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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乌普萨拉的离别

    174年12月16日,乌普萨拉,西北区

    拉格茜尔睡着了。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那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她看到了萨勒姆腿上的弹孔,一开始是鲜红的血从里面不断地往外涌,她拼命地想要止住血,纱布、止血垫、止血带,她用上了背包里的所有东西,但那还是不够,萨勒姆不停地在叫喊着,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让人惊讶于人类那脆弱的声带究竟能发出多么大的声音。她一直在安慰萨勒姆,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她不会让他死的,但她的手套上却全都是血,她都分不清哪里是手而哪里是伤口,血太多了,子弹一定是划破了大动脉。她转身去拿更多的止痛药,她打开放氯胺酮的小药包,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等她回过头的时候那个弹孔已经挤满了蛆,密密麻麻的,从里面一直长到伤口表面,就像一层皮肤一样把打穿了的弹孔填满了,它们在里面不停地蠕动着,一层又一层,白色的蛆和腐烂的伤口。她惊恐地抬起头,想问问萨勒姆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是躯干上面没有萨勒姆的头,没有脸、没有脖子,只有一个骷髅头,惨白的头骨,直直地盯着她,两个茫然的眼球仍然停留在眼眶里。

    她惊醒了,眼前是一盏刺眼的LED灯,磨砂的玻璃灯罩被装在天花板上,旁边是只有医院才会用的广播。周围的灯光不是很充足,除了那盏LED之外都有些灰暗,有点像电影里那种许多年前小地方的简易诊所,为了省钱连走廊里的灯都没有装够。她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身前,压在一间厚重的衣服下,不,是有件衣服盖在她的身上,这绝对不是张床,她很确定自己的头是在某种十分坚硬的平面上,还略有些流线型的凹陷让她的头往后仰着,和那些正在被插管的人有点类似。

    等等,插管,她好像刚刚才给人做过插管,她记得喉镜灯光照明下的一个口腔,还有一根正在深入声门的插管,那是……在一个颠簸的环境里,是的,一辆救护车里,他们就要到乌普萨拉了,那里有一家医院!西蒙斯,要是不能尽快到哪里的话西蒙斯会死的!

    拉格茜尔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她原本是躺在一排椅子上,身上盖着的是她的雪地迷彩外套,周围……是一条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洗涤剂的味道,左边的门上贴着块牌子,上面有两行字,写着“清创室”和“创伤”。西蒙斯呢?他们不是应该去乌普萨拉吗?妈的,她怎么会睡着的,萨勒姆……萨勒姆已经死了,她不能连西蒙斯也救不活……

    她翻身下来,打算站起来,可是她的腿好像有些不听指挥,没能支撑住她身体的重量,下一个看到的就是地上白色的冰冷瓷砖,她的手一定是支撑在地上,不然她的头应该已经撞了下去。噢,一边还有一个暖气出风口,所以两只手触碰的瓷砖的温度会不一样。她感觉刚刚撞在瓷砖上的膝盖火辣辣地疼。

    好像有人在说话,就在她的旁边,他在说着什么?是两个音节的词,很短,他一直在重复着那个词,有个人碰了碰她,还把手放到了她的腋下,好像在试图架起她。

    “小姐!小姐!”

    拉格茜尔转过头,她看到一个十分年轻的脸,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眼神里透露着担心,是在担心她吗?可是为什么?难道现在有危险的不是西蒙斯吗?他穿的是白大褂,还有一件淡蓝色的手术服,领口下还能看到凸出来的锁骨。他是个医生,一定是,他现在在看着还在那排椅子上的外套。

    “小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听到了声音,是有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轮床在瓷砖上滚动的声音,她很熟悉,在卑尔根港和深溪城的医院里她都听过无数次轮床的声音。

    “是的,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好的,我先要先扶你坐到椅子上,可以吗?”

    “我自己能坐上去。”

    她也做到了,现在她看得更清楚了,这就是一条很小的走廊,一个模块化设计的小医院里的走廊,感觉昏暗是因为有一盏灯坏了,却没有人来修,那扇门边确实有块牌子,只不过在清创室下面的那行是“1号创伤室”。

    “小姐,我是诺曼医生,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拉格茜尔,拉格茜尔·埃里克松。”

    诺曼拿出了手电筒,在照着她的眼睛,“你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头晕?视觉模糊?”

    “有一点头疼。”

    “好的,应该没事的,我可以给你一点布洛芬。”

    “我自己就是医护兵,我知道脑震荡的症状。”

    他收起了手电筒,放回了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坐在了她的旁边。“所以你就是那个医护兵?”

    “是的?”

    “你就是那个在开着山路的救护车上做了中心静脉导管还插了管的那个医护兵?”

    “他们还活着吗?”拉格茜尔感觉自己的头清楚一点了,还是一阵阵地疼,好像心脏每跳动一次就疼一次。“我说的是……西蒙斯。”

    “那个黑人上士还在ICU,还没脱离危险,但是还算稳定。但是另外一个……”

    “他死了,我看着他心室停搏的。”

    “很抱歉,我们没能救活他。”

    “A-D-A-S-T-W。”

    “不好意思,什么?”

