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反抗者
169年7月31日，第一区，新西雅图市
“你的名字是什么？”
萨莉看着桌子对面的这位人到中年已经开始发福的警探，他的衬衫被啤酒肚撑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她很惊讶此刻那些扣子竟然还好端端地系在上面。
“萨莉·赫伦。”
“住址？”
“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我需要你说一遍。”
“新西雅图大学博登海默宿舍楼，429室。”
“你希望有律师在场吗？”
“我知道我的权利。”萨莉对着那个警探摇了摇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你29日晚上23点到1点之间在哪儿？”
“29日……我宿舍。”
“睡觉？”
萨莉笑了笑，“你读过大学吗？警探先生？”
他不耐烦地从平板上抬起头，“当然，你是说昨天23点到1点之间你在睡觉吗？”
“当然不，现在是假期，我大概3点才睡。”
“有人可以证明你在宿舍吗？”
“比如……和我一起玩游戏的三个人？”
“你是在自己宿舍里玩的？”
“是的，你可以查我的无线网络使用记录。”
“23点之前呢？”
萨莉靠在椅背上，转着手里的那支笔。“我在外面玩，就像这里剩下的1万个学生一样。”
“地点？”
“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昨天晚上去了哪些地方，一个一个列出来。”
她把笔放在桌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回答问题就行，赫伦小姐。”
“不，”她摇着头，“要么你们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要么你们可以直接和我的律师谈。”
警探回头往后面那块单向玻璃看了一眼，像是在等待指示，然后桌上的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稍等，我出去一下。”
萨莉打量着这个房间，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过了外面，三面是墙，而另一面是单向玻璃，对面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让其他参与的人在里面工作。一个监控探头毫不掩饰地装在墙角，绿色的指示灯亮着，表明正在正常工作。内侧的三面墙都被刷成了白色，而非外面的淡蓝色。
警探又重新走了进来，他这次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桌上。
“我可以看吗？”
他点了点头。萨莉翻开封面，一张照片占据了整张A4纸，一个穿着高端西装的人躺在地毯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胸口满是枪眼，身边的那一部分地毯早已被染红。
“这是拉斯穆森·佩特斯，他是……”
“北岛经济部长的政策顾问。”萨莉抬起头，“我在我爸的办公室看到过他，好几次。”
“佩特斯先生在30日的凌晨0点到2点之间被枪杀，地点是他的办公室。”
“然后呢？”
“保安描述里一个在午夜前后进入议会的年轻女性，她的衣着和长相都和你十分相似。”
萨莉用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所以你们就觉得是我？算了吧，和我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个大众脸。”
“翻到下一页。”警探说道。
第二页上是一个指纹，一台指纹扫描仪的扫描图像被完整地打印了下来，打印机的分辨率不是很高，能看出缺失的细节。在最上面是时间和地点：169年7月29日23:59，议会大厦三层入口，下一行是扫描结果：萨莉·赫伦。
“我从没有在那个时间去过议会大厦。”萨莉对他说道，“去问我的朋友们，他们都能证实那个时间我还在和他们联机，你甚至能找到录音，有个人把比赛录下来了，我们的麦克风记录的声音也在文件里。”
“那你的指纹是怎么会出现在安保系统里的？”
“我不知道。”萨莉看着他，“也许是有人盗用了，但是我100%有不在场证明。”
“你能想出什么人来吗？”
“我怎么知道？我的指纹到处都是，只要别人想，每天都能弄到。”她把文件夹推还给他，“就算真的是用的我的指纹进去，也只能说明凶手知道我的指纹能进去，也想办法搞到了而已。我在这里帮不了你们，只会浪费你宝贵的调查时间，所以，不如我现在回去，你要是还有需要问的问题，只要不是后半夜和一大早都请随时来电，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的。”
警探微笑着站在那里，他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复，另一个穿着件皮夹克的人就推开了门。“我们得让她走了，老板。”
“怎么了？”
“她律师已经到了，我们也没有继续让她留在这里的理由。”
警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叫律师了？”
