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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钟会之乱(一)

    邓艾带人进入成都之后,一方面向朝廷上表,一方面开始自作主张,对蜀汉的降臣进行任命。他擅自遵循东汉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太傅邓禹,以前的作法。以天子的名义,任命了大批的官吏。他拜刘禅为骠骑将军、蜀汉太子刘璿为奉车都尉、诸王为驸马都尉;对蜀汉群臣,则根据其地位高低,或任命他们为朝廷的官员,或让他们领受自己属下的职务。

    邓艾任命师纂兼领益州刺史,任命陇西太守牵弘等人兼领蜀中各郡郡守。派人在绵竹把作战中死亡的魏军跟蜀兵一起埋葬,修筑高台作为“京观”,用以宣扬自己的武功。

    这日,司马炎见成都之事,桩桩件件有条不紊,便让两百名“玄甲烈炎军”,将留置在后方的鸣凰和难若曦都接来了。他亲自出城相迎,却没有想到,曹志和许潼也随她们一起来了。

    司马炎见曹志面有忧色,许潼的一双大眼,已经哭得红肿,便紧忙上前问道:“允恭兄长,你们怎么来啦?文君嫂嫂为何这般模样啊?”

    曹志和许潼跳下了马背,曹志拉着司马炎的手,道:“安世,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到了你的住处再说吧!”司马炎心中就是一懔,暗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允恭兄长不会如此紧张的。”于是,他急忙带着他们四人,来到了自己临时的住所。司马炎让刚回来的“玄甲烈炎军”回营休息,又安排了一百人,在他住的屋子附近警戒。

    待曹志等人都进屋之后,司马炎便关上了房门。曹志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道:“安世!我和文君此来,是要寻找机会,给允恭的岳父,许仪老将军报仇的。”

    司马炎惊呼道:“报仇?许仪老将军过世了吗?是什么人干的啊?”

    许潼哭着道:“就是钟会那个不得好死的奸贼!”

    司马炎大惊失色,道:“什么?又是钟会!?”

    曹志扶着已经泣不成声的许潼,道:“允恭的岳父,本是钟会的牙门将。他老人家继承了虎侯的勇武,能征善战,亲自率兵充当先锋,钟会让他替大军扫清行军的障碍,并肩负修路铺桥之任。岳父他老人家一路之上,攻城拔寨,颇有功勋。就在大军行至南郑关,经过一座木桥之时,木桥突然损坏,导致钟会的战马失蹄,陷入了坑中。岳父虽然勇武,做事却有些粗狂。可能是他老人家并未重视修路的任务,由于粗心,未能及时发现,这座木桥已经年久失修。虽然岳父须承担责任,但是,以岳父所犯的过失,却罪不至死啊。按例也就是被钟会责骂几句,最多再领十杖军棍。岂知,钟会那个奸贼,不由分说,居然当场就命人斩了他老人家,众将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许潼痛哭着道:“此仇不报,文君誓不为人!我管他什么镇西将军,镇东将军的,定要亲手宰了此贼,为父亲大人报仇不可!”

    司马炎想了想,道:“安世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钟会这是蓄谋已久,杀鸡儆猴啊!”

    曹志道:“安世此话怎讲?”

    司马炎道:“钟会其人,聪明绝顶,却卑鄙奸诈。他虽然投靠了父亲,也为他立下过不少的功劳。钟士季不仅志向大,而且野心更大。此次出征,他是志在必得啊。从他诬告诸葛绪将军,吞并了他那三万人的雍州军,就可以看出来。不过,他出仕以来,一直都是在幕后筹划,从未真正领兵出征过。所以,他在军队当中的威望,和邓艾将军根本没法相比,将官和军士们也压根就不服他。钟会如果要想有所图谋,就必须得让将士为他用命。因此,他就故意用马踏损本就脆弱的木桥。否则,十三万的军队,战马无数,为何偏偏是他的战马出了事呢?他的目的就是借题发挥,以雷霆手段,斩了许仪老将军。钟会是要借老将军的人头,告诉这些不服他的将官和军士:昔日的虎侯,为国家立下过那么多的汗马功劳,只要是不听他的话,即便是功臣之子,同样可以一刀斩杀。”

    许潼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这就要冲出去找钟会拼命。身旁的曹志紧忙抱住了她,道:“文君不可莽撞!我们既然已经到了成都,自然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况且,安世既然在这里,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那个奸贼的。如今,他手握重兵,我们须当从长计议才是啊!”

    许潼无奈,只好不甘心地伏在丈夫的怀中痛哭。

    司马炎道:“文君嫂嫂的家中,还有只小老虎在嗷嗷待哺呢,莫要哭坏了自己的身子啊。嵇康先生被杀的账,安世还没有和他算,现今,再加上许仪老将军的仇。他钟士季的双手之上,已经染满了我大魏能臣良将的鲜血。此刻,蜀国已灭,是时候向他讨还这一身的累累血债了。”

    南若曦道:“安世,凭你和济北王夫妇的武艺,难道还杀不死一个钟会吗?我们明着不能动手,还不能刺杀他啊?”

    司马炎道:“允恭兄长夫妇是知道的,钟会也是夏侯恩师的徒弟,他比安世修习《本经阴符七术》的时间要早得多,年龄也长了安世十一岁。可是,允恭兄长夫妇可曾听谁赞扬过钟会的武艺吗?”

    曹志摇了摇头,道:“这还真没听谁提起过!”

    司马炎道:“钟会虽然误入歧途,就算剑走偏锋吧。但是武功的强弱,可不是靠正、邪来区分的啊。他身具玄门的上乘内功,却能深藏不露、隐忍不发。就是这份隐忍的心性,也非常人所及了!如果真要和他一对一地交手,安世也不敢保证能够稳胜于他。”

    许潼听到此处,搂着曹志的脖子,哭得更加厉害了。

    司马炎道:“喂!喂!文君嫂嫂,你还想不想报仇啦?”

    许潼回过头,哽咽着道:“那个奸贼手握重兵,要是连你也胜不过他,文君还怎么报仇啊!?”说着又要大哭。

    司马炎道:“你先等会儿再哭,总得让安世把话说完吧?”

    许潼抽抽搭搭地道:“那你说吧!文君一会儿再哭。”

    司马炎苦笑着道:“自从进了成都,安世就一直在琢磨,要如何才能对付这个奸贼。我正担心人手不够呢,你们就来了。要想宰了钟会,就得先下了他的兵权。由于他对峙姜维,这才为邓艾将军制造了偷渡阴平,奇袭江油的机会,也算是立下了大功。要想从外部解除他的兵权,那是万万不能的。即便是父亲下诏,恐怕这个奸贼也不会奉诏的。”

    曹志道:“是啊,允恭这一路走过来,听到全军都在传颂,邓艾将军和钟会的丰功伟绩。安世有什么办法,能够下了钟会的兵权吗?”

    司马炎笑了笑,道:“当然!山人自有妙计!”

    许潼听他说得如此自信,便停止了哭泣,忙追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啊!”

