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千机锁下黑
跟着凌牧云往前走，满耳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有凌牧云手里火把灼烧下的爆鸣音。在漆黑且只有一条路的狭窄空间里前进，一片静谧且只有一支火把照明，这样的场景让袁泠回忆起了自家那位整日不着调的纨绔二叔。
那位袁家二爷袁崇文可真是个妙人啊，这位整日在账上支银子但分寸拿捏得极好从不惹人厌烦的二爷可是个到哪都招待见的人物。袁家二爷不懂做生意也考不上科举可在音律诗画上颇有造诣，为人谦和且还算知礼真诚更重要的是舍得花银子，所以满金陵城的大小花魁都极乐意与他攀交情，就连百花评上王怜卿也不时请二爷上她的翠楼小酌；甚至因为二爷会两手功夫，在江湖绿林都还算吃得开；在家里这位虽然不务正业到处撒银子，可不论是老太爷还是同辈的兄弟姐妹却都不恼他，最多就是举行家宴时多罚他几杯；家里的下人也乐意和这个大方没架子的二老爷打交道；最离谱的是袁泠的那位二婶，明知道自家夫君整日寻花问柳还偏偏不吃醋，和袁泠二叔琴瑟和谐是多少人羡慕的神仙夫妻。
不过谁能想到这位被说成是“唯务取悦他人，遇事模棱两可”“贪玩如劣童”的二爷最喜欢的居然不是去宴饮集会凑热闹而是深夜到城外找一条空静流深的溪水泛舟漂流。
想想星空下独亮灯笼一盏缘溪缓行晃晃悠悠和眼下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共通之处，都有那么些许的孤寂，只是眼下两边只是土壁没有山水虫鸣头顶更是不见星移斗转浩瀚苍穹。
“噫——”背后一阵冷风吹来顺着衣杉领口直钻进背脊，冻得袁泠茗儿都是一个激灵透心凉。茗儿靠近袁泠几分，袁泠晃晃脑袋把先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眼下这上了黄泉路奈何桥似的阴风凄冷和二叔划水时的恬淡优雅哪里有的比？至少二叔不会冷，搂着那些陪他一同漂流的女伴，只怕二叔能一路暖到心里去！自己只能和小丫鬟报团取暖，前面那个死掉钱眼里的榆木脑袋就知道闷头闷脑往前走……呸！他这个满脑袋银子的家伙便是想要停下来往袁泠身边凑，袁大女侠还不乐意呢！
“喂。”走了一阵袁泠终于是忍不住找话题开口，“你到底是给了那个老铁匠多少，别在打机锋了，你就给我个准话。”
“我什么时候打过机锋了？”凌牧云走在前头叫屈，“我一介武夫粗俗得很，不读佛经道经不懂佛法道术更不会那些僧道之流动不动就故作高深玩的隐喻隐语，如何在你面前打机锋？”
“你这家伙素来满嘴胡说八道语多不实。”袁泠冷笑两声，“你说你是付了银子还不如说你是以生死相胁，拿他的性命逼她放我们下来，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靠谱些。”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要是能这么简单被人胁迫，这地方的那些后台东家还能找他来守门？”凌牧云说，“那老铁匠能拿着那么两把钥匙总不能只是因为他铁打得不错吧。”
“还说你没读过书？”袁泠瞪大眼睛看着这厮的背影，“这大道理张嘴就来还知道那么些有的没的东西，鬼知道你还读了些别的什么……你这人看来不光是只有满脑子的银子还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啊……也是，专门帮衙门处理见不得光的事嘛……”
凌牧云听着袁泠语气嘲讽辩解道：“什么满肚子花花肠子……我都跟你说过了，我真就只花了三文钱。”
