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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六)

    干部参加了我与颖慧的婚礼,就要回北京了。

    我与颖慧到干部家里看望他,干部正在整理衣物,当年小梅送给他那件马海毛织成的毛衣已经糊得不成样子了,干部折得清清楚楚放到箱子里。

    颖慧道:“这衣服都成这样了,还能穿?”她不知道毛衣是小梅送的。

    干部叹了一口气,从箱子里取出毛衣,把头埋在毛衣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不舍地放到了旁边。

    “昨晚与小梅聊了吗?”

    “聊了,我对小梅说我们可以重头再来,小梅拒绝了。”

    我说:“你呀,怎么在一棵树上吊死?小梅虽好,你不见得找不到比她更适合你的人。”

    干部道:“初恋是最美好的。小梅一直说自己配不上我,其实我也不过考了个大学,与大家一样过普通日子。我不在乎她是不是有工作,是不是嫁过人,这些都是世俗的偏见,两个人能相亲相爱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我笑道:“你也太琼瑶了吧,想得真是天真。”

    颖慧道:“你不在乎可小梅在乎,你要尊重她的选择,她有她的尊严。”

    干部没想到颖慧突然说了这话,红了脸。我偷偷地扯了一把颖慧。

    颖慧不理我,接着道:“你以为小梅不再爱你吗?你错了,小梅就是因为爱你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你如果真的爱她,你就应该理解她、尊重她。”

    干部目瞪口呆地看着颖慧,不知道如何回答颖慧的话。

    我赶紧说道:“咱不说这些。干部,下午陪我到北峰寺走走,阿混马丁一起去。”

    从干部家出来后,我对颖慧说:“刚才你怎么这样与干部说话呀?你把他自尊心都伤了。”

    颖慧道:“我还不是为他好?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沉溺在这段感情中不能自拨,劝也劝不住,索性让他清醒清醒。”

    “也许你这真是好办法,希望他回北京后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北峰寺位于县城东北方向,是座千年古寺。寺门口一大片广场,有两株古榕树,郁郁葱葱。寺门口一幅对联“月灿榕林围一谷,波摇松岛应诸天”,字写得歪歪扭扭。

    阿混笑道:“这字真难看,我也能写。”

    干部道:“你别胡扯,这字水平高着呢。现代书坛中有一南一北两大女书法家,这是北方的女书家写的。这位女书法家师从胡小石先生,是国内著名的考古学家、书法家。许多人不知道北方这女书法家,却是我们南方人,只是长期在北方工作生活,被认为是北方人了。”

    阿混伸伸舌头:“看不懂,这字写得与小孩子写得似的,好在哪里了?”

    干部摇了摇头,道:“这隶书融入北碑,有金石味道,古拙而大气。我要是有这朝一日能练到如此水平,我也就知足了。”

    入了寺庙,见的出家人却是尼姑,阿混奇道:“这明明是寺嘛,怎么全是尼姑?”

    寺内环境清幽,五观堂边上种了许多株白玉兰、芙蓉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芳香四溢。几位老居士坐在藤椅上,数着佛珠,闭目念着佛。地上懒洋洋地躺着一条黄狗,打着哈欠,似乎也在入定当中。佛堂边上有菜园子。园子里种着卷心菜、花菜等蔬菜。大概由于女众的原因,一切整理地井井有条。寺内宁静而安逸,偶尔一些香客进来上上香,拜拜佛,都是轻手轻脚的。

    干部说道:“真羡慕出家人的这种生活。这种生活安定平和,与外面是两个世界。人生在世,不外乎解决两个问题:生与死。生的时候,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死的时候,走得更安祥一些。出家人了却生死,活得真自在。”

    我看着干部笑道:“干部,你突然大彻大悟啦?你连情字都看不穿,还谈什么生死?”

    干部道:“我本一俗人,活在红尘当中,心中念想哪里那么容易就放下了?”

    马丁笑道:“锤子当年还想出家呢,干部,你不会也想着出家吧?”

    “你让我发发感慨都不行?你们几个臭家伙,还让不让人讲话啦?”

    马丁怼道:“你与锤子一样,遇上点事便想逃避,人家阿混百折不挠,越战越勇,你难道不能学学他?”

    干部道:“阿混活得潇洒痛快,心里无牵无挂,没有痛苦。”

    阿混一听,不乐意了:“干部你胡说八道,谁活在世上没有痛苦?谁活在世上没有牵挂?你们看我天天快快乐乐,难道我遇上事要天天愁眉苦脸?我是变着法子让自己快乐。”

    干部吃惊地看着阿混道:“朋友这么多年,今天才第一次听到你讲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阿混笑道:“奶奶的,我与你朋友这么多年,到今天还没听到你讲出什么有水平的话来。”大伙笑了起来。

    我们四人逛了一圈寺庙之后,便回到了广场上。广场古榕树下坐着一位老人,摆了张桌子为人算命预测。春节刚过,许多人都想讨个好彩头,便围了老人算命。

    阿混兴致勃勃:“走,我们听听去。”拉了众人站在边上听。听了一会,那老人果然满口套话,我们没了兴趣,干部拉拉阿混:“走吧。”

    老人抬走头来,目光在我们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了干部身上,道:“这位小兄弟,我能给你看个相吗?”

    干部摇了摇头:“不用不用。”

    老人仔细看了看他,道:“小兄弟气宇不凡,命带贵格,今后必定大福大贵。”

    我们吃了一惊,便怂恿干部看相。

    干部笑笑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什么事都知道了结果,人生便没了意义。不看不看。”

    老人点点头。阿混道:“我们都结婚了,就你还没女朋友,来看看婚姻。”

    干部有些犹豫,老人说:“不用看了,你婚姻美满。”

    阿混缠住了老人:“老伯,算命怎么个算法?”

    老人看了他一眼:“你要算命还是卜卦?算命10元,卜卦30元。”

    阿混财大气粗地掏出了100元,对老人说:“算一算我今年的运气,这钱全给你了,你说仔细点。”

    老人焚了一柱香,取出三枚铜钱,往龟壳上敲了敲,口中念念有词,念毕将三枚铜钱放入龟壳中,摇了几次后倒了出来,如此数次,取了一张红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一会儿,老人问阿混:“你让我说实话吗?”

    阿混回答:“那当然。”

    老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卜得此卦为《天水讼》卦,《讼》还有个变卦,这个变卦不好啊。”

    阿混皱了皱眉头,打断老人说:“老伯,你讲什么我听不懂,挑些听得懂的来说。”

    老人说:“你听好了,年轻人,你的钱财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年你两次破财,农历四月一次,十月一次,四月是立夏之后,十月是立冬之后。立冬后犯官符。”

    “什么是犯官符?”

    老人回答得很简单:“吃官司,进监狱。”

    阿混呆了呆,问:“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老人摇了摇头,说:“我只测卦,不为人解灾。你多行善事,或许有救。”说罢便不理阿混。

    一行人默默出了寺。路上,马丁突然笑道:“阿混,你没事找事。大过年的测了这么一卦,这一整年如何过?”

    阿混呆了半晌,道:“听那老头子胡扯,我偏不信。”

    干部劝道:“你还是小心为妙,这事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