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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泪意

    “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做的小人、是我写的诗,一切都是我做的!”葵藿和其他下人被关在一个牢房内,泪如泉涌地大喊道。

    小胡子锦衣卫闻言,仿佛忽然来了些精神,命人将葵藿从牢房内拉出来,讯问道:“你做了?你为什么要做?”

    葵藿的目光在角绛身上的血肉模糊的伤痕上流连,又望了架着角绛的两个锦衣卫和他们身边巨大的油锅,圆圆的脸上满是悲痛,眼泪不住落下,抽泣道:“是。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小胡子正要继续发问,角绛斩钉截铁地道:“你没有做过!你一直和我在一起!”角绛何尝不知,葵藿是想为她顶罪。

    葵藿的眉头皱了皱,停止了哭泣,急切地说:“小姐!你莫不是痴呆了吗?那天上午,你和那些婢女在一起,我自己一个人溜到别的地方了!”

    角绛知道葵藿想要牺牲自己救下其他人,急于将罪往自己身上揽。可是,她不愿。难道,葵藿就不是一条珍贵的生命吗?

    角绛不由分说道:“你才是痴呆了,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今日竟说出这些话来,你莫不是发梦了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角绛忽然眩晕了下,她知道自己被打得伤太严重,她的身体太脆弱,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她闭着眼颤抖着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再睁眼,只见李成蹊出现在诏狱内,他跟在一个黄袍中年男子身后一步缓缓步入诏狱。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那漂亮的眼眸看向了这边。

    角绛望向李成蹊,李成蹊也默默地凝视着她。此时的角绛满身鲜血,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精神萎靡,站在油锅边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仿佛已经要撑不住了。她现在这副鬼样子,他能不能认出她?

    角绛的眸子黑白分明,她看见李成蹊面容肃穆,漂亮的眸子里很是有几分不忍和同情,她瞬间觉得自己从倔强不屈的钢铁女子,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她看见他站在那里,莫名地就好像有了依靠一般,坚硬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被严刑拷打的这段时间,她从不肯露出一丝软弱。可是现在,在他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很疼,她忽然觉得自己家中这番落魄遭遇很倒霉,她忽然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根本就不熟悉他,也只和他见过几次面,却相信他的心是柔软的,相信他是悲悯的,相信他会疼惜、会感同身受,相信他会在乎自己的遭遇,不会冷眼旁观。突如其来的泪意席卷了角绛,伴随着身体的痛苦,角绛的眼中一片湿润,但她努力克制自己。她永远不会流泪,只有弱者才会流泪,哪怕她再落魄,再痛苦,也不愿将这脆弱示于人前,这是她的骄傲。

    李成蹊跟着皇帝来迎老师出狱,却迎面见到这样的一幕。年轻的女子本该美好地在花园嬉戏,可眼前的女子竟被折磨成这样一副样子。他莫名地觉得这副面孔有些面熟。

    李成蹊定神凝视才发现,她不是那个穆勒押回来的角家的女儿吗?短短几天,竟成了这样。满身是伤,满脸血污,仿佛一株细弱的失去了生命力的枯藤。她是已经受了多种刑罚了。李成蹊看到了那扑出腾腾浓烟的油锅。

    只怕没有活路。

    可她为什么不同其他人一样认罪呢?事到如今,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个痛快的死吧。

    他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那是倔强的、不屈的眼神,也是委屈的、乞怜的、绝望的、信赖的眼神。

    她明明想哭却强忍泪水。

    之前,他便听穆勒说过这个案子的细节,猜想这只怕是个冤案。这一家人怕是得罪了什么人,仇家这是想借锦衣卫的手灭她全家。但诏狱是什么地方?刑讯逼供之下,没犯过的罪也得招。这一家人的下场除了死只有死。还不如三法司会审,即便仍找不出真凶,至少公正些,不会受刑致死。

    素来,冤假错案多如牛毛,他不能事事插手,也无暇事事插手。但这一件,既是被他撞上了、看见了……

    锦衣卫指挥使点头哈腰地引导皇帝等人往杨卫道那边走,皇帝丝毫没有注意到角绛这边的情况。

    几位锦衣卫的小官簇拥着皇帝和李成蹊,李成蹊随意与他们闲聊道:“这边是在审什么案子呀?”

    皇帝果然停住了脚步,转头问道:“嗯?”顺着李成蹊的视线看向角绛这边。

    一个锦衣卫小头头恭恭敬敬答道:“这是埠县县丞家诅咒案。”

    皇帝听到“诅咒”二字,来了几分兴趣,道:“诅咒谁?”

