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蒂娅薇儿
不同于集镇上的轻松愉快，此刻，黑龙堡垒内的气氛凝重到让人窒息。
明明外面的雪层可以将人淹没，可军营里却一点儿雪花都看不见。
来来往往的帝国军人接管了这座战争堡垒，从他们身上时不时流露出的肃杀气息来看，这支部队训练有素。
临时改造而成的审讯室里，一身黑色帝国军装的男人合上纸笔，他的领口与衣袖纹着暗银色枪纹，这代表他并非文职。
男人看着身前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奴隶兵，表情略有惊讶。
并非是他不够稳重，而是这个少年叙述地实在太过平静，可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些细节，却能令任何知道内情的人心头一惊。
“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是，大人。”
少年微微颔首，因为伤势缘故，并未行军礼，只是慢慢挪步走出了审讯室。
待到少年离开后，男人端起杯子饮口热茶，身后的副官递上来一摞资料。
“大人，有关‘苍蓝死神’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嗯，辛苦了。”
副官不铿不锵，行了个军礼：
“卑职职责所在。”
而后便安静退了出去。
很快，男人就将这份档案阅览了一遍，末了，他才舒展眉头将之轻轻放至桌上。
“难怪，有这种战绩，能跟狩鸦对抗，也算合理。”
“只不过‘雪女’跟‘傀儡师’居然也在，【王座】的执行官已经不够用了吗……”
随即，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将副官叫了进来：
“去探探那位克罗德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把这个奴隶兵让给我们，出价好商量。”
副官弓身颔首：“明白，大人。”
副官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男人食指轻敲桌面，翻开申请记录那一页，面色略有不满：
“军部那些混蛋，有这种好苗子居然不给通过？真是白瞎了帝国的军奉。”
不过想到这里曾经关押着两个恶神行走，军部的谨慎似乎也能够理解。
“多事之秋啊。”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单手扶额，有些苦恼。
接下来的报告该怎么写才好呢？
这次事件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措辞不谨慎的话，恐怕又会被关禁闭。
“啧，头疼啊。”
……
走出审讯室后，白幽径直来到隶属军食堂。
掌勺的伙夫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份特制的流食，白幽接过餐盘，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碗里的黑色糊状物冒着热气，在这寒冷的天气，这是难得的热量来源。
只不过他现在还处于修养时期，不适合吃太热的东西。
用木勺将黑糊扒开后，白幽静等放凉。
这是他清醒过来的第七天。
托那位战督大人的福，身为一介奴隶兵，白幽有幸被搬上了帝国军手术台。
在帝国军医精湛手法的救治下，他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
而且他昏迷后的具体情形，亚骨跟艾米也在第一时间描述了一遍。
半个月前的那场战争，从白天打到了夜晚，最后以两万帝国军长驱直入而结束。
据说帝国军早已在后方待命多时，却偏偏等到137师团隶属军跟联盟军拼杀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这很合理，隶属军本就是用来消耗的炮灰，没有哪个军官会为了耗材而增加己方战损。
自然，那些军功也属于帝国军，因为隶属军这边，几乎死光了，死人不需要军功。
这是上头派人来捞功勋的常用手段。
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137师团这次行动，本意也不是为了那点微薄军功。
顺带一提，军团长跟少部分亲临战场的高层没了音讯，据说已经战死，只是其办公桌上，摆着一方厚重印章。
他的承诺居然兑现了。
看着周围对未来满怀希冀的隶属军同僚，第一次，白幽在这里感受到除了沉沉死气之外的其他东西。
令人羡慕。
至于他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艾米曾满脸骄傲地告诉他，是仁慈美丽的‘战争女神’阁下力排众议，坚持把他带回了阵地。
只不过这一说法遭到亚骨否认。
连弓箭手自己也说不清，两人是如何从那种情况下安全脱身。
后来白幽才知道，从大骑士那里拿到的圆石，里面封存着一道空间魔法。
大骑士以他当时的位置作为坐标，通过某种手段传送过来，并顺便将他跟亚骨从那片领域里带出。
这是前几天，大骑士来看望时亲口告诉他的。
