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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步调查

    新历174年12月15日,琼州区,新西雅图市

    对于安德烈·赫伦来说,每一天的开始总是最糟糕的。每一天从他卧室的床上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他美好的有趣的梦境中,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是他每一天心情最糟的时刻。那时他觉得他的整个人生,他所在的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压抑的,好像在不停地拽着他爬起来,去被折磨,被吞噬。每天早上他打开衣柜决定自己穿什么的时候,是他逐渐找回控制感的开端,至少有一小件事是他可以自己决定的。之后在刷牙的时候,他会把这一天计划要做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一遍,从早饭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是用酸奶和麦片凑合还是去他列表中的咖啡店中的一家,抑或根本不吃,到他准备几点离开办公室。一般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情会越来越好,到中午午餐的时候可能已经觉得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等到下午4点就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感到生活的无数种未来的方向,并为这种不确定性感到惊喜,就算是接到一通电话发现自己接到了一个谜案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但是换句话说,早餐的时候是他一天中最悲观的时刻,而他和同居的简·劳埃德都清楚这一点。

    安德烈和简是在新西雅图大学认识的,他们当时在让人昏昏欲睡的诉讼法课上有些意外地坐在一起,他是因为上面一节课拖堂所以到晚了,而简则是睡过了头,结局是一样的,他们两个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剩下的最后两个座位上。8年后,他们仍在坐在两个相邻的座位上,只不过这次从法学院的教室换成了公寓的厨房。

    “早上好。”

    “早上好,警探先生。”和往常一样,在工作日的早上简总是比他起的更早,她习惯走去检察官办公室上班,而安德烈总是会开车去警局。

    “今天你家在吃早饭?”他走进厨房,看到桌上打开着的麦片盒子,还有一个还没洗的碗和勺子。

    “对,有点来不及了,你呢?”

    “还没决定。”

    “30分钟后就要开会,所以今天我开车去。”她手里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曲奇饼干,“抱歉,又睡多了……我拿到了你的案子,但是之前那个车祸的案子还在开庭,所以……你得自己想办法去上班了。”

    “等等,你拿到了我的案子?”安德烈看了看麦片,要是他得自己骑车去警局的话,不如路上捎上个三明治当早午饭。

    “是的,本来这种案子应该是我老板自己接的,但是,你知道的,那些连环杀手的东西。”

    “我们不是说好的,生活和工作分开的嘛?”

    “噢,你是怕自己干不好活,被我当着你同事的面一条条说为什么不能批给你逮捕令?”

    “至少我们能说好回来后不聊这些吗?”

    “我尽量,但你知道的,工作就是工作。”

    安德烈决定换个话题,“我们需要再买一辆车了。”

    “是这样的。”简看着窗外,“噢对了,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如果不需要加班的话,是的?”

    “我在河边那个新开的餐馆定了个位子。”

    安德烈走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我会有空的。”

    “我开走了车,你准备走过去?”

    “不用担心这个。”他给出一副他能装出的最真诚的笑容,“我现在有搭档了。”

    安德烈推开公寓楼的门,看到西尔维正靠在一辆哑光灰的皮卡的车门上玩着手机,车牌还是西北区的。“早。”他看了眼这辆车,“你的车?”

    “还没付完贷款。”西尔维今天穿着件红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的羽绒马甲,看到他后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哇哦。”

    “怎么了吗?”她把手放回马甲的口袋里,“你也觉得在工作前就贷款不是个好主意?”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是喜欢皮卡的类型。”

    她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我只是想要辆不只能在修缮完好的路上开的车,仅此而已,事实上我还特地靠它从卑尔根港搬家过来。”

    “我也该考虑买辆皮卡了。”

    “你的车怎么了?”

    “噢,我室友,简把它开走了,她在检察官办公室有会要开。”他走到副驾驶的车门旁,“顺带说一声,她是我们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所以……要是你们两个遇见的话……”

    “我知道,能多友好就多友好。”

    他拉开车门,“你的检察官不开心了,你的案子也完蛋了。”

    “太惨了。”他听见西尔维小声说道。

    “我们先不去警局。”安德烈刚想坐下来,看到座位上有一个小纸盒。“这是你的吗?”

    “噢,你的早饭。”西尔维坐到方向盘后面,系上安全带,“今天轮到我了,对吧?”

    他打开盒子,是一个看着就很精致的丹麦面包,“谢谢你。”

    “所以我们去哪儿?”她启动了发动机,然后飞快地关上了电台。

    安德烈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泰勒家,我们先去和他的家人聊一聊。”

    西尔维刚踩下油门,就被安德烈拦住了,“等一等,告诉我你现在的公里数。”

    “为什么?”