    司马炎道:“恩师所传授安世的剑法之中,有七招是最厉害的。分别是‘易中六剑’和‘群龙无首’。尤其是这‘易中六剑’,它不仅是极为高明的剑招,更是映射事物发展规律的至理。而钟会这个贼子,正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行越远。”司马炎忽然又转了话题,道:“安世听说:姜维知道诸葛瞻兵败身死之后,便率领十万蜀军向东,去往巴郡的方向。钟会见有机可乘,就率大军迅速通过了剑阁,如今已经到达了涪县。他刚一驻军,就派遣胡烈、田续、庞会等人率兵追赶姜维。就在你们刚到成都的时候,刘禅已经敕令姜维投降了。安世估计,姜维不久便会向钟会投降的。”

    曹志忧心地道:“钟会那个奸贼,本就掌握着我大魏的十三万精锐,要是再接收了姜维、廖化、张翼的十万蜀军。那岂不是更难撼动他了吗?”

    司马炎道:“兄长此言差矣!那姜伯约岂是甘心投降之辈呢?”

    曹志道:“蜀汉的皇帝都降了,他还能为谁拼命啊?”

    司马炎道:“非也!安世素知,姜维一直以诸葛武侯的关门弟子自诩,对武侯和蜀汉的朝廷,那是忠心耿耿的。即便此刻,他迫于形势,无奈投降。可是,他怎么会真心的效忠于钟会,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呢?如今,钟会手握‘雄兵’二十三万,我们姑且猜一猜,他接下来会作何打算?”

    曹志惊疑地道:“安世想说,他会拥兵自立,分疆裂土!?”

    司马炎摇了摇头,道:“那是他最终的目的!不过,这还不是他眼下首要关注的。”

    许潼道:“那个奸贼,现在关注什么啊?”

    司马炎道:“以钟会阴险狡诈、嫉贤妒能的性格,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与邓艾将军争功,甚至是构陷他,好借机夺过邓艾手中的兵权。这样满打满算,钟会大约可以集结近三十万的军队吧。”

    曹志道:“大将军岂会容许他大权独揽呢?”

    司马炎道:“父亲不但会允许,还会助他一臂之力,拘押邓艾将军。以此增长他的气焰,暗示他兴兵造反的机会到了。”

    许潼道:“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帮他,给自己找麻烦呢?这也……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司马炎道:“如果有邓艾将军在这里,钟会怎么敢自立为王呢?”

    曹志道:“就算钟会构陷了邓艾将军,毕竟这是三十万的军队啊!大将军怎么可能允许钟会和他分庭抗礼呢?”

    司马炎道:“要是没有这么多人马,给钟会打腰提气,安世还担心他真没有造反的胆子!”

    许潼不解地道:“你越说我们越糊涂啦!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司马炎笑着道:“当然是能够要了钟会那个奸贼命的毒药啦!”又道:“他一旦构陷邓艾将军,父亲就会下令将邓艾父子装上囚车,押回洛阳受审。邓艾即便有满腔的怨恨,事后也只能对钟会一个人发作。他毕竟是我大魏的忠臣,不会做那同室操戈之事的。钟会接掌了邓艾将军的兵权之后,可想而知,那些曾追随邓艾将军,偷渡阴平,百死余生的征西军,会怎么看待钟会?”

    许潼恨恨地道:“当然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了!”

    司马炎道:“这句话文君嫂嫂说对了!那么,姜维见到此事,又会作何感想呢?”

    曹志道:“他会怂恿钟会,兴兵造反,做那同室操戈之事,好替死去的西蜀兵将报仇,然后再寻机杀了钟会,兴复蜀汉,因为刘禅此刻还在成都。”顿了顿,又道:“但是姜维并不知道,钟会暗藏了一身惊人的武艺。所以,他二人如果相斗,姜维必死无疑!”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因此,姜维那十万西蜀的降军,不但不会帮助那个奸贼,还会成为他的催命符。钟会先以诬告的方式,夺了诸葛绪的兵权;再以残暴、高压的手段,斩杀了许仪老将军,他手下的十三万魏军,早就将他恨到骨子里去了。况且,除了西蜀降军之外,我大魏的将士,父母妻儿都在中原。谁会傻到:冒着满门抄斩,甚至夷灭三族的风险,帮着仇人造反呢?所以,钟会这三十万的军队,非但不会帮他,还会和他拼命。”司马炎笑了笑,又道:“就算他钟士季的武艺天下无敌,又如何会是三十万乱军的对手呢?”

    曹志道:“那钟会要是拘押全部的将领,逼着他们跟随他造反呢?”

    司马炎道:“安世还是那句话,‘谁会傻到:冒着满门抄斩,甚至夷灭三族的风险,帮着仇人造反呢?’况且,安世早在他身边安插了参军羊琇,父亲也在他身边布置了监军卫瓘。我们可以随时把握钟会的动向,等到他和乱军斗得两败俱伤,四面楚歌之时,我们再乔装成乱军,趁机出手,取了他的狗命!别看他现在‘飞龙在天’,转瞬之间就让他‘亢龙有悔’!”

    曹志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易中六剑”的事,高兴地赞道:“安世果然高明!”

    司马炎道:“高明的不是安世,而是司马大将军。他老人家早就知道,钟会此人是养不熟的。即便我们刺杀,也不能得手,父亲还为他准备了十万精兵。再联合我大魏的二十万大军,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许潼欣慰地道:“有大将军给我们撑腰,文君就不怕了。安世快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司马炎道:“安世这就去辞别邓艾将军。”然后对南若曦道:“若曦,安世的‘霸王戟’、‘乌金吞龙凯’和‘奔雷’实在是太显眼了,你带上这些宝贝和安世给父亲写的书信,让一百‘玄甲烈炎军’护送着你先回洛阳。我和……”

    南若曦听到此处,忙打断司马炎,道:“若曦不回去!人家为你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你,你要去和钟会那个奸贼拼命,怎么能让若曦自己回去呢?说什么也不行!”

    司马炎拉起了她的手,道:“安世怎么舍得和你分开呢?只是父亲此时,并不知道成都这边的真实状况,我的这些宝贝和这封密信,无论交给谁,安世都无法放心。况且母亲、琼芝和正度那边,也需要安世绝对信得过的人,去保护她们。”说着捧起了她的俏脸,深深地吻在了她的香唇之上。

    南若曦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忽然想到,这屋内还坐着三个大活人呢,紧忙推开了他,不好意思地道:“你这个坏家伙,当着济北王夫妇和鸣凰姐姐的面,还敢这么放肆。”随即又道:“安世既然如此说,若曦就只好从命了,谁让人家嫁了给你呢。”

    司马炎知道,许潼的‘安静’是因为刚刚丧父,否则,她一定会借题发挥的,没准还会到杨艳那去告他一状。

    他看了一眼曹志夫妇和鸣凰,然后道:“若曦走后,安世把剩下的四百‘玄甲烈炎军’分成四队,我们每人各带一队。然后就扮作蜀国的降兵,混入到钟会的大军之中,静待钟会谋反。到时候再根据情况,伺机鼓动他手下的军士与他反目。”

    曹志问道:“那我们应该扮作谁的部下好呢?”

