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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敬酒罚酒

    “冷锻甲!”袁泠没看出来青铜面甲人穿的是什么,郑和却一口道出了真相,“渝国的动作可真快,现在连这种级别的士卒都可以穿冷锻甲了么?”

    冷锻法原是九国时期西夏国的工匠学习吸收了羌人、吐蕃人以及汉人的锻造工艺容和改进而来的技术,以此法锻造出的冷锻甲其防御性能堪称是匪夷所思。景国元朔二年,高祖皇帝初登大宝,西夏以景国立足未稳兵犯萧关及延安郡,当时景国士兵手持北周遗留军备中乾弩于二十步外射击都没能射穿冷锻甲甲叶,此消息传回景国震动朝野,高祖皇帝下令改造弓弩以应对,方才有了后来的伸臂弓。

    相应的这种甲胄加工困难价格昂贵,西夏国全盛时倾举国之力也只能保证三千铁骑能全副武装,称“铁鹞子”。不过仅凭着这三千骑,九国时期西夏北抵草原诸部、西击羌胡吐蕃、南攻景国、东峙北赵鲜有败绩,甚至于景国太宗皇帝元光十八年克定中原后仍旧能盘踞西北一隅与景国渝国分庭抗礼,直到建业十二年时景国神武将军崔博引军绕行奔袭数千里攻克国都才算国灭。

    只是景国灭西夏这场大战虽然战役精彩战法出众者不在少数,不过天下人仍是戏称当今圣上是竹篮打水。原本牺牲巨大得到的西夏国土仅仅几年后便被西夏皇室在渝国支持下复国,改称胡夏。渝国庇护西夏皇室不但使胡夏复国后称臣纳贡还得到了西夏近乎于是所有的典籍技术,集中就包括了冷锻法。元圣三年元圣四年的并州定襄雁门大战中渝国精锐重骑就已经装备了冷锻甲,因此在和景国万骑军冰河营的正面对冲中也能不落下风。

    而景国除了一个只设立了三年的灵州州府和事后死命保留的一郡之地外就真的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是钱粮损耗、兵士问题和官场变动至今都没有解决。

    再看看渝国,虽然死了皇帝朝堂内部倾轧,可是居然依旧勒紧裤腰带给永清城驻军中一个下级小校都披上了冷锻甲……这算是什么?明摆着是打算吃饱喝足换上新家伙事儿就有今天没明天地去打劫邻居……想来边事局面真就是不容乐观……

    和郑和婉约秀气还带着点婴儿肥小脸上挂满的凝重不同,袁泠在一击不中的失神过后马上又绽放出跃跃欲试的兴奋光亮。一打就死的小虾米有什么好较量的?还是和有手段的真正高手比试才能知道自己的斤两啊。

    至于说逃,这种事情袁泠袁大女侠更是想都没想过,有些事情好做不好看更不好听。江湖人求明求利怎能一如江湖还没闯下美名就先背负恶称?识时务、一阵风?这些名头她想都不敢想。

    袁泠和郑和暗中交换眼神,当先拎着扇子冲了上去。她持扇作剑,一朵相较于之前更大的花骨朵盛开绽放,三尺长的青白色剑气匹练自核心花蕊出吐出无数剑气细丝盘旋围绕,乍一看倒真的有了几分长剑的样子。剑气溢散,寒光逼人。

    之前的交手是眼前这人突然袭击,袁泠只是仓促间随便挥了一剑作为应对,那一剑绝不是她的真实水平,她在江南的时候曾以一道剑气于三尺外削断一把中等品相的横刀。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点能耐,袁泠才有胆量在混乱的两国边境上图谋扬名立万。更何况青铜面甲人这一身至少四十斤重,就不信他能比袁泠这样苦练内功数年的武人更有耐力。

