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本来，看完一场直播，就足以让林晓婉震惊不已，再加上文星北发来的这些一时来不及看的消息，林晓婉再一次被震惊到：她无法相信伍牧真的杀了文星北，而伍牧这一行为，已经是不打自招，赤裸裸地表示，他确实杀了那个人。她无法相信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自己心爱的男人，竟然杀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无话不说的朋友，她一时陷入深深地迷茫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手指深深插进凌乱的发丝中，抱着头左右为难，又将披头散发的脑袋深深埋入膝盖，过了一会儿，她又痛苦地抬起头来，表情扭曲地望着抢救室上亮着的灯，伍瑞此时此刻正躺在里面。一段短暂的时间内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但此时她还不能崩溃，她有太多的疑问，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找到答案，她不能就此崩溃了之。
于是她在心中慢慢积蓄力量，然后声嘶力竭地吼出声来，缓慢而沉重。吼声最后，她无奈地哭出声来，全然不顾医院旁人的提醒。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啊？我哥又不在？”伍瑞无奈地抱怨道，“今天可是圣诞节呀！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林晓婉微笑着替伍牧解释道，“他跟我说他上午有事，中午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伍瑞噘着嘴问道，“又没有车，时间又不多，两只脚晃着晃着就到中午了。”
“那就先在附近逛逛呗！”林晓婉站在街道上，左顾右盼，“到时候就在这附近吃个饭，等你哥回来了，再开车带我们去浪，怎么样？”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伍瑞微微点头。
正在二人逛街的时候，林晓婉便收到了文星北的消息。她胡乱看了前面一些文字和视频，心里对伍牧犯罪这件事，半信半疑。
对于文星北和伍牧两个人，林晓婉当然更相信伍牧，但视频中的伍牧行为怪异、行色匆匆，而且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人当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似乎确实有些可疑。况且，她所认识的文星北，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之徒，再加上他对自己真诚的感情，她也有理由相信他。
由于当晚闹了些矛盾，她也没有问清楚伍牧最后到底报没报警，如果他没报警，反倒真杀了人，那该怎么办呢？毕竟那晚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出手的。而且，伍牧之所以将尸体藏起来，恐怕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林晓婉在心中思前想后，早已没了逛街的兴致。
后来，她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直播间，看见了伍牧和文星北的对峙。尽管他们相对而坐，但由于收音问题和室外环境的嘈杂，她一时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她一边调高音量，一边将手机靠近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们对话的内容。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从身旁传来，与此同时，伍瑞也从身后发出尖叫。那一瞬间，伍瑞迅速冲上来将她的身体拉了回去，自己则由于巨大的惯性，往前倒了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伍瑞重重地摔在疾驰的汽车上，车辆应声停下，伍瑞则飞出数米开外。
林晓婉摔在地上，一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地上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臀部和手臂，久久难以起身。等到她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吓傻了。
只见伍瑞身旁已经围满了人，一滩暗红色的血液从她躺倒的身体下缓缓渗了出来，在深灰色的沥青路面静静流淌开来。
看着这一幕，林晓婉赶紧回身拾起破碎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只见她头发凌乱，语无伦次，悲从中来，失声痛哭。她静静地守在伍瑞的身旁，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这一次的等待，仿佛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