    司马炎想了想,道:“就说是绵竹大战之中,尚书张遵被冲散的部下好啦。”

    司马炎从成都的蜀军当中,背着邓艾搞到了四百多件,残破不堪的蜀军盔甲、兵器,和十多面破破烂烂的蜀军大旗,又准备了十多辆大车。

    他们辞别邓艾,离开了成都之后,司马炎等和四百“玄甲烈炎军”全都换上了蜀军的装备。他们换下来的盔甲、战戟、长刀、强弓等,连同鸣凰背负的白虹、辟邪,凤鸣三剑,和司马炎腰悬的流星剑,一并装车交给了南若曦。这俏佳人领着一百“玄甲烈炎军”,赶着四百匹战马和十多辆大车,依依不舍地回洛阳去了。

    诸葛瞻父子战死之后,各地谣言四起,姜维并不知道刘禅下一步的动向是什么。于是,他从剑阁撤军,却并没有直接回援成都,而是率军行至了广汉郡的郪县,想要先打探一下成都的消息。谁知,等来的却是刘禅让他投降的敕令。姜维军中的将士,听闻此事之后,气得纷纷拔出刀剑猛砍石头,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恨。一时之间,十万蜀军哀声四起。

    姜维虽然无奈,但依当下的形势,也只能遵令投降了。他将自己的符节送给魏国的右将军胡烈,然后从东道向钟会投了降。

    姜维投降钟会之后,钟会志得意满,准备在成都自称益州牧,并起兵谋反。姜维看出了他的心意,便顺水推舟,极力地鼓动钟会拥兵自立。钟会见他处处为自己谋划,便厚待姜维,暂时还给他印号节盖。钟会与姜维“出则同车,坐则同席”,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心腹爪牙,还让他统领五万人作为前锋。而姜维也试图利用钟会的异志,准备怂恿他杀死魏国伐蜀的诸将,然后再伺机杀掉钟会,恢复蜀汉。于是,姜维暗中写信给刘禅,让他忍耐几日屈辱,自己将利用钟会,筹划复国。

    司马炎向邓艾请辞,说是回洛阳去向大将军复命。邓艾看监视自己的人不仅主动请辞,还带着他最为忌惮的“玄甲烈炎军”一起走,真是正中下怀,心下大喜。邓艾设宴款待司马炎,并亲自送他离开了成都。

    司马炎刚“走”不久,洛阳的诏令就到了。原来,大将军司马昭上表,让魏帝曹奂下诏书,褒奖邓艾和钟会的功绩,表中言道:“邓艾张显我大魏的武力,振奋了国威。他不畏艰险,孤军深入到敌人的腹地,斩将拔旗,消灭敌将诸葛瞻等,使得伪称帝王的人引颈自杀。我大魏通缉多年的罪人和他所占据的蜀地,被邓艾一朝之间,就给平定了。他征伐西蜀的用时,没有超过微臣预定的时间,速战速决,席卷西部,平定巴蜀。即便是当年的‘人屠’白起,攻破强大的楚国;‘军神’韩信,打败强劲的赵国,‘云台二十八将’的吴汉,擒捉公孙述,‘三功大将’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若要论起功绩的话,他们都比不上我大魏的邓艾。因此,请陛下策封:邓艾为太尉,增加封邑二万户。封其两个儿子为亭侯,各得封邑千户。同时晋升统帅钟会为司徒,封县侯,增邑万户,其子二人也都封为亭侯。”

    邓艾眯起眼睛,看着朝廷的诏书,不断地捻须微笑。当他看到钟会的封赏时,嘴角边现出了一丝冷笑。他既然得到了朝廷和司马昭的认可,就越发地居功自傲了。

    邓艾建此大功,深感骄傲,常常显示夸耀,并将朝廷的诏书传阅众人,引以为荣。他曾对蜀国的士大夫们说:“诸位幸亏是遇上了我,所以才有今日。如果遇上了像吴汉那样的人,你们早就被杀掉了。”他还说:“姜伯约自然是一时的英雄豪杰,但正是因为他与我邓士载相处于同一个时代,所以才穷途末路的。”有识之士见他如此矜夸,背地里往往嘲笑他。

    邓艾还向司马昭上表,提出了自己对当今局势的看法,和准备采取的措施,表中言道:“兵家讲究先树立声威,尔后才以真正的实力进攻。如今,我大魏可以借着平定西蜀的声威,乘势伐吴,这正是席卷天下的有利时机。但是,经过大举用兵之后,将士们都已经感到十分疲惫了。所以,不能轻易动兵,应该让大军修整一段时间再说。我们可以先留陇右兵和巴蜀兵各两万人,煮盐炼铁,为军事和农业作准备;同时建造船只,事先准备日后沿江而下,讨伐东吴的事宜。做完这些事后,就可以布告天下,让东吴知道,他们所面临的局势,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东吴一定可以望风归顺的。这样,就不用发兵征讨,而可以平定东吴了。此时,须当厚待刘禅,以之招降伪帝孙休归顺;安抚士卒、平民,以此吸引远方的人来归附。如果将刘禅送到京城的话,东吴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软禁流放,这对于劝他们归顺之事,就太不利了。所以,应当暂且将刘禅留在成都,等到明年的秋冬时分,平定东吴的条件,也基本都具备了。那时候,再封刘禅为‘扶风王’,赐给他资财,派专人服侍,让他享受余生。扶风郡内有董卓当年建造的郿坞,可以作为他的宫室。封赐他的儿子为公侯,分郡中的一个县,作为他的食邑,用以显示西蜀皇帝归顺朝廷之后,所获得的恩宠。再设置广陵、城阳为国,以待吴主孙休投降。那时,东吴就会畏惧我大魏的威德,望风归顺了。”邓艾这边一心筹划着灭吴之策,他的种种建议,确实具备一定的远见卓识。

    钟会是名义上的三军统帅,邓艾给司马昭上表,自然要先经过他的手。钟会看了邓艾的表章之后,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他身边的姜维道:“司徒大人,何以发笑啊?”钟会便将邓艾的表章递给了姜维。

    姜维看过之后,眼珠一转,道:“邓士载安敢如此放肆?”

    钟会眯起眼睛,微笑地看着姜维,道:“伯约何出此言呢?”

    姜维义愤填膺地道:“邓艾卑鄙无耻,他趁伯约与司徒大人对峙于剑阁之时,偷渡阴平,袭击我的江油。这算什么能耐?要是真有本领的话,就各自带兵,当面锣对面鼓地好好较量一番,孰强孰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厚颜无耻地把灭蜀的大功,完全归于他自己。司马大将军也是有些年老昏聩了,怎么能放任邓艾这样恬不知耻的人,在朝廷当中丢人现眼?竟然还让他这无耻之徒,与司徒大人同列三公之位。伯约真是替您不值得,奈何伯约是蜀汉降将,人微言轻。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姜维,才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只有司徒大人您,才是真正的灭蜀第一功臣啊!”

    钟会微笑不答,从怀中拿出了一份薄绢,递给了姜维。姜维先是看完了薄绢,又看了看邓艾的表章,才将它们放回了帅案。姜维双挑大指,兴奋地对钟会道:“司徒大人高明,伯约真是望尘莫及啊!”

    原来,钟会擅长书法,早就模仿了邓艾的笔迹,给司马昭写了一份表。他放大了邓艾擅自承制封官的事,并且把邓艾所上的表章,改得飞扬跋扈,傲慢无礼。他一直在等待,邓艾主动给司马昭上表的机会。如今,这个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

    钟会又叫来了监军卫瓘,将自己伪造的表章交给了他看。卫瓘看了以后,破口大骂邓艾。

    钟会道:“伯玉大人息怒。我大魏国的官,向来陛下封得,大将军封得,除此二人之外,任何人都封不得。蜀国得以平定,完全是仰仗了大将军的运筹帷幄,战略得当,我等不过都是奉命行事罢了。可邓士载却将灭蜀的功劳占为己有,这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不仅如此,他还私封官职,三军上下有目共睹。难道,他想做西蜀之主不成?”

