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

    我和夏色的聊天终于还是不了了之，他单一方面的拒绝告诉我，这一段时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手指向手袖一伸，拿出一颗草。

    是的，一棵浓艳鲜绿的草。

    “可以治安眠的。”我想了想，只是这么说着。但其实还可以治疗些微失忆之症。

    他眼神望向我手里的草，浅色的眸子不染纤尘，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多谢。”他接过手说。

    医馆不大，走过亭台楼阁就到了夏色的住处。见他到了地方，我转身想要离开再找一处干爽遮风的地方躺一晚上。

    他拦住已经背过身的我。“天色晚了，你进去歇着吧。”

    “那你呢？”我说。他向来温柔良善，无论是多大的妖怪似乎都能得到他亲切的帮助。可我还是会为他这样的一视同仁而心许。一如初次见他的朝颜。

    他那么好，即使我落魄如乞丐。

    他平和的说。“我去医馆书房住一晚也不算将就的，你在这住下。”

    我点点头，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笃定我会接受。

    “好。”

    他很放心的留我一个妖在他的住处门口，什么也没说不让碰。

    我吱呀一声打开门栓，可见一屋子古朴又陈旧的摆设。半截未燃尽的白蜡烛，破了洞的床被，漏风的窗户，唯一显眼气派的是那张似乎不怎么使用的漆红色床。

    我躺倒在床，呼出一口凉气。这一天倒是真有些累，陪娇贵的富贵花瞎转悠了一圈才有所收获。

    累了累了。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在脸上投下温润的光，我鼻尖嗅到竹叶草药汁香，沉沉入睡，恍惚间突然想起一句，这还真是夏色的房间，他怎么放心交给我，便再也抵抗不住扑面而来的睡意。

    此时夜凉如水。

    夏色走在被藤蔓攀附的竹亭下瞅着月色，脸色却不那么明亮甚至带着抹愁容。月光照着看不见的阴影里，他的手指尖带着余下的震颤，不轻不重点两下他指尖下的叶尖。

    他其实有些病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一只小妖就有点舍不得这早已厌弃他的世间，甚至一瞬间有想过就这样离开带着她一起哪怕龙潭虎穴也要躲起来，让所有人妖仙魔鬼找不到寻不得。

    可他不能，他是罪，他来赎罪而不是为了得到世间的宽恕与慈悲。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片黑沉沉天色血红的石壁。石壁上挂着一个人，他在笑，那般没心没肺，似乎在向往来的人宣示些什么，是的，他的心和肺早就被一干饿鬼啃的一干二净毫无保留。

    就连他有时候也会想，他现在到底是鬼怪，还是妖魔。这两者一样吗，不，不一样的，前者可以赎完罪孽后再度投胎转世为人，而后者的他只能在黑暗里随着尘土归于自然。

    若是后者身为妖魔的他也实现不了自己的爱与恨了，他当年窝囊无能一如现在。可现在，他抬首望向眼前绿衣无尘的夏色，眼里含着带着贪欲深入沉渊的可怕笑意，事情有了转机不是吗？

    “哟，阁下，今日可是第四天了。可是阁下受不住特来讨个饶叫本将军放过你。”他张狂的说，嘴角一面淌血。

    夏色淡然道，“不是。”

    “哦？不疼吗。”他挑眉明里暗里挑逗。

    “尚且能忍的住。”

    好吧好吧，看来是个硬骨头，这么能忍。他想。

    “那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他疑惑不解。交易就是交易，既然不想解除交易又何必过来一趟找他这个活死人做什么。

    “我想知道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