可从对方得知他跟亚骨曾误入黑龙国度之时，那片刻的错愕，令白幽察觉到这件事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但眼下也没必要去深究就是了。
艾米端着餐盘走过来：
“你那边结束了？”
“嗯。”
“伤好得怎么样了？”
“左肩还不行，腹部……已经能吃东西了。”
“是吗？看起来那位战督的黑伤药，效果还不错！”
艾米抬手扬了扬发丝，神情若有所思。
她很自然地坐在对面，餐盘里堆了满满的煎肉排。
瞥了眼白幽碗里的黑色糊糊，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香气扑鼻的肉排，艾米幸灾乐祸：
“白，你没口福啊，军官特供的餐食肉随便拿，味道也很不错。”
白幽默不作声地拨弄了几下碗里的黑糊糊。
见此，艾米本想再调笑几句，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没再开口。
远处，一头蓝色短发的安洁·梅利副队长看的直抓狂。
“艾米搞什么啊，这不赶紧冲上去抱他、亲他，然后抓到军营小黑屋里拿下？！”
“就是就是！”
“每次队长都费劲心思跑去搭话，还不讨好，看的我都难受。”
“早点表明心意不就好了嘛。”
旁边有女声附和。
一旁，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咳咳，我说，几位小姐，队长的事，我们是不是少插手比较好？”
安洁回头看了眼那名男队员，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
“不行！艾米太腼腆了！苍蓝死神又太冷淡，不趁着他受伤拿下他，以后艾米恐怕就没机会了！”
同餐桌的其他几位女队员点点头深表同意。
“啊这……”
男队员一时语塞。
自家队长，什么时候跟腼腆沾边了？
他下意识回想起艾米一枪砸碎敌人脑袋的场景。
嘶——
还是吃饭吧，作为小队里唯一幸存的男队员，女人的心思，他还是少揣摩为妙。
……
吃完饭，闲来无事，白幽决定去趟军需处看看。
虽然不能走出黑龙堡垒，但在军营里，他们这些苟活下来的奴隶兵，行动方面基本还算自由。
听亚骨说，自从帝国军接手黑龙堡垒后，老军需官就一直很忙，据说是在为那些战死者的薪金头疼。
那是一笔麻烦的糊涂账。
“你跟着我做什么？”
白幽瞥了眼身后的艾米，略显疑惑。
在食堂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艾米有话想说，可等到进食完毕，艾米也没说什么。
这个无意间救下的女孩，在某些方面，似乎意外的腼腆。
“跟着你，不行吗？”
白幽微微皱了皱眉。
见那双苍蓝眸子看过来，艾米的视线游移开，轻咳了几声，终于云淡风轻道：
“啊，就是想问你……退伍后，你打算去哪儿？”
艾米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以她对白幽的了解，他大概会说‘还没想好’或者‘自己也不清楚，’这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告诉他‘要不跟我一起回家’这样的含蓄告白。
至于她家在哪儿嘛……反正她说了算。
白幽微微歪了歪头：“谁说我要退伍了？”
艾米愣在原地：
“你的契约……没发下来吗？”
白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场战役之前，有人帮我赎回了契约，代价，是十年的效力时间。”
看见艾米发傻的模样，白幽罕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干净淡漠：
“恭喜你啊，终于获得自由。”
少年轻轻笑了一下，苍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欣慰与真诚。
在他身后，湛蓝天空下，一行黑隼在阳光下展翼，最终落入白茫茫的森林中。
……
从军需处出来，白幽腰间多了一个麻布捆袋。
七十三枚金币，外加几十枚银币，这几个月欠发的薪金和战功赏金，都在这里了。
连白幽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想必是老人家照顾了一些。
他边走边想，推开了营房的木门。
却险些撞上大骑士那宽阔的肩膀。
白幽下意识就要敬军礼：
“见过大人。”
艾瑞尔伸手抵住少年弯腰的姿势，无奈笑道：
“身为伤员，就别在意这些礼节问题了。”
白幽身上的伤势他曾亲眼见过，重刀伤和腹部贯穿伤。留下这两处伤势的家伙都不是常理所能揣测，可这少年却硬生生挺了过来。
根据弓箭手的陈述，留下重刀伤的黑袍被军刺贯穿左胸，最后借助圣遗物的力量遁走；至于腹部贯穿伤的始作俑者，也被死神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杀死，那是一头半龙形态的狩鸦。
真神的守墓人，狩猎闯入者的食腐乌鸦。
半神属国的衍生狩鸦，即便刚刚苏醒，那力量也远非寻常军卒可比。
更遑论当时还要承受神威的压制。
无论是身手、胆识、还有意志力，眼前的少年，都无可挑剔。
剩下的……只需忠诚。