    姜维插口道:“司徒大人说得是啊,要不是司徒大人与伯约对峙于剑阁,哪会有他邓士载什么事呢?他只不过是趁人之危,侥幸得手,就凭着那么点儿鬼蜮伎俩,竟敢连司马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了。大魏国中,当真没有王法了不成!?”

    钟会道:“士季刚才说了,‘蜀国得以平定,完全是仰仗了大将军的运筹帷幄,战略得当’;再就是将士们不畏强敌,奋勇搏杀。士季岂敢贪天之功?正要向朝廷和大将军上表,请辞了这司徒的职位。因为实在气愤不过邓艾的行为,这才叫监军大人过来商量一下,看您是否愿意同士季联名,向大将军上表呢?”

    卫瓘道:“自从平定了蜀汉之后,邓艾高傲自大,独断专行。伯玉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既然卫瓘身为监军之职,焉能坐看这嚣张跋扈之人,在朝廷面前大放厥词。伯玉这就回去给大将军上表,得让大将军知道知道,他信任的都是些什么人!”说罢,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居然没搭钟会联名上表的茬。

    姜维刚要出言呵斥,钟会便打手势拦住了他,道:“卫瓘忠于司马氏,伯约不用和他一般见识。这样也好,他写他的,我写我的,免得让司马昭看了之后,说士季诬告邓艾。”钟会故意将“邓艾”的表章作为第一批,卫瓘、师纂、胡烈的表章作为第二批,自己的则作为第三批,他将这三批表章,分三波人前后脚地送往京都。

    远在洛阳的司马昭,先是看到了邓艾的表章,气得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紧接着,他就相继收到了卫瓘等三人和钟会的表章。司马昭心道:“既然连卫瓘、师纂都上表告邓士载的状,显然他在成都折腾得不轻啊。”于是司马昭给卫瓘去信,让他告诫邓艾:“你上表所说的那些事,须当奏明天子,不宜马上实行。”

    邓艾见司马昭不允,便再次上表,道:“我受朝廷之命,征讨西蜀,有皇帝的符策。伪帝刘禅既然已经投降,就应当按照旧制,予以官职,以便安抚前来归降之人,这是符合时宜的。而今,蜀国上下人等,已经全部归顺。我大魏的疆域,也扩张到了版图的最南端。国土的东边与吴郡、会稽接壤,应当早日执行那些政策,这样才能平定东吴。如果就这么等待朝廷的命令,由于路途甚远,讯息的往返将会耗费不少的时日。《春秋》有这样的话:‘士大夫出守外地,如果遇到保卫国家、有利于国家的事,临机专断是可以的。’如今东吴未平,地势又与巴蜀相连,不应当拘泥于常法,而失去了时机。《孙子兵法》中说道:‘前进不是为了名誉,后退不是畏惧罪责。’我邓艾虽然没有古代贤人的风范,但还是应当以国家的利益为重,不能因为害怕自己的声名受到怀疑,就损害了国家的利益。”

    钟会见邓艾居功自恃,趁机拉着卫瓘向司马昭诬告邓艾谋反,说他在成都做的那些事情悖逆不道,已经露出了叛乱的苗头。于是,朝廷下诏书,命令监军卫瓘,逮捕邓艾父子,并用囚车将二人押送到京都问罪。

    钟会使用一石二鸟之计,派卫瓘以本部的那点儿兵力,到成都抓捕掌控着七万征西军的邓艾,企图借邓艾之手将其杀死,再以卫瓘之死做实了邓艾谋反的罪证。

    卫瓘以监军的身份,持天子的符节监督邓艾、钟会的军事行动,代理镇西将军军司,下辖的军士只有一千人。

    钟会让他奉诏捉拿邓艾父子,又不给他多派一兵一卒。卫瓘心知肚明,这是钟会的毒计。但是,司马昭已经发出了诏命,他又不能拒绝。于是,他便带着本部的军士,去了成都。

    卫瓘特意赶在夜里到达了成都,他刚扎下了营寨,就向邓艾手下的众位将领,发出了檄文,声称“奉诏抓捕邓艾,其余的人一概不予追究。如果能够奉诏,次日天明之前,来大营向朝廷的监军报到,爵位赏赐就和之前一样;如果胆敢抗命不来,就诛灭他的三族。”

    于是,第二天刚刚鸡鸣的时候,邓艾的属将们,就纷纷赶到了卫瓘的军营中,只有邓艾还在军帐之内未出来。卫瓘就在日出之后,乘着朝廷使者的车驾,赶往了邓艾驻军的大营。此时,邓艾还在营帐中酣睡未起。结果,他父子一同,被卫瓘如狼似虎的士兵给擒住了。邓艾仰天长叹,道:“我邓艾是大魏的忠臣啊!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从前白起所受的遭遇,在今日又见到了。”

    邓艾被捕之后,他麾下得部将计划拦劫囚车,营救他父子二人。他们率领兵马来到了卫瓘的军营,卫瓘一不顶盔,二不掼甲,只是穿着随身的衣服出来迎接他们。

    卫瓘假称正在给朝廷写表,要为邓艾的事伸冤辩白。诸将听信他的话,就停止了营救邓艾父子的行动。

    景元五年的正月十五日,钟会统率大军抵达了成都,大军一至,威震蜀地。他见邓艾已除,自认为功名天下无比,不愿再屈居人下。加之魏、蜀两国的精兵猛将,都控制在自己手中,于是便有了举兵反叛的打算。

    这日夜里,钟会找来了姜维,密议自立之事。他拿出了司马昭的书信,递给姜维,道:“如今,邓艾父子已经被押上囚车,运往了京都洛阳。仅仅是抓获邓艾这点事儿,大将军知道我一个人就能做到。他既然领大军而来,必是发现了什么异状。我们应当迅速起兵。如果能够一举战败了司马昭,我们就可以得到三分之二的天下。如果战胜不了他,还可以退回蜀地,学刘备那样偏安一隅。自从淮南平定诸葛诞的叛乱以来,士季从未失策,早已远近闻名。似我这般,功高名盛、威震天下,司马昭是不会放过我的。如果不能自立,哪能有什么好的归宿呢?士季已经接管了邓艾近九万的征西军,现在,我们的总兵力可达三十余万。伯约,你说咱们应当如何起事?”

    姜维道:“司徒大人麾下的众将,有多少人肯为您效死命呢?”

    钟会皱着眉道:“恐怕不多,士季也正在为了此事心烦。”

    姜维道:“既然他们并不忠于司徒大人,留着他们反倒是祸害。一旦他们怂恿下辖的军兵造反,恐于司徒大人不利啊。为防众将纵兵为祸,应该趁早将他们聚而歼之。”

    钟会摇了摇头,道:“士季如果杀了他们,如何向三军交代呢?除了伯约麾下的十万蜀军效忠于我。这二十余万的魏军一旦哗变,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此议不妥!”

