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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马小飞

    晚霞漫天,残阳如血,这景色美不胜收。

    有一条小径,两旁郁郁葱葱,山杨树下,藏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盯着空无一人的山道,眉头紧皱,面色犹疑,他叫马小飞,是邻水镇刘二的手下。

    一个时辰前,刘二狼狈回家,见二哥被打得鼻青脸肿,马小飞跟几个吃酒的兄弟顿时就不干了,抄起家伙表示要替二哥教训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

    二哥却先使张大胆去请平坡村的王婆子,又让自己盯着乾明寺,尤其是要注意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莫非,二哥是被一个小孩儿给打了?

    马小飞人矮力小,却能在刘二处混得不错,靠得便是灵巧精明的心思,能让二哥吃瘪,还如此慎重对待,肯定不是寻常少年。

    想到此处,马小飞又缩了缩身子,藏得更隐秘了几分。

    邻水镇边上的山脉,大都平缓低矮,没什么特色,当地百姓遵循着淳朴原则,简单地叫着东山西山。

    走亲戚的时候,约个地方,大家说得都是那块大石头那,或者是哪颗大树下,直到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去山中苦读,东山西山才有了名字。

    乾明寺就在东山,现在的大寒山山巅,是座古朴幽静的寺院。

    主持广元禅师佛法精深,他静心修禅,不为俗世名声财望所动,寺中香火因此一直不盛。

    乾明寺本有弟子二十一人,数十年走的走死的死,到如今只剩下六人及一个伙房和尚。

    这几天来寺里了一对云游四方的师徒,老和尚常说些外头的热闹,小弟子常冒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一老一少,为这沉闷古寺带来了几分活力。

    今天早上,一众僧侣用过斋饭,老和尚拍了拍脑袋,说道:“唉真是真是,怎地忘了,叨扰数日,徒弟叫我化点香火钱来答谢主持,借韦驮神像一使,我们去去便来。”

    说罢,伸手一招,竟将山门韦驮殿的神像给扛了起来,带着弟子,沿小道径直下山去了。

    乾明寺的僧人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离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出去,山门林道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伴着小弟子吐槽的山风,轻轻地吹着。

    “想搞钱又拿我作借口。”

    “大爷的,又是我背,几口大黑锅还不够我背的啊。”

    听得众僧也不禁吐槽道:“真……真他么哔了狗了。”

    这是自小弟子那里学来的说法,众僧用起来已是琅琅上口,到底是见多识广,骂人的话也这么顺口。

    时至傍晚,二人还未归寺,众僧不禁想道,莫不是没化到钱无脸回来,寺院的佛像虽说不值几个钱,可万一有个损伤,可是不敬。

    已知此事的广元禅师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伙房备好师徒二人的饮食,对他们归来似乎颇有信心。

    此时,大寒山,林间小径,傍晚地山风呼呼地吹,吹得少年头昏脑胀,不禁吐槽道:“简直是有毛病,建个寺要搞这么远,在哪拜佛不是拜,难道又远又冷的山上能多拨佛祖两根腿毛吗。”

    前面的老和尚一听,忍不住回头照着脑壳给了他一下,“佛门净土,不可妄语。”

    “哦豁,佛门净土前,又是谁在啃鸡腿呢。”

    老和尚一边吃一边瞪大了眼睛,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少年两眼一眯,逐渐摸向了腰间挂着的酒葫芦,解下葫芦拨开木塞,轻轻这么一晃,酒香顺着山风,钻进了老和尚的鼻头,一闻便知,定是好酒。

    “唉,小心小心,可别撒喽。”

    少年拿着酒葫芦,晃过来晃过去,忽然轻轻往天上一抛,老和尚大叫了一声我地酒哇,嗖一下就窜了上去。

    “哇,快来看窜天猴啊。”

    马小飞悄悄露出头,仔细一瞧,年龄衣着皆与二哥描述的一样,心想定是这少年没错。

    但一瞧这老和尚跳得如此高……

    马小飞咕嘟一下,咽了口唾沫,心道:“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还是快些报给二哥吧。”

    转过身,悄悄推开,马小飞展开双腿,直往山下飞奔,殊不知,身后正有一道目光瞧着他。

    山下,一座还算气派的庭院中。

    咣当一声,刘二踢翻了铜镜,脸皮肿得像头猪,牙齿也被打掉了两个,这副模样,越看越生气。

    姐姐刘锦儿刚劝了几句,就被他一把推翻在地。

    “滚,死娘们,滚一边儿去。”

    连骂人都漏风,刘二气得直拍桌子,自己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这个仇,一定要报。

    拿起一盘银子,穿过客堂,到了前院,已有二十余人聚集在这里,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伙,各个凶光毕露。

