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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心想事成

    锣声响起的位置是在通道的尽头,本就很大的声响在蜿蜒的道路里来回反射跳跃最后在传到凌牧云袁泠茗儿耳中时显得温和轻柔得多了。可是真到了这声音的源头小丫鬟立即就像是受惊的兔子捂着耳朵缩到袁泠身后,袁泠俯身看着场下不禁皱眉。

    这里像是个方形的漏斗,四周围拢的墙壁上砖石积累的每级足有三尺高的台阶向上延伸直到顶着穹顶,足有九级。穹顶上吊着的巨大宫灯映衬着漫天威武比斗的天兵神将和那些赤裸着半身显露出精壮肌肉的不知名牛鬼蛇神。这些源自各族神话中绝大多数袁泠都不认识的神鬼和全场的观众一样齐齐俯视场中最底层三十步见方的所在,几名戴夜叉面具的正拖下去一具尸体,场中站着的汉子高高扬起手臂接受着四面的欢呼。

    袁泠带着两人坐在尖叫的人群中,四面充斥的混杂了烈酒和浓香气味正顺着鼻子直冲大脑让人兴奋。衣冠楚楚的富豪和衣着暴露的妖娆女人坐在一起,他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像野兽撕咬一般亲吻过后又抓出一大把卡片扔进会场,状若疯癫。

    这一刻袁泠才真的相信了这里就是极乐世界,是妖魔鬼怪们狂欢的盛宴。在这里除了他们的所有人都是在地狱受尽酷刑嘶吼的厉鬼,袁泠怀疑要是他们在这待久了是否也会一样的癫狂。

    “你说我压在谁身上好?”袁泠肩膀撞了撞一旁的凌牧云问。

    “那就压下一个新上场的好了。”凌牧云靠着椅背懒洋洋的。

    “为什么?你都不知道下一个要上场挑战的是谁。”袁泠指着场上活动臂膀接过皮囊灌酒的那个瘦高武士,那是一名鹰隼一般的武士,长着只鹰钩鼻不说目光也像是苍鹰一样锐利。他扫视时如同他与观众之间高下异位,他才是翱翔在天际的凶悍掠食者而看客们不过是匍匐在地上等候挑选的猎物。

    “这个小伙子都打了几场了,体力精力什么的应该都不太行了吧,下一位上场的以逸待劳胜算总会高些。”凌牧云斜眼瞧了眼场下活动四肢的武士就收回目光,“擂台比武不都是这样,通常都是越后面上场的人越占便宜,越战越勇的人很少见。”

    袁泠看着场上仅剩的那名武士有些纠结,这家伙光看上去就是那种敏捷矫健出手狠辣的角色,他不夸张的铜色身体上汗水流过,他呼吸稍显急促又很快平稳,他举起那只还没喝完的酒囊扔向观众,酒液洒落在客人们身上引起又一个欢呼的高潮。

    “这家伙看上去像是个射鹰手啊。”袁泠皱眉纠结,片刻后她招来一个胸前挂着木箱的面带狐狸面具的少女把她所有的卡片投了进去,在少女震惊的眼神中说,“压给下一位出场的勇士。”

    少女震惊后微微一笑,盈盈一礼后快步离开。

    “你这押错住了注了呀你这……”旁边好心人模样的看客转头对着袁泠惋惜,“谁不知道都哇武士是这里的常胜将军,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就能完成连赢一百场啦……”

    袁泠听不清这位热心肠老哥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心底拔凉,扭头想要去找那名狐狸少女却看不着影子。难怪那名少女跑得那般快,估计是已经料到袁泠会反悔。袁泠瞥见茗儿低着脑袋如丧考妣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安慰她并向她露出一个自信的笑脸。再看看凌牧云,这家伙还是那么懒散。该死,合着这个死掉钱眼儿里的混账只会在乎自己口袋里的银子。

    “要是我输了个精光你就等着吧。”袁泠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看着凌牧云咬牙切齿,修长双手握拳骨节分明。她这一趟出来带的银票就这么些,一想到就这么输没了她就心疼得要死。

    见鬼的,我这种立志要做洒脱女侠的人怎么会被凌牧云和茗儿这一大一小两个财迷给传染了呢?