    姜维想了想,又道:“那司徒大人就立下一个名目,先将他们聚集到一起,软禁起来,同时向全国颁布,讨伐司马昭不臣的檄文。您不是擅长模仿他人的笔迹吗?干脆就以众将的名义,联名发布这道讨贼的檄文。待司马昭看到了这篇檄文之后,定会斩杀了他们身在洛阳的家小。司徒大人再兴兵,为众将的家小们报仇雪恨。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效忠于司徒大人,还能效忠于谁呢?”

    钟会大喜,道:“伯约此计甚和我心!不过,眼前还有一个麻烦,亟待解决。”

    姜维道:“您是说那个监军卫瓘吧?”

    钟会欣赏地看了姜维一眼,道:“有伯约这等人才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啊!一旦士季掌控了西蜀,愿与伯约公掌天下!”

    姜维道:“司徒大人言重了!伯约不投降于邓艾,而是归顺于您,正是看中了司徒大人的雄才伟略。您是知道的,伯约乃是诸葛武侯的关门弟子,一直想要秉承他老人家的遗志,扫清八荒,一统天下。但是,蜀帝刘禅昏庸无能,屡屡不纳伯约之言,只知道重用宦官黄皓,才有国破家亡的下场。邓艾斩杀了黄皓,也算是为伯约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可伯约的大志,怎能交托于邓士载这个卑鄙小人呢?伯约纵观当今的奇才,唯有投效于司徒大人的麾下,才能施展姜维这一身的才华和满腔的抱负啊!”

    他顿了顿,流着泪续道:“伯约此生,只为完成武侯的遗志。待诛灭了魏、吴之后,伯约就解甲归田,回到这里,常伴于武侯他老人家的墓旁。那时,伯约的儿女,就交给司徒大人了。如果您看他们还可以培养,就让他们跟着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他们不堪大用,您就分给他们几亩薄田,只要能让他们吃口饱饭,也就算对得起伯约的耿耿忠心啦!”

    钟会感动地道:“伯约既然如此看重士季,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只要我们二人,能够衷心联手。天下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嘛!可是,如今应该怎么利用好卫瓘这颗棋子呢?”

    姜维道:“卫瓘乃是司马昭的心腹,如果能有他矫诏持节出面,方能震慑住众将。”

    钟会点了点头,道:“半个月之前,郭太后薨殁。士季这就召集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的众将,以及蜀汉的旧官,在朝堂之上为郭太后发丧。再向他们颁布早就草拟好的郭太后的诏书,假借她的遗命,起兵讨伐司马昭。你我二人分头行事。伯约去联系廖化、张翼、董厥诸将,做好应变的准备。一旦众将冥顽不灵,伯约立即统兵,将他们分别囚禁于成都的各个官署之内,并派兵严加看守,直到司马昭杀了他们的家人。”

    姜维拱手行礼,道:“谨遵司徒大人的将令!”

    到了十六日这天,钟会聚集完众将之后,就在蜀汉的朝堂上,颁布了“郭太后的临终遗诏”。众将早就听闻,军中流传着钟会准备造反的传言,但始终不敢相信。今日,听他宣读完诏书之后,当即满堂哗然。

    钟会命其养子钟邕,为众将准备了书版,并让他们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同意奉诏讨贼,想要将此作为凭证。大将军左司马夏侯和、骑士曹属朱抚,中领军司马贾辅、参军羊琇等,当时就拒绝奉行这道伪诏。他们不但不惧怕钟会的威胁,反而义正言辞地指责钟会。钟会见他们果然不配合,为防止局面失控,当堂委派他的心腹亲信,担任率领各路军队的将令。然后就命令姜维统兵,把众将囚禁于成都的各个官署之中,并派兵严加看守。

    姜维带人走后,钟会就派人请来了卫瓘,对他道:“伯玉大人,士季也始料不及,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您看应当怎么办呢?”

    卫瓘道:“朝廷劳师远征已有多日,自从灭掉了蜀汉之后,这里所有的士卒,只想着班师回朝,能够获得封赏,并与家人团聚。成都内外早就有你钟会欲图谋反的传言,人们的心里都很担心惧怕。可是万没想到,这些传言竟然是真的。”

    钟会一惊,道“早有传言?士季是昨天晚上,才收到了郭太后诏书的啊。”他的确应该这么说,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这道讨伐司马昭的“诏书”,正是昨晚他仿照郭太后的笔迹写成的。在此之前,他除了钟邕、姜维二人,从来没向任何人,吐露出心中的反意,怎么可能军中早有传言了呢?

    钟会急忙问道:“伯玉大人,这传言始于何时何地?又是始于何人之口的?”

    卫瓘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那时候,司徒大人还没进成都,邓艾也还好端端地坐镇他的中军大帐呢。伯玉听说,这消息是从归降的蜀兵那里传出来的。”

    钟会大惊失色,暗忖:“难道是姜维放出的口风吗?这个奸贼,竟然在我的面前,装出一副忠顺的模样,背地里却早早就开始图谋我了。好你个姜伯约,枉我对你信任有加,还打算和你共掌江山,原来你是利用我,想要兴复蜀汉啊!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下你的筋不可!”旋即又想:“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些魏军虽然是我的大敌,更是姜维的死仇。卫瓘向来多智,他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还得需要凭据来佐证。况且,那日姜维真情流露,不像作假。他在蜀汉之时,与刘禅、黄皓不睦,被迫屯田沓中,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他要是出卖了我,凭什么来击溃大魏的虎狼之师呢?我不可仅听卫瓘的一面之词,就与姜维反目。”

    想到此处,他对卫瓘道:“郭太后的诏书,乃是她老人家的亲笔。监军大人也是书法大家,怎能不认得郭太后的笔迹呢?”

    卫瓘道:“即便是她老人家的笔迹又如何?难道我大魏的数十万大军,会为了这么一个死人,晚年发布了一道昏聩的言辞,就倒戈相向,与大将军反目成仇吗?简直笑话!”又道:“司徒大人难道不知?诸位将领和士卒的家小,都在中原为质呢吗?他们又怎么会奉诏呢?”

    钟会拿起笔,在一块木片上写了几个字,便将木片举起,让卫瓘瞧看。

    卫瓘只见上面写着“欲杀胡烈等”五个字,当即拍案而起,坚决不许。卫瓘道:“司徒大人可有想过,杀死他们的后果没有?”

    钟会道:“他们既然不肯为国尽忠,士季这也是无奈之举。我身为朝廷的重臣,我钟家两代人辅佐于大魏,世受朝廷的大恩,总不能像您一样,当这份诏书完全不存在吧。”

    卫瓘道:“你钟会之所以能够天下扬名,这关大魏朝廷什么事?要不是大将军一路提携,你怎么会有今日,位列三公,大权独掌。司徒大人和那降将姜维不一样,您是大将军的股肱之臣。伯玉对您一直是钦佩有加的,否则,怎么会帮您除去了邓艾父子呢?您不要受了姜维的挑唆,拿您自己的大好前程和身家性命,为那些蜀寇陪葬啊!只要司徒大人能够悬崖勒马,伯玉可以对天起誓,并对众将说,这一切都是受了姜维的逼迫所致。司徒大人之所以拘禁我大魏诸将,就是为了要让姜伯约露出他的狐狸尾巴,这才定下此计。既能诱使姜维现出仇魏的原形,又能避免蜀汉的降军兵变造反。卫瓘愿意力挺司徒大人,并完全站到您的一边,代您出面向大将军解释。您看如何?”

