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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燕国,杨家

    太阳迷迷糊糊的爬出来了一小半,许小易这群人被安排到营房中睡觉,其实士兵们都挺和善的,还会和他们扯闲话。

    比如。

    “老哥,你是卖烧饼的?”

    “军爷,你咋知道的,我家娘子赶早做好,我拿到街上去卖,小半天就卖完了呢。”

    “叫啥军爷,我叫骆开,你叫我小开就行,你身上有那味儿,闻起来还蛮香的。”

    “可惜我没带几张,不然送给你吃。”

    那士兵咂了咂嘴,说:“我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她会做桂花酥,可好吃了。”

    “小兄弟,你是没吃过我娘子做的烧饼,我敢打赌,比你未婚妻的桂花酥好吃。”

    还没等骆开回话,后面一位稍黑的士兵凑上来说道:“老哥,那可不一样,那桂花酥吃了,甜在这小子的心里呢!”

    骆开推了一把那稍黑的士兵,笑道:“就你话多!”

    对方应道:“好不讲理,我可只插了一句话!”

    ……

    许小易和黄厨子被分到一个帐篷里,还有其他六个人,还有一条狗。

    大家本来都有点困意,却在见到那年轻人,不,是知道那年轻人的名字后,太快地清醒。

    待到都躺下,翻来覆去却无人睡着后,终是有人出声。

    “说真的。”

    “我为杨将军死了都可以。”

    说话的是一个强健的青年,大概二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长褂,有一双大刀似的眉毛,极为醒目。

    一个与这青年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翻起身来,朝着青年扔去一只布鞋,骂道:“你个兔崽子,你死了我跟你娘怎么交代!”

    再看,这中年也有着一双大刀眉。

    那青年立马起身坐到中年人的身旁,咧着嘴笑道:“舅,你怎么在这儿,刚刚都没看见你。”

    中年人给了他一巴掌,“去把我鞋捡来。”

    青年摸着头,屁颠屁颠的把鞋捡了回来,坐在了中年人的身旁。

    青年人又开口道:“反正我家还有两个小弟,过些年长大了也能为他们老人家养老始终。”

    中年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就你小子有种!舅打小就看你顺眼,咱爷俩一会找杨将军搞个差事,娘希匹的,咱老吕家老先人积德了呀,这辈子让咱爷俩遇见了杨家后人!”

    青年人摸着头委屈道:“舅,我姓李,我是老李家人!”

    中年人又是一巴掌,“多嘴!”

    有几个人看着这一幕都笑出了声,这么抽,是亲舅舅呀。

    许小易看着这舅舅外甥俩,突然把这气氛弄得欢乐起来了。

    许小易回过头来,看见老黄的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明显在装睡,这会倒是心情平复下来了,装的还挺像。

    老黄怀中抱着的丫头子倒是真的睡着了,许小易又一次感叹,真好看。

    他对老黄的身份有点疑问,但这个时候不好问,更何况问了这老家伙也可能不肯说。

    听着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谈话,让他特别想知道那个年轻人的事。

    之前的那舅舅外甥就在他前面,他忍不住对青年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你叫?你能给我说说咱们那位将军的事吗?”

    那青年眉毛一挑,有点不快,许小易甚至感觉这家伙想打他,“我叫李佑言,你小子想问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杨将军!”

    那中年人也挑了挑眉毛,有点凶地看着许小易。

    听见许小易的话,除了装睡的黄厨子,都看向许小易这边。这帐篷里还有那位家里卖烧饼的老大哥,一位中年男人,长得十分斯文,是个教书先生。

    还有两个十八九岁的后生,是那个先生的学生。

    许小易有点慌,忙摆手道:“我自小在偏僻小村长大,小时候还患有脑疾,确实不知。还望这位大哥告诉我杨将军的事迹。”

    青年看许小易说的不像假话,闻言倒是气消了下来,忽的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起身到许小易的被褥旁坐下,搂着许小易道:“你可以不知道那狗屁燕王叫什么,你得知道杨家,杨开继将军,有很多杨将军,还有女杨将军。”

    李佑言情绪很是激动,杨家的事还没有说多少,先是问候了燕国王上的不少亲戚。

    一旁的教书先生有些不忍这某些不雅的用词,但还是没有发声。他那两个学生倒是脸上也露着慷慨之色,恨不得也骂几句。

    卖烧饼的那位拍着大腿直道:“狗日的!”