    “现在我们在去工作的路上,所以警局会付开这段路的电费,我现在上传,一会儿再上传新的,每个月月底都会把补贴发到你的账户里。”

    “不错。2983公里。”

    他在手机上记了下来,然后咬了口面包,确实不错。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安德烈等到他把那口面包咽下去才回答,“看在丹麦面包的份上,好吧。”

    “为什么是失踪案?”

    “什么?”

    西尔维依然在看着路,“你昨天提到,当没有案子的时候你们会去帮忙查失踪案,为什么一定是失踪案,不是什么抢劫案或者诈骗?”

    “噢,这个啊,这风气大概还是我带起来的。”安德烈看着前面那辆SUV的尾灯,“我刚进重案组的时候,失踪案组人手一直不够,所以我就主动在闲着的时候去帮忙,还会去找哈里斯警探问建议,慢慢的,他们就都被我拉了进来。”

    “为什么你会对失踪案这么着迷?”她好像意识到这会是个相当私人的问题,“当然,如果你不想回答……”

    “没事。”他说道,“5年前,我姐姐,萨莉,她失踪了,负责调查的警探一个人就得同时管3个案子,我们从没找到她,连具尸体都没有,直到今天她还在失踪人员名单上。所以,我能理解那些过来寻求帮助的家属,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知道有人会一直帮他们寻找他们的孩子,仅此而已。”

    “我很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

    西尔维依然在看着前面的路,在说话的时候她从没转过来看过他。“前面左转。”

    “我知道。”

    “听着,询问家属和目击者的时候,第一原则就是,所有人都会说谎,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嫌疑犯的家属,不管那个目击者是恰巧路过还是站在一边一直看着的嫌疑犯的同伙,每一个人都会说谎,你谁也不能相信。”

    “那我该怎么用他们的证词呢?”

    “你找其他的证据去证明他们的说法。一段监控录像,某一个麦克风拾到的录音,行车记录仪偶然间拍下的画面,什么都可以,但是那些证词在被证明之前什么都不是,就算是诚心诚意跟你保证的,就算是把自己大名签在笔录纸上的,就算他用他的荣誉担保都不行。”

    “了解了。”

    安德烈都不需要说具体的门牌号,泰勒家的门前早就围满了车和人,从电视台的采访车到巡逻警车再到私家车,至少10多台照相机正在对着那栋公寓楼拍着照,有人拉着横幅,有人在叫喊着什么,还有人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他们唯一一个还没有砸碎底楼那扇门上的玻璃自己走进去的原因就是有两个外聘巡警正站在那里,手放在枪套上,盯着每一个试图有所动作的人。

    西尔维停在路边的一个空位子上。“我们就直接走进去?”

    “不然呢?难不成叫辆云梯车过来?”

    “调度,这里是7A19,我们刚刚到达卡姆勒·泰勒的住所,将要问询他的家人。”

    “收到,7A19。”

    他走下车,确保羽绒服能遮住枪套。“如果那些人问你问题的话,什么都不要说,连句‘不予置评’都不要说,但也不要低着头刻意避开他们,就直接挤开人群往里走进行,那两个巡警看到我们的警徽就会让开。我们是在这里执行公务,没有人围着的时候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说不定下午我们就上新闻了呢?”西尔维走在他左后方半步的地方跟着,“‘我们在现场询问是否可能存在其他的袭击,在场警官不予置评’。”

    “放心,他们才不在乎我们这种小鱼呢。”

    他们就这样毫不理会闪光灯和提问地走进了公寓楼的大门,有个人试图跟在他们后面,巡警本想拦住他,结果发现那是这栋楼的住户。

    “你们是警察对吧?能让外面这些人不要留在这里了吗?”那个住户愤怒地朝他们叫喊,安德烈不想在电梯上还一路听着,就让西尔维一起走楼梯。还好,泰勒家就在3楼,他们拐入走廊,就连门口也守着两个巡警,生怕有人奇妙地找到了另一条进来的地方,现在这家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的打扰。

    也算是个讽刺吧,安德烈想到,他们现在来询问就是最糟糕的一种打扰。

    “新西雅图警局!”他敲了敲门,“一会儿你来问,我来记笔记。”

    西尔维看上去有些惊讶,“可是我刚刚才杀了她们的丈夫和父亲。”

    “他们并不知道。”

    而且如果你问不到点子上,我也可以随时插进来。安德烈没有再敲门,只是继续等着。门终于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个看上去才10来岁的小女孩,应该是卡姆勒·泰勒的大女儿,伊丽莎白·泰勒。

    “嗨!你一定是伊丽莎白!”西尔维半蹲下来,看着小女孩的眼睛,“我们是警察,请问你妈妈在家吗?”