    钟会听他说完,便将他的话在心中仔细地盘算。他并不答话,只是低头沉思。

    卫瓘见他有些意动,接着道:“伯玉理解司徒大人,您如今已经势成骑虎。这也不是一时三刻之间,能够衡量清楚的。您先独自考虑着,伯玉告罪出恭,一会儿再探问司徒大人的决定。”

    钟会心道:“这大殿的前后左右,都已命亲信层层把守,卫瓘即使是想跑,量他插翅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如果他想跑,恰恰证明:他说的那些话,纯属胡编乱造。借此机会试试他也好。”便即点了点头。

    卫瓘拱手行礼,躬身退出了大殿。他一边往茅房的方向走,一边四下里瞧看,想要找个心腹之人出去传递消息。忽听背后有人说道:“监军大人,您是想要找我吧?”

    卫瓘大惊,急忙回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跟随监视他的两名钟会的亲兵,已被说话之人身后的两个蜀兵,用长剑割断了喉咙,又将他们拖到了阴暗之处。

    卫瓘惊魂难定的颤声说道:“汝等何人?竟敢……竟敢杀死司徒大人的亲兵。”

    那人笑着道:“安世要不先宰了他们,怎么帮监军大人传递消息呢?”

    卫瓘一听他说话的声音,便认出了他是谁。可还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中抚军大人吗?”

    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头有如黑瀑般的长发,笑着道:“正是司马炎!”

    卫瓘大喜,紧忙拉着他走到了树后,道:“中抚军大人怎么会到此处的?难道是大将军统兵亲至了吗?”

    司马炎道:“安世早就‘归降’了钟会,您听到钟会准备谋反的传言,就是安世散播出去的。如今,父亲已命中护军贾充,率领步兵和骑兵万余人进入斜谷,驻扎在乐城了。大将军亲自督率十万大军,驻扎在长安。”

    卫瓘大喜过望,道:“原来大将军和中抚军大人早有准备啊,这下就好办啦。”

    司马炎道:“刚刚您和钟会所说的话,安世都听到了。您打算让安世带什么消息出去呢?”

    卫瓘道:“钟会的手下,有一名亲信将领,名叫丘建。微臣出来,就是想找他的。”这时,那两个明明已经被人杀死的钟会亲兵,缓缓走到了司马炎的身后。卫瓘大惊失色,待他看清楚时,忽然脱口而出,道:“济北王!?”

    左手边的那名“亲兵”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正是允恭。监军大人,您好!”

    卫瓘立即明白了,曹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紧忙下拜回礼,另一名“亲兵”则上前扶住了他,那人道:“监军大人万勿如此,这儿可不是行礼的地方。您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免得钟会起疑。”

    卫瓘听说话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借着此处微弱的火光,这才看出来,原来此人正是济北王妃——许潼。

    他点了点头,向许潼躬身行了一礼,续道:“那个丘建,本是南安太守、后将军胡烈的旧部。虽然钟会以他为心腹,但是,他绝对不会跟着钟会谋反的。中抚军大人可以找到他,让他给钟会谏言。就说被囚禁的众位将军,总得派遣一名亲信为他们端饭倒水。他会趁机向胡烈说项,策动他率先同意,跟随钟会起兵造反。诸位牙门将也应该按例,配备一名侍从服侍。胡烈自会想出办法,与众将取得联系的。”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安世这就去办,一会儿济北王夫妇,会‘押送’监军大人回到钟会那里。钟会虽然此刻有些犹豫,但依照安世最近一段时间对他的观察,钟会是铁了心地要自立为王。所以,您回去以后,千万不要逼他做出任何的决定,免得他动念杀您。安世这就去安排我的‘玄甲烈炎军’,让他们明天一早,就到城前去闹事。钟会定然会亲自出面,应对这些不明所以的军士。您就借此机会脱困,安世再给您安排一个亲兵,关键的时候,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您的安全。”说着向阴影之处一招手,穿着钟会亲兵服饰的鸣凰,悄然出现在了卫瓘的面前。

    卫瓘向鸣凰拱手一礼,道:“届时就有劳足下啦!”

    司马炎又回头向许潼嘱咐道:“一会儿文君嫂嫂和允恭兄长,将监军大人送回去之后,只需要向钟会行礼告退即可,千万不可造次。哪怕是抬头看他一眼也不行!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许老将军的仇,那是再也报不了啦。”

    许潼点头应诺。于是,四人兵分三路。曹志夫妇二人将卫瓘送回了钟会那里,便躬身退了出来,果然没有引起钟会的怀疑;司马炎很快就找到了丘建,先向他出示了中抚军的大印,才向他交代了目前的情况,和急需他办的事;鸣凰则潜伏在卫瓘的左近,暗中保护于他。

    司马炎和曹志夫妇再次聚首之后,又分头去联系四百‘玄甲烈炎军’,准备明天去城门前闹事,好借机救出卫瓘。

    钟会见卫瓘回来了,便微笑着道:“监军大人刚才说的话,士季须当仔细地考虑一下。但是士季今晨说的话,也望监军大人能够好好地考虑考虑。如果监军大人能够保着士季裂土封王,那可就是钟会的开国功臣啦!钟会是绝对不会薄待大人的。我们如能携手取得天下,钟会定要封您为王,这不比跟着身负骂名的大将军,要强得多嘛!”

    卫瓘点了点头,道:“据司徒大人所说,确也是条不错的出路。”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却将腰间的佩刀解下,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之上,并紧紧握住了刀柄。钟会见他如此,则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时,忽然门外有亲兵禀报,说是帐下督丘建,有事要面禀司徒大人。钟会先是看了卫瓘一眼,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并不关注有什么人来找他。钟会这才起身出殿去了。

    他在大殿旁边的偏殿,接见了丘建。钟会听了他的谏言之后,点了点头,道:“丘将军所言极是!本司徒知道,丘将军曾是胡烈的旧部。本司徒用人不疑,既然认定了你是我的心腹,就绝对不会质疑你的忠诚。就安排你去服侍胡烈将军吧。如果你能说动他父子为我所用,本司徒定当重赏于你。”丘建急忙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又说了一番阿谀奉承的话,这才去了。

    丘建单独端着酒食,进入了关押胡烈的房间。他关好门后,立即向胡烈叩拜行大礼,道:“让将军受苦啦,末将姗姗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胡烈急忙双手相搀,道:“丘将军快快请起,当初朝廷调你去跟随钟会,我还在为你能够追随当朝的才俊、大将军的股肱之臣感到高兴呢。可万想不到,钟会其人,徒有虚名,竟然做出此等犯上作乱的事来。现今,你我各为其主,只能怨造化弄人了!我一个阶下之囚,如何能够怪罪你呢?”

    丘建道:“胡将军可不能这么说啊!”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又道:“末将一直是终于朝廷、忠于大将军的。末将也想不到,钟会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那分疆裂土、犯上作乱之事。就在刚才,末将向钟会谏言,说是要来劝降胡将军,这才有机会能和您见面。”

    胡烈皱起眉道:“丘建,你跟随本将军也有段时日了。难道本将军,会是卖主求荣之辈吗?大义当前,有死而已。你要是还念着,我们曾并肩作战的那段战友情分,就不要再给钟会当说客了。莫要叫胡烈小瞧了你!”

