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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畅言

    九月霜降,秋去冬来,寒风自北席卷,吹得百草凋零,大地渐失生机。

    “真道天凉好个秋。”

    闻言,赵牧一笑道:“老兄,秋风萧索,你就别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小弟忆起来时景,心中伤感,还叫赵兄见笑了。”

    “感情丰富嘛,有什么见笑的,话又说起来,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季少游闻之顿时来了精神,好奇问道:“此话何解。”

    “羡慕你肚里有文化呗,换作我,只有一句卧槽风好大,哎,早知如此,当年就背它个几百几千首。”

    “呃......”

    “想笑就笑呗,我又不怕别人笑话。”

    “不不不,赵兄误会了,小弟是想到,若赵兄去了新宅,只怕......”

    “哈?我只当他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一时惹得船上诸人皆是笑得人仰马翻。

    周绍自中舱走出,听闻此言,大笑道:“活灵活现,当真是妙。”

    这艘江船十分高大,风帆吃足了北风,顺水而下,走得又快又稳,船头支起了桌凳,两壶美酒,三个酒杯,斟满亦不见洒出,着实了不得。

    “两位,有缘相逢,共饮此杯。”

    “霜降百工休,把酒约宽纵,此时饮酒,正当好时节。”

    赵牧看了一眼对面的阜阳小侯爷,又瞅了瞅绍兴季大户,无奈道:“文绉绉的话,我说不惯,唯有先干了。”

    美酒入喉,别有一番滋味,细细品来,似是上等桂花酿,再搭配桌上三五样花样别致的小菜,顿觉口舌生香,回味无穷。

    三人一番闲聊,赵牧觉得这小侯爷虽是出身富贵,却也无半点骄气,说起浑话来头头是道,是个同道中人,便畅所欲言起来。

    两人皆有修为,季少游又爱江湖事,说来说去,不免说起当今各派,正是赵牧最想听取之事,他自来到此方世界,就跟自己那个师父浪荡回山,到了山中,就再没下来过,于这修真界以及天下形势,可谓是一知半解。

    那小侯爷甚是健谈,又因出身之故,对庙堂之事也多有涉及,因此,纵谈天下各派,除对其法术神通评断外,更兼评判其过往行事。

    当今修真之世,以剑门、少林、纯阳三派最是鼎盛,门下弟子虽不过千,然派中高手如云,声威显赫,三派掌门更是超凡入圣,是为当世一等一的人物。

    当年外敌入侵,剑门下高手三百一十二人死守雁门关,杀敌十万血染河山,城关将破而无一人退缩,皆以身报国。

    昔年隋末,天下大乱,少林护卫一方,驱除流贼,唐郑对峙之时,又以十三僧相助唐王,始为少林兴盛之始。

    少林僧劝人向善而不好杀,但天下大乱,哪有念经诵佛的清净,为驱逐外敌,门下武僧大部还俗参军,今时今日,禁军之中,仍有少林僧字营。

    纯阳一派始于吕祖,即上洞八仙之吕洞宾,对比有千余年历史的剑门少林,纯阳历史虽短,兴盛却有过之而不及。

    吕祖出身剑门,潜心修行,纵横天下五十载,未逢敌手,被世人尊为剑仙再世,可比肩两千年前的剑门祖师,人间第一剑仙林三思。

    吕洞宾可是一个名人,就是在自己的世界,也是大大有名,但此方世界的历史王朝乃至帝王名人等等,虽与自己所知大为相似,却又有许多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至少,赵牧发觉,这个世界的朝代更替虽然也是频繁,但每一朝历经时间却相对长久,且还有几朝是自己所不知的,算下来,自祖龙一统华夏起,至今已有两千五百多年。

    吕祖晚年还长安,遇汉钟离,二人在长安时,曾共同传授一名李姓弟子,乃是唐室皇族支裔,其天资极高,深得吕祖真传,七十年后,在华山开派,立为纯阳。

    除此之外,吕祖得道成仙后,常于人间出没,今日之全真派祖师王重阳,临海派张紫阳,亦得其传道,也奉吕祖为先师,与纯阳关系极为亲厚,被称作钟吕三门。

    三门亦是抗敌外敌之先锋,尤以全真祖师王重阳最为激烈,他生平正值乱世,组织义军与女真人鏖战数年,失败后自掘活死人墓,七年后,天下为世祖平定,遂走出活死人墓,往青州传道。

    “三派虽得朝廷推崇,天下敬仰,但依我看来,其下门人褒贬不一,实难一概而论,正如沙中藏金,露一丝光芒,世人便以为这是金山而非沙丘。”

    或许曾有哪派所接触,又或是遍览群书,合半年经历所悟,赵牧深觉季少游言语之中,似有不屑、不平之意,且言论犀利,非往日浑噩可比,不过,也许只是酒喝多了。

    酒能助兴,兴起而言发。

    周绍一杯下肚,也不禁有感而发道:“一门一派,若发展壮大,必有不妥之处,我观古往今来,庙堂与江湖尽皆相似,天师道、上清派又或是墨家子弟,多是一旦壮大,便后继难为,道统败坏,是以,无一朝过八百,无一派兴盛不衰,唉,当真难矣。”

