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朝辞浅月,暮归苏朽 » 第6章 魂入幻曲

第6章 魂入幻曲

    在众多人马的四散寻找下,李将军很快就和王将木川零在一处山涧会和,山涧底下有一帘洞,他们要找的人就藏身此处,一直没有离开。

    李将军分布将士将这处帘洞团团围住,不留给对方一处可以逃走的缺口,但郡主在他们手上,他也不敢贸然闯入,只在洞口喊话道:“识相的交出郡主,我李某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马蹄铮铮,踏破山石,卷起黄沙漫天,过林惊鸟折木,如此浩大的声势洞中之人早有所觉,不过他们并不急着走,反而像在刻意等他们前来。

    时辰到逸灵咒成,一刻不停歇起术的柳叶兮突然晕倒在一旁,而原本失去知觉的南宫沫却缓缓苏醒,悠然起身盯着那具倒下的身体邪魅一笑。

    “此去王城,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寒陌岚扫过一眼倒在一旁骨瘦如柴的躯体,冷言道,“杀她一人,可不足解族人覆灭之痛。”

    此时的南宫沫毫无郡主单纯之态,眼神中充满杀意,身陷敌营却游刃有余,十分诡异,只听她自嘲似的一笑,语气狠厉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南宫迟廷,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言罢,自幼不通魂术的南宫沫却出掌打伤了自己,下手还不轻,看上去她被雾漠的人劫走的确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寒陌岚的嘴角露出几分讥诮之意,这些人是生是死她是完全不在意的,可这非要与天命斗一斗,甚至不惜以命相抵的豪赌精神,她心底是有着说不清的几分酸楚的,但这种细微的情绪很快便被她掩盖过去,最后她只觉着以卵击石的行为实在可笑罢了。

    劫走南宫沫后,寒陌玦始终不言不语,直到他听到洞外之人的喊话,才架起晕倒在地的柳叶兮道:“你走前面,后方有我。”

    寒陌岚莫名有些感动,羽扇扇了扇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感慨道:“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姐姐没有白白疼你。”

    虽然他面具遮面瞧不出他的表情,但依照以往惯例,他十有八九也是一脸冷漠,不为所动了。

    玩笑过后,寒陌岚柳眉一弯,将羽扇架于南宫沫颈动脉旁,客气道:“请吧。”

    南宫沫与她相视一望,乖乖在她的控制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洞口,下一秒便挤出了眼泪,当着众人的面哭哭啼啼道:“李将军,木将军,救我。”

    见郡主身上有伤,李将军登时便不淡定了,长剑直指寒陌岚姐弟道:“宵小之辈,连南宫长老的爱女也敢伤,我看你们是活够了。”

    “哟,李将军还和年轻时一般狂妄。”寒陌岚刻意将羽扇压得离近南宫沫脖颈一寸,轻笑道,“扇刃锋利,李将军就不怕我误伤了她?”

    “你敢!”

    寒陌岚还道是何人如此放肆,扭头才瞧见了从李将军身后探出来的一张长相实在惹人生厌的长方脸,长吸一口气道,“小哈巴,你还活着呢?”

    “爷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童奕满脸傲娇地回道,丝毫不在意对方为何称自己为小哈巴,想是他盛名在外,有些绰号也不奇怪。

    所以他自动忽略了“小哈巴”这个称呼,全然不知“小哈巴”和“哈巴狗”这两个名词的含义其实是一样的。

    话不多说,木川零陡然拉回画风道:“交出郡主,我们可留你一条退路。”

    对方仅有三人,而他已等来了增援,按说若是两方交锋他的胜算更大,但南宫沫的命握在寒陌岚手中,距离太近,稍有不慎便是两败俱伤,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眼下也只能与她有商有量着来,各退一步。

    寒陌岚倒也爽快,一口答应道:“正合我意。”

    李将军抬手示意手下为几人留出一个后撤的豁口,但目光一直锁定在寒陌岚姐弟身上,时刻警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随着几人小心翼翼地向侧方撤去,木川零方才注意到柳叶兮的存在,他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何事,但她昏睡的状态着实令人生疑。

    但眼下也顾不上这许多,对方也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寒陌岚在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后,推开南宫沫,挥扇起风带上身后两人跑了。

    李将军有礼有节地接住南宫沫,立马调运魂力替她疗伤,心中是焦急难耐。

    这时,童奕又笑呵呵地凑到他跟前道:“将军,来时我让手下准备了马车,主要是想着郡主千金之躯,骑马颠着有失尊贵,这马车……”