    丘建忙从怀中取出了一块薄绢,上面盖着中抚军的大印。他将这块薄绢,递给了胡烈,道:“末将之所以去向钟会谏言,实是受了中抚军大人和监军大人的重托。”

    胡烈借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仔细地看了看这块薄绢,见确实是司马炎的中抚军大印,这才拉着丘建向屋内的角落走去。胡烈兴奋地道:“原来如此,不知二位大人准备如何应对钟会的谋反呢?”

    丘建道:“中抚军大人,为平定钟会的叛乱,拟定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他能够救众位将军脱困,再统领本部兵马擒杀钟会;中策是:如果不能直接救出各位将军,则在外联络各位麾下的军士,定于后日,兵困成都;下策是:如果兵困成都依然不能奈何钟会,就让各位将军全都投降了钟会,保全性命要……”

    胡烈听到此处,愤怒地打断他道:“中抚军大人这叫什么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胡烈不才,但仍是纵横沙场的骁将,岂会屈节向逆贼投降?中抚军忒地小看我等了!”

    丘建连连摇手,道:“中抚军大人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希望众位将军,能够保住有用之身,不要做那无谓的牺牲。如今,大将军已命中护军贾充,率领步兵和骑兵万余人进入斜谷,驻扎在乐城。大将军则亲自督率十万大军,驻扎在长安。有了汉中这个入蜀的大门,只要钟会敢反,大将军就要亲自统兵入蜀平叛。到了那时,姜维的那点蜀兵既要守卫成都,又要对敌大将军的雄兵,根本就不够用。所以,钟会只能再度启用各位将军。那时候,中抚军大人再率领一支惯于刺杀的队伍,陆续渗透进各军,处决掉钟会派来监视各位的眼线,解救众将。各位将军可以在战场上起义,配合大将军的人马,杀回成都,找钟会报仇!另外,中抚军大人还亲自给大将军写了一封书信。他让大将军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钟会的发兵檄文。一定要善待各位将军的家属,不到擒获钟会的那天,不能枉杀一人。”

    胡烈听完之后大喜,当即双膝跪倒,向长安的方向,叩拜行大礼。他流着热泪道:“难得中抚军大人,为我们想得如此周到。胡烈在此,代各位伐蜀将军的家小,叩谢大将军、中抚军的活命之恩啦!”说着以头触地,咚咚有声地磕了三个响头。

    丘建扶起了激动的胡烈,道:“监军大人说了,只要将此事告知了胡将军,您一定会想出联络众将的办法。事不宜迟,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您赶快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上众将,让他们不至于被钟会所杀,或是被钟会所骗啊!”

    胡烈擦干了眼泪,在屋中一边踱步,一边苦想。过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胡烈忽然拉住丘建的手臂,道:“有了!丘将军向钟会的谏言,他不是已经许可了吗?既然这件事由你负责,丘将军可以连夜选拔,为诸将服侍的从人。先将大将军占领汉中,陈兵长安的事告诉大家。再告诉各位将军,家小全都平安无事,不要有后顾之忧。”

    胡烈顿了顿,又道:“由于我们都是被分散关押的,中抚军想要行那上策,恐怕不易。丘将军可以让众位侍从传话,就说:钟会已经命人挖好了一个大坑,准备了数千根白棓大棒,又调集蜀汉的降兵,将大棒发给了他们,想让他们将众将以棒杀之,再埋入大坑之中。这样一来,众将既不会鲁莽地顶撞钟会,也不会真心投降于他了。”

    丘建大喜,当即辞别了胡烈,组织人手传递消息去了。

    到了十七日的清晨,化妆成各部士卒的“玄甲烈炎军”,五个一堆,十个一伙的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京都的城下。他们骂骂咧咧,出言不逊,甚至还扬言要攻入成都,讨伐钟会。

    此时的钟会和卫瓘对峙了一夜,忽然闻报,大惊失色,心道:“消息怎么这么快就走漏了?如今,姜维还没有回来,众将又已被我囚禁,这可如何是好呢?”他看了卫瓘一眼,只见他闭着双目,面如古井。于是向他道:“监军大人,有些士卒不服管制,聚集在城门口闹事,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才好啊?”

    卫瓘眼皮都没抬,道:“您是各军的统帅,应该自己前去处理。”

    钟会道:“您是国家的监军,应该让您先去才对,士季随后就到。”

    卫瓘一拍自己的膝盖,道:“好吧,如果伯玉镇不住他们,还得有劳司徒大人亲往啊。”说着他将佩刀系回了腰间,向钟会躬身施礼,便退出了大殿。

    卫瓘离开之后,钟会一个人在大殿上来回地踱步。他走了几圈之后,忽然驻足停步。心道:“我怎么如此糊涂,这都什么时候啦,怎能轻易放卫瓘走脱呢?要是他联系城外的各路军队,造我的反可怎么办?”于是立即遣人去追卫瓘回来。

    卫瓘得脱牢笼,紧忙一路小跑,向城门的方向行去。他刚出了蜀宫,就听闻后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而且喊声越来越近,像是钟会的亲兵,正朝他这边追来。

    卫瓘心道:“我再怎么跑也逃不出由重兵把守的城门。要是此刻被他们抓了回去,焉有我的命在?就算只是被钟会关押,我又如何联络各路军队起事呢?”他略一思索,便心生一计。他也不回头瞧看,忽然惨叫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待钟会的亲兵走上前询问,他才气若游丝地向他们道:“老朽身有痼疾,须得每日服药。昨日,老朽和司徒大人议了一夜的事,竟然忘记了服药。现在,必须得赶回营地去,待老朽吃完了药,再随各位去拜见司徒大人吧。否则,老朽此刻就要一命呜呼啦。”

    几个亲兵确实亲眼看到:卫瓘远远地就自己摔倒了,走到近前又见他脸色发白,便信以为真,搀扶着卫瓘一起出了城。

    他们刚到城外,钟会又派了几十名亲兵前来追赶。卫瓘先向他们说明了情况之后,“强撑着身体”对城外的“兵痞”呵斥了一通。“玄甲烈炎军”见好就收,被卫瓘骂了一顿之后,就灰溜溜地各自散了。卫瓘便在这些钟会亲兵的挟持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大营。

    他先是安排人为他熬药,又借口入厕,暂时摆脱了这些亲兵。正苦无对策之时,鸣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鸣凰道:“监军大人需要鸣凰解决了外面那些亲兵吗?”

    卫瓘一见到是她,喜形于色,道:“姑娘万勿如此,你要是杀了这些亲兵,钟会势必警觉。如今本官没有兵权,只有一千名军士。钟会要是派姜维的十万大军来攻,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鸣凰道:“难道任由这些亲兵再把监军大人抓回去吗?”