翡翠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待到少年奴隶兵坐定，艾瑞尔终于将此行的目的展露。
乌黑的桌面上，白幽那份契约已经被解开。
他拿出一份崭新的契约放到桌上，平视对面的少年。
“苍蓝死神阁下，我现在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家臣。”
话音落下，大骑士那原本高大的身材忽然缩水，带着磁性的冷淡嗓音也渐渐变得尖细柔和。
“放心，这份契约，比帝国军部的契约要好的多，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她解开束起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一举一动间，带着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气势。
褪去伪装的女人站起身，弯腰将那份契约推至白幽身前。
“这是我的诚意。”
她微微笑着，眼中流露出与那张漂亮面容完全不符的野心。
白幽看了看桌上那份崭新的契约，又看了看身前高挑的金发美人，脸上适时露出冷意：
“……阁下的真名？”
“蒂娅薇儿·艾登·克罗德。”
她拿出一柄短刀，放在桌上：
“如你所见，只是庞大家族中的一个女人，却想要阁下为我效劳。”
是啊，一个女人……
白幽心里暗自想，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为了某些目的，发起了一场残酷的歼灭战。
几万人因此死去，某些非凡的存在，也因此重见天日。
那片笼罩科罗瑟山脉的大雾，至今还未散去。
而眼下，她的目的已经达成，黑龙堡垒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也即将抽身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白幽默默拿起短刀划开一道伤口，鲜血落在契约文书上。
“我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蒂娅薇儿同样将指尖的血滴按在契约书上，鲜红的魔力辉光将那张冷艳面庞映照的格外耀眼。
“你不会后悔的。”
“但愿如此。”
旧日契约无声地燃烧起来，新生的契约烙印出鲜红的羁绊。
也是，帝国的贪婪贵族，怎会只要求属下忠诚十年，它们恨不得让所有有用的人才为它们效力一辈子。
白幽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契约，已成！
明明外面的雪层可以将人淹没，可军营里却一点儿雪花都看不见。
来来往往的帝国军人接管了这座战争堡垒，从他们身上时不时流露出的肃杀气息来看，这支部队训练有素。
临时改造而成的审讯室里，一身黑色帝国军装的男人合上纸笔，他的领口与衣袖纹着暗银色枪纹，这代表他并非文职。
男人看着身前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奴隶兵，表情略有惊讶。
并非是他不够稳重，而是这个少年叙述地实在太过平静，可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些细节，却能令任何知道内情的人心头一惊。
“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是，大人。”
少年微微颔首，因为伤势缘故，并未行军礼，只是慢慢挪步走出了审讯室。
待到少年离开后，男人端起杯子饮口热茶，身后的副官递上来一摞资料。
“大人，有关‘苍蓝死神’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嗯，辛苦了。”
副官不铿不锵，行了个军礼：
“卑职职责所在。”
而后便安静退了出去。
很快，男人就将这份档案阅览了一遍，末了，他才舒展眉头将之轻轻放至桌上。
“难怪，有这种战绩，能跟狩鸦对抗，也算合理。”
“只不过‘雪女’跟‘傀儡师’居然也在，【王座】的执行官已经不够用了吗……”
随即，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将副官叫了进来：
“去探探那位克罗德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把这个奴隶兵让给我们，出价好商量。”
副官弓身颔首：“明白，大人。”
副官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男人食指轻敲桌面，翻开申请记录那一页，面色略有不满：
“军部那些混蛋，有这种好苗子居然不给通过？真是白瞎了帝国的军奉。”
不过想到这里曾经关押着两个恶神行走，军部的谨慎似乎也能够理解。
“多事之秋啊。”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单手扶额，有些苦恼。
接下来的报告该怎么写才好呢？
这次事件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措辞不谨慎的话，恐怕又会被关禁闭。
“啧，头疼啊。”
……
