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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底是咸还是淡?

    天蒙蒙亮,崔晖开始收拾木匠的工具,斧头,刨子,锛,锯子,墨斗,弯尺,凿子等。

    由于手艺好,会做的东西也多,再加上崔晖性格使然,他比别人更注重这些细节。刚入行时,工具都是相互串着用。有时候会因为一个工具,耽误一天的活,做了几年的木匠,崔晖狠心把工具制齐。

    扁担齐口,挑着就走,两个箩筐一前一后,崔晖慢悠悠地出了门,扁担一上一下,有频率的晃悠着。

    以大队为界,村东王姓赵姓居多,村南刘姓和陈姓居多,村西牛姓和郭姓居多,村北崔姓和李姓居多。

    今天去的是村东头,王家。

    崔晖挑着担子出门就碰到了牛老三。他推着二八大杠,嘿嘿笑着,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崔晖,故作惊讶道:“晖叔,怎么又挑上工具了,鱼塘真的黄了。”

    牛老三可谓春风得意,倒不是真心笑话崔晖,而是觉得自己在县城上班,已经高高在上了。

    “我去临县上班,在烟草局,上了几天班了,听说你养鱼,也没顾上去看看就黄了?可惜呀,好好做木匠吧?去县城上班,你也没我这关系呀?”他嘚瑟中带着嘲笑。

    崔晖知道牛老三在显摆,他讥讽道:“呦,都到县里上班了?”他伸出大拇指:“了不起,比我强啊,是考上的?”

    牛老三顿时不高兴了,谁都知道他有一个当干部的哥哥,在烟草局给他找了临事工的活干,说白了就是去打杂。

    牛老三立刻变了脸色,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笑意。他说道:“晖叔,你这是笑话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无论是进了县里,还是市里,都要低调一些,别引起别人的反感,咱都不是外人,叔说的,你听着,除非你不回这个村子了。”崔晖说完,就挑着担子走了,留下一脸郁闷的牛老三。

    “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今天村东路送水,家里没有水,赶紧接水啦。”村大队的喇叭不断地重复喊着。

    听着熟悉的喊声,崔晖向大队瞥了眼,也没看到院子有什么人,正要走时,被支书刘明翰叫住,他说道:“老弟啊,怎么又挑上了。不是我说你,不能轻言放弃。这样,窑坑那块不行,我给你重新寻摸一块地,离水渠近一点的,怎么样?项目咱们还得接着搞啊!全体社员还等着你带领我们致富呢?”

    崔晖摆摆手,笑道:“刘支书,你这是送高帽子,我戴不合适。你送牛老三吧,人家在烟草局上班,估计还能给你弄两包烟抽。给我没用!”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聊呢,牛老三骑车过来了。

    刘明翰看了眼牛老三:“这不烟草局的干部吗?啥时候给弄两包好烟抽抽?”

    牛老三嘿嘿笑道:“刘支书放心,明天我就给整两包,咱们村里肯定没有的好烟。”

    “你们聊。”说完,崔晖挑着担子走了。

    “好,你先忙,回头我把项目和地都给你准备好,有空来坐坐啊,我介绍你入党!”刘敏翰说完,摸了一根叼着嘴里,看着崔晖的背影摇摇头,进了大队的院子,他把牛老三凉一边了。

    牛老三尴尬地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只是人都走了,他骑上自行车,灰溜溜向临县走去。

    崔新和他徒弟宝义正在开料,崔晖姗姗来迟,宝义看到崔晖喊了声:“晖叔。”

    “嗯。”崔晖点点头,这个腿脚不好使的家伙,是自家的侄子,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后遗症就是一条腿落下残疾,做木匠不用爬高,也不用来回跑,倒也合适。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因为腿残疾找不到媳妇,崔晖觉得可怜,就让他拜自己为师,但宝义坚持拜崔新为师,崔晖也就没有强求。

    崔新撇撇嘴,脸上看不出喜怒,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新哥,别绷着脸,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怎么都是过一天,所以我们要面带微笑。”崔晖习惯性的扶了扶厚重的劣质眼镜,露出一个微笑,他强调道:“微笑。”

    “新哥,你画线,我和宝义开料。”说着他拿出手锯,和宝义面对面坐下,一来一去的拉着手锯。

    木方子在手锯的齿牙下如同豆腐被切成各种形状。看着满头大汗的宝义,崔晖勉励道:“宝义啊,这开料拉锯是体力活,同样也是技术活儿,这儿拉锯用力不匀,做门,做大件家具可以刨,但要做雕花,拼接,镂空物件,就是柴火了。”

    “做木匠也要懂创新,老木匠讲究雕花一气呵成,我倒觉得拼接更省事,包括镂空物件,只是,我们的白胶粘不牢固,如果能够研究出一款……”崔晖想了想,继续说道:“超级……对……超级强劲胶,是不是可以改变木匠的……”

    崔晖话还没说完,被崔新打断,他说,道:“打住……打住,别胡说八道,你把基础教他就行,创新就算了。”崔新怕他带坏徒弟,赶紧制止。如果徒弟再和崔晖一个德行,他这儿木匠活就做到头了。

    “新哥,莫不是动心了吧?回头你摆一桌,我们好好聊聊超级强劲胶。”崔晖说着,看了眼埋头干活的宝义:“到时,你也去。等我们发财了,这媳妇不就有着落了吗?”