她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伍瑞迅速被推进抢救室，她则在门外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在这期间，她一连跟伍牧打了三个电话，却都没人接听，于是也只能给他留言，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无可奈何之际，她又想起了直播，等到再次进入直播间的时候，她便看到了刚才那最后一幕——伍牧一步一步靠近文星北，文星北退无可退之际，他举起尖刀，从文星北头顶，重重地插下。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整理好思绪，再次进入直播间，看起了直播回放。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可以确定的是，文星北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林晓婉撒谎，他也用自己的行动，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这一点。但这并不能让林晓婉高兴，而正相反，这让她有些痛苦和失落。
虽然知道了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林晓婉并不准备报警，因为这些内容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第一，她仍然深爱着伍牧，这份爱不是今天这一件事就能够动摇的；第二，虽然是文星北花尽心思布的局，但从视频回放中看，他输得一塌糊涂。
首先，他并没有从伍牧口中套出什么决定性的话来，因为伍牧很谨慎，虽然没有逃避这个话题，但一直在遮遮掩掩，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所用的一些词语，都没有直接提及“杀人”一事。
其次，伍牧看准了文星北不敢报警这一事实，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对方没有被激怒，倒是文星北自己先乱了阵脚。
最后，从精心布局的直播画面来看，显然他低估了伍牧的身高，有很长一段时间，伍牧的脸都不在画面中，只能拍到一个身子；而且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巧合，他的行为和他的设想简直是南辕北辙，他把自己出刀的动作拍得一清二楚，倒把伍牧拿刀的过程全都错过了。
正思索间，伍牧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见到他来，林晓婉赶紧收起手机，缓缓站起身，迎了上去。
想必是等到他和文星北的事情结束之后，他看了林晓婉的留言，才知道妹妹伍瑞发生了车祸。于是从文星北那里出来之后，他便慌慌张张朝医院赶来。
“怎么回事？”伍牧先是迎着林晓婉走去，抱着她的臂膀安慰一番后，放开她又径直走向急诊室紧闭的闸门，不停地搓着手，焦急地望了望头顶亮着的灯，又隔着玻璃望了望抢救室狭长的走廊，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人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林晓婉缓缓来到伍牧的身边，手掌交叉垂于身前，愧疚地小声说道。大概是再次想起了伍瑞伸手拉开自己那一瞬间的行为，林晓婉情不自禁又哭出声来，“瑞瑞……瑞瑞是为了救我……才会……”说着说着，便渐渐泣不成声。
“行了……”伍牧见状，转身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林小婉的肩膀，温柔地宽慰道，“别哭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原本稍稍劝住的眼泪再次扑簌而下，林晓婉啜泣道，“都怪我过马路还玩手机……没看车……瑞瑞就从后面……从后面救了我……她自己却被……被撞了……”
“那司机呢？”伍牧连忙问道，“他一点儿都踩刹车吗？”
“应该是踩了，我听到了刹车声，但已经来不及了！”林晓婉仍旧是啜泣道，“交警来了之后……司机就被带走了……”
伍牧急促地呼进一大口气，皱眉闭眼，然后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接着又捧起手掌，在脸上使劲搓了起来。
“放心，没事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伍牧仍然焦急地望着抢救室，似乎他能够透过墙壁，看到躺在里面的伍瑞，“她一定会没事的！”
此后，安静的走廊便只剩下林晓婉的啜泣。
然而与此同时，一辆车的车轮缓缓压过地上的砖石瓦砾，最后稳稳停下，苏寒和吴满从警车上下来。在他们身后，几辆警车也依次停下，警察纷纷下车。霎时间，空荡荡的一片建筑废墟之上，聚满了警察。
苏寒带领着众人走到一台挖掘机前停下，只见挖掘机旁，躺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众人看到眼前这幅场景，纷纷捂鼻皱眉。尽管如此，刑侦技术人员却没有片刻耽误，纷纷戴上手套走上前去，俯身勘验起来。
“我操！什么情况？”苏寒看到尸体后，表情夸张地问道，“谁报的警啊？”
“挖掘机的司机，”吴满回答，“他刚才在这里施工，一铲子下去，结果发现是个人，是具死尸，就立刻停下来了，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唉！他这也是够倒霉的！”苏寒站在废墟中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报案者，接着同情道，“别说是他，办案这么久，我看了都觉得难受，唉……”苏寒长叹一声，“好好安慰一下，到时候看看他需不需要心理疏导。”
“好！”吴满点头回答，“人已经被接到所里去了，估计正在做笔录，我打电话交代一下。”
就在吴满打电话的时候，苏寒仍是左顾右盼。见旁边围墙处有一缺口，他径直走了过去，站在缺口处左右望了望，面前的窄路空无一人，他又抬头眺望着不远处的住宅区。
见吴满打完电话，跟了过来，他又开口问道：“‘12·12’案那个林如海，是不是就住在前面？”苏寒仍是抬着头，朝“福康安”小区方向眺望。