    “放心,我的直觉素来很准,下一位武士必胜。”凌牧云说这话的时候估计他自己都不信,那样子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袁泠终于要忍不住了,一声“邦!”的巨响,巨大的金属锣面震荡着空气,似乎有一圈圈波纹随着锣面的震颤向外扩散。袁泠给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得脑子发晕,她甩了甩头额角隐现的青筋消退,最后只能恶狠狠瞪了凌牧云一眼。

    凌牧云对此视而不见,场下有一名武士进场。

    那是一名粗壮的武士,他上场的位置打出了写有他名字的旗帜。从他登场开始场上的观众们就开始欢呼,但是他们叫的并非是那粗壮武士的名字“巴图温都苏”,他们高举手臂欢呼“都哇”。他们相信都哇会在今天赢得百连胜的传奇,这个新上场的家伙不过只是等会还要被抬着下场的一堆肉罢了。

    隔着飞舞的酒液和卡片看着场中的两个身影,袁泠直觉的心里越来越没底,很不得自己亲自上场,不过那就有些欺负人了。

    场中的两名武士远远地对视一声不发,即使是这样围观的观众们也跟着欢呼。他们能感觉到那两人之间悄无声息的惊涛骇浪,仿佛能看见他们视线如骑将挥舞长槊交错而过产生的火花。极乐世界的人戴着夜叉面具正在给两人着甲,钢青色甲叶密集片片都映着穹顶灯火的微光如同有诸神的注视庇护、肩甲腕甲铁刺弯突狰狞而沉重……极乐世界正把他们变成最凶猛的野兽。

    “铁林步兵的甲胄改的?这玩意儿居然也能外流?”凌牧云一手摩挲着下巴,“看来看门的老铁匠不只是一个呀……”

    着甲很快完成,戴夜叉面具的侍者低首退下,另外一批同样的打扮的侍者登台无缝衔接。随着他们上来周边的欢呼声更甚从前,他们抬着沉重的武器架,场上的武士要挑选他们的爪牙了。

    “狼牙棒。”袁泠看着巴图温都苏拿出那根沉重的武器稍稍挥舞又掂了掂重量,确认顺手后他向夜叉侍者点头。

    都哇斜眼瞥见巴图温都苏选好武器,他伸手在武器架上一抹,一把短匕如同蝴蝶一样在他手中翻飞,最后他攥住匕首握柄,锋刃震颤发声。都哇视线越过颤抖的刃尖看着自己的敌手,嘴角勾起一抹嗜血冷酷的笑容,连台上的观众都觉着不寒而栗。

    “那个都哇对自己很自信呀。”凌牧云看着场上的两人,最后剩下的夜叉侍者正在给他们倒酒,那是厮杀开始前的最后一步。

    “嗯。”袁泠点头。现在看来巴图温都苏在武器选择上已经占据优势,在身披重甲的情况下越花哨的武器越不起作用,都哇的的短匕不光在招式上受限而且只能在几个特定的位置上造成杀伤,但是巴图温都苏的狼牙棒胡乱挥舞只要砸中了一下就能造成对手的重伤。这已经不是简单地能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来形容的了,这更像是大象和老鼠的较技。

    “放心,肯定不会让你输的。”凌牧云看着袁泠露出笑脸,“实在不行我就暗地里帮你搞点小动作……”

    袁泠闻言翻了个白眼,她确信这死掉钱眼儿里的不是开玩笑,这家伙已经并指作剑清气缠绕了。这家伙可真是个输不起的混账啊,而且赌品差得吓人,看来往后都不能跟他打赌。

    场上两人引进了夜光杯中鲜红如血的葡萄酒,冒着白气的酒水顺着他们滚动的喉结滑下像是猛虎在撕咬猎物的脖子。

    两人把杯子放回到夜叉侍者端着的托盘上退出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侍者端着托盘躬身行礼后迈着小碎步快步退下。又是“哐当”一记重锣敲响,场馆里像是被引信点燃的爆竹,观众们的欢呼山呼海啸一般地涌进场馆并顺着甬道溢散出去。

