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夏色睁开眼已是黎明拂宿，他也已经在床榻上坐了半夜。伸开手臂捋顺皱了点的衣衫，迷茫间似乎能闻到一股轻柔的药香，医馆在清晨也随之渐渐苏醒变得忙碌起来了。

    吱呀推开了腐朽的木门，依旧一夜未睡吹到早晨的凉风也不免清醒几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医馆的一天又开始了，妖怪们逐渐醒了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也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为自由而觉得安心的心跳声。

    他走过年久的走廊，路过的书童会朝他问些问题。“夏公子，前天来的蛇妖今早咳嗽的厉害，想朝你问诊。”

    他跟着过去，脑子里早已满是医书里的咳嗽之症的诱因和诊治方法，不急不慌。

    等他诊过脉写下药方后，又会被另一个更小一点的书童叫过去，他想问夏色疫病的药煎的可好。

    他点点头，让书童调大了点火候。“倒不是煎的不好，只是病患最近越来越多，药也要煎的快些才好。”

    书童点头。他离开又去了东西两个厢房检查病患情况，待事情结束，抿两口水，转站去了坐诊的北堂。

    左手把脉，右手写下浓墨写作的药方。效率高，却眉毛耸起没有时间舒缓。

    一晃，书童递过茶水给他，一饮而下，他看着手里的茶杯有些许走神。哦，原来是中午了。

    难怪，可怎么不见那只小妖呢。

    他清清嗓音，对旁边的书童问到，“昨晚那只小妖怎么今日不曾见到？”

    小童答道，“先生何必在乎一只如此羸弱丑陋的妖怎么样？”

    他微微扫了一眼眼前的小童。没纠正他，只是在等他的回答，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

    小童见许久夏色不曾答话，便知这必定是答的不对，要知道这位夏先生虽然有着可以和馆主一较高下的医术，脾气却比馆主好了不少的，甚至还颇有点悬壶济世的意味。

    他低下头颅，脑袋一转，答道，“没事的，先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只不知道来历的小妖一大早就和朝颜小姐出门，想必是结伴出去游玩去了罢。”

    夏色手指敲了敲杯沿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罢了，将午饭端来。”说完夏色长身站立几步走到了窗边，任那一缕阳光散落在他身上，带着倦意。

    小童似乎有些呆了，他是知道夏先生长的极美的，这么多天相处，却还是会被这美貌惊叹。直到夏色动了一动，将窗边的竹棍向上翘让阳光泄的更多些，夏色是极为喜欢春日的暖阳的。小童才反应过来，给夏色鞠躬赔礼，道是晚了吩咐匆匆离开。

    而夏色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凝望着眼前明媚不忧伤的阳光和怡丽的春日风景，眼底一片安详。

    他总是想如此，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半辈子过去，这一世如此结束该有多好。

    但是他看向眼前绿意绽开的整个妖界，忽然又想，若是一切值得换来妖魔两界生灵周全，便是让他就此死去又有何如。

    他早已是个死人，明明连阳光打在他身上半刻他都觉得奢侈，可为什么离开时还会觉得有些许不舍，是因为她吗？

    他忽而一笑，窗外飘来怡人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