    李佑言的舅舅直接在旁边一口一个娘希匹,一口他老母,一点都不顾及。

    骂完了燕王,才说起杨家。

    “燕赵两国,原先是燕国羸弱,赵国多年欺压燕国,燕国也就受着,今年割了三城,明年又多了贡品。”

    “大概两百年前,赵国率军想灭了我们燕国,杨开继将军从巳城率军出发,不对,他老人家那会还不是将军。在吃了败仗后,原来的将军想投降,被杨开继将军给宰了。”

    “他老人家带领着剩下的不到五万人马夜袭赵国西边的五关,所有人全部换成了骑兵,转战千里,一直杀进赵国腹地,如入无人之境,快要杀到赵国王都时,给那赵王吓得呀,都尿了裤子。”

    许小易打断了正在陶醉的李佑言,“那赵王真的尿裤子了吗?”

    李佑言瞪了他一眼,“肯定尿了,都快杀到他门上了能不尿吗,王上都特别怕死。”

    他又继续道:“那赵王赶紧就召他的军队回来,但杨开继将军,他老人家就没想着打赵国王都,他老人家在金口一把火烧了赶来救驾的赵国三十万人马,那家伙,打的那赵王就投降了,拿回了我们早些年割让的城池,还有好多贡品。”

    他又愤愤道:“他老人家当时就应该灭了赵国!这群狼羔子现在又欺负我们来了!”

    讲的太过专注就比较容易呛着,李佑言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再后来我们就好过了,虽然杨老将军逝世的早,但他几个儿子都是顶顶的大将军,赵国每次想翻腾翻腾,都让杨家的将军们给打回去了。”

    “杨家五代人,两百年来,不论男女,大多都是为我大燕战死在沙场上的,我大燕举国上下,没有人不欠杨家的。”

    李佑言这样一个豪迈的男子,说着眼睛都红了起来,“那狗日的燕王,十四年前,竟灭了杨家满门!老幼妇孺,全都杀了,杨逸老将军,没死在沙场上,死在了那帮玩意儿手里!”

    “那狗日的燕王后来说是太子和杨家的小将军发生了冲突,一时冲动,私自带禁军围了杨家将府,酿下了大错。放他娘的狗臭屁!”

    “一门忠烈,就只剩下偷偷去了外公家的杨子焕将军,那年小杨将军才十二岁。”

    旁边的舅舅问候了燕王祖宗好多遍。

    许小易也骂道:“干他娘!”

    卖烧饼的中年人大腿拍的生疼,嘴里尽是些市斤脏话。

    那个教书先生垂泪低声道:“狡兔尽,良弓藏。功高震主,帝王无情!”

    他的两个学生也是抹着泪,用斯文的话骂着人。

    往往这些脏话才能发泄一点点心中的郁闷,但只是一点点。

    李佑言揉了揉眼睛,说道:“杨家将府被狗日的防火烧了,府中银两,书画,凡是值点钱的都被那狗日的充了公。”

    “那群畜生为了给杨家抹黑,怂恿民众状告杨家,捏造根本就没有的罪名,可恨竟真有人被收买,平白害得杨家英烈死后不得安宁!”

    “杨家护我大燕二百多载,最年轻的只有十六岁便死在了沙场,五代人竟没有活过六十岁的。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

    李佑言已经哽咽了,他有着不是别人能理解的难过,他从小就爱慕的英雄们,凭什么被他们所保护的人这样对待。

    他都没来得及去杨家军那里当兵,杨家军就没了。

    李佑言讲不下去的,说书先生替他讲了下去:“杨家只剩一子,被杨逸将军的部下蒋正保护了下来,在阳陵打起了反旗。朝廷多次围剿未果。”

    “大多杨家军出来的将领因替杨家不平被革职,砍头。剩下的都没敢出声。”

    “虎成城将军直接率亲兵杀向了王宫,可是被禁军困死在了玄武门,以叛国罪灭以满门。”

    “杨逸老将军最亲信的偏将公孙清羽,却在杨家被灭门后与杨家划清界限,并说杨逸老将军有夺位之心。”

    “杨家将府字画,物件,分给了状告杨家大小罪名的百姓。”

    教书先生面有悲色,道:“当真是,人间百态!”

    舅舅外甥在哽咽着骂不知谁人的娘,卖烧饼的根本没管自己的腿疼,自顾自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骂了个痛快。

    两个学生抹着眼泪,摇着头说着许小易听不懂的话,他们的先生应是能懂的。

    许小易在想,那个在笑的杨子焕将军,是在没人的时候哭尽了眼泪吧,才能在如今笑着再来守护这个应让他恨之入骨的王朝,与曾践踏过他的先辈用血铸就成荣耀的民众。

    许小易想起来杨子焕在台上说的那句“我就是希望他们以后也和今日差不多,做着今日在做的事。”

    才明白有些人,真的,太动人。

    没有人注意到装睡的黄厨子湿了枕头,他怀里的丫头子替他舔去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