    “只要拖的时间够长,败者就必定是对方。”袁泠在心里暗暗计较,她手腕一抖用折扇挽出一朵剑花,凛冽的剑气激荡,数道青白细丝像是小巧的灵蛇在空气中循着不同的轨迹找上了青铜面甲人身上几处要害。这一招唤作“九龙捧圣”,之前所有的剑气都是事先打前站的“龙”,它们都是有威力的,确实能够伤人夺命,但真正致命的杀招还是最后的那招“捧圣一剑”。

    “呵呵,花里胡哨挺漂亮的。”青铜面甲人嗤笑一声,他一面迎上去一面舞动手上的弯刀画出一个圆弧将几道向他袭来的剑气细丝笼罩其中,剩下的残渣余孽他调整自己的姿态用身上的铠甲去硬顶。这些动作都没有名字,甚至都称不上是招式,就只是他在应对危机时的本能反应。他就跟跳出树丛的野熊猛虎一样没有章法地闷头前冲,气势汹汹活要把那些挡路的通通碾碎。

    但是青铜面甲人不能真的杀了这个女扮男装作俏相公打扮的娇小姐,这不是敌人,这是私逃的货物,谁会把掉落地上的自家高价货值一脚踩碎呢?

    他在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中抡起弯刀不断地打在袁泠凝聚起的长剑上,那一格一挡一劈一拨之间就封死了袁泠的剑路,把她的“捧圣一剑”扼杀在了萌芽之中。袁泠只觉着面前这人根本就没认真,现在的每一刀照比之前偷袭的那一刀都像是逗小孩子玩闹一样,力量速度上都差得远,那只是最最基础的招式动作,可就是这样的简单道和樵夫打柴一样笨拙的动作却又让她觉着自己满眼都是冰冷的刀光。袁泠的长剑只能勉力招架,傀儡一般施展自己学来的剑术。她只觉得自己面前青铜面甲人一下又一下的挥舞弯刀的动作像是冬天里被小孩子在抽打陀螺。

    “敬酒也吃了罚酒也吃了,就莫做此无谓之举了。”青铜面甲人甚至在挥刀之余还有闲心说话闲聊:“功夫不错,大门大派出身?可惜练得一般般……去了我们永清城做客自有高人指点你,你就是我们的座上宾,没准哪天作了我们的主子也说不定?”青铜面甲人说着说着居然还难得地说起了玩笑话。

    说话间,青铜面甲人左一下右一下不断向前逼近,连消带打使得袁泠险象环生。

    看着一初交手就被压制得濒临绝境的袁泠,郑和眯起了那双好看的杏眼,借着那人青铜面甲下更加广阔的视野盲区潜行移动。一串暗影浮动闪灭像是夜灯湖面上打水漂留下的涟漪,郑和略显虚幻的身影无声浮现在青铜面甲人身后,他右手一记兰花指直取青铜面甲人的后颈,这一记打实了劲力由后及前能直接后脑和脖颈,纵使有甲胄顿项保护他也必死无疑。

    “要得手了……”

    郑和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像是看到了这人脖颈喷射出的血浆,心中淡淡的欣喜涌现。他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前受训的时候师傅就强调过无数次,真正好的刺客真正高明的杀手在得手的一瞬间心情就应该像吃饭喝水一样平静没有起伏,只有如此才能确保每一个招式的准确有效以及不会因为短暂的神形不一而被人发觉。不过郑和到底是年轻,离这样的境界还远。

    青铜面甲人多少次生死搏杀间练就的直觉让他像是脑后长眼,他一个低头弯腰翻滚着脱离了战圈。场上的袁泠看见面前的人由青铜面甲人变成了郑和,手腕一转,把迎向他的剑锋转换成剑脊,用更加宽阔的面抵住郑和针刺一般的攻击并用力一抽把郑和甩了出去。

    身上沾满草叶青铜面甲人看着柳絮飘落一样平稳落地的郑和不再说话,他铠甲下的衣服以及面甲后的脸上都是汗水。他的强大建立在冷锻甲的防御之上,否则他连郑赫都打不过,那个分不清男女的家伙刚才那一下告诉他,他的冷锻甲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懈可击……

