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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与君别

    这把从胡文身上抢过来的匕首,解兆新一直在用,拿来削削水果劈劈柴修修枝啥的,很好用,而且这些日子来也没怎么打磨过它,也一直很锋利。之前三台寺的主持方证准备花五两银子给他买去,被邱闵一脚给踢开了,邱闵只说这把匕首不只五两银子,以后有合适的价钱再卖也不迟,可到底值多少,邱闵没有细说。

    反正对解兆新来讲,五两银子已经很多了,若这把匕首比五两银子更值钱,那自然就要好好收着了,于是也不再拿它劈柴削水果。

    常曼猛地一抬头,看向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那把漆黑匕首,心中又是一惊,此时又是躲无可躲只能硬抗的局面。

    常曼身形稍作调整,将本要轰向解兆新的一拳朝上方轰出,因为担心这匕首和那镰刀材质一样能够破开武者的畏,所以又是用处全力,打出这一拳后也不再看,就要闪身躲开。

    可脚步刚要挪动,那边本来躺着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欺身,一招横扫千军攻向常曼的下盘。

    “畜生竟敢!”常曼惊呼一声,倒不是被解兆新的这一脚给伤到了,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还躺在地上的少年竟然能够发起偷袭。

    不过很快,常曼就稳住身形,摔倒时手臂一震,将自己推到几步之外,而这边解兆新也是猛地起身,二人没有止住身形,刚一落地就朝对方冲了过去,在天空中被击飞的匕首在空中飞舞了几圈之后终于落地,而这两人也在这一会儿互换了几拳。

    常曼几次发力都未能击中解兆新,只能凭借技法和身形优势打在解兆新的胳膊或者腿上,而解兆新手持镰刀让常曼有些投鼠忌器,反而挨了半套六合拳,又是吐血不止。

    不过几招之后,常曼身上又聚起了淡红色的微光,解兆新就算手里拿着能斩开的镰刀,也不敢再纠缠下去,一个后跳想要与常曼拉开距离。

    可常曼哪里肯放过解兆新,凭着境界优势又与解兆新缠斗起来,解兆新的境况越来越差,好几次都要被常曼聚着畏的拳头击中。

    终于,不知几招几十招几百招之后,常曼一脚重重踢在解兆新的胸前。

    这一脚揣在解兆新的胸前让他只觉光阴停止,随后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一股力量打在身体内随时可能撕碎了他。

    那边常曼见时机已到,一直就惊叹这少年身法迅捷,身负神拳,倒是让他这个三境高手打得好生吃力,可现在这个少年已然被打向空中,只需要给他最后一击便能结束了。

    常曼心中感叹,身上动作却是不停,准备好全身气运之后,对着解兆新便要轰出这次西梁之行的最后一拳,虽然断手断指还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常曼心中仍是满意,几场血战之后,他似乎已经是摸到了骋云境的门槛了,一想到即将能御风远游,常曼心中大喜。

    但是,很快他心中的喜就被疑惑代替了,明明浑身上下的畏都聚在了手上,可为何却轰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正当常曼疑惑时,满身血污的解兆新站了起来,左手仍然死死握着匕首,即使他的手指上都没什么力气,而握拳的右手手上竟有淡淡蓝光闪烁。

    “你!什么时候?到三境了?”常曼面露惊恐,此时不只是他的手臂已不能动弹,就连整个身子也是僵硬无比。

    “我这个不是你们聚畏境的畏,而是最普通的气。”解兆新艰难说着,本来若是以他的性格,这样的情况下他只会想着做得更加稳妥,可是眼见大仇即将得报,解兆新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想要倾诉的冲动。

    “邱爷爷教我的六合拳,打个几千次上万次,整个人身上的气就会发生改变,我也是很意外的发现,这股气可以放在手上,也可以聚在身前保护自己,就跟你的畏差不多。”

    “从那楼里被你打出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要不要尝试着把这股气放一些在你那个红色的畏里面,结果很出乎意料,我的这股气一挨到你那个畏就融入进去了,而且我还发现你的畏能够被我牵引。”解兆新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了一个拳架,然后一步一拳朝常曼缓缓而去。

    六合拳一套六式打完,解兆新再次说道:“离你越近,我就越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在你那层畏里,而且可以稍稍牵引你的畏。为了不被你发现,我始终与你保持距离,之前我尝试着牵引你的畏,可还是你的掌控力更强,直到刚刚,我终于能用上全力将你的畏给压制住。”

    再一次重复,而这一次,第一拳长拳破军式刚好轻轻点在常曼面前一寸处,而常曼只能稍稍移动,完全躲不开。

    “我能感觉到,现在的你,其实比我更弱。”解兆新稍微停顿,他能感受到常曼最后几次尝试这聚畏,已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若是就这样休息还能缓缓恢复,可是现在他奋力聚起的畏只要刚刚聚起就被解兆新干扰,反而成为了让他气力奔溃的原因。

    解兆新最开始也是拿不准会怎样,但从那股自己打出的气进入常曼周边的畏后,他就能微微感受到常曼身体变化,动作越发僵硬。

    不过,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呢?周身气机为了与常曼的畏拉扯,已经完全停滞。

    解兆新心中自嘲,猛地轰出六合拳的第二式顶肘打马式。这一式其实最不应该拿来用作起手,因为攻击距离太短,而且需要整个人快速行动才能打出最大伤害。不过,常曼短时间内行动迟缓,也无甚大碍。

    解兆新已没有了气力,只是一拳又一拳以拳招的打在常曼身上,每每打上一拳,口中鲜血就要多渗出几丝,不知几套六合拳之后,两人同时倒地,常曼此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每个毛孔似乎都在流血,整张脸也是被解兆新揍歪了。

