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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都挺了不得

    “你给我……停下来吧你!”一名骑兵鹞子般翻越马背落地强行拉住拉车马匹的缰绳,一路吹着口哨脚底擦地滑了好一阵子连鞋底子都滑薄了才最终让着马车停下来。

    “呼呼呼……”骑兵穿着粗气回首一看,才离开没多久现在大片涟漪波纹散射的山坡已在两里地开外,他拍拍马脖子缕缕鬓毛,“好家伙,跑得是真快呀,怎么就让你拉车了呢……”

    “嘭!”“嘭!”一左一右两声脆响,两枝羽箭撕裂强风贯穿了这骑兵的铠甲,他两肋各插着一支箭倒地。

    马车左右不过二十步各自站起一人,手持乾弩,身上头上绑缚着草枝枯叶,趁着马尚未被惊走无声前行至马车旁,远远看去就只是两捆草垛子在动似是野兔田鼠在草下穿行,也难怪先前那骑兵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有人埋伏。

    一人掀开门帘两人一起往里看去,确定车上还躺着面色惨白形销骨立昏睡不醒的几个姑娘后对视一眼,一人拉着马车向南另一人继续匍匐缓缓蠕动向下一个方向,全程不发出一丝声音。

    “官差?”据此不过五六十步,一身富贵锦袍如同员外身形高大魁梧的齐圣扛着一根盘龙棍跟挑扁担似的两手搭在棍子两端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做掩饰,可这么一个突兀显眼的人站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反而是他把周围发生的类似刚才的好几起事件尽收眼底,“该说不愧是刑部蒋侍郎挑的儿媳妇吗?在他国境内居然还能和本朝差人扯上关系,啧啧……”

    齐圣往北望望,这些被贩卖来渝国的姑娘跟他没什么关系,虽然一刻前有个不长眼的步卒撞上了他让他一棍子撂倒,他也只是放任那步卒牵着的马车慢悠悠继续往南,至于是被那些景国官差捡到还是让渝国骑兵追上他不关心。相比于这些姑娘齐圣更想找到袁家小姐的位置。没过多久他就在北边看到了那个身穿白底墨竹武士服的身影,后面还跟着个背书箱的小书童,她们正在和及几名骑兵抢一辆马车,永清城牧石逾就在不远处高坐马上指挥。

    “在那,被人缠上了?”齐圣扛着棍子绕开劲气激荡的所在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好像他对这位蒋侍郎的儿媳、袁家的小姐也没有那么上心。周围的人也似乎都视而不见,完全无视了此人的存在。

    “小哥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好重的拳头哩!”紫衣女人一个转身再次显出妖娆身形,原本用作屏障的油纸伞被她一手撑在消瘦肩头,她的另一只手把玩着散落在胸前的一缕一缕青丝,狭长眸子不经意间再次顺着眼角的粉色眼影流转向凌牧云,“就是小哥这套心意六合拳打得实在是差强人意,远没有小哥先前的那一指来的动人心魄……不如小哥在用那一招给姐姐看看?”

    “我又不当兵,更不是六合门人,着实是只会这么点皮毛啊。”凌牧云很坦然。两人的神态举止很难看出这俩人是在做生死搏斗,更像是闲来无事的同门师姐弟在自家演武场上的交流切磋。

    先帝建宁五年,景渝两国首次交战,景国于云中大战中惨胜,时任枢密使李卫公上书言事称“新编士卒不服习为第一因”,因此国朝在一众宗师武夫中拣选了六合门门主周同简化的心意六合拳供士卒习练。多年来虽然又增加了武平第八浮阳神枪的八极拳和现任枢密副使在剿倭战场总结的刀法枪法等,但是心意六合拳仍是各军习练的主要科目。老张先前打郑赫用的就是这套拳,套路简单直接,但日积月累威力不俗。而这位被先帝御赐“宗师”称号的老前辈尽管如今不在武评上却也仍是皇宫的首席供奉并在枢密院挂名,秩比国朝从二品的大将军。

    “你到现在都不肯把你那伞的真正玄机亮出来,我不也得留两手应对应对?”凌牧云收起拳架,站直看着这女人。

    “哎呀呀,小哥看来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哪有一上来就要女人嫁女人家直接进入正题的?便是按着你们中原人逛青楼的规矩也得大把银子花出去打茶围、诗词唱和一番才能听曲喝酒不是?”女人面作嗔怪跟着又笑出声来,“不过小哥你这傻愣愣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姐姐还真是喜欢。”

    “喜欢就好……”凌牧云的话和他的身影一样渐渐缥缈弱去,一阵北风裹着草叶穿透他的身体,随即那具足有八尺高纤毫毕现的人影就在风中如纸糊的一般飘零四散。

    女人斜眼瞧着的狭长美眸中瞳孔微缩,手掌本能的按动机括,伞面收起。女人挥舞纸伞如同大棒,半空中“啪!”的一声作响,凌牧云身影显现,他的一记直拳被女人荡开,可拳劲仍然顺着既定路线横冲直撞。女人接着挥舞发力轻轻一指,整个人旋身而起横移数尺险之又险避开拳劲,纤腰扭动,劲风在她薄雾般飘起的衣摆上撕出一条五六寸长的口子,衣下凝脂白玉露出一角。

    “小哥你这就不可爱了。”女人眉眼中居然有了危险,“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学,哪有这么直接上来莽的……还是姐姐好好教教你规矩,免得以后进了王府侍奉主子不懂礼数惹出祸来!”