走出审讯室后，白幽径直来到隶属军食堂。
掌勺的伙夫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份特制的流食，白幽接过餐盘，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碗里的黑色糊状物冒着热气，在这寒冷的天气，这是难得的热量来源。
只不过他现在还处于修养时期，不适合吃太热的东西。
用木勺将黑糊扒开后，白幽静等放凉。
这是他清醒过来的第七天。
托那位战督大人的福，身为一介奴隶兵，白幽有幸被搬上了帝国军手术台。
在帝国军医精湛手法的救治下，他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
而且他昏迷后的具体情形，亚骨跟艾米也在第一时间描述了一遍。
半个月前的那场战争，从白天打到了夜晚，最后以两万帝国军长驱直入而结束。
据说帝国军早已在后方待命多时，却偏偏等到137师团隶属军跟联盟军拼杀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这很合理，隶属军本就是用来消耗的炮灰，没有哪个军官会为了耗材而增加己方战损。
自然，那些军功也属于帝国军，因为隶属军这边，几乎死光了，死人不需要军功。
这是上头派人来捞功勋的常用手段。
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137师团这次行动，本意也不是为了那点微薄军功。
顺带一提，军团长跟少部分亲临战场的高层没了音讯，据说已经战死，只是其办公桌上，摆着一方厚重印章。
他的承诺居然兑现了。
看着周围对未来满怀希冀的隶属军同僚，第一次，白幽在这里感受到除了沉沉死气之外的其他东西。
令人羡慕。
至于他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艾米曾满脸骄傲地告诉他，是仁慈美丽的‘战争女神’阁下力排众议，坚持把他带回了阵地。
只不过这一说法遭到亚骨否认。
连弓箭手自己也说不清，两人是如何从那种情况下安全脱身。
后来白幽才知道，从大骑士那里拿到的圆石，里面封存着一道空间魔法。
大骑士以他当时的位置作为坐标，通过某种手段传送过来，并顺便将他跟亚骨从那片领域里带出。
这是前几天，大骑士来看望时亲口告诉他的。
可从对方得知他跟亚骨曾误入黑龙国度之时，那片刻的错愕，令白幽察觉到这件事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但眼下也没必要去深究就是了。
艾米端着餐盘走过来：
“你那边结束了？”
“嗯。”
“伤好得怎么样了？”
“左肩还不行，腹部……已经能吃东西了。”
“是吗？看起来那位战督的黑伤药，效果还不错！”
艾米抬手扬了扬发丝，神情若有所思。
她很自然地坐在对面，餐盘里堆了满满的煎肉排。
瞥了眼白幽碗里的黑色糊糊，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香气扑鼻的肉排，艾米幸灾乐祸：
“白，你没口福啊，军官特供的餐食肉随便拿，味道也很不错。”
白幽默不作声地拨弄了几下碗里的黑糊糊。
见此，艾米本想再调笑几句，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没再开口。
远处，一头蓝色短发的安洁·梅利副队长看的直抓狂。
“艾米搞什么啊，这不赶紧冲上去抱他、亲他，然后抓到军营小黑屋里拿下？！”
“就是就是！”
“每次队长都费劲心思跑去搭话，还不讨好，看的我都难受。”
“早点表明心意不就好了嘛。”
旁边有女声附和。
一旁，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咳咳，我说，几位小姐，队长的事，我们是不是少插手比较好？”
安洁回头看了眼那名男队员，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
“不行！艾米太腼腆了！苍蓝死神又太冷淡，不趁着他受伤拿下他，以后艾米恐怕就没机会了！”
同餐桌的其他几位女队员点点头深表同意。
“啊这……”
男队员一时语塞。
自家队长，什么时候跟腼腆沾边了？
他下意识回想起艾米一枪砸碎敌人脑袋的场景。
嘶——
还是吃饭吧，作为小队里唯一幸存的男队员，女人的心思，他还是少揣摩为妙。
……
吃完饭，闲来无事，白幽决定去趟军需处看看。
虽然不能走出黑龙堡垒，但在军营里，他们这些苟活下来的奴隶兵，行动方面基本还算自由。
听亚骨说，自从帝国军接手黑龙堡垒后，老军需官就一直很忙，据说是在为那些战死者的薪金头疼。
那是一笔麻烦的糊涂账。
“你跟着我做什么？”
白幽瞥了眼身后的艾米，略显疑惑。
在食堂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艾米有话想说，可等到进食完毕，艾米也没说什么。
这个无意间救下的女孩，在某些方面，似乎意外的腼腆。
“跟着你，不行吗？”
白幽微微皱了皱眉。
见那双苍蓝眸子看过来，艾米的视线游移开，轻咳了几声，终于云淡风轻道：
“啊，就是想问你……退伍后，你打算去哪儿？”