    李将军直接忽略了他的声音,一脸心疼地对南宫沫道:“幸好有惊无险,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爹爹交代。”

    南宫沫摆摆头道:“是沫儿任性了,不怪李将军。”

    李将军仍是自责,低声道:“走吧,先乘马车回去。”

    南宫沫点点头,随他上了马车,留下童奕在风中凌乱。

    木川零路过他的时候,顺口一句:“童卫领有心了。”随后一跃上马跟在李将军左方奔赴回玉冰宫。

    寻回郡主,他方才与驾马在后的凉真寒暄一句:“凉真将军,久违了。”

    凉真没想到澴河平乱的一面之缘他还能记得自己,抱拳回道:“久闻王将骁勇善战,幸会。”

    日头越来越沉,太阳西下,明月升起,随着天上浓云拨散开来,月色也渐渐染上了一段殷红。

    每每今日,李将军都悬着一颗心,但偏巧郡主在今日出事,他心系郡主安危,而玉冰宫多年来都相安无事,宫中设下的屏障也非寻常人可破,他更不相信世上还有人连自己的命都敢不要,非要与幽白抵个头破血流,这才放心率队出宫。

    回程路走到三分之二,他们前方又风尘仆仆赶来一众军将,宝蓝色的王旗在疾风中烈烈翻飞,即便是晚间光线暗下也尤其显眼。

    但两队还未来得及汇合一处,他们中间又凭空冒出人千人万的幽白异军。

    本来冥府修习阴魂,体内阴气至盛,无法踏足阳界,但魂术一旦练就中层境地,便可自行调和阴阳,自由出入两界。

    由此可见,来犯幽白皆不可小觑,而幽白至此并非无缘无故,李将军当时心下一沉,猜到玉冰宫一定是出事了。

    他正想抓凉真前来问罪,但两方交战的混乱之下他已寻不到凉真的身影,他更是怒火攻心,与幽白对战下手极度狠绝,三五下的功夫便撕开一个豁口,他也不恋战,护送马车上的南宫沫直奔玉冰宫而去。

    木川零也从旁保护,为其扫清一路阻碍。

    杀声震天逼近宫门,浅月罂三人匆匆赶去料峭之巅,只见冰火结界全然溃散,尸横遍野,宫主织微倒于血泊之中,气息奄奄。

    浅月罂跑过去将她扶起,施魂力为她疗伤却毫无所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额间的一点绛红熔岩花钿慢慢消散。

    织微气若游丝,脸色煞白,屏息凝神良久才将一枚雪雕玉指递与浅月罂手中道:“这枚雪雕玉指乃我玉冰宫信物,日后若你谋事需助,带着它去沧净山找到一个叫商乙的人,她定会助你成事。”

    “好。”浅月罂浑身颤抖着接过那枚雪雕玉指,已然泣不成声。

    织微用尽全力微微转头望向已无生气的族人,眼泪不自觉便溢出了眼眶。神圣之物若求之心盛便可成为驱动阴暗人心的邪物,但愿她们此去便是终结,再无人受订契逆转阴阳的折磨,使命可了。

    织微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微弱的声音道:“借力阻力确实好用,但是被困幽白中有一人并未与我族订契,让她逃了……二小姐,替我、替我……”

    言未尽,织微的手蓦然垂下,摇落冰冷雪地,溅开大朵涟漪。殷红色的霜花舞得肆意又凄凉,严严盖住原本冰洁的巍峨孤山。

    “宫主——”

    听闻人归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但或许她连这声挽留的呐喊都未能听见,人间于她便是永别了。

    杀伐声越来越近,想来无端的流血牺牲也并非织微本意,日入时既与她立下约定,也必不让她背负订契引祸世人的骂名,浅月罂将织微轻轻放下,问道一旁的浅月落:“可有把握将玉冰宫族人的饕餮之魂净化?”