“三文钱？不是三千两？”袁泠和茗儿目瞪口呆，只觉着天旋地转脑子不管用，旋即道，“还说你不是糊弄鬼？我花了几百两银子都没办了的事你只用了三文钱就能搞定？”
“在上面我就告诉你了么？不是你给的银子不够多，是你给的银子不对路人家不敢收。你当那老铁匠是真的傻？银子掉地上了捡都不敢捡？”凌牧云说，“你想想我们白天见着的那伙人，领头的那姑娘给了那老铁匠许多银子吗？”
袁泠一愣，好像还真没见着那伙少爷小姐给了那铁匠什么名贵物事，她死鸭子嘴硬说：“隔得那般远我怎看得清？那集市里巷子弯弯绕绕阳光又不好……再说人家不是进到铁匠铺子里了吗？若是人家在是屋子里给的我们三人在屋外又如何能瞧见？”
“你没瞧见我可瞧见了。”凌牧云左手一抛，一个小东西半空中打着转向后飞来袁泠伸手接住，“人家给了这个。”
“你瞧见什么了……”袁泠咕哝了没两句就停住了，她看着手里的那枚铜钱怔怔出神，“这是进门的帖子？”
那铜板一入手袁泠就察觉出了问题，这铜钱明显比寻常用的要重些，打开手掌一看立时便瞧褚端倪。那确实是景国当朝皇帝于建业元年诏令户部发行天下的建业通宝，九叠篆钱文字迹清晰从光泽看用料配比也无问题，确实是货真价实无误。只是这枚铜板明显是叫人做了手脚，中间方孔让人填上，原本的圆形方孔钱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带了字的铜疙瘩。
“你何时做好的？”袁泠突然抬起头看着凌牧云问，“我怎的没见着你做这些准备？”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我和那个铁匠不是一伙的，和那些什么亲王城牧更不是一路人。”凌牧云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身后目光里充斥的谨慎审视，“中午看见人家进铁匠铺子前随手抛了几个，那老铁匠还一个不落地都给收了，我也就随手做了些。”
“随手？”袁泠低头看着手里的铜板皱眉，“如何做的？”
“这还不简单？”凌牧云停步转身递出火把，“拿着。”
茗儿慌忙接过火把站到一边，好奇看着凌牧云接下来的动作。
“看清楚了。”凌牧云取出一枚建业通宝屈指一弹，铜板高高抛起。袁泠和茗儿见着凌牧云右手食指中指并指如剑，清气沿着手指鼓荡盘旋，浩荡清澈如江河湍流一般正好托住落下的铜钱。
“是那一招。”袁泠心里默念，凌牧云在草原上一指掀翻了几十名骑兵的壮举虽然她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股子气势仍是让她记忆犹新，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又见着了这一式。
那铜板落下仿佛是落在水里很快便沉下为凌牧云指尖浩气所包裹。凌牧云指尖微微发力，浩荡指力微缩凝聚压迫那枚铜钱成了一枚小球。随即指上清气如开闸江水翻腾涌动，而那小球被反复冲刷虽未被移动位置却在指尖翻滚。那小球越滚越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袁泠茗儿竟看见些许碎屑从那小球上被剥离，又过了些许功夫整个小球都成了碎屑混杂在凌牧云指尖清流中。
“嘿！”凌牧云指上一震，清气崩散裹着的碎屑也四散开去。“呵！”凌牧云又是一声轻喝，清气夹杂着铜屑如逆行的烟尘袅袅飘香指尖，最后铜屑竟成了液态的铜球在凌牧云指尖游动。
“最后一步。”凌牧云左手伸进怀里又摸出三枚建业通宝，左手掌心微震，三枚铜钱排着队滑向他右手指尖。凌牧云手指一划，清流裹带着铜浆扩散包住那三枚铜板，又是一会功夫后三枚铜板从铜浆中缓缓浮出，每一枚铜钱都没了中间的方孔。
“走着。”凌牧云指尖劲气沸腾三枚铜板炸出飞起，他右手一撇指上铜浆洒在墙上滋滋作响没一会功夫就凝固成了黑色中隐约有些紫红的一层膜。凌牧云左手伸出，刚好接住落下的铜钱。