萨莉摇着头，“不是我，不过你手下说的有道理，要么逮捕我，要么让我走。”
“最近不要出城。”警探说道。
“我家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萨莉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又喝了一小口，“祝你好运，警探，也许你不信，但我还挺喜欢佩特斯先生的，他是政客里的好人，真诚、直爽，我们都喜欢他。”
在楼下，和律师一起站着等的还有安德烈，他双臂抱在胸前，靠在一面墙上。萨莉向他们走过去，和律师道了谢。
“到底发生什么了？”安德烈问道，“他们说是和拉斯穆森·佩特斯有关系。”
“是的，”她在接待处的警员递给她的表格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凶手是用我的指纹进去的。”
“但是那天你在宿舍里。”
“所以他们只能让我走了。”
律师跟他们说可以走了，他还有另外一个案子要办，所以萨莉就和安德烈走出了门，回到了新西雅图的夏日当中，太阳已经晒在了街上，气温少说也有33摄氏度。“里面是什么样的？”安德烈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就和电视剧里的那种审讯室差不多，”萨莉说道，“就是警探们没有那么帅。”
“噢对了，爸妈让你打个电话。”
“我会的。”
“你想得出会有谁偷你的指纹吗？”安德烈问道，“29日，那是不是我们在酒吧遇见那天晚上？”
“我可能还真的知道那么一个人。”萨莉停下脚步，“你知道怎么追踪我的手机，对吧？”
“是的？”
“我不确定，很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但是如果……”
“你想做什么？”
萨莉刻意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她靠在一根路灯的柱子后面，看着走过身边的一个个路人在晚风中的背影，她在等的人还没有来。夕阳照在右手边的河堤上，路灯一刹那间全部打开，完全照在了她的身上，于是她移到河堤边的栏杆，依旧倚靠在上面，双手都插在裤子口袋里，左手握着里面的手机。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来见的对象。她快步走上去，站在马克斯·诺伊曼的身前。“你想要和我解释一下吗？”
马克斯看了看四周，“我们换个地方说。”
“不，这里就挺好，我只是想要个简单的回答，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指纹？”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甚至都没有试着去否认。”
“因为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
“回答我！”她提高了音量，有少数几个路人好奇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但可能只是把这当成了情侣间普通的一次争吵。
“是你的啤酒瓶。”马克斯小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了吗？”
他带萨莉去了一栋有些破旧的楼，这里是老城区，第一区最早建成时的那几个街区，不少建筑都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斑驳的墙边总有人躲在灯光所不及之处，他们有些是无家可归又拒绝社会服务部门帮助的流浪者，但更多是瘾君子，萨莉怀疑这里每天都有人吸毒过量而死。
目的地是一家书店，准确地说，是二手书店，在大部分人都不读纸质书的今天，这样的书店也只能负担得起这种街区的租金。马克斯推开了门，他对柜台后的一个女孩说“在后面的房间里有人在等我们”，那个女孩点了点头，用打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从手边拿起一串钥匙扔给了马克斯。“谢谢。”马克斯说道。
书店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甚至有个看起来像是教室一样的地方，一个木制的舞台，下面不那么整齐地排着6、7排座位和小圆桌，一个人在台上对着下面的观众演讲，台下并没有坐满，但也差不多了，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子空着。演讲者在用快速但是清晰的语速讲着“反抗”的概念，什么是反抗？反抗什么？如何反抗？……
马克斯带她从后面绕了过去，左边有扇门，他示意她先进去。里面像是个乐队排练的地方，但是一定已经荒废许久，地板早已掉漆，落地窗边的窗帘已经掉了一半，现在半死不活地挂在天花板的轮轨上，只有摆乐谱的架子还竖立在房间的中间，有5个人坐在架子边的椅子上。
“这是谁？”其中一个人问道。
“你们知道这是谁，所以没必要再问了。”马克斯说道。
“你是在想什么，把她带过来？”一个扎着马尾的人站起来大声问道，“如果她回去就告诉警局的人怎么办？”
“她不会的。”马克斯回道，他看了萨莉一眼，“你不会说的，对吧？”