艾米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以她对白幽的了解，他大概会说‘还没想好’或者‘自己也不清楚，’这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告诉他‘要不跟我一起回家’这样的含蓄告白。
至于她家在哪儿嘛……反正她说了算。
白幽微微歪了歪头：“谁说我要退伍了？”
艾米愣在原地：
“你的契约……没发下来吗？”
白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场战役之前，有人帮我赎回了契约，代价，是十年的效力时间。”
看见艾米发傻的模样，白幽罕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干净淡漠：
“恭喜你啊，终于获得自由。”
少年轻轻笑了一下，苍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欣慰与真诚。
在他身后，湛蓝天空下，一行黑隼在阳光下展翼，最终落入白茫茫的森林中。
……
从军需处出来，白幽腰间多了一个麻布捆袋。
七十三枚金币，外加几十枚银币，这几个月欠发的薪金和战功赏金，都在这里了。
连白幽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想必是老人家照顾了一些。
他边走边想，推开了营房的木门。
却险些撞上大骑士那宽阔的肩膀。
白幽下意识就要敬军礼：
“见过大人。”
艾瑞尔伸手抵住少年弯腰的姿势，无奈笑道：
“身为伤员，就别在意这些礼节问题了。”
白幽身上的伤势他曾亲眼见过，重刀伤和腹部贯穿伤。留下这两处伤势的家伙都不是常理所能揣测，可这少年却硬生生挺了过来。
根据弓箭手的陈述，留下重刀伤的黑袍被军刺贯穿左胸，最后借助圣遗物的力量遁走；至于腹部贯穿伤的始作俑者，也被死神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杀死，那是一头半龙形态的狩鸦。
真神的守墓人，狩猎闯入者的食腐乌鸦。
半神属国的衍生狩鸦，即便刚刚苏醒，那力量也远非寻常军卒可比。
更遑论当时还要承受神威的压制。
无论是身手、胆识、还有意志力，眼前的少年，都无可挑剔。
剩下的……只需忠诚。
翡翠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待到少年奴隶兵坐定，艾瑞尔终于将此行的目的展露。
乌黑的桌面上，白幽那份契约已经被解开。
他拿出一份崭新的契约放到桌上，平视对面的少年。
“苍蓝死神阁下，我现在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家臣。”
话音落下，大骑士那原本高大的身材忽然缩水，带着磁性的冷淡嗓音也渐渐变得尖细柔和。
“放心，这份契约，比帝国军部的契约要好的多，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她解开束起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一举一动间，带着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气势。
褪去伪装的女人站起身，弯腰将那份契约推至白幽身前。
“这是我的诚意。”
她微微笑着，眼中流露出与那张漂亮面容完全不符的野心。
白幽看了看桌上那份崭新的契约，又看了看身前高挑的金发美人，脸上适时露出冷意：
“……阁下的真名？”
“蒂娅薇儿·艾登·克罗德。”
她拿出一柄短刀，放在桌上：
“如你所见，只是庞大家族中的一个女人，却想要阁下为我效劳。”
是啊，一个女人……
白幽心里暗自想，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为了某些目的，发起了一场残酷的歼灭战。
几万人因此死去，某些非凡的存在，也因此重见天日。
那片笼罩科罗瑟山脉的大雾，至今还未散去。
而眼下，她的目的已经达成，黑龙堡垒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也即将抽身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白幽默默拿起短刀划开一道伤口，鲜血落在契约文书上。
“我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蒂娅薇儿同样将指尖的血滴按在契约书上，鲜红的魔力辉光将那张冷艳面庞映照的格外耀眼。
“你不会后悔的。”
“但愿如此。”
旧日契约无声地燃烧起来，新生的契约烙印出鲜红的羁绊。
也是，帝国的贪婪贵族，怎会只要求属下忠诚十年，它们恨不得让所有有用的人才为它们效力一辈子。
白幽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契约，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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