    刘二刚刚坐定,马小飞便从门外跑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言语了一番。

    “二哥,我瞧见那人了,真上了乾明寺,身边还有一个老和尚,好像是他师父。”

    听闻只有两个人,刘二底气大增,虽说他们似乎有些古怪,可咱也请了王婆婆,定能拿下,到时候,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才行。

    尤其是那个小和尚。

    想到此,刘二就觉得脸颊又疼了起来,把银子往前一推,说道。

    “拿去分了,晚上都给我加把劲。”

    “知道了,二哥。”

    众人异口同声,起身去拿银子。

    马小飞掂量了一下,分到的足有十五两,这些钱财足够自己一年内大鱼大肉,甚至还可能花不完。

    拿了钱,这些人凶光更盛,等到日头渐渐落下,带足烈酒,一伙泼皮便直奔乾明寺。

    初八的月亮已有半分圆,银白色的月光下,刘二带头赶路,一行人怕露了痕迹,半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走了约大半时辰,寺院已尽在眼前。

    可王婆婆还没到。

    刘二面露一丝难色,心中隐隐不安道:“怎地还没来。”

    他说的王婆婆,一般人都叫她王婆子,是个年岁很老,满面皱纹,平日里寡居不见人的老婆子,但实际却是个邪得不了的老婆子。

    王婆子年轻时候,不知道哪里习得一手好本事,刁钻狠毒,厉害非常,后来她虽然老了,手段却越发要命。

    这王婆子没什么亲人,虽然嫁过人,也没子嗣,刘二早些年曾为她办过事情,那时见识到了她的手段,当即跪下死命磕头,求王婆子传授给自己。

    刘二虽未成为她的传人,但多年来,却得其相助,他能横行乡里,不被衙门的人拿下,其实多是王婆子之功,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月行过半,仍未见王婆婆的身影,刘二忍不住问道:“什么时辰了。”

    马小飞忙说道:“二哥,子时过半了。”

    当下,刘二便决定不等了,对着众人说道:“听着,进去以后,动手要快,得注意,万万别闹出人命来。”

    众人皆满口应承,拿出烈酒,几口下肚,恶从胆边生,两个大汉带头撞向了大门,未曾想里面竟没上门闩,一撞之下,门虽开了,人也应声摔了个狗吃屎。

    刘二跟着他们踹门,一脚踹空,同时也摔进了院子里。

    “二哥。”

    马小飞眼疾手快,第一个窜出来搀扶刘二,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只能七手八脚地拍拍灰尘。

    “这帮狗日的秃驴。”

    刘二骂骂咧咧的冲了进去,一伙儿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到了院内,泼皮们散成三四伙,分头找了起来。

    他们本性难改,一进别人家,就忍不住乱拿卷摸,光顾着翻箱倒柜,找人反倒成了其次。

    马小飞心思机警,他没有往里走,而是喊住两个泼皮一块儿守在门口,以防有人跑出去,顺便让自己安全一点。

    可话又说回来,这寺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院内黑漆漆的,只亮着几盏昏暗不明的灯火,来时明亮的月光这会儿半点儿都瞧不见。

    马小飞抬头往天上看,原来是有片儿乌云遮住了月亮,乌蒙蒙的月光让他心里忽然有点儿发毛。

    泼皮们把各处都摸了一遍,却不见一个和尚,心里就想,莫非是接到风声逃走了?

    刘二刚要说追,忽然一声闷雷响起,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雨滴砸落地面的声音。

    “嚯,好急的雨啊。”

    “下得还真大。”

    不少泼皮都心觉奇怪,正值阳春三月,下雨也该是绵绵细雨,怎会出现这般大的雷雨。

    “他娘的。”

    刘二气得一刀砍向了门窗,他心知肚明,这破雨一下,路上泥泞不堪,想追上那帮和尚就难了。

    “二哥,咱们怎么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就守在这,我就不信他们真敢不回来。”

    一众泼皮都带足了酒,倒也不愁寂寞,只是厢房狭小,他们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怎么都不舒服,因此一半泼皮只能去大殿避雨。

    寻了不少干柴,点起一笼火,大殿内倒也暖和起来。

    马小飞坐在火边,心中直懊恼,本想讨个巧去守门口,却没想到和尚都不在,自己还因此被分到了大殿。

    这下子,在二哥面前鞍前马后的机会。

    飞了。

    喝了几口闷酒,马小飞心中转念一想,谁知道这破雨下多久,下它个三天五天的,到时候二哥少不了得靠我跑腿。

    心情一好,酒是越喝越痛快,喝了个差不多,马小飞拿过几个蒲团铺在地上,倒头就睡。

    夜渐渐深了,睡得昏沉的马小飞给一阵尿憋醒,他迷迷糊糊地起来,摸黑走到大门前,解开裤腰带,一泡尿放得正舒服的时候,头上忽然落了几滴凉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