    “在。”

    “是这样的,我们对于你父亲发生的事情感到很抱歉,现在我们需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可以让我们进去和你妈妈谈一谈吗?”

    “好的。”

    西尔维抬头看了眼安德烈,表达了她的担忧,他耸耸肩,推开了门。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港口工人的公寓,可能和这层楼上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一条走廊直通餐厅和客厅,客厅外面是个小巧的阳台,还有格式化制造出来的栏杆,两间卧室在公寓的最里面,而两个门口处还有一个大的衣柜和鞋柜。他们跟着小女孩走了进去,泰勒的另一个女儿,艾米,则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看到他们她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安德烈怀疑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指了指右边的那扇房间门,“她在里面,昨天晚上到现在她都没有出来过。”

    “你和你妹妹怎么样了?”西尔维问道。

    “艾米还不知道,请不要告诉她。”

    “好的,你先去陪着她吧。”

    安德烈敲了门,“泰勒女士,我是NSPD的警探安德烈·赫伦,我正在调查你的丈夫的……涉及到的事件,如果可以的话现在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没有回应,他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西尔维打开了左边那扇门,是两个女儿的房间,一张上下铺的床,两张小桌子和一个床头柜,南侧墙上还有一个衣柜,把里面的空间用到了极致。

    “泰勒女士,如果你不想回答问题的话也没问题,可以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现在没事吗?”

    仍然没有回应。他试图转动门把手,但是它被从里面锁住了。

    西尔维也走到了门边,“泰勒女士,我是西尔维·朗埃克警探,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的话,我们就只能请急救队来做一次健康检查了,请至少告诉我们你没事,可以吗?你的女儿们也很担心。”

    安德烈摇摇头,“去叫急救队吧。”他走到客厅的沙发那里,找了个还空着的坐了下来。“嗨,伊丽莎白,我可以叫你莉齐吗?”

    她紧紧握着她妹妹的手,“好的。”

    “我们很担心你妈妈,现在已经叫了救护车和急救队,他们很快就会到的,在那之前,我可以和你聊一下你的爸爸吗?”

    “我们能到房间里去吗?”

    “当然。”

    她和她妹妹小声说了几句,后者有些呆滞地点点头。“我们走吧。”她宣布道。

    安德烈和打完电话的西尔维一起跟着她进了房间,本就很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于是西尔维没有关上门。小女孩坐在了下铺的应该是她妹妹的床上,“我看新闻里说有一场恐怖袭击,我爸是恐怖分子吗?”

    安德烈和西尔维对视了一会儿,“现在我们还什么都不确定,所以我们要来和你还有你妈妈聊一聊,问你们几个问题,来调查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的。你们想知道什么?”

    西尔维向他点点头,她搬出了一张小凳子,坐在上面,让自己和小女孩差不多高。“莉齐,你爸爸之前一段时间有什么感觉不一样的地方吗?”

    小女孩想了一会儿,“他忘记带艾米去吃冰激淋了。”

    “嗯……你还记得那是哪一天吗?”

    “两天之前,他本来应该在晚饭前就到家的,但是他开车撞到了另一辆车。”

    安德烈在手机上查到了事故记录,他用一个小女孩看不到的角度给西尔维比了个大拇指,表示没问题。

    “除此之外呢?任何感觉起来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都可以,比如他有没有最近变得比较沉默?或者容易生气?总是不开心?”

    “我爸一直不开心,我觉得是他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为什么?”

    “他原本在自卫队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他经常不在家,我妈就一直对他发火,他们那段时间总是吵架,所以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回到家,去港口找了个工作,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他喜欢做的,他喜欢他以前的工作。”

    “他以前是个中士,对吗?”

    “他的衣服上有三条杠,我不是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他经常和你们讲以前的事情吗?”

    “没有,我和艾米经常问他,但是他只是对着我们笑,他一直说‘那是机密’。”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现在的工作的呢?”

    “他在吃晚饭的时候总是在抱怨,然后就会和我妈吵起来。”

    “他们经常吵架吗?”

    “是的,但是没有以前多了,以前他每次回家都会吵架。”

    “嗯……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来工作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是4个月前,正好4个月前,8月15日是我的10岁生日。他回来想给我一个惊喜。”

    安德烈查到了卡姆勒·泰勒的服役记录,他是小队队长,最后那两年一直被派驻到中部区的山区里,但是很少有参加过和人民保卫军的交火,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本就比较和平。

    “我爸不可能是恐怖分子。”小女孩摇摆着头,“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和我们说过,那些到城镇里开枪的恐怖分子都是相信敌人是救世主的人,但是我爸从不相信。”

    “他一直不相信?”