    “呼呼呼……烫烫烫。”郑赫一手拿勺舀着个馄饨,嘴里不断吸着冷气。他和身边的几人都是风尘仆仆鞋上踩泥要赶早去垄上干活的农户模样,只有齐圣一身锦衣富贵依旧。

    “还有吗老哥。”齐圣放下碗,凭借他的体魄完全无视其他人觉得热的温度三两下连汤都给喝了个干净,“再来一碗。”

    “好嘞好嘞……你等会啊。”屋子里围着布围裙的老爷子站起来接过碗走到灶台那边掀开锅盖,“我说你慢点吃……你们事先也没跟我打个招呼说要来这么些人,我半点准备都没有,现在你们吃这么快我都来不及下……”

    屋子里此时挤满了人,都是和郑赫一道来的那些兵部暗房子的人,他们默默坐着有几个和老爷子一样围着白围裙的伙计在几乎下不了脚的屋子里忙来忙去。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大汤锅进来,从煮着的锅里盛了满满一锅馄饨就要出去,又一个伙计捧着高过他头顶的一摞笼屉摇摇晃晃地跟着。

    “要是吃完了就去帮忙。”老爷子把碗放到齐圣面前,“我这从来没一次性来过这么许多人,下面的伙计实在是忙不过来……都快些吃,吃饱了就过来搭把手,隔壁还几十个姑娘等着呢。”

    “稍等稍等,我等会就来。”郑赫又吞下一个馄饨灌了口汤,倒是郑和放下碗筷一手提着一摞笼屉跟着出门。

    这是他们一天两夜沿着山上小道爬上爬下见到的唯一一处人家,就在山下一条道边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毫无疑问就是暗房子给自己预备的一处中转站,到了这里就算是安全了。

    “老伯,此处可已是景国境内?”郑赫嚼着馄饨问。

    “是,你们回来时没见着界碑?就在北边山上。”老爷子递了一笼包子给旁边一桌,“回来时候没瞧见?”

    “天太黑了。”郑赫笑笑,“老爷子在这多少年了?”

    “建业三年就在这了。”老爷子说,“在这条道上守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些人一块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您来莫怪,实在是事出急切……”郑赫说着被身边一只手按住肩膀,边上那桌暗房子的人叼着包子冲他摇头。

    “你们做了些什么不要和我说,老头子我也不打听,我还想多活几年。”老爷子放了一笼包子郑赫面前,“新手吧?往后注意些,做这一行的不加点小心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丢了脑袋。”

    “多谢指教。”郑赫笑笑夹起一只包子塞到嘴里。

    “郑大人接下来要去往何处?”齐圣也夹起一只包子叹气,“若是要回北平城的话那便是顺路了,就请郑大人帮我做个证,实在是袁大小姐自己不愿意回去,我总不好强迫她……”

    “你要是来硬的袁小姐也反抗不了吧。”郑赫看着对面脸上挂起莫名笑容的齐圣,“怎么?袁大小姐还有别的手段。”

    “又不是我闺女,总不好下重手。”齐圣摇头。

    郑赫对于他的说法不置可否,“我是要去北平,到了幽州总要见见刘刺史的……我慢悠悠的走,就不耽误齐先生的功夫了。”

    “是怕惊动了郡县官府?”齐圣玩味问道。

    “奏报总要写得详细一些,还是亲眼瞧瞧的好。”郑赫说,“就算做不到圣人说的己溺己饥也得尽量和黎民百姓走得近些。”

    “想不惊动官老爷们只怕是难了。”老爷子走过来说,“往南走十几里就能见着郡兵驻屯的集镇,还有一两刻就会有巡逻的官军过来,他们知道了就等于是官们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