“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萨莉看了一圈，一共5个人，有两个人有些面熟，她一定见过，是在……对了，29号傍晚的酒吧外的那座桥上。
“坐吧。”一个戴着眼镜的30来岁的男子对她说道，“你想喝什么吗？我们这里有绿茶、不那么冰的啤酒，还有瓶喝了一半的葡萄酒。”
“不，我不需要了，谢谢。”萨莉坐在了和他们隔着一排的一张椅子上，面前还摆着张小夜曲的曲谱，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所以，你为什么要带我过来？”她看着马克斯问道。
“你认识昨天死的那位佩特斯吗？”他说道。
“算是吧。”
“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他是我爸的政策顾问。”
“除此之外呢？”
萨莉盯着马克斯，“政策顾问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工作。”
“他同时还为一个智库工作，也许你听说过名字，叫未来发展咨询公司。”
她摇摇头，“不，我从没听说过。”
马克斯继续说了下去，“这是个主张十分激进的智库，他们认为两岛的人类未来最好的发展方向就是完全融入行星联盟，而不是现在的这种以服役来换取自治的模式。”
“所以呢？我在大学里听到过不少这种人。”
“学生们毫无影响力，但是他们不一样，为他们效力的人已经遍布整个议会和这一届政府，怎么说呢，不管哪一届政府，中间一定都会有他们的存在。”
“智库不就是做这个用的吗？他们为政客们提供咨询和支持服务，来帮助他们竞选和制定能够得到更多人支持的政策。”
“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个扎马尾的女性说道，“他们也许初衷是好的，但没有足够的信息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而你们就知道？”萨莉用讽刺的语气说道，“你们又觉得自己是谁？”
“我们是太空舰队。”马克斯耸耸肩，“我们确实知道的比他们更多。”
“那为什么不去说服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想杀了他。”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你们从我的啤酒瓶上拿到了指纹，然后用它骗过了议会大厦的安保系统？”
那个戴眼镜的人解释道，“我们的工作只是拿到你的指纹，仅此而已。后面就是另一组人在负责了。”
“另一组人？”萨莉更加疑惑了，“你们是什么，某种情报机构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你们听从谁的指令？”
“我不觉得我们能够告诉你。”
“那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们把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卷进了一场谋杀，”马克斯说道，“我觉得给你一个解释是我们最起码能做的。”
“不用担心，那天我有不在场证明。”萨莉说道，“你们还是担心自己吧。”
“警察查不到我们。”
似乎是为了嘲讽说这句话的人，警笛声立马就在窗外响起，呼啸着不断靠近，最终停在了外面的路上。
“发生什么了？”
“条子到书店了，我们很可能暴露了。”戴眼镜的男人说道。
“上尉，我们得撤了。”
“我同意，马克斯？”
“我们带萨莉一起走。”他说道，“要是把她留在这里，她这次就算请了律师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把条子引过来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他妈怎么知道？”
“上尉？”马克斯看向一边的眼镜男，“你来决定。”
眼镜男又看了眼窗外，自卫队士兵正不断从面包车上走下，他拉上了窗帘。“我们带她走。”
“但是……”
“不管他们是不是她引来的，她都已经知道太多了。”
“那就走吧，”马尾对萨莉和其他人喊道，“快点走！我来拖住他们。”
踹门的声音已经在逐渐接近，外面的演讲戛然而止，听众们恐慌的叫声从那扇破旧的门外传进了房间。他们几个都拿出了手枪，眼镜男推开了窗，第一个翻了出去，马克斯则让萨莉跟在他的后面。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问道。
“警察有跟踪你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很抱歉，萨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
他们还没能离开这条街道，身后就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先是手枪开火的声音，再是冲锋枪，最后在一声爆炸后重新归于平静。
“操啊！”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连萨莉都猜到了。剩下的四个人在人行道上小跑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路跟着他们穿过了两个街区，到了一个亮着聚光灯的停车场。她不是没想过中途离开，但是他们有枪，她今天在第一次见到他们，根本没法预测他们会对于她的逃跑如何反应。