“看看。”凌牧云伸手到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掌中三枚光泽亮丽如崭新的建业通宝静静躺着，和袁泠手中的如出一辙。
袁泠拿起一枚和手上那枚反复对比啧啧称奇：“你练的究竟是些什么功夫啊，打架未见得有多厉害却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颇有用处……啧啧，你家师傅知道了怕是要逐你出门墙呐。”
茗儿见状也小心翼翼拿起一枚放在手心里左右打量嘴里喃喃，“好厉害……”
“要是如你所言就好了，好歹还有个能认识我的人找上门来，我也就晓得了自己的真名姓不是。”凌牧云拍拍手掌轻笑两声，从茗儿手里接回火把，“行了，接着走吧。”
“嗯。”袁泠点头，手里握着两枚铜钱神游天外。
她觉着把铜板打成碎屑她应该也能做到，在江南习练时她曾以剑气斩断三尺外叠起的五枚铜板，她也见过师傅以剑气凝丝万千在山崖上穿梭敲打如绣花针般作出青莲绽放，纤毫毕现美轮美奂。难的是如何将铜屑化作铜浆，以及如何稳定凝聚而不伤原有铜钱分毫，这样的手法似乎是她闻所未闻的。
草原一行至今她也算有了些见识。齐圣的移山填海、崩石断流、以一人成千军纵横如万马奔腾她见过；那紫衣狐媚子身法剑器配合奇门兵刃炉火纯青她也见过；她还见过郑和明察秋毫、以蚁穴溃堤、纳须弥于芥子以点破面的手法。眼下有见着了这么一招，可真是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
“哎。”想着想着袁泠忽然额头一疼，倒退两步抬头看，凌牧云那高大的背影定立不动，火光照耀着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轮廓光暗分明，袁泠上前两步一拳打在那个漆黑背影上，“你怎么突然就停下了，也不打声招呼……”
茗儿跟着袁泠一起往前走了两步，刚一抬头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脸惊骇缩到铃木云背后的阴影里，一手抓着袁泠的袖子一手抓着凌牧云的衣衫后摆，小嘴嗫喏着挤出哭音：“小姐……”
“刚刚在上面我就想说你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叫小姐要叫少爷。”袁泠伸手拍拍茗儿抓着自己颤抖的小手，“别怕啊，少爷在这呢，有什么事少爷解决……”
“咱们到了。”凌牧云打断了身后的主仆情深。
“嗯？到了？”袁泠闻言从凌牧云身侧探头出来也给惊了一跳，“什么鬼？咱们这是到了阎罗殿了？”
眼前一座形似殿堂大门高高在上，从凌牧云的位置上去要迈过九级石阶，石阶下是阴风呼号深不见底的深渊。大门上高挂着“极乐”二字的牌匾，匾额下紧闭的朱漆大门上门钉森严。大门两侧延伸出去灰暗的墙壁上用碗口粗的铁索挂着吊起硕大的青面獠牙怪物一左一右，怪物眼口中青绿色火焰跳动照亮了一切。
“你的说法也不错，咱们这不就是到了极乐世界了嘛。”凌牧云把火把扔下深渊，火光被无尽的黑暗渐渐吞噬熄灭。
凌牧云看着面前的大门居然罕见的有些踌躇，“要进去吗？”
“进，当然进，要不我们干什么来了？我可是花了几百两银子呢。”袁泠看着凌牧云映着青绿色火光的脸上闪过的犹豫心里一乐，这家伙居然也会害怕？还真就以为这死掉钱眼里的家伙为了银子天不怕地不怕了呢！
袁泠拉着茗儿绕过凌牧云踏上台阶，蹭蹭蹭几步跃上台阶抓着门环砰砰砰敲响，物理很快就传出慵懒媚音，“贵客请进。”
袁泠回头冲凌牧云看了一眼，凌牧云已走上台阶经来到门前，他抓着袁泠的手把她和茗儿一起拉到自己身后，面对着大门长呼一口气，然后抓住门环推开大门。