    卫瓘道:“请姑娘去医官那里,给我找一竹筒盐汤来,本官自有脱身之计。速度要快,千万别让钟会的人看见。”鸣凰遵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拿回了一个竹筒来。

    卫瓘见确是军医盛放盐汤的竹筒,于是将它藏在衣袖之中,又再三叮嘱鸣凰,千万不要妄动。这才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营帐。有等了一会儿,军医送来了他常服用的汤药。他见钟会的亲兵都站在帐外警戒,便将竹筒内的盐汤都给喝了。紧接着,他就摔了盛有汤药的碗,弯腰呕吐起来。

    帐外的钟会亲兵,突然听到帐内有动静,便冲了进来。他们看到:卫瓘摔倒在地,他的一张瘦脸胀得血红,而且不断地从口中,呕吐出不少的污秽之物,跟着就是一阵阵地抽搐。

    钟会的众亲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的一名亲兵头,向他们道:“你们在这里‘照看’监军大人,我这就回城禀报此事,请司徒大人示下。”他在卫瓘的营中要了一匹马,便向都城飞奔而去。

    钟会正独自等的心焦之时,意气风发的姜维,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殿。他对钟会拱手行礼,道:“启禀司徒大人:伯约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众将都分别关押起来了,还联络了廖化、张翼、董厥等人,诸将都甘愿为司徒大人效死命。此刻,他们正在召集部下分配任务。司徒大人什么时候需要他们冲锋陷阵,再发给他们兵器铠甲就行。”

    钟会见姜维这些蜀汉的降将,如此拥戴自己,心中非常的高兴。刚想要和他说卫瓘的事,有人来报:自己派出去追卫瓘的亲兵头杜凯回来了,钟会忙叫杜凯上殿。

    钟会问道:“杜凯,怎么让你们追个人,却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卫瓘人呢?怎地不带他来见本司徒?”

    杜凯向钟会和姜维行过礼后,道:“启禀司徒大人:卫监军现在他的大营之中,他……”

    钟会勃然大怒,道:“什么?你们这些精壮士卒,居然连个小老头都抓不住。本司徒还要你们何用啊?来人呐,将这个废物给本司徒推出殿外,斩首示众!”

    姜维见杜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钟会给打断了。他急忙向钟会道:“司徒大人且请息怒,让这位杜将军先把话说完,再责备他不迟。”钟会见姜维出面劝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怒气难消地道:“你说吧!”

    杜凯道:“司徒大人容禀:您派出去的第一批亲兵,就已经将他拦住了。只是卫监军还没看到这些亲兵的时候,忽地自己摔倒了。待亲兵们将他扶起之后,才看到他面色惨白。卫监军说他自己有病,平时得吃药,由于和您议了一夜的事,这才忘记了吃药。末将带兵,是在城门处追上他们的。当时,卫监军还代表您,臭骂了城下那些闹事的兵痞们一顿,那几百人才灰溜溜地散了。”

    钟会插口问道:“你说城下闹事的,只有几百人吗?”

    杜凯道:“是的,那些兵痞既没有携带兵器,也没有穿着甲胄,倒像是喝醉了酒,才来闹事的。”

    钟会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那么我和姜维起兵的时间,就不那么仓促了。明日一早,我就开始积草屯粮,铸造兵甲。司马昭的大军不动,我也不动。如若他敢挥军入蜀,满打满算他才十一、二万人马,怎会是我三十万大军的对手呢?况且,我有充足的时间,来伪造司马昭斩杀众将家小的证据。诚如姜维所说,到了那时,众将不效力于我,还能效力于谁呢?”想到此处,便对杜凯道:“你接着说吧。”

    杜凯续道:“我们跟随着卫瓘回了他的营帐,他就让军医立即给他煎药。可药煎好之后,他没喝几口,就开始呕吐,吐出的东西污秽难闻,他还面红似血,浑身抽搐。末将不知应当如何处置,这才命人严密监视卫瓘,由末将一人返回,向司徒大人禀报此事。请司徒大人示下!”

    钟会狐疑地道:“伯约,卫瓘这个家伙可是在装病吗?”

    姜维道:“司徒大人想知道这个,再容易不过啦!您可以派遣一众军士,再派去几名医官,让他们替卫瓘会诊。真病、假病,这些医官一看便知。”

    钟会大喜,道:“伯约真乃是我的智囊啊!”当即吩咐杜凯,道:“你立即率领两千军士,带上四名医官,由伯约将军的蜀军当中,再抽调两名医官,一同到卫瓘的营中,去给他会诊。如若他是装病,立即将他缉拿,带回来向本司徒复命。”

    由于卫瓘本身就生得瘦弱,再加上他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又服食了盐汤以致呕吐,所以,他故作痛苦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患了重病一般。钟会所派来的亲信和军医来给他会诊,都说他的病确实是重得不能起床了。钟会得知此事之后,便无所忌惮了。

    等到天黑城门关闭后,卫瓘便从床上跳下地来,他拿起毛笔,刷刷点点,作了一篇讨伐逆贼钟会的檄文,然后向诸军宣告。

    到了十八日,由于各军的将领全都不在营中,缺乏指挥,众军士虽然也想杀贼报国,但是个个怕担上哗变的罪名,所以彷徨踌躇不敢妄动。正在大军不知所措之时,忽然营中像是开了锅一般。不知是哪几位将军的部下,他们或三人一组,或五人一组,分散在各路的军队当中,他们站在大车之上,对监军卫瓘大人宣布的讨贼檄文,开始高声议论。

    他们还力数钟会冒舅骗剑、嫉贤妒能、残害忠良、假造诏书的种种罪恶。他们爆出的有些料,众军士根本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不光是他们在大车上侃侃而谈,下面还有人跟着附和。他们一问一答的,顿时吸引了不少军士上前围观。

    消息这一传开,围观者越来越多。众人越听越怒,有些军士便大着胆子,开始痛骂钟会。

    在大车上指责钟会的这些人,不仅知道那些他的阴私,还带来了洛阳方面的消息。他们将大将军如何驻兵长安,如何占领汉中,如何善待众将士的家属,都向大伙一一说了。眼下,已是人声鼎沸、群情激愤,众军士人人面露愤慨之色,个个义愤填膺,蠢蠢欲动。忽然,大营之外,传来了阵阵的擂鼓之声。车上的众人,一齐指向了声音的来处,喊道:“有人带头讨伐逆贼钟会啦!我们上啊!”说着便纷纷跳下大车冲了过去。众军士看有人带头,也纷纷效仿,潮水般涌向了鼓声的来处。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策划之人,正是司马炎。他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让胡烈的儿子——胡渊,率领他父亲的部下,出营擂鼓聚兵。随后,各路众军紧跟胡渊鼓噪而出。虽然无人督促,但是怒不可遏的众军,却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城门。

    这时的钟会,已经下定决心,正在给姜维的部下发放铠甲、兵器。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外边人声汹汹,好象是哪里失火了。过了一会儿,第二轮的报告到来,钟会等才知道:大批无人统领的士兵,都在向城门处涌来。

    钟会大惊失色,对姜维道:“这些军兵看样子是来作乱的!伯约,我们该当如何应对呢?”

    姜维答道:“那就只有打了!”这时候,钟会才想起来:如果让关押着的将领,和他们部下的士卒会合起来,那就全完了。他立即让姜维带兵,去杀掉那些被囚禁的众将。

    钟会把众将分别关押在成都东、南、西、北各处的官署之内。姜维分别派出了廖化、张翼、董厥各自率领三千人马,到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官署之内,去斩杀众将。他自己则率领五千人马,前往了相距蜀汉宫殿最近的北城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