    果然,他看见那个娇小柔软如同小娘一般的身影鬼魅般的消失了,再度浮现已经是几步开外,几个闪烁间就来到他的面前。他在匆忙间挥刀划出一条弧线要把那人拦腰斩断,那人也不避退,身形一矮躲过去后钻入他怀里。他看着那人伸出白皙的右手,五根嫩葱一样的手指微微弯曲扣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跟着一拉……

    “哗啦啦……”青铜面甲人被郑和跟着的一记肘击打退,他看着这个体型娇小面容无害的人右手抓着从他身上撕下来的护心镜,下面坠着的甲片风吹下发出声响,月光下每一片都闪得晃眼。

    “就这么被撕破了?”青铜面甲人摸摸胸口,他看见那人扔掉手里的叶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回想起刚才那人在自己身前轻柔的呼吸……这是妖魔的微笑和嘲讽吧?

    他来不及颤抖,这两个看上去都不像是男人的家伙并肩子上来了!

    青铜面甲人感觉身上越来越轻,他慌了。普通士兵在同等条件下和江湖人比武那普通士兵必败无疑。没有学习过复杂招式的普通士兵往往能做到一击毙命,也只能做到一击毙命,连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都做不到。他们只能借着铠甲硬顶对手的毙命一击,顶住了就继续尝试下一次一击毙命,顶不住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他的铠甲要没了,没了铠甲的他便是袁泠之前的仓促一剑溢散出来的剑气都能把他扎成马蜂窝。没了这套铠甲,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跟别人同归于尽,更大的可能是连同归于尽都不够资格。还是那句话,他的强大更多的是靠这套冷锻甲撑起来的,没了这套冷锻甲他和市井街头争勇斗狠的流氓没有分别。

    青铜面甲人抓不住郑和,他只能在绝望中一次又一次快速挥刀,期望着某一刀能够建功。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青铜面甲人在心里念叨。

    “噗!”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青铜面甲人觉着自己后背一麻腹部一凉。他看着自己的肚子,那的铠甲还在,不过一片甲叶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力道给生生刺穿。造成这道伤的不是他一直提防的郑和,是袁泠的剑气。

    “怎么可能?那的冷锻甲还在……”青铜面甲人单膝跪地,右手拄着弯刀,左手捂着肚子,面甲后面的那张脸全是不可思议。那是冷锻甲,大景禁军在三十步外用神臂弓只能在上面射出个印子,一把破扇子凝聚起来的剑气怎么可能就刺穿它。

    “为什么不能呢?究竟是谁告诉你剑气一定斩不破铁甲的?之前陪你闹着玩你还当真了。”袁泠早就闪身躲出去老远看看自己身上没沾到血液才松了口气,染上血可就洗不掉了,她还是很喜欢这件衣服的。袁泠哗啦一声打开扇子一脸潇洒地笑着扇了扇,“我承认我很稚嫩你很老道,要是一开始没有郑和插手我早就死在你最开始的那一刀上了,不过那也只是你占了偷袭的便宜。后面也就是跟你玩玩,谁知道你居然当真了呢?我要是真用力你的刀早就断了。”

    袁泠说着转身就走:“走,去看看郑兄。”

    郑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铜面甲人就跟着走了。袁泠那一剑已经斩断了他的脊柱,他站起来的机会微乎其微。相比于这个废人现在更重要的是郑赫,他们被缠在这虽说时间不长,可是难保郑赫那边会出现什么问题。

    “叮。”一声金铁碰撞的脆响声响起。跟着是什么东西和空气剧烈摩擦,“嗖——”

    “噗!”几人闻声回头时就只看到一颗大好的头颅腾空飞起,血流喷涌如柱,像是火山喷发飞起的巨石。

    “嗖——噗。”旋转着飞出去的弯刀终于坠落插入十几丈外的草地,如雪的月光下刀刃上寒光一闪,一个缺口分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