    常曼躺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他看向解兆新看向那个来追杀他的少年,那少年嘴角在抽动,整张脸都在颤抖,有泪水从他眼角处涌了出来,然后晕了过去。

    解兆新跪在地上双手驻地,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只听他哽咽说道:“王大叔,辰露姐!你们的仇,我来给你们报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常曼,稍微缓了口气就拿着镰刀准备抹过那汉子的脖颈,可一个人影忽然落地。朝他走了过来,最后在他面前站立不动。

    解兆新抬起头,一个圆脸而且满是笑意的男子站在他前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挡在他和常曼的中间。

    解兆新艰难起身,手里握着镰刀,越过那男子看向他身后的常曼。常曼的身体上还不时有淡淡蓝光跳动。

    那男人笑眯眯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常曼然后转过头看向解兆新说道:“我叫徐欲语,当然在官家那边他们都叫我徐语,因为,算了不说也罢。”

    解兆新没有答话,他想答话,可浑身疼得让他只想节省力气,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跟他打上一架,而且他也是实在不知如何回话。

    徐欲语笑呵呵的说:“这常曼,在山上三境对三境打不过那和尚也就罢了,怎么三境对一境也只能在地上挨揍?”他看着解兆新继续说道:“小伙子很不错。要不要去我们北赫?常曼多半是废了,把你送过去交差或许比把常曼送回去更好交差。”

    解兆新不其所谓,但还是开口道:“我不去。”他现在有点着急,自己打伤常曼,可那常曼绝对不会因为这点伤就把命丢掉,在他身上跳动的淡蓝色的光芒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了,这个三境武人正在恢复,对解兆新来说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解兆新看了一眼那圆脸胖子,细不可查的挪了挪脚步,手上刚刚蓄力就听那徐欲语说道:“看来,你还是要不识抬举了。”

    刚刚那笑得人畜无害的圆脸胖子话未说完就一闪身就来到解兆新面前,五指弯曲以掌骨当先,从下至上朝着解兆新的下颚重重击出。

    解兆新早有所准,可即便如此,徐欲语的一掌仍旧重重打在他的下颚。

    短暂失神之后,解兆新正要举起镰刀朝那胖子劈去,却听那人说道:“咦?还能动?”

    话音刚落,解兆新只觉几处关键穴位上受到重击,体内本就停滞的气息忽然像池塘里被惊起的鱼群一般,顿时暴起冲向他的五脏六腑。

    解兆新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脖子、手腕全身上下的各处脉搏开始振动不已,让他头痛欲裂。

    “啊!”一向极能忍痛的解兆新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然后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徐欲语站在解兆新身前,背着手说道:“莲花十指,你要是想学,就跟我们一起去北赫。”

    “你真的要带这个少年去北赫?”那边常曼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那么多次六合拳打在他身上,虽然后来已经没有武人的气机带出,可光是招式打在他身上,伤害也足够让他好好休养一阵了。

    他站起身来对着徐欲语说道:“徐语,杀了他,我们得赶紧走。”

    徐欲语轻声说道:“这少年,很有天赋。”顿了顿之后又说:“比现在的你更有价值。”

    常曼听到之后顿时恼怒,正要几步上前与之理论,就听得城门那边数百披甲锐士朝这边奔袭的声音,不禁看向那边,再看向徐欲语和地上的解兆新。

    “早就该来了,你以为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西梁军怎么可能没反应?我在那边拖了一会儿,现在也该来了。”徐欲语淡淡说道,然后再次看向躺在地上的解兆新说道:“决定了吗,跟我回北赫?”

    解兆新还想站起身,可他却难受得实在动弹不得,他咬着牙低声吼道:“去死!你们两人都去死。”

    徐欲语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刚来的那笑脸说道:“那就没办法了,中了我这莲花十指,可能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但我还是决定要你现在就死,我不像他们,喜欢在死前慢慢折磨别人。”

    一指就要朝着解兆新身上点去,一道微风吹过,徐欲语和常曼两人仿佛看见了鬼一般突然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而地上的解兆新仍旧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徐欲语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放下了手准备离开,而常曼更是早已直接转身离开。

    还在地上不停翻滚的解兆新看着离去的常曼,常曼也回过头看了一眼解兆新,两人视线交错,这两个前几天都还不认识的人如今已是生死仇敌。

    疼得实在坚持不住的解兆新缓缓闭上眼睛,而常曼也再次转了过去,脚步不停,与徐欲语消失在街边拐角处。

    闭上眼后的解兆新像是坠入到黑暗之中,明明感觉自己身体还在原处,却一直在打转。解兆新只觉地面感觉坍塌带着自己的身体落入黑暗,可随后地面又完好无损,如此不停反复,可他能明显感觉身体的机能正在逐渐流失,而那些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最后,他终于直直落下,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站在了一处水边。

    看来,自己真的死了。

    王大叔、王辰露两人就在前方不远处,王辰露搀扶着王德福,那王德福手中还拿着那支旱烟,只不过旱烟中早已没有了烟丝。

    解兆新赶忙跟了过去,想大声呼喊,可嘴巴张开明明感觉喊出了声,自己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小解呀,你怎么也跟来了。”王德福大叔却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是解兆新后疑惑说道。

    解兆新跑到他们跟前,刚刚他也只是看到王德福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于是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多的少女,眼里满是愧疚。

    那少女眼神如水,既有能再次看到解兆新的开心,又有在这个地方看到解兆新的悲伤,她似乎比王德福更早明白,这条路的终点是哪里。

    王德福看向对视的两个年轻人,笑着拉起解兆新的手,然后再拉着王辰露的手放在了一起,笑着说了一句话,王辰露听后红着脸埋头却不收回那只手,解兆新没有听到王德福说的什么,但却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干脆你们两个结成一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