吴满穿过缺口，站在那条窄路上，也朝苏寒眺望的方向望去，然后回答道：“没错！‘福康安’小区，就是前面那个小区。”接着他又转身来到苏寒身边，然后话锋一转，对苏寒说：“对了苏队，今天早上伍牧单独去了某个写字楼，林晓婉则和他妹妹在附近商圈逛街，刚才有消息说他妹妹出车祸了，已经送去医院抢救，现在伍牧和林晓婉都在医院。”
“这都到年底了，怎么都遇到这种事！”苏寒摇头叹气。
“苏队，这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法医武晨走到苏寒身旁，边脱下手套，边向苏寒汇报道，“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除了刚才挖掘机那一下，身上就只有脑袋后面有明显的外伤。另外，从血迹分布来看，这个地方也不是第一现场，是在死后才被人挪过来的，不过第一现场离这里应该也不远。”武晨站在缺口前的窄路上左顾右盼，一行人也正在窄路上搜集信息，他最后说，“我们目前现场能知道的就这么多。”
苏寒微微点头，闭眼思索，小声反复念道：“一周……”
突然，他又睁开双眼问吴满道：“小吴，大约一周前，林晓婉是不是开始出门了？她和伍牧两人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吴满迅速掏出手机，调出备忘录，将一周前的记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是，一周前的19号，林晓婉开始出门，先是和伍牧在咖啡馆见了一面，之后伍牧又送她回了家，下午临近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去上班，她们公司有聚会，最后又是伍牧接她回的家。”
“那当晚负责盯梢的是谁？就没有发现这巷子里有什么异常吗？”苏寒疑惑道。
“苏队，是我和老孙。”苏寒身旁一位中年干警上前回答道，“因为我们一直盯着伍牧，那晚他和林晓婉汇合之后，我就让盯着林晓婉的同事回去了。到这里之后，因为路窄，车子开不进来，当时伍牧也在巷口停车，我们就只能把车停在外面的马路上。当时好像是听到了一些叫声，但我们不敢打草惊蛇，而且那时伍牧也迅速跑了进来，我们想到他有那么大块头，又是练过拳击的，林晓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就慢慢跟在他身后，站在巷口往里望，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事发生，他们也像没事人一样，挽着手回家了，还在巷子里说说笑笑，我们也不好打扰，一直到他们转身进到小区，我们才回到车上。”
“你们也没进来看看？”苏寒问道。
“巷子就这么窄，前后有什么人一下就注意到了，而且他们这也是回家的路，他们进入小区之后，很长时间也没有再出来，也不会从另一边溜掉，他们回家之后我们就没用了，所以就没进来。”中年干警解释道。
“唉，行吧！”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小声分析道：“林晓婉出事后第一次上班，又让伍牧送回了家，也就是说，这两人当天晚上都在这里出现过，这人的死亡时间又恰好将近一周，这……”
突然，苏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叫住了已经转身要走的武晨：“武晨，等一下！”
苏寒快步追上武晨，先是示意他们将裹尸袋放下，众人不解，也只能照做，然后苏寒吩咐道：“打开！”
放在地上的裹尸袋被拉开后，苏寒仔细端详着尸体，头也不抬地问道：“武晨，这人身高多少？生前的体型，你能够大致判断出来吗？”
“身高大概在162cm到165cm之间，”武晨看着裹尸袋中的尸体，仔细推测道，“体型不会很大，体重应该在50kg到55kg之间。”
“那应该就没错，回去记得做DNA数据库比对！”苏寒心满意足地微微点头道，“要第一时间做！越快出结果越好！”
虽然不明白苏寒的用意，但武晨相信苏寒的判断，只好点头答应，他重新拉上拉链，和众人一起，将裹尸袋抬走了。
“DNA比对？”一旁的吴满疑惑地看着苏寒。
“我怀疑这人是李勇！”苏寒成竹在胸地解释道，“强奸未遂，死不甘心。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恐怕他是一直躲在这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这里没有监控，拆迁废墟上也没什么人，这里确实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估计他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林晓婉！之前可能是因为生病，林晓婉一直在家，而19号那天她第一天上班，也让李勇有了可乘之机，而且刚才那具尸体的身高体型，也和李勇相差无几！应该不会有错，就只等武晨的比对结果了！”
“如果这尸体真是李勇，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19号那晚他一定对林晓婉下手了，但最后伍牧和林晓婉一起回的家，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凶手就是他们二人其中一个？”吴满看着苏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亢奋，久违的亢奋。
“如果只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到现在都没报警，同样逃不了干系。”苏寒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他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说伍牧跑进小巷的时候，有同事跟在后面看，最后却只看到他们一起回家，还说说笑笑，那这‘办事’效率是不是太高了？作案时间是以秒为单位？”