    “周兄所言正是,当浮一大白。”

    瞧着两人的鬼样子,赵牧确信这两二货已经喝的兴起了,心说我就是想听一下天下形势,你们说得开心,都不知道说哪里去了。

    话又说回来,还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当今虽是修真大世,正邪之分却从未断绝,剑门、少林、纯阳超然物外,共为天下正邪之首,甚少参与纷争,先朝大相国寺亦属同一类,只是当年开封城破,大相国寺元气大伤,至今难以恢复。

    正派中,武当、昆仑不仅法术神通了得,行事作风也颇得赞许,其他各派,自有独到之处,邪派中人,则是无从了解,正邪之外,丐帮以侠义为先,也多得世人敬仰。

    正所谓物有正反,人有好坏,只看一面,未免一叶障目,不可取。

    天下道统,以儒道释为正,其余皆为左道,又有道统莫不出太上道祖之说,是以无论门派是好是坏,又或是先好后坏,正如先朝于后朝,其思想传于后世,可给人教训,亦可启发后人,使得整个文明进步不衰。

    所以不必困苦于为何难有长久不坏,须知盛衰反复,本就是自然之理。

    正如道祖所说,真阴藏于阳,真阳隐于阴,到达顶峰必然转换,也正如这天地,繁盛自有凋零,生机反埋于肃杀之下,只待春日来临,破土而出。

    所以,以赵牧看来,还是多喝两杯为妙,喝多了睡下,就不拉着我发感慨了。

    “来来来,再浮一大白。”

    酒过数巡,船行十里,过得岸边许多村落,只见庄家汉子三五成群,喝酒骂娘,好不痛快,秋分时候翻过秋耕,便是一段悠闲时光,自要要松快一番。

    坐在船头享受清风徐来,但见鸟雀归林,夕阳普照,水天被晚霞染成一色,河水红光灿烂,映着颖水支流上的一座木桥。

    桥上一位钓鱼老翁,放着鱼竿护起鱼篓,只因小孙女绕着他奔来跑去,顽皮地想要偷里面的小鱼来玩耍。

    “好一幅田园画卷。”

    季少游伤春悲秋,自叹万物凋零之苦,看到此情此景,顿觉柳暗花明,心神亦随之开阔,叫嚷着要作诗一首,以舒心怀。

    周绍鼓掌叫道:“妙极,此方祥和之景,正是男儿保家卫国若盼,我也来一首,以壮胸怀。”

    “……”

    “你两还让不让人过呀。”

    苦酒入喉心作痛,只恨当年读书少,此情此景正当时,万般无奈卧槽……那是什么?

    赵牧本就只是微醉,此时瞧见河面上隐隐约约,似飘着一具尸体,立时清醒过来,呼喊诸位船工靠过去看看。

    距离尚远,船老大眼力虽好,却难比修行者,仅是勉强看到一点,不过行走江河中多年,一看那东西随着水面浮浮沉沉,便已清楚是什么了。

    无论是何种情况,见死人必要将其从水中捞出,以免死者魂魄出窍困于水中,化作水鬼缠着一生一世,船老大刚吩咐下去,这艘江船便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到了近处,果然是一具浮尸,脸朝下,身着月白直掇,像是个读书人,死人终是晦气,不可捞上船中,幸得颖水虽宽,但不至难以横渡水面,是以两位船工拿了条绳子打了个绳结,套住浮尸,将其慢慢拖到了岸边。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切莫缠上我等。”

    念叨几句,船老大又吩咐了一个船工,让他往近处的村中告知村民,让他们赶紧报官。

    出于好奇,赵牧也过去看了一眼浮尸,他可不怕什么冤魂缠身,若真有冤气,自为其讨个清白,但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说不上来的奇怪,于是一个翻身,跃到岸边,赵牧仔细瞧了瞧,顿觉哪里不对,是这人眼歪口斜的过分,根本不似个正常人。

    “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赵牧随口而出,刚才拖拽尸体的船工也道:“还有啊,他轻得很,就不像个人似的。”

    不是个人?

    疑惑之下,赵牧急忙运气凝神,两股真气由丹田直冲双目,此时,再看,这具皮囊便如水晶一样透明,只见内里并无血肉,只有一股黑气凝而不散,缠绕其中。

    此为邪物杀人,将人皮披于身上之故。

    这公子哥应是死了很长一段时间,血肉被吸食干净,只余下这一张皮囊。

    披了多日,有所损伤,难以维持,唯有将之抛弃,另寻其他皮囊接替。

    之所以现下还能保持原样,只不过是里面残留的邪气作怪。

    两指并拢,法力凝聚,将浮尸打出了一个口子,黑气顺着这道口气涌出,原本漂亮的皮囊,瞬时腐败,并散出阵阵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