“嘎吱。”门轴经常打油声音顺畅，明亮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位袁家二爷袁崇文可真是个妙人啊，这位整日在账上支银子但分寸拿捏得极好从不惹人厌烦的二爷可是个到哪都招待见的人物。袁家二爷不懂做生意也考不上科举可在音律诗画上颇有造诣，为人谦和且还算知礼真诚更重要的是舍得花银子，所以满金陵城的大小花魁都极乐意与他攀交情，就连百花评上王怜卿也不时请二爷上她的翠楼小酌；甚至因为二爷会两手功夫，在江湖绿林都还算吃得开；在家里这位虽然不务正业到处撒银子，可不论是老太爷还是同辈的兄弟姐妹却都不恼他，最多就是举行家宴时多罚他几杯；家里的下人也乐意和这个大方没架子的二老爷打交道；最离谱的是袁泠的那位二婶，明知道自家夫君整日寻花问柳还偏偏不吃醋，和袁泠二叔琴瑟和谐是多少人羡慕的神仙夫妻。
不过谁能想到这位被说成是“唯务取悦他人，遇事模棱两可”“贪玩如劣童”的二爷最喜欢的居然不是去宴饮集会凑热闹而是深夜到城外找一条空静流深的溪水泛舟漂流。
想想星空下独亮灯笼一盏缘溪缓行晃晃悠悠和眼下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共通之处，都有那么些许的孤寂，只是眼下两边只是土壁没有山水虫鸣头顶更是不见星移斗转浩瀚苍穹。
“噫——”背后一阵冷风吹来顺着衣杉领口直钻进背脊，冻得袁泠茗儿都是一个激灵透心凉。茗儿靠近袁泠几分，袁泠晃晃脑袋把先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眼下这上了黄泉路奈何桥似的阴风凄冷和二叔划水时的恬淡优雅哪里有的比？至少二叔不会冷，搂着那些陪他一同漂流的女伴，只怕二叔能一路暖到心里去！自己只能和小丫鬟报团取暖，前面那个死掉钱眼里的榆木脑袋就知道闷头闷脑往前走……呸！他这个满脑袋银子的家伙便是想要停下来往袁泠身边凑，袁大女侠还不乐意呢！
“喂。”走了一阵袁泠终于是忍不住找话题开口，“你到底是给了那个老铁匠多少，别在打机锋了，你就给我个准话。”
“我什么时候打过机锋了？”凌牧云走在前头叫屈，“我一介武夫粗俗得很，不读佛经道经不懂佛法道术更不会那些僧道之流动不动就故作高深玩的隐喻隐语，如何在你面前打机锋？”
“你这家伙素来满嘴胡说八道语多不实。”袁泠冷笑两声，“你说你是付了银子还不如说你是以生死相胁，拿他的性命逼她放我们下来，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靠谱些。”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要是能这么简单被人胁迫，这地方的那些后台东家还能找他来守门？”凌牧云说，“那老铁匠能拿着那么两把钥匙总不能只是因为他铁打得不错吧。”
“还说你没读过书？”袁泠瞪大眼睛看着这厮的背影，“这大道理张嘴就来还知道那么些有的没的东西，鬼知道你还读了些别的什么……你这人看来不光是只有满脑子的银子还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啊……也是，专门帮衙门处理见不得光的事嘛……”
凌牧云听着袁泠语气嘲讽辩解道：“什么满肚子花花肠子……我都跟你说过了，我真就只花了三文钱。”
“三文钱？不是三千两？”袁泠和茗儿目瞪口呆，只觉着天旋地转脑子不管用，旋即道，“还说你不是糊弄鬼？我花了几百两银子都没办了的事你只用了三文钱就能搞定？”
“在上面我就告诉你了么？不是你给的银子不够多，是你给的银子不对路人家不敢收。你当那老铁匠是真的傻？银子掉地上了捡都不敢捡？”凌牧云说，“你想想我们白天见着的那伙人，领头的那姑娘给了那老铁匠许多银子吗？”