众人听到这话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惊讶又困惑。他们哪里知道当晚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她的手指深深插进凌乱的发丝中，抱着头左右为难，又将披头散发的脑袋深深埋入膝盖，过了一会儿，她又痛苦地抬起头来，表情扭曲地望着抢救室上亮着的灯，伍瑞此时此刻正躺在里面。一段短暂的时间内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但此时她还不能崩溃，她有太多的疑问，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找到答案，她不能就此崩溃了之。
于是她在心中慢慢积蓄力量，然后声嘶力竭地吼出声来，缓慢而沉重。吼声最后，她无奈地哭出声来，全然不顾医院旁人的提醒。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啊？我哥又不在？”伍瑞无奈地抱怨道，“今天可是圣诞节呀！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林晓婉微笑着替伍牧解释道，“他跟我说他上午有事，中午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伍瑞噘着嘴问道，“又没有车，时间又不多，两只脚晃着晃着就到中午了。”
“那就先在附近逛逛呗！”林晓婉站在街道上，左顾右盼，“到时候就在这附近吃个饭，等你哥回来了，再开车带我们去浪，怎么样？”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伍瑞微微点头。
正在二人逛街的时候，林晓婉便收到了文星北的消息。她胡乱看了前面一些文字和视频，心里对伍牧犯罪这件事，半信半疑。
对于文星北和伍牧两个人，林晓婉当然更相信伍牧，但视频中的伍牧行为怪异、行色匆匆，而且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人当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似乎确实有些可疑。况且，她所认识的文星北，也不是什么信口开河之徒，再加上他对自己真诚的感情，她也有理由相信他。
由于当晚闹了些矛盾，她也没有问清楚伍牧最后到底报没报警，如果他没报警，反倒真杀了人，那该怎么办呢？毕竟那晚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出手的。而且，伍牧之所以将尸体藏起来，恐怕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林晓婉在心中思前想后，早已没了逛街的兴致。
后来，她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直播间，看见了伍牧和文星北的对峙。尽管他们相对而坐，但由于收音问题和室外环境的嘈杂，她一时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她一边调高音量，一边将手机靠近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们对话的内容。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从身旁传来，与此同时，伍瑞也从身后发出尖叫。那一瞬间，伍瑞迅速冲上来将她的身体拉了回去，自己则由于巨大的惯性，往前倒了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伍瑞重重地摔在疾驰的汽车上，车辆应声停下，伍瑞则飞出数米开外。
林晓婉摔在地上，一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地上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臀部和手臂，久久难以起身。等到她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吓傻了。
只见伍瑞身旁已经围满了人，一滩暗红色的血液从她躺倒的身体下缓缓渗了出来，在深灰色的沥青路面静静流淌开来。
看着这一幕，林晓婉赶紧回身拾起破碎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只见她头发凌乱，语无伦次，悲从中来，失声痛哭。她静静地守在伍瑞的身旁，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这一次的等待，仿佛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
她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伍瑞迅速被推进抢救室，她则在门外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在这期间，她一连跟伍牧打了三个电话，却都没人接听，于是也只能给他留言，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无可奈何之际，她又想起了直播，等到再次进入直播间的时候，她便看到了刚才那最后一幕——伍牧一步一步靠近文星北，文星北退无可退之际，他举起尖刀，从文星北头顶，重重地插下。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整理好思绪，再次进入直播间，看起了直播回放。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可以确定的是，文星北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林晓婉撒谎，他也用自己的行动，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这一点。但这并不能让林晓婉高兴，而正相反，这让她有些痛苦和失落。