    “他总是告诉我们,以后也要保护其他人,就像他和他在自卫队的朋友们一样。”

    “你认识你爸爸在自卫队的朋友吗?”

    她点点头,“他们回来的时候会去公园一起烧烤,有时候还会带上我和艾米。”

    “那他们最近有聚过吗?”

    “自从他回来住之后就没有过了。”

    “好的,那昨天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你在吗?”

    “是的,他先送我和艾米去学校,然后再开车去上班的。”

    “你能告诉我们昨天早上你们做了什么吗?”

    “我们吃了早饭,我吃了一片吐司,然后喝了牛奶,艾米喝的是酸奶,我爸吃了个羊角面包,我妈还没起床,她昨天正好休息。吃完早饭我们就下楼了,他告诉我们晚上回来接我们,所以放学之后不要急着走,让我去找艾米,然后在教室里等他,他到了之后会给老师打电话的,然后……我就下车了。”

    楼下的巡警发来了信息,急救队到了。“急救员们刚刚到了,我们先暂停一下。”他说道。

    “非常感谢你,莉齐。”西尔维握着她垂在膝盖上的手。“我们会尽力找出你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你能保证吗?”

    “我可以保证,警局里最出色的警探已经在调查了,耐心地等着,好吗?”

    “好的。”

    公寓的门打开了,两个急救员背着急救包走了进来,有个人还拿着台AED。“在里面那个房间吗?”

    “是的。”安德烈答道。

    一个急救员去敲了敲门,“女士,我们是急救护理员,现在需要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可以为我们开一下门吗?”

    “如果您正在门后的话,请您现在先离开,好吗?我们要踹开门了!”另一个人背对着房门,向后踢开了门。“天哪。”

    他们两个赶忙冲了进去,安德烈看到卡姆勒·泰勒的妻子凯瑟琳·泰勒躺在地上,身边全是血,就差没流到门口,地上还有一把刀,西尔维赶忙蒙住小女孩的眼睛,让她去了客厅。

    “我们先不要进去。”他说道,然后接通了调度。“调度,这里是7A19,我们现在正在枫林街705号3层309,发现一名严重受伤的女性,40岁,白人,疑似自杀,急救队已在现场,请立即派遣鉴证团队到场,并通知重案组的布拉德·陈警司。”

    “收到,7A19,已经通知犯罪实验室,ETA25分钟。”

    急救员们转过来,摇了摇头。“抱歉了,朋友们,我们到的太晚了。”

    “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确定,那是你们的工作,但……我能给出的最好的猜测是她划了自己的手腕。宣布死亡时间是9:28分。”

    “谢谢你,兄弟。”

    “没事,祝你们好运。”

    “调度,7A19,请注意,将之前上报的严重受伤更新为当场死亡,请启动受害人死亡案件的调查程序。”

    “收到,7A19。”

    急救员收拾好现场就离开了,安德烈和西尔维还要了两副医用检查手套,再到门口的鞋柜拿了两副鞋套。他们走进了房间,同时用手机尽可能地拍摄了现场的照片,由于他们在鉴证团队之前就进入了现场,所以需要记录下现场最初的样子,哪怕再小心,再有经验的警探都有可能下意识地改变一些东西,比如把床头柜上的杯子移开,或者踩到了几滴血,却浑然不知自己刚刚破坏了犯罪现场。

    “窗户关着,而且是从里面关上的。”西尔维说道,“窗台上也堆着不少箱子,就算有第二个人,也绝对不是从窗外进来的。”

    安德烈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尸体,他摸了摸尸体的手,已经凉了,大概在昨天夜晚或者今天凌晨她就已经死了。“地上的刀和手腕上伤口基本吻合,就算让实验室去建模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西尔维走到床头柜,看了看那个杯子,又闻了闻,“是威士忌,什么都没加,里面只有威士忌。”

    地上的血看上去也都是从手腕里流出来的,她死前感觉上去都没怎么挣扎,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他们的眼睛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吗?”西尔维小心地跨过尸体,站在他旁边。

    “眼睛?”