    “噢,晖叔,到时你一定要叫我,我一定去。”宝义听到媳妇两个字,立刻兴奋起来,嘿嘿笑着应一声,又低头干活。

    看着干活更起劲儿的宝义,崔新是打心底佩服崔晖,几句话就忽悠宝义的不分东西南北。他收起墨斗,看着崔晖笑道:“想要蹭饭喝酒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怎么,我管不起你一顿酒?”

    “我今天先摆一桌,请我们的大师傅们搓一顿,怎么样?”一个爽朗声音从街门外面传来,随后王克桢推着二八大杠进来,他看了眼崔晖,和崔新说道:“至于他说的那个超级强劲胶就算了,卯榫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比较守旧,就不赶那个什么胶的时髦啦。”

    这是今天的主顾,在乡棉站上班,一身干部穿着,拎着一个小包,派头十足,他指了指车筐:“猪头肉配上二两高粱酒,绝配,喝完回家休息,明天再做。”

    “那感情好,今天就陪王叔喝点,吃的好,活做的就好。不吃不喝,那就不好说喽。”崔晖开了个玩笑,然后指着崔新,对王克桢说道:“喝了酒,我把门装反,到时王叔就进不了屋,别怪我哦。”说完,两人都笑了。

    崔新忙着画线,抬头看着他们谈笑,暗叹,这一点我不如他,当然这是性格使然。这年头,人们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想要挣钱又馋酒肉,他觉得自己应该融入他们,改改沉闷性格。他说道:“今天上午可大件,下午拼接框架。即能喝酒吃肉,又不耽误功夫。”

    “好,好。就这么办。我去切菜伴肉,你们忙着。”王克桢请喝酒是真的,但也不想误了做活,说完,他就进了做饭棚子准备酒菜。

    宝义嘿嘿傻乐,这种场面,没他说话的份儿,他也不会说。但他觉得跟着晖叔,能学不少东西,只是拜了崔新的师,他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崔晖是近视眼,他拜了崔新,现在发现是自己错了。

    中午太阳高照,他们围坐在一颗老榆树下,大葱伴的猪头肉,足足有四斤肉,满满一大盆子,看着让人直流口水。崔新和宝义乖乖等着王克桢去拿酒,看着肉愣是没动筷子。

    崔晖忍不住挑了一块又肥又的放到嘴里咀嚼着,还口齿不清道:“香,真香,这肉不咸不淡。”说着他又挑了一块,放到嘴里:“好吃,好吃,味道刚刚好。”

    宝义有多半年没有吃肉了,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晖叔,到底是咸还是淡。”

    崔新接着说道:“这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就算吃完,估计也说不出个咸淡。”

    “不管是咸还是淡,只有吃了才知道,你问他,估计是不能解馋了,不如自己吃一块尝尝?”说着,王克桢打开酒瓶,每人倒了一小盅。

    大家同时举杯,碰了一个,放下酒杯后,他们的筷子就没有停下。倒不是没有礼数,一个是饿,为了这一顿酒肉,一上午干了一天的活,这一点从主顾王克桢的表情上看,他至少是满意的。主要是太馋了,宝义半年多没有见腥,崔新至少二三个月。崔晖好事儿,到处去蹭吃喝,倒也没那么馋。

    等大家吃饱喝足,崔晖挑起话头,看着王克桢问道:“王叔,我家有点棉花,想卖给棉站,到时照顾一下!”

    王克桢喝酒脸色发红,他在棉站当会计,有着绝对的权威,崔晖说的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他说道:“好啊,等你去了找我,给你一个高价,先说好,你可别加水压份量。”找熟人不就有水分吗?这么多人在,他总不说,你加点水,我给你高价吧。事实上,这话是说给崔新听的。毕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崔新端起一碗水,喝了一口,他昨天早上去崔晖家,屋里除了装粮食的缸,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棉花,自己家倒是有一堆。这小子打的什么注意,他面露狐疑,但也没有当场发问。

    “我是那种人吗?去年是下雨返潮,我晾干才去的。这几天得有三十几度吧!棉花里想藏也藏不住水呀。”崔晖去年加了水,压了秤,下等当上等,多买了几块钱,他给王克桢买二包烟,算是回报,今年又想故技重施。

    “你呀,别过分就行,棉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被人发现,会说闲话的。”王克桢可不信这小子能拿上等棉花,好在这小子会办事,上次看在一个村里的,就帮了一把。

    事后,崔晖买了两包好烟硬是塞给他,让他送给站长,他还有有些发蒙,当时站长是刚调来的,准备把会计换成自己人,他后知后觉。

    不知崔晖怎么看出来的,他把烟送给站长,算是站了队,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换人了,他会计位置也坐稳了。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崔晖。

    事后崔晖也没有找过他,这让王克桢高看一眼,要不有这个情份,这猪头肉,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