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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英雄楼上会英雄

    “……渝国的鞑子骑兵沿着山口谷道一路向前突进,那气势真叫一个排山倒海,便是神佛当前也一并踩踏过去。沿途拦阻的神武军神机营及神策军各营还有其他郡兵杂兵七七八八组成的防线全都被鞑子皇帝的薛怯精骑一股脑儿凿穿。谷道尽头的高台已然在望,高台上竖起的最耀眼的那几面迎风招展跟个在天上飘的火球似的‘景’字大旗、下面的上书‘景骠骑大将军神武侯崔’的二丈紫金底金麒麟纹名旗、再往下就是一众上书‘神武军’‘神策军’的黑底金、银虎纹禁军旗……目力好的射鹰手甚至都能看见大旗下那个一身亮银铠被众人簇拥的身影……”

    时间一晃过去了好几天,袁泠一直都没急着出城。按袁泠的说法是袁翰带着商队才走没多久,商队走得慢,这会她们出城容易撞上,不如在城里等他们走远些再出关。茗儿觉得这是自家小姐的借口,什么怕碰上大公子,出了城就一定会遇见大公子吗?除了关以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小姐得和大公子缘分深厚到什么地步才能遇见?要是真有那么多人能有这个千里相会的缘分那他乡遇故知也就成不了人生四大喜之一了不是?不过就在这小城里也挺好,虽说人生地不熟还贫瘠的很,可这里再糟也还是大景的地界,总比渝国要好些吧。

    茗儿觉得自家小姐还留在北口城就是因为说书还没听完,这些天她带着茗儿一天换一家客栈、每顿饭都要去不同的食肆吃。这一主一仆就用这种“放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法子避开了袁翰留下来找她们的伙计。至于那些拿着张不知是哪个蹩脚画师画出来的认不出来谁是谁的肖像画四处寻觅盘问的官差莫说是袁泠,茗儿经过几次盘问后都不放在心上……即使如此,袁泠每天雷打不动带着茗儿去北口城西南角的老茶馆喝茶。

    每回进了茶馆袁泠总是先找一张靠窗的桌子,别的客人见到这么个贵气到和名贵瓷器字画一样的家伙出现在这里都会不由自主给她们让座,避免磕了碰了的惹火上身。袁泠坐下后先是胡乱点上一大堆东西,然后就是公子打扮的袁泠坐在那静静听书,到听完时必然是素手托腮眼波流转露出女儿态;书童打扮的茗儿坐下后一阵胡吃海塞……这让店家和别的客人都松了口气,一个装满金银的精致瓷瓶摆在一边安静放着还好,充其量就是不去动它,要是它自己乱动那就太吓人了……七八天下来店家和客人甚至无声达成默契专门空出一张桌子,就是每回店家小二看见茗儿收起袁泠拍在桌上的碎银改换成铜板时都要嘀咕几句……

    “……崔博看着离高台近在咫尺的三千亲兵正在为拦截渝国骑兵做最后努力,他抬眼看了看日头,时间还没到,准备还没有全部就位,但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这般许多,是时候该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了!崔博从贴身侍卫手中接过长枪一丈威转身走下高台,台下名驹惊帆早已等候多时,只待着主人一声令下便踏过这前方道道洪流巨浪直抵渝国皇帝金帐前!高台后,骁果、神骁两营精骑合计六千人早已准备多时。”

    “正所谓:‘乾祖高皇古来先,魏帝宇文北向南。韩彭持鞭刀在手,鹿死谁手未可知。’”

    “欲听后事如何——”台上谷老先生拿起惊堂木一拍“嘭!”

    “且听下回分解——”

    茗儿一听这个“下回分解”小脸儿就苦下来了。这几天从“HD郡任正献策,圣武营千里破二王”到今天的“易向方万里东向,崔骠骑鏖战雁门”七八章书袁泠是领着茗儿都给听了个遍。台上的老先生说的很好,可这个故事她听的次数太多了,听了上句就能猜到下句早就没有当年初次听闻的激动和热血,就只能是埋头吃吃吃。和台上老先生讲的《崔骠骑传》一样,再好的故事听多了也会烦,再好吃的东西这么天天胡乱吃喝一通也没了滋味,何况这老茶馆的粗糙吃食本身也没什么好味道。偏偏小姐每回一点就点上好些,还越点越多,天天边听书边看着她吃眼神还怪怪的,看得茗儿都不好意思停下来,搞得这几天茗儿小肚子都撑得很,晚饭没法吃不说,就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啥时候这故事才能讲完啊,等听完了故事,小姐带着个拖油瓶出不了关就会回家了吧……”茗儿揉揉发胀的肚子在心里默默叹气。

    “咱们走吧。”袁泠和往常一样取出一粒碎银子扔在桌上,“小二,结账。”

    “走吧,吃晚饭去。”袁泠说着招呼收起钱袋子的茗儿离开。

    俩人走到门口还没出门就听见老茶馆的伙计在后头喊:“两位客官等下,等下……”

    那小二赶忙挡在袁泠茗儿两人身前,气喘吁吁地拿着麻制的帕子一边擦汗一边说:“劳驾两位客官稍等片刻,我们掌柜请两位到后堂一绪。”

    “请我们?”袁泠拿着折扇的手指了指自己。

    “您两位这几天对小店的生意多有照顾,我们家掌柜的泡了壶好茶请您两位到后院品鉴。”小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接着说,“不光是请您两位,谷老先生还有另外几位客人也都一并给给请到后院去了。”