    浅月落点头道:“若将魂魄引入我曲声幻境,便可免去沦为饕餮之魂,只是身随魂灭,她们也将无法入土为安了。”

    浅月罂有那么一瞬神色黯然,但又立马拿定主意道:“无碍,魂魄纯净对她们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处。料峭之巅早已沾染世俗戾气,魂居此地反倒不得安生。”

    将将经历了悬弓一战,三人还未从悲痛中走出,又不得不面对同样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但路得往前走,浅月罂秉住心绪,起身嘱咐道:“三妹,你留在这里守好小妹施术,我去外面支援将士们。”

    “好,小心。”

    三人点头应意,便各自去了。

    浅月落幻出琵琶一曲弹尽断肠声,声声引魂入幻,难忍玉冰宫族人身形圆寂之痛,浅月粟背过身去回避这一场面。

    赶至宫门外,一把长剑正刺向面前倒地的将士,剑指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浅月罂迅速出剑将其挑开,纵身飞跃于将士身前,利落对剑,半式便逼退持剑幽白。

    对方倒是笑得轻蔑,立住脚后傲睨自若:“唷,功夫不错,倒是比这些虾兵蟹将好玩多了,被结界封了这么多年,正好拿你舒展舒展筋骨。”

    话音刚落,一个斩剑便朝浅月罂劈去,冲劲极强,地面拖出长长的印痕。

    轻贱人命便是罪恶,浅月罂注魂于剑,眼神无比冰凉,竟连对手都慌张闪躲。

    两剑相峙,赤焰剑发出“铮铮”震响,对方长剑也有漆雾绕柄,携绛红熔岩纹路铺筑剑身,抵挡之力更盛。

    此纹路竟与织微宫主额间花钿一致,浅月罂赫然而怒,发问道:“是你与织微订的契?”

    对方用尽全力仍是节节败退,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费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我义兄。”

    浅月罂加引魂力,对方手持之剑便已弹得一里开外去了,人也重重地跌落在地,赤焰剑直指她咽喉。

    方才还一副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态,现下又立马调个方向朝她俯首帖耳。

    “这位漂亮姐姐,订契是我义兄瞎琢磨的,与我无关,方才……方才我正准备修理那个小将还被你拦下来了,我手上可是一条人命也没有,你断不能滥杀无辜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浅月罂一声冷哼道:“你倒是推脱得干净,如若你什么也没做,又岂会被封在冰火结界中?”

    地上之人抬起身子,绕过尖锐无比的剑锋,双膝跪在地上移到她脚边,两只纤细的手指略微扯着她的裙角,稚嫩的声音显得无辜极了:“我是跟踪我义兄来的,结果就和他一起被困在玉冰宫了。”

    注意到她目光透出的冰冷杀意,脚边之人想也不想地一把抱紧她大腿,三言并两语道:“哎别急,冥府有人占魂炼术,我爹一直在调查此事,我是发现了端倪才跟着我义兄上来的,我真没害过人,别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何况要不是这些人起了贪心,哪轮得到我义兄占魂炼术呀,过错一半一半嘛。”

    浅月罂一顿,不觉心软。

    趁热打铁,地上之人蹭地起身道:“我叫文澈,能文能武的文,冥府文逍王是我爹。”扭头一瞧,旁边还打得不可开交,于是灵机一转道,“漂亮姐姐,我爹最疼我了,要不是这玉冰宫易守难攻,他早就救我出去了。这样吧,你要挟我让我爹撤退,就当报答你不杀之恩了。”

    见她迟迟不动手,文澈倒急了,自行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爹、爹,快住手,再不住手你女儿又要没了。”

    闻听此声,文逍王即以手势令其手下停手,并亲擒一众将士威胁退至一旁。

    李将军、木川零和迟迟赶到的童奕也纷纷住了手,静观其变。

    “赶快把我女儿放了,否则,我就先宰了这些人。”

    “不愧是我爹,霸气。”文澈小声喃喃。

    浅月罂目光绝决,将赤焰剑再逼近文澈道:“口气倒不小,那就看你舍不舍得你亲闺女儿受皮肉之苦了。”

    “慢。”文逍王出手阻止。

    主动权在握,浅月罂紧逼道:“一起放人,带上你的人滚回冥界。”

    “不能放了他们,就算是死也不能放他们走。”被擒将领声嘶力竭的怒吼。

    无名鼠辈也敢在他面前放肆,文逍王一剑刺穿他肋骨,割他声带,将他踩于脚底如同玩弄蝼蚁,阴狠的脸上浮现一抹渗人的笑意,威风凛凛喝道:“放人。”

    身后的将士举棋不定,都在察言观色,当下并无人对浅月罂提出的交换条件有所异议,而就在她尝试着一点点放开文澈,平息战事的时候,一只冷箭却猝不及防地朝她这个方向射出,她眼疾手快护着文澈躲了过去。

    双方重又交战,被戏耍的文逍王更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