    锦衣卫小头头冒着冷汗答道:“诅咒的是……陛下。”

    闻言,李成蹊脸上的微微笑容瞬间凝固,如冰冻了一般,双眸冷冷地扫视了角绛和葵藿他们,冷冷道:“诅咒陛下?这一家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犯这滔天大罪?……”

    锦衣卫指挥使在李成蹊肩膀上拍了拍,给不快的皇帝赔笑道:“陛下,这些暴徒已经认罪。近年来风调雨顺,不知怎养出这等刁民,罪该凌迟,以儆效尤。”

    锦衣卫指挥使同李成蹊家关系甚好,李成蹊知道指挥使示意自己不要插手。只怕目前的案情不过是冰山一角,而隐匿于水下的部分,或许是连他也不能触碰的。若插手了这个案子,或许代价连他也不能承受。

    李成蹊默了默,再看向角绛等人。

    角绛已经体力不支,静静地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李成蹊想起那时囚车中角家一家人,也是男女老少几十口人,现在都要做任人宰割的替罪羊,稀里糊涂地殒了命。

    李成蹊心有不忍,终是淡淡道:“埠县不过乡野小镇,光天化日之下,乡野小民竟敢犯这万死之罪?恐怕这案子背后还隐匿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皇帝闻言,深以为然,不住地点头道:“送去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会审,务必审个水落石出。”

    锦衣卫指挥使讪笑着称是。

    皇帝再次举步,在锦衣卫指挥使的引领下来到了杨卫道的牢门前,皇帝一看里面杨卫道闭目在地上打坐,皱眉催促锦衣卫指挥使道:“还不快些打开?!”杨卫道闻言慢悠悠睁开双眼,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皇帝。

    这个乡巴佬竟还一副得意的死样子,皇帝心中一阵不快。但顾及自己比拟唐太宗的贤帝形象,皇帝压下心中不快,强装一派温和的气度笑吟吟对里面的杨卫道说:“那日爱卿进谏,朕犯了糊涂,错罚忠臣。这几天啊,朕心中总不得安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采纳爱卿的谏言。想到爱卿还关着,朕寝食难安。这不,急忙过来接爱卿出去。爱卿可千万原谅朕啊。”

    杨卫道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看皇帝昂着头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只有善于接纳臣子的建议,君主才能不被蒙蔽,不做那纣、桀一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盼陛下今后莫要再犯糊涂了!”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刚刚说的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机灵点的臣子听了都要自觉诚惶诚恐,这乡巴佬竟还当真,竟敢顺着自己的谦辞来批评自己。他可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啊?!皇帝真想拿那椅子往这个死乡巴佬头上砸过去!眼神扫过李成蹊和周围的锦衣卫,为了树立明君的形象,只好强压心中不快,笑容满面道:“那是自然!朕已反思自己,今后将广开言路、虚心纳谏。”

    至此,杨卫道终是昂首挺胸地出了狱。

    而角绛趴在冰冷的地上几近昏厥,不得动弹。

    就在几日前,她们一家还无忧无虑。她从前总觉得在家里呆着无聊,想要跑到外面玩。可现在,她才明白,在微风轻拂下、在鸟语花香中,只要她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坐在凉亭吃点心、或是在花园里散步,就已经是多么宁静、多么幸福的日子。可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都是因为这场构陷。

    她料想,这个隐藏于暗处的阴谋,或许是从那一个晚上开始隐现。

    角绛生活的那座偏远小城叫埠县,她的父亲是埠县的县丞。那一晚,深蓝的夜幕笼罩着整个县,皎洁的月光柔顺地四处倾泻,安谧的夜晚人人睡去,唯有角绛执着画笔还沉迷于画画之中。

    巡夜的更夫沙哑的嗓子敲锣,锣敲二记,梆敲二次。角绛的贴身侍婢葵藿将角绛扛起来,按到床上,粗声道:“小姐,夜已二更,您可快睡吧!且别贪玩了!不然我要报告老爷,小心他罚你三天不能出房间!”

    葵藿皱着粗黑的眉头为角绛掖好被子,大力揉着已经张不开的眼睛。看到她这极其困倦的样子,角绛心知她极其忠心以至于非要等自己睡下才离开,虽然自己还有事想干,却也有心让葵藿早些去睡,故认命地躺好不动,挥手示意葵藿退下,闭上眼睛道:“知道了知道了,‘您’也请快去睡吧。再啰嗦,我就只好勉为其难明天拿你开心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