“上车！”马克斯为她拉开了一辆面包车的车门，“快上车！”
萨莉没有说话，她钻进了面包车，坐到了最后一排的靠窗的座位上。眼镜男启动了发动机，马克斯和她一起坐在后面，还有一个人则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把微型冲锋枪，当场就上了膛。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
眼镜男没有回头，他看了眼后视镜，“马克斯？你知道该做什么。”
“我们没有必要……”
“这是命令。”
萨莉看到马克斯咽了咽口水，“遵命，上尉。”他转过身，右手拿着一把手枪。
“马克斯……我不会说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没事的，萨莉。”马克斯像是笑了一下，“放心，你会没事的。”
他用枪柄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头上，萨莉倒在座位上，疼的她不由得咒骂一声。“这是以防我们没能出去，你可以告诉警察说是我们强迫你上车的。”他扶她重新坐了起来。“你没事吧？”
“操你妈，你没必要打这么重吧？”
“不然骗不过他们。”马克斯从门边拿出了一条扎带，把她的手绑在身后。
“不好意思？这他妈又是干什么？”她问道。
“我们还没法信任你。”他说道，“你的手机在哪儿？”
“裤子口袋里。”
“右边？”
“左边。”
马克斯拿出她的手机，然后打开窗扔了出去。“为了防止他们找到我们。”
“你们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们是太空舰队。”
“那为什么要……”
“萨莉，”马克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我实话，是你把自卫队引来的吗？”
“我告诉了我弟，说我要去见个人，问清楚是不是他偷了指纹，仅此而已。”
“操啊，萨莉。”他转头看着窗外，他们正在往城外开，像是机场的方向。
“我不知道他会告诉警察。”
“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告诉我！”
“马克斯！”眼镜男对后排的他们喊了句，“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萨莉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安全屋。”他说道。
“你的名字是什么？”
萨莉看着桌子对面的这位人到中年已经开始发福的警探，他的衬衫被啤酒肚撑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她很惊讶此刻那些扣子竟然还好端端地系在上面。
“萨莉·赫伦。”
“住址？”
“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我需要你说一遍。”
“新西雅图大学博登海默宿舍楼，429室。”
“你希望有律师在场吗？”
“我知道我的权利。”萨莉对着那个警探摇了摇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你29日晚上23点到1点之间在哪儿？”
“29日……我宿舍。”
“睡觉？”
萨莉笑了笑，“你读过大学吗？警探先生？”
他不耐烦地从平板上抬起头，“当然，你是说昨天23点到1点之间你在睡觉吗？”
“当然不，现在是假期，我大概3点才睡。”
“有人可以证明你在宿舍吗？”
“比如……和我一起玩游戏的三个人？”
“你是在自己宿舍里玩的？”
“是的，你可以查我的无线网络使用记录。”
“23点之前呢？”
萨莉靠在椅背上，转着手里的那支笔。“我在外面玩，就像这里剩下的1万个学生一样。”
“地点？”
“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昨天晚上去了哪些地方，一个一个列出来。”
她把笔放在桌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回答问题就行，赫伦小姐。”
“不，”她摇着头，“要么你们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要么你们可以直接和我的律师谈。”
警探回头往后面那块单向玻璃看了一眼，像是在等待指示，然后桌上的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稍等，我出去一下。”
萨莉打量着这个房间，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过了外面，三面是墙，而另一面是单向玻璃，对面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让其他参与的人在里面工作。一个监控探头毫不掩饰地装在墙角，绿色的指示灯亮着，表明正在正常工作。内侧的三面墙都被刷成了白色，而非外面的淡蓝色。
警探又重新走了进来，他这次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桌上。