    凌牧云不予理会继续欺身上前,双手摆动变幻各种招式随心使出,拳掌腕肘肩凡是能用上的都是兵器,用的就是江湖武夫最常见的以快制人。女人或是单手持伞作剑或是双手握伞如枪棍不时又撑开伞面作盾来抵挡,也是滴水不漏。在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噗噗”声中拳伞交错不下数百次,每一次交错都是气力激荡溢散,两人辗转腾挪身形纠缠交错间山坡上草地砂砾掀起如雨落此起彼伏,十几二十丈方圆的草地上有如狗啃过一般,狼藉遍地。

    “小哥果然好本事。”女人在一次面对面的角力中露出个勉强的笑脸,“小哥诸多招法打起来虽然不到火候,可各式变化组合精妙,显然在此境界浸淫多年对身体驾驭炉火纯青,只差一部上等秘籍便能过了这一重天地,若要自悟得等到何年何月去?不妨随姐姐走,主子那有的是上等典籍和前辈感悟小哥唾手可得。”

    “不稀罕。”凌牧云劲气鼓荡双臂一震两人身形再度错开。

    “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是可爱,可要是冥顽不灵那就是找死了……”女人双手握持紫檀伞柄似是发力过猛累了一样扭动手腕,接着一个用力扭腰如蛇转身退步劈刺迎向凌牧云。

    凌牧云在短暂的几百次交锋中大致已经摸索出此人的路数,应对反击已经形成,气力搬运,右手食指中指并指如剑。隐隐的颤动蜂鸣声在指骨指缝间传递,无形的清气似水波一般在指尖冲刷游走映射晚霞最后的余晖,光影变幻如浮光掠影海市蜃楼……

    “小姐……”茗儿缩在马车里探出个脑袋,见着袁泠严肃的脸色立马改口,“少爷少爷……咱们还逃得掉吗?”

    “肯定,要相信我呀。”袁泠看着那双清潭一样水汪汪的眼睛以及圆润脸蛋边滚动的水珠自信微笑,伸出手揉揉那颗小脑袋又把她按回到马车里,“在里面躲好,照顾好那些睡着的姐姐,别让少爷我分心。”

    袁泠握紧扇子转身,身体紧绷神情严肃,骑兵们一个个舞动兵器高声叫喊着围着她转圈,看她的眼神和看落在陷阱里的熊没什么两样。在这样开阔的场合,她要是孤身一人脱身不难,可是带着一辆载满人跑不快的马车和一个小丫鬟就算对方十几名骑兵投鼠忌器不敢胡乱放箭她也没办法全身而退。马长于步,主动权完全在对方手中袁泠只能是被动防御,久守必失,就算她抓住机会拼掉对方一两人也全无意义。

    “莫再挣扎了姑娘,不过是白费功夫。”石逾望着马车前的那个白点把手拢在嘴边喊。

    袁泠不理会他,手里折扇一挥,一道青白气迸发,四五尺长的匹练划出一道弧度正好斩中一匹和她侧身而过的战马马腿。鲜血喷涌,战马嘶鸣倒地,马背上的骑兵抓着弯刀以头抢地滑出去翻了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哼。”袁泠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星眸中寒光四射左右扫视。

    “绳套捕网都用上吧,都小心些,尽量别弄出伤来。”即便隔着很远石逾也能感觉到那困兽般凶狠的眼神,他仰头叹了口气,“别弄得太难看,王爷花了钱的……”

    “是!”骑兵们抱拳,相互对视间都发现了彼此眼底跳动着狰狞的兴奋。之前束手束脚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占了积分表便宜,她还真当自己是武评十人江湖名家了!

    “驾!驾……”

    “哈!哈……”

    骑兵们兴奋地甩动绳索,三三两两以索网交结。他们一个个觉得像是回到了曾经的部族,胡人逐水草而居辅以渔猎,几百年前祖先们在秋季驱赶兽群聚而歼之的传统还在他们的血液里传承着,相较之下渝国百年不倒的朝廷法度实在不算什么。

    “咚!噌——”

    无形的声波涟漪飞速扩散,镰刀收割庄稼一样把什么情绪行为都给斩断,所有人愣愣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如同被斩断的还有几吸的时间,山坡上一团两三丈方圆混杂清气紫气的大球缓缓升起,愈来愈大,最终像是草原上的野花随着晚霞的落幕被强风吹散成漫天的花瓣花絮。

    袁泠率先反应过来驾车南逃。

    石逾被车轴的嘎吱声惊醒,“莫让她跑了。”骑兵们继续追击。

    郑赫郑和兄弟不约而同皱眉,一个像是阵前的猛将竖眉怒喝,一个更像是台上伶人出演《西厢记》的相思低吟。

    主战场上再次喧嚣,亲卫大吼着“速战速决,不要误了大人的事!”一个个士兵沉默着夹紧马腹催动着各自老伙计加快几分,合围四周敲敲边鼓追杀逃逸散匪的三三两两骑兵小队们也收缩了包围圈。

    “这一招是……”齐圣扛着棍子回首默默不语,转身后加快了脚步。

    紫色无色气流飞絮般飘散,被冲击波推开的两人盯着彼此颤抖的右手。凌牧云右手摊开,清气无形无色缭绕升腾如同烧香青烟,一道道白色痕迹渐渐弥合不见。紫衣女人左手持伞右手一柄三尺长两指宽的细直长剑,剑柄即是伞柄,剑身震颤不止。

    先前凌牧云以手肘磕开女人左手阴手握住递出作剑的伞顺势一指,女人后退左右手开合拔出长剑刺出,剑指交错气机碰撞才弄出了之前堪称声震百里的大动静。

    “好狠的心。”女人先开口泫然欲泣,“要不是姐姐我留心就让你这个没良心的得手了……”

    凌牧云完全无视这女人的惺惺作态,“剑不错……有名字吧。”

    女人横剑身前抿嘴一笑,口脂如天际紫霞一线,“情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