袁泠一愣，好像还真没见着那伙少爷小姐给了那铁匠什么名贵物事，她死鸭子嘴硬说：“隔得那般远我怎看得清？那集市里巷子弯弯绕绕阳光又不好……再说人家不是进到铁匠铺子里了吗？若是人家在是屋子里给的我们三人在屋外又如何能瞧见？”
“你没瞧见我可瞧见了。”凌牧云左手一抛，一个小东西半空中打着转向后飞来袁泠伸手接住，“人家给了这个。”
“你瞧见什么了……”袁泠咕哝了没两句就停住了，她看着手里的那枚铜钱怔怔出神，“这是进门的帖子？”
那铜板一入手袁泠就察觉出了问题，这铜钱明显比寻常用的要重些，打开手掌一看立时便瞧褚端倪。那确实是景国当朝皇帝于建业元年诏令户部发行天下的建业通宝，九叠篆钱文字迹清晰从光泽看用料配比也无问题，确实是货真价实无误。只是这枚铜板明显是叫人做了手脚，中间方孔让人填上，原本的圆形方孔钱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带了字的铜疙瘩。
“你何时做好的？”袁泠突然抬起头看着凌牧云问，“我怎的没见着你做这些准备？”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我和那个铁匠不是一伙的，和那些什么亲王城牧更不是一路人。”凌牧云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身后目光里充斥的谨慎审视，“中午看见人家进铁匠铺子前随手抛了几个，那老铁匠还一个不落地都给收了，我也就随手做了些。”
“随手？”袁泠低头看着手里的铜板皱眉，“如何做的？”
“这还不简单？”凌牧云停步转身递出火把，“拿着。”
茗儿慌忙接过火把站到一边，好奇看着凌牧云接下来的动作。
“看清楚了。”凌牧云取出一枚建业通宝屈指一弹，铜板高高抛起。袁泠和茗儿见着凌牧云右手食指中指并指如剑，清气沿着手指鼓荡盘旋，浩荡清澈如江河湍流一般正好托住落下的铜钱。
“是那一招。”袁泠心里默念，凌牧云在草原上一指掀翻了几十名骑兵的壮举虽然她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股子气势仍是让她记忆犹新，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又见着了这一式。
那铜板落下仿佛是落在水里很快便沉下为凌牧云指尖浩气所包裹。凌牧云指尖微微发力，浩荡指力微缩凝聚压迫那枚铜钱成了一枚小球。随即指上清气如开闸江水翻腾涌动，而那小球被反复冲刷虽未被移动位置却在指尖翻滚。那小球越滚越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袁泠茗儿竟看见些许碎屑从那小球上被剥离，又过了些许功夫整个小球都成了碎屑混杂在凌牧云指尖清流中。
“嘿！”凌牧云指上一震，清气崩散裹着的碎屑也四散开去。“呵！”凌牧云又是一声轻喝，清气夹杂着铜屑如逆行的烟尘袅袅飘香指尖，最后铜屑竟成了液态的铜球在凌牧云指尖游动。
“最后一步。”凌牧云左手伸进怀里又摸出三枚建业通宝，左手掌心微震，三枚铜钱排着队滑向他右手指尖。凌牧云手指一划，清流裹带着铜浆扩散包住那三枚铜板，又是一会功夫后三枚铜板从铜浆中缓缓浮出，每一枚铜钱都没了中间的方孔。
“走着。”凌牧云指尖劲气沸腾三枚铜板炸出飞起，他右手一撇指上铜浆洒在墙上滋滋作响没一会功夫就凝固成了黑色中隐约有些紫红的一层膜。凌牧云左手伸出，刚好接住落下的铜钱。
“看看。”凌牧云伸手到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掌中三枚光泽亮丽如崭新的建业通宝静静躺着，和袁泠手中的如出一辙。