“我可以看吗？”
他点了点头。萨莉翻开封面，一张照片占据了整张A4纸，一个穿着高端西装的人躺在地毯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胸口满是枪眼，身边的那一部分地毯早已被染红。
“这是拉斯穆森·佩特斯，他是……”
“北岛经济部长的政策顾问。”萨莉抬起头，“我在我爸的办公室看到过他，好几次。”
“佩特斯先生在30日的凌晨0点到2点之间被枪杀，地点是他的办公室。”
“然后呢？”
“保安描述里一个在午夜前后进入议会的年轻女性，她的衣着和长相都和你十分相似。”
萨莉用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所以你们就觉得是我？算了吧，和我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个大众脸。”
“翻到下一页。”警探说道。
第二页上是一个指纹，一台指纹扫描仪的扫描图像被完整地打印了下来，打印机的分辨率不是很高，能看出缺失的细节。在最上面是时间和地点：169年7月29日23:59，议会大厦三层入口，下一行是扫描结果：萨莉·赫伦。
“我从没有在那个时间去过议会大厦。”萨莉对他说道，“去问我的朋友们，他们都能证实那个时间我还在和他们联机，你甚至能找到录音，有个人把比赛录下来了，我们的麦克风记录的声音也在文件里。”
“那你的指纹是怎么会出现在安保系统里的？”
“我不知道。”萨莉看着他，“也许是有人盗用了，但是我100%有不在场证明。”
“你能想出什么人来吗？”
“我怎么知道？我的指纹到处都是，只要别人想，每天都能弄到。”她把文件夹推还给他，“就算真的是用的我的指纹进去，也只能说明凶手知道我的指纹能进去，也想办法搞到了而已。我在这里帮不了你们，只会浪费你宝贵的调查时间，所以，不如我现在回去，你要是还有需要问的问题，只要不是后半夜和一大早都请随时来电，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的。”
警探微笑着站在那里，他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复，另一个穿着件皮夹克的人就推开了门。“我们得让她走了，老板。”
“怎么了？”
“她律师已经到了，我们也没有继续让她留在这里的理由。”
警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叫律师了？”
萨莉摇着头，“不是我，不过你手下说的有道理，要么逮捕我，要么让我走。”
“最近不要出城。”警探说道。
“我家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萨莉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又喝了一小口，“祝你好运，警探，也许你不信，但我还挺喜欢佩特斯先生的，他是政客里的好人，真诚、直爽，我们都喜欢他。”
在楼下，和律师一起站着等的还有安德烈，他双臂抱在胸前，靠在一面墙上。萨莉向他们走过去，和律师道了谢。
“到底发生什么了？”安德烈问道，“他们说是和拉斯穆森·佩特斯有关系。”
“是的，”她在接待处的警员递给她的表格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凶手是用我的指纹进去的。”
“但是那天你在宿舍里。”
“所以他们只能让我走了。”
律师跟他们说可以走了，他还有另外一个案子要办，所以萨莉就和安德烈走出了门，回到了新西雅图的夏日当中，太阳已经晒在了街上，气温少说也有33摄氏度。“里面是什么样的？”安德烈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就和电视剧里的那种审讯室差不多，”萨莉说道，“就是警探们没有那么帅。”
“噢对了，爸妈让你打个电话。”
“我会的。”
“你想得出会有谁偷你的指纹吗？”安德烈问道，“29日，那是不是我们在酒吧遇见那天晚上？”
“我可能还真的知道那么一个人。”萨莉停下脚步，“你知道怎么追踪我的手机，对吧？”
“是的？”
“我不确定，很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但是如果……”
“你想做什么？”
萨莉刻意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她靠在一根路灯的柱子后面，看着走过身边的一个个路人在晚风中的背影，她在等的人还没有来。夕阳照在右手边的河堤上，路灯一刹那间全部打开，完全照在了她的身上，于是她移到河堤边的栏杆，依旧倚靠在上面，双手都插在裤子口袋里，左手握着里面的手机。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来见的对象。她快步走上去，站在马克斯·诺伊曼的身前。“你想要和我解释一下吗？”
马克斯看了看四周，“我们换个地方说。”
“不，这里就挺好，我只是想要个简单的回答，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指纹？”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甚至都没有试着去否认。”