虽然知道了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林晓婉并不准备报警，因为这些内容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第一，她仍然深爱着伍牧，这份爱不是今天这一件事就能够动摇的；第二，虽然是文星北花尽心思布的局，但从视频回放中看，他输得一塌糊涂。
首先，他并没有从伍牧口中套出什么决定性的话来，因为伍牧很谨慎，虽然没有逃避这个话题，但一直在遮遮掩掩，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所用的一些词语，都没有直接提及“杀人”一事。
其次，伍牧看准了文星北不敢报警这一事实，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对方没有被激怒，倒是文星北自己先乱了阵脚。
最后，从精心布局的直播画面来看，显然他低估了伍牧的身高，有很长一段时间，伍牧的脸都不在画面中，只能拍到一个身子；而且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巧合，他的行为和他的设想简直是南辕北辙，他把自己出刀的动作拍得一清二楚，倒把伍牧拿刀的过程全都错过了。
正思索间，伍牧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见到他来，林晓婉赶紧收起手机，缓缓站起身，迎了上去。
想必是等到他和文星北的事情结束之后，他看了林晓婉的留言，才知道妹妹伍瑞发生了车祸。于是从文星北那里出来之后，他便慌慌张张朝医院赶来。
“怎么回事？”伍牧先是迎着林晓婉走去，抱着她的臂膀安慰一番后，放开她又径直走向急诊室紧闭的闸门，不停地搓着手，焦急地望了望头顶亮着的灯，又隔着玻璃望了望抢救室狭长的走廊，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人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林晓婉缓缓来到伍牧的身边，手掌交叉垂于身前，愧疚地小声说道。大概是再次想起了伍瑞伸手拉开自己那一瞬间的行为，林晓婉情不自禁又哭出声来，“瑞瑞……瑞瑞是为了救我……才会……”说着说着，便渐渐泣不成声。
“行了……”伍牧见状，转身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林小婉的肩膀，温柔地宽慰道，“别哭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原本稍稍劝住的眼泪再次扑簌而下，林晓婉啜泣道，“都怪我过马路还玩手机……没看车……瑞瑞就从后面……从后面救了我……她自己却被……被撞了……”
“那司机呢？”伍牧连忙问道，“他一点儿都踩刹车吗？”
“应该是踩了，我听到了刹车声，但已经来不及了！”林晓婉仍旧是啜泣道，“交警来了之后……司机就被带走了……”
伍牧急促地呼进一大口气，皱眉闭眼，然后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接着又捧起手掌，在脸上使劲搓了起来。
“放心，没事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伍牧仍然焦急地望着抢救室，似乎他能够透过墙壁，看到躺在里面的伍瑞，“她一定会没事的！”
此后，安静的走廊便只剩下林晓婉的啜泣。
然而与此同时，一辆车的车轮缓缓压过地上的砖石瓦砾，最后稳稳停下，苏寒和吴满从警车上下来。在他们身后，几辆警车也依次停下，警察纷纷下车。霎时间，空荡荡的一片建筑废墟之上，聚满了警察。
苏寒带领着众人走到一台挖掘机前停下，只见挖掘机旁，躺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众人看到眼前这幅场景，纷纷捂鼻皱眉。尽管如此，刑侦技术人员却没有片刻耽误，纷纷戴上手套走上前去，俯身勘验起来。
“我操！什么情况？”苏寒看到尸体后，表情夸张地问道，“谁报的警啊？”
“挖掘机的司机，”吴满回答，“他刚才在这里施工，一铲子下去，结果发现是个人，是具死尸，就立刻停下来了，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唉！他这也是够倒霉的！”苏寒站在废墟中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报案者，接着同情道，“别说是他，办案这么久，我看了都觉得难受，唉……”苏寒长叹一声，“好好安慰一下，到时候看看他需不需要心理疏导。”
“好！”吴满点头回答，“人已经被接到所里去了，估计正在做笔录，我打电话交代一下。”
就在吴满打电话的时候，苏寒仍是左顾右盼。见旁边围墙处有一缺口，他径直走了过去，站在缺口处左右望了望，面前的窄路空无一人，他又抬头眺望着不远处的住宅区。
见吴满打完电话，跟了过来，他又开口问道：“‘12·12’案那个林如海，是不是就住在前面？”苏寒仍是抬着头，朝“福康安”小区方向眺望。
吴满穿过缺口，站在那条窄路上，也朝苏寒眺望的方向望去，然后回答道：“没错！‘福康安’小区，就是前面那个小区。”接着他又转身来到苏寒身边，然后话锋一转，对苏寒说：“对了苏队，今天早上伍牧单独去了某个写字楼，林晓婉则和他妹妹在附近商圈逛街，刚才有消息说他妹妹出车祸了，已经送去医院抢救，现在伍牧和林晓婉都在医院。”
“这都到年底了，怎么都遇到这种事！”苏寒摇头叹气。
