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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工人,工人

    傍晚将至,国王酒店豪华的黑车四人马车格格不入地停在了伯恩区破败的街头。

    走下车,踩在煤渣路上的白晓明看见不远处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多萝西,今天的她随身斜挎一个小包,手里拿着本子和钢笔,脖子上还挂着相机。

    看样子今天的采访,如果没有白晓明一行,她是打算独自完成的。

    白晓明走向她并且伸出了手,而多萝西虽然看到他从那辆豪华马车上下来后,就明显地展示出了本能的抵触,但皱了皱眉,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至于跟在后面的安可和托特,他们在火车上也是见过多萝西的。

    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一夜之间白晓明会和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混的这么熟。

    当然,对于这次的采访,他们是举双手赞同的——这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

    简单地互相介绍后,四个人沿着街道向伯恩区的深处走去。

    伯恩区的破败和无法街是有所不同的,煤渣铺成的道路相对宽阔,两侧的房屋也多了一些两到三层的样式。

    不过,虽然带上了一些“现代化”的痕迹,但这里的路面依然是污水横流,建筑房屋也多是一副衰败的颓相。

    相比无法街那种整体懒散的风格,路过的人们明显带着一种“时间极度不足”的匆匆感,但脸上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源于贫穷的阴霾。

    这个点,工人们还没下班。

    由于夜间闲时的电费,具体是晚九点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比白天更便宜,所以工人们采取两班倒的工作方式,白班时间是上午10点到凌晨2点,夜班则是下午5点到第二天早上9点,所以很多凌晨下班的工人都会在下班后来上一杯。

    是的,16小时工作制。

    而且这个“白班”似乎也没有那么白。

    至于工人的轮换,中间出现了上午9点到10点的一小时空窗期,是因为……机器要休息。

    “呵,‘机器要休息’,我们顶着16小时的工作,但是机器要休息。”

    在路边随机采访了几个夜班上工的工人,其中一个这样说道。

    “你就知足吧,在工厂总归好过种地或是在街边饿死。”

    另一个小个子开口,并且引来了一阵认同。

    “就是就是,不论如何,我们至少还能在下班后喝上一杯啤酒。”

    “感恩世界神……”

    “感恩世界神。”

    由于贫穷,这些工人往往是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睡通铺,而一些倒班的夜班工人,则干脆租用那些白班工人的床来睡觉。

    “钱是不敢多花的,这里虽然累,但总归有个奔头,再工作几十年,等老了就可以回到乡下买一栋房子,安享晚年了。”

    被采访的一名大概二十出头的女工如是道。

    …………

    …………

    晃了一个小时左右,工人才纷纷下班,随着人流,白晓明和多萝西钻进了一栋老旧的公寓中。

    走进公寓一间敞着门的房间,只见不算大的客厅当中间摆了半圆形的一溜椅子,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厚重的烟味。

    此时已经有几个人在这里了,见到多萝西和白晓明一行人,其中一个瘦削但精干的男人走过来和他们握了握手。

    冷眼看过去,这家伙颇有几分杨坤的气质,他叫德莱文,是这家的主人,一名搪瓷工人,手下管着几个人。

    由于算是技术人才,所以才有钱买下这间老旧的房间。

    白晓明记得今天的采访是因为明晚工人们要进行一场游行,而今晚则是游行前的最终会议。

    这里就是会议的举办地点,一个好消息是,“信封”卡尔的杂货店就开在附近。

    “这位是?”和多萝西聊了一会后,德莱文扭头看向白晓明。

    “我的一位贵族朋友,这次请他来,是想让他提出一些有拓展性的见解。”

    德莱文中肯地伸出手:“欢迎你。感谢你来见证我们的这次运动。”

    一个不卑不亢,且很有领袖气质的人,白晓明观察了他一会,在心中下出结论。

    只不过他言谈中的那句“感谢见证我们的运动”,却是故意忽略了多萝西口中那句“提出有拓展的见解”。

    白晓明没说什么,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又等了一阵子,陆陆续续的工人们开始涌进房间,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

    看起来,摆成半圆的椅子并非每个人都能坐,那里坐的基本都是附近各个街区或者工厂在这次游行中的组织者和话事人。

    多萝西凭借《伊尔劳动报》记者的身份分有一席,而白晓明三人则只好站在她身后了。

    她似乎觉得让一个贵族站在自己后面有些不妥,但白晓明挥挥手表示这没什么。

    随着工人的云集,屋子里的烟味愈发浓重,肉眼可见的薄雾在屋子里凝集,一些后来的,甚至挤到了卧室里去——大概原本的安排并没有邀请这么多人,但大家还是自发自愿地前来。

    不过虽然人很多,现场也愈发趋向安静,后面的人扯着脖子想看清客厅里的动向。

    等到半圆的椅子全部被坐满,德莱文清清嗓子,站到了那个半圆的中间。

    “先生们,”他的目光扫过安可、多萝西和穿梭在人群间递上寡淡茶水的自己妻子,又加了句“女士们”,“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得来说,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明晚的游行活动,而进行最后的确定和动员。”

    “众所周知,在目前的各种人群中,我们这些工人算是最辛苦最劳累的,我们每天至少要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可我们的生活呢,并没有变得很好,工伤,甚至累死的都大有人在。有的人看见我们,会说‘哎,你们看工人就是比我们更健康,看看他们的肌肉,看看他们那黝黑强健的身体,能在工厂做工,真的是穷人们的幸福’,可是实际上呢?”

    “就我所知,前几天在保罗的工厂,”他指向椅子上的一个男人,“就有一个人因为工作时间太长在夜班犯困而被机器打断了腿,而他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是‘那条腿的靴子里还有五枚10面值的银币’!”

    “这个可怜的家伙,为了养活自己的三个孩子,和妻子没日没夜的工作,每天下班后就跑去中城区兼职搬运货物,有的人就会问了‘那为什么你一定要做两份工作,不这样的话你也不会犯困了’,可是为什么要做两份工,在场的朋友们,难道你们的心中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