    “看上去……那么……呆滞。”

    安德烈也站了起来,“粗看上去这就是起简单的自杀。”

    “仔细看依然是自杀,如果这是谋杀的话,凶手的工作也做的太好了,不过还是有可能找到一些DNA。”

    “找到DNA也难以证明是这两天里留下的。”他看着死者和地板上的血缠在一起的头发,“如果远看是鸭子,近看还是鸭子,那99%它就是鸭子。”

    “我去把走廊和公寓楼门口的监控调出来,看看昨天晚上到几天早上有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他很想说门口站着巡警呢,不可能有人进来,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被认定为恐怖分子的妻子在第二天死于自己家中,疑似割腕自杀,直到在第二天被前来调查的警探发现,这种事情还是越小心越好。

    “那把刀,是厨房里的吗?”

    他走到厨房,确实,刀架上少了一把刀,长度也和死者手里那把完全一致。“是的,就是厨房里的水果刀。”

    “我们应该……去和她们说一下吗?”西尔维很隐蔽地指了指沙发上的两个女孩,小声地问道。

    安德烈也看着她们,“打电话给社会服务署吧,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近亲。”

    “总有人得告诉他们。”

    “不是我们的工作。”他叹了口气,“我们会在这里留到社会服务署的人到为止,反正也得等鉴证公司的人过来。”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西尔维坐回到车上,“我们回警局吗?”

    “是的,该补上今天的记录文件了,还得和警司汇报一下进度。不过……我们还剩下不到40分钟来吃个午饭。”安德烈关上车门,“如果你还吃得下的话。”

    “我没事。”她看上去真的没收到什么影响,大部分新人警探第一次到犯罪现场见到地上的尸体的时候都会要么觉得恶心,不得不出去吐在地上,要么强撑着站在里面,装作没事,但实际上其他人都能看得出他在硬撑,而已经见过几十个类似的犯罪现场的警探们则会好像没事人一样,在尸体旁一遍看着,检查着,是不是拍张照片或者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不时还开一些和死者有关的玩笑,然后一起大笑起来。布拉德·陈就是这种类型,哪怕是在尸臭已经十分难以忍受的房间里,他都能用一个接一个的“贴切”的笑话让你大笑不已,但随即恶心到不得不出去透口气。

    这也就使得西尔维这样没收到什么影响但是很严肃地对待死者的人在警局里比较少见,倒不是没见过,安德烈之前遇到过一个类似的人,一个比他晚一年进入重案组的菜鸟,他是自卫队的退役中尉,在和崇拜者交火的时候受了伤,就过来想换一个工作。不过他没能干完实习期,据说是因为PTSD自杀了,但是具体发生了只有当时去调查的陈警司和他的带教警探知道,而他们两个一个退休了,另一个则对此闭口不言。

    “我们还来得及去找个小店买两个热狗。”

    “我公寓里有三明治,我留着准备当晚饭和明天早饭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安德烈系上安全带,“不用花钱的午餐,距离我的新车又近了一步呢。”

    西尔维住在一栋距离泰勒家不远的公寓楼里,但是看上去要高档一些,至少有对着海岸的大落地窗。他们两个坐电梯上到5层,她住在303,一开门就有一条金毛巡回犬迫不及待地过来欢迎他们。

    “嗨索菲!”西尔维任由狗蹭着她的脸颊,“赫伦警探,这位是索菲,我的治疗犬。”

    他关上公寓的门,把鞋留在门口,抚摸着它的头,“治疗犬?”

    “是的。”她往厨房走去,索菲则一直跟着。“记得我说之前去过南岛读硕士吗?”

    “嗯。”

    “那可能不全对。”她打开冰箱门,拿出两个三明治,“我得了癌症,而新苏州有两岛最好的癌症治疗中心。”

    “癌症?”

    “骨癌,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们拿掉了有癌细胞的一块骨头,然后换了义肢进去。”她把三明治放在餐桌上,“培根还是香肠?”

    “培根。”他说道,接过了她扔过来的那一个。“然后他们允许你把治疗犬带回家?”

    “算是吧,我和索菲有种特殊的纽带,所以医院破例让我买下了它,还不能用医保。”她撕开了包装,“你会喜欢她的。”

    “这就是你为什么对尸体没什么反应吗?在医院里见到了很多?”

    “也许吧。”西尔维从柜子上拿下一罐狗粮,给索菲倒了一些,“三明治怎么样?”

    “不错嘛?在哪里买的?”说着他就又咬下一口。

    “我自己做的。”安德烈有些惊讶,“那早上的那个丹麦面包……”

    “那是买的。”她也开始吃起来自己的三明治,“我没打算第一次和我老板一起上班就让他吃自己做的东西,万一出了事就完蛋了。”

    “也许下一次。”

    “也许。”她顿了顿,“噢,糟了。”

    “怎么了?”

    “我忘记上传刚刚的公里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