“苏队，这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法医武晨走到苏寒身旁，边脱下手套，边向苏寒汇报道，“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除了刚才挖掘机那一下，身上就只有脑袋后面有明显的外伤。另外，从血迹分布来看，这个地方也不是第一现场，是在死后才被人挪过来的，不过第一现场离这里应该也不远。”武晨站在缺口前的窄路上左顾右盼，一行人也正在窄路上搜集信息，他最后说，“我们目前现场能知道的就这么多。”
苏寒微微点头，闭眼思索，小声反复念道：“一周……”
突然，他又睁开双眼问吴满道：“小吴，大约一周前，林晓婉是不是开始出门了？她和伍牧两人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吴满迅速掏出手机，调出备忘录，将一周前的记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是，一周前的19号，林晓婉开始出门，先是和伍牧在咖啡馆见了一面，之后伍牧又送她回了家，下午临近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去上班，她们公司有聚会，最后又是伍牧接她回的家。”
“那当晚负责盯梢的是谁？就没有发现这巷子里有什么异常吗？”苏寒疑惑道。
“苏队，是我和老孙。”苏寒身旁一位中年干警上前回答道，“因为我们一直盯着伍牧，那晚他和林晓婉汇合之后，我就让盯着林晓婉的同事回去了。到这里之后，因为路窄，车子开不进来，当时伍牧也在巷口停车，我们就只能把车停在外面的马路上。当时好像是听到了一些叫声，但我们不敢打草惊蛇，而且那时伍牧也迅速跑了进来，我们想到他有那么大块头，又是练过拳击的，林晓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就慢慢跟在他身后，站在巷口往里望，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事发生，他们也像没事人一样，挽着手回家了，还在巷子里说说笑笑，我们也不好打扰，一直到他们转身进到小区，我们才回到车上。”
“你们也没进来看看？”苏寒问道。
“巷子就这么窄，前后有什么人一下就注意到了，而且他们这也是回家的路，他们进入小区之后，很长时间也没有再出来，也不会从另一边溜掉，他们回家之后我们就没用了，所以就没进来。”中年干警解释道。
“唉，行吧！”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小声分析道：“林晓婉出事后第一次上班，又让伍牧送回了家，也就是说，这两人当天晚上都在这里出现过，这人的死亡时间又恰好将近一周，这……”
突然，苏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叫住了已经转身要走的武晨：“武晨，等一下！”
苏寒快步追上武晨，先是示意他们将裹尸袋放下，众人不解，也只能照做，然后苏寒吩咐道：“打开！”
放在地上的裹尸袋被拉开后，苏寒仔细端详着尸体，头也不抬地问道：“武晨，这人身高多少？生前的体型，你能够大致判断出来吗？”
“身高大概在162cm到165cm之间，”武晨看着裹尸袋中的尸体，仔细推测道，“体型不会很大，体重应该在50kg到55kg之间。”
“那应该就没错，回去记得做DNA数据库比对！”苏寒心满意足地微微点头道，“要第一时间做！越快出结果越好！”
虽然不明白苏寒的用意，但武晨相信苏寒的判断，只好点头答应，他重新拉上拉链，和众人一起，将裹尸袋抬走了。
“DNA比对？”一旁的吴满疑惑地看着苏寒。
“我怀疑这人是李勇！”苏寒成竹在胸地解释道，“强奸未遂，死不甘心。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恐怕他是一直躲在这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这里没有监控，拆迁废墟上也没什么人，这里确实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估计他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林晓婉！之前可能是因为生病，林晓婉一直在家，而19号那天她第一天上班，也让李勇有了可乘之机，而且刚才那具尸体的身高体型，也和李勇相差无几！应该不会有错，就只等武晨的比对结果了！”
“如果这尸体真是李勇，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19号那晚他一定对林晓婉下手了，但最后伍牧和林晓婉一起回的家，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凶手就是他们二人其中一个？”吴满看着苏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亢奋，久违的亢奋。
“如果只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到现在都没报警，同样逃不了干系。”苏寒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他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说伍牧跑进小巷的时候，有同事跟在后面看，最后却只看到他们一起回家，还说说笑笑，那这‘办事’效率是不是太高了？作案时间是以秒为单位？”
众人听到这话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惊讶又困惑。他们哪里知道当晚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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