袁泠拿起一枚和手上那枚反复对比啧啧称奇：“你练的究竟是些什么功夫啊，打架未见得有多厉害却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颇有用处……啧啧，你家师傅知道了怕是要逐你出门墙呐。”
茗儿见状也小心翼翼拿起一枚放在手心里左右打量嘴里喃喃，“好厉害……”
“要是如你所言就好了，好歹还有个能认识我的人找上门来，我也就晓得了自己的真名姓不是。”凌牧云拍拍手掌轻笑两声，从茗儿手里接回火把，“行了，接着走吧。”
“嗯。”袁泠点头，手里握着两枚铜钱神游天外。
她觉着把铜板打成碎屑她应该也能做到，在江南习练时她曾以剑气斩断三尺外叠起的五枚铜板，她也见过师傅以剑气凝丝万千在山崖上穿梭敲打如绣花针般作出青莲绽放，纤毫毕现美轮美奂。难的是如何将铜屑化作铜浆，以及如何稳定凝聚而不伤原有铜钱分毫，这样的手法似乎是她闻所未闻的。
草原一行至今她也算有了些见识。齐圣的移山填海、崩石断流、以一人成千军纵横如万马奔腾她见过；那紫衣狐媚子身法剑器配合奇门兵刃炉火纯青她也见过；她还见过郑和明察秋毫、以蚁穴溃堤、纳须弥于芥子以点破面的手法。眼下有见着了这么一招，可真是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
“哎。”想着想着袁泠忽然额头一疼，倒退两步抬头看，凌牧云那高大的背影定立不动，火光照耀着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轮廓光暗分明，袁泠上前两步一拳打在那个漆黑背影上，“你怎么突然就停下了，也不打声招呼……”
茗儿跟着袁泠一起往前走了两步，刚一抬头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脸惊骇缩到铃木云背后的阴影里，一手抓着袁泠的袖子一手抓着凌牧云的衣衫后摆，小嘴嗫喏着挤出哭音：“小姐……”
“刚刚在上面我就想说你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叫小姐要叫少爷。”袁泠伸手拍拍茗儿抓着自己颤抖的小手，“别怕啊，少爷在这呢，有什么事少爷解决……”
“咱们到了。”凌牧云打断了身后的主仆情深。
“嗯？到了？”袁泠闻言从凌牧云身侧探头出来也给惊了一跳，“什么鬼？咱们这是到了阎罗殿了？”
眼前一座形似殿堂大门高高在上，从凌牧云的位置上去要迈过九级石阶，石阶下是阴风呼号深不见底的深渊。大门上高挂着“极乐”二字的牌匾，匾额下紧闭的朱漆大门上门钉森严。大门两侧延伸出去灰暗的墙壁上用碗口粗的铁索挂着吊起硕大的青面獠牙怪物一左一右，怪物眼口中青绿色火焰跳动照亮了一切。
“你的说法也不错，咱们这不就是到了极乐世界了嘛。”凌牧云把火把扔下深渊，火光被无尽的黑暗渐渐吞噬熄灭。
凌牧云看着面前的大门居然罕见的有些踌躇，“要进去吗？”
“进，当然进，要不我们干什么来了？我可是花了几百两银子呢。”袁泠看着凌牧云映着青绿色火光的脸上闪过的犹豫心里一乐，这家伙居然也会害怕？还真就以为这死掉钱眼里的家伙为了银子天不怕地不怕了呢！
袁泠拉着茗儿绕过凌牧云踏上台阶，蹭蹭蹭几步跃上台阶抓着门环砰砰砰敲响，物理很快就传出慵懒媚音，“贵客请进。”
袁泠回头冲凌牧云看了一眼，凌牧云已走上台阶经来到门前，他抓着袁泠的手把她和茗儿一起拉到自己身后，面对着大门长呼一口气，然后抓住门环推开大门。
“嘎吱。”门轴经常打油声音顺畅，明亮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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