“因为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
“回答我！”她提高了音量，有少数几个路人好奇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但可能只是把这当成了情侣间普通的一次争吵。
“是你的啤酒瓶。”马克斯小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了吗？”
他带萨莉去了一栋有些破旧的楼，这里是老城区，第一区最早建成时的那几个街区，不少建筑都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斑驳的墙边总有人躲在灯光所不及之处，他们有些是无家可归又拒绝社会服务部门帮助的流浪者，但更多是瘾君子，萨莉怀疑这里每天都有人吸毒过量而死。
目的地是一家书店，准确地说，是二手书店，在大部分人都不读纸质书的今天，这样的书店也只能负担得起这种街区的租金。马克斯推开了门，他对柜台后的一个女孩说“在后面的房间里有人在等我们”，那个女孩点了点头，用打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从手边拿起一串钥匙扔给了马克斯。“谢谢。”马克斯说道。
书店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甚至有个看起来像是教室一样的地方，一个木制的舞台，下面不那么整齐地排着6、7排座位和小圆桌，一个人在台上对着下面的观众演讲，台下并没有坐满，但也差不多了，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子空着。演讲者在用快速但是清晰的语速讲着“反抗”的概念，什么是反抗？反抗什么？如何反抗？……
马克斯带她从后面绕了过去，左边有扇门，他示意她先进去。里面像是个乐队排练的地方，但是一定已经荒废许久，地板早已掉漆，落地窗边的窗帘已经掉了一半，现在半死不活地挂在天花板的轮轨上，只有摆乐谱的架子还竖立在房间的中间，有5个人坐在架子边的椅子上。
“这是谁？”其中一个人问道。
“你们知道这是谁，所以没必要再问了。”马克斯说道。
“你是在想什么，把她带过来？”一个扎着马尾的人站起来大声问道，“如果她回去就告诉警局的人怎么办？”
“她不会的。”马克斯回道，他看了萨莉一眼，“你不会说的，对吧？”
“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萨莉看了一圈，一共5个人，有两个人有些面熟，她一定见过，是在……对了，29号傍晚的酒吧外的那座桥上。
“坐吧。”一个戴着眼镜的30来岁的男子对她说道，“你想喝什么吗？我们这里有绿茶、不那么冰的啤酒，还有瓶喝了一半的葡萄酒。”
“不，我不需要了，谢谢。”萨莉坐在了和他们隔着一排的一张椅子上，面前还摆着张小夜曲的曲谱，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所以，你为什么要带我过来？”她看着马克斯问道。
“你认识昨天死的那位佩特斯吗？”他说道。
“算是吧。”
“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他是我爸的政策顾问。”
“除此之外呢？”
萨莉盯着马克斯，“政策顾问是我唯一知道的他的工作。”
“他同时还为一个智库工作，也许你听说过名字，叫未来发展咨询公司。”
她摇摇头，“不，我从没听说过。”
马克斯继续说了下去，“这是个主张十分激进的智库，他们认为两岛的人类未来最好的发展方向就是完全融入行星联盟，而不是现在的这种以服役来换取自治的模式。”
“所以呢？我在大学里听到过不少这种人。”
“学生们毫无影响力，但是他们不一样，为他们效力的人已经遍布整个议会和这一届政府，怎么说呢，不管哪一届政府，中间一定都会有他们的存在。”
“智库不就是做这个用的吗？他们为政客们提供咨询和支持服务，来帮助他们竞选和制定能够得到更多人支持的政策。”
“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个扎马尾的女性说道，“他们也许初衷是好的，但没有足够的信息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而你们就知道？”萨莉用讽刺的语气说道，“你们又觉得自己是谁？”
“我们是太空舰队。”马克斯耸耸肩，“我们确实知道的比他们更多。”
“那为什么不去说服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想杀了他。”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你们从我的啤酒瓶上拿到了指纹，然后用它骗过了议会大厦的安保系统？”
那个戴眼镜的人解释道，“我们的工作只是拿到你的指纹，仅此而已。后面就是另一组人在负责了。”
“另一组人？”萨莉更加疑惑了，“你们是什么，某种情报机构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你们听从谁的指令？”
“我不觉得我们能够告诉你。”