    “谷老先生也在呀,那烦请带路了。”袁泠说着扔出一粒碎银。

    “哎,好嘞好嘞,您两位这边请……”小二眼神一亮,不着痕迹收好后引着袁泠和茗儿穿过大厅和后堂来到一处门口,小二伸手挑开门帘,“我们家掌柜就在那边的亭子里等着二位,二位客官请进。小人这边还有事,就先去忙去了。”

    袁泠顺着小二挑开门帘的手看过去。这院子属实是不大,比她在金陵城家里自己泓泉阁的院子可要小得多了,这么小的院子自然也不可能跟在她家一样引来江水造出那等江南秀丽的景致。只能是种一棵柳树再开几块田地种上些许的瓜果,打上一口水井再搭一个简陋些的亭子而已。不过以袁泠这几天在北口城瞎逛的见识,就是这样的一座小院在北口城中都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了。

    袁泠瞧了瞧在亭子里坐着和另外三个人聊天喝茶的谷老先生,又拿出一吊钱交给小二又对着他点点头:“行了,你去忙吧。”

    老掌柜看着那门里走出来的两人,站起身来拱手相迎:“贵客来了呀。老朽姓张,名字就不跟二位提起了。我那父母没读过什么书,起的名字实在是粗俗得很,恐污了二位贵客的耳朵。两位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张就行。”

    “不敢当不敢当,您这可就是折煞晚辈了。晚辈姓袁,单名一个领字,在这给您见礼了。”

    “袁公子,你不用给这老东西行礼,这老东西精着呢,请你过来无非就是因为这两天你这茶钱给得忒多了些,一天两天倒也罢了,可这偏偏一连给了七八天。话说开了,袁公子你这几天的茶钱可是顶了他张老抠往常一两个月的进项了,这老抠赚了这么些迎迎你这位金主那是应该的。这么说起来您也是我的金主,我也得给您见礼。”谷老先生说着也站起身子拱手行礼,“多谢您捧,老头子我这两天喝酒都多喝了些,多谢。”

    袁泠还礼一脸坦然,茗儿闻言面上一片绯红蹭着小步子往袁泠身后躲了躲。

    “别扯这些个有的没的了,赶紧让人家坐下才是正理。一口一个贵客的叫着,可哪有让贵客站着的。”桌上一位没见过的粗犷老者大嗓门叫喊着。

    张掌柜听着也不恼,引着袁泠到亭子里空位坐下,然后一指那粗犷老人,介绍道:“袁公子别介意,这老家伙是我同乡的本家当年跟我们一起应了朝廷征召在幽州将军麾下吃粮当差。不过这老家伙建业元年撞上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好运气,混了份军功就给调去建威军了,军营一呆好几年,这老家伙成了老兵油子一个,不懂得什么礼数,您海涵。”

    “去去去,你个张老抠,我不懂礼数你就懂了不成?我老张好歹还跟着禁军里的先生读了几年书,你张老抠可是就只在老家小时候混了两年私塾吧。”粗犷老人朝着袁泠一拱手,须发皆张活像是只狮子,一脸豪爽,“袁公子别介意,我老张天生嗓门就大,袁公子您见谅啊。”

    袁泠还礼后把目光投向了桌上最后两个一坐一立的年轻人身上。

    站着那个袁泠估摸着才十五六岁,身长六尺、面白无须、皮肤细腻、柳眉杏眼樱桃口,嘴角扯动微笑时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这精致的样貌袁泠看着都有些嫉妒,就是那身粗布儒衫属实配不上他,要是换上袁泠平日里的衣裳指定是漂亮极了。

    坐着的较为年长的那个起身行礼。这人身长六尺有余,一样穿着一身粗布儒衫,洗得都有些发白,全身上下不见一点配饰,只有腰上挎着一柄磨损厉害的老旧剑鞘包裹着的长剑;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粗糙,第一眼瞧着像个农户,可是他眼中流转的温润书卷气又让他看上去有了一点读书人的模样。

    “在下姓郑名赫表字明俨,这是舍弟郑和。”年长的郑赫开口,与身侧的郑和也一同行礼,“我兄弟二人祖籍交州番禺,这趟出来就是想着趁明年春闱之前出来游学。”

    “哦?还是两位举人老爷。”老张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来了兴趣,“游学士子见过不少,来我们北口城的还真没见过。从来都只听说北口城的秀才书生去别郡求师,还是第一次见着南边来的读书人跑到我们北口城来喝风吃沙子的、”

    “从番禺到这,您二位这可是有大毅力啊……”谷老先生感叹道。

    “谷老先生过誉了,大毅力是谈不上,师命不敢违罢了。”郑赫温和笑道,“我兄弟二人是从岭南大儒邱公,老师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路从琼州开始走遍了我大景的每一处州郡。老师说‘事不经历不知艰难。’所以我二人中举以后受了师命出来游学了。”

    “老谷那话可是没说错,从番禺走到北口,这行程说是万里之遥都说轻了。我老张是没这个能耐,也就敢在这河北地面还有渝国漠南地面上晃悠。就这我还得指着我镖局里的那帮子兄弟,单靠我自己我是连北平城都不敢去啊。”

    “哦,老张大哥是干镖局营生的?”郑赫看着老张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我兄弟二人想请老哥的镖局保一趟活镖,不知是怎么收费?”

    “不知保的是……”

    “就是我们哥俩,这不离春闱还有半年嘛,我们哥俩想着这会有时间去北边见见世面,就想问哥哥方不方便,要多少银子。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在外游历,身上没多少银钱,厚着脸皮想请您行个方便,给我们兄弟俩打个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