“那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们把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卷进了一场谋杀，”马克斯说道，“我觉得给你一个解释是我们最起码能做的。”
“不用担心，那天我有不在场证明。”萨莉说道，“你们还是担心自己吧。”
“警察查不到我们。”
似乎是为了嘲讽说这句话的人，警笛声立马就在窗外响起，呼啸着不断靠近，最终停在了外面的路上。
“发生什么了？”
“条子到书店了，我们很可能暴露了。”戴眼镜的男人说道。
“上尉，我们得撤了。”
“我同意，马克斯？”
“我们带萨莉一起走。”他说道，“要是把她留在这里，她这次就算请了律师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把条子引过来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他妈怎么知道？”
“上尉？”马克斯看向一边的眼镜男，“你来决定。”
眼镜男又看了眼窗外，自卫队士兵正不断从面包车上走下，他拉上了窗帘。“我们带她走。”
“但是……”
“不管他们是不是她引来的，她都已经知道太多了。”
“那就走吧，”马尾对萨莉和其他人喊道，“快点走！我来拖住他们。”
踹门的声音已经在逐渐接近，外面的演讲戛然而止，听众们恐慌的叫声从那扇破旧的门外传进了房间。他们几个都拿出了手枪，眼镜男推开了窗，第一个翻了出去，马克斯则让萨莉跟在他的后面。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问道。
“警察有跟踪你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很抱歉，萨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
他们还没能离开这条街道，身后就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先是手枪开火的声音，再是冲锋枪，最后在一声爆炸后重新归于平静。
“操啊！”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连萨莉都猜到了。剩下的四个人在人行道上小跑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路跟着他们穿过了两个街区，到了一个亮着聚光灯的停车场。她不是没想过中途离开，但是他们有枪，她今天在第一次见到他们，根本没法预测他们会对于她的逃跑如何反应。
“上车！”马克斯为她拉开了一辆面包车的车门，“快上车！”
萨莉没有说话，她钻进了面包车，坐到了最后一排的靠窗的座位上。眼镜男启动了发动机，马克斯和她一起坐在后面，还有一个人则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把微型冲锋枪，当场就上了膛。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
眼镜男没有回头，他看了眼后视镜，“马克斯？你知道该做什么。”
“我们没有必要……”
“这是命令。”
萨莉看到马克斯咽了咽口水，“遵命，上尉。”他转过身，右手拿着一把手枪。
“马克斯……我不会说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没事的，萨莉。”马克斯像是笑了一下，“放心，你会没事的。”
他用枪柄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头上，萨莉倒在座位上，疼的她不由得咒骂一声。“这是以防我们没能出去，你可以告诉警察说是我们强迫你上车的。”他扶她重新坐了起来。“你没事吧？”
“操你妈，你没必要打这么重吧？”
“不然骗不过他们。”马克斯从门边拿出了一条扎带，把她的手绑在身后。
“不好意思？这他妈又是干什么？”她问道。
“我们还没法信任你。”他说道，“你的手机在哪儿？”
“裤子口袋里。”
“右边？”
“左边。”
马克斯拿出她的手机，然后打开窗扔了出去。“为了防止他们找到我们。”
“你们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们是太空舰队。”
“那为什么要……”
“萨莉，”马克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我实话，是你把自卫队引来的吗？”
“我告诉了我弟，说我要去见个人，问清楚是不是他偷了指纹，仅此而已。”
“操啊，萨莉。”他转头看着窗外，他们正在往城外开，像是机场的方向。
“我不知道他会告诉警察。”
“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告诉我！”
“马克斯！”眼镜男对后排的他们喊了句，“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萨莉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安全屋。”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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