    “噢,就是个我们医护兵常说的缩写,当有人带回来一个根本没救的人的时候我们就会说,一来就挂,再也没活过来。”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一定听起来像个疯子。”

    “我能理解,你们的工作压力一定很大。”诺曼友好地一起笑了笑,“你想要去看看你的朋友吗?西蒙斯?”

    “他是小队的指挥官,以及,好的,我们已经能进去看他了吗?我以为你刚刚说他还在ICU?”

    “我没说能让你进去,而且他现在插着不少管子,可能不那么好接受。”

    “其他人都在那里吗?”

    “有两个在。”

    “我们走吧。”

    拉格茜尔从椅子上拿起外套,挂在手臂上。她注意到诺曼的白大褂上印着特雷勒堡纪念医院的字样和标志。“我现在在乌普萨拉,对吗?”

    “是的,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一个特雷勒堡的医生会在乌普萨拉这种地方?”

    “噢,这个啊。”诺曼提醒她小心前面的台阶,“你们运气很好,今天刚好有人请我们过来会诊和帮忙做手术,所以来了三个医生和一个手术团队,说实话这里的那个全科医生根本不知道还怎么处理那么严重的低温症。”

    “看来我们选对地方了。”她摇了摇头,“你们一定通知自卫队我们在这里了吧?”

    诺曼看上去有些尴尬,好像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些。“额……至少现在还没有,来了一场雪暴,现在这里联系不上特雷勒堡,我们本来应该吃完晚饭就走的,但是现在也困在了这里。”

    拉格茜尔这才意识到她的手枪还好好地放在枪套里。“怎么说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决定去救西蒙斯。”

    “我们只负责救人,仅此而已。”诺曼把手插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我之前好像看到这里的镇长在和你们的上尉谈话。”

    “噢。”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干脆什么都没有说。

    走廊的尽头就是ICU,很小,一共只有4个病房,不过这里大概连4张都用不到。护士台后坐着两个看着很疲惫的护士,在吃着巧克力,两个医生拿着平板在小声交谈着什么,不时看一眼在其中一间病房里躺着的西蒙斯,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糟,不过至少监视仪上显示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嗨!你没事吧?”金钟浩看到她之后就走了过来,“医生们说你有一点脑震荡,他们想让你一起观察一下的,但是你没让任何人靠近你。”

    “是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向一边站在角落里的约翰森点了点头,比了个“我没事”的口型。

    “医生们说短暂的失忆是正常的症状。”

    “我知道。”

    “别担心,我们给你做过CT了,没有发现任何的颅内出血。”诺曼用那种职业性的安慰眼神看着她,“你会没事的,可能最近还会有些头疼,但是会没事的。”

    “等一等,”她皱了皱眉头,“我不让你们任何人靠近我,但是却心甘情愿去做了CT?”

    “约翰森一个熊抱就把你抱上去了。”

    “这样啊。”天哪,那画面一定十分尴尬,她希望没人拍了照片什么的。“西蒙斯怎么样?”

    诺曼示意他会解释,“他的CT显示胰脏有出血,我们不得不送他进了手术室,不过手术很成功。他现在还在昏迷,我们会继续监控他的。”

    “有术后感染吗?”

    “现在还没法确定。”

    “你们用抗生素来防止感染了吗?”

    诺曼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恰到好处地可以让人觉得安心,又不会让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放心吧,下士,我们知道怎么做自己的工作。”

    “我很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我知道。”

    拉格茜尔靠在护士台上,看着西蒙斯靠着呼吸机把需要的氧气一次又一次地送入肺中,她从来没看过他穿除了制服以外的任何衣服,所以现在看着他身上的病号服有些怪异和不合身,他的手表和其他随身物品被放在了床头柜上,一旁的监视仪不断跳动着屏幕,一直是窦氏心率,血氧也是100,血压都在正常范围内。

    “我出去透口气。”她对金钟浩说道,后者点了点头。

    重新穿过走过来的那条走廊,她看到玻璃门外的灯光下飘舞着密密麻麻的飞雪,地上已经有了至少20厘米的积雪,他们开来的救护车还停在门外,有两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和厚重羽绒服的护工在帮着柯林斯一起冲刷着救护车里的血迹,那些流到地上的水估计很快就会化成冰。

    她穿上外套,把拉链一直拉到顶。门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为她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通道。真冷,她戴上了外套的帽子,努力缩进温暖的领口里。现在外面可能已经快零下20摄氏度了,她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时间,抬起手腕,她的手表还在上面,现在是凌晨5:23,天还黑的很,外面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救援车也亮着灯,她隐约看到了哈拉尔从车上跳下,拖着根充电线往医院的另一侧绕过去。这是座非常小的小镇,站在这里她几乎就能看见小镇的边缘,大部分房子都灭着灯,但为了防止原生的野生动物侵袭的防护围栏上的警示灯还在风里闪烁着。乌普萨拉的周围还有不少农庄,它们都建起了一排排的玻璃暖棚和大片的太阳能发电板,靠着白天积攒的能源在这样的风暴里保证农作物的存活和生长,住在这些农庄里的人可能比镇子上的还要多。这里已经接近这颗行星的北极圈了,距离整个北岛最北面的城镇雷克雅未克也不过70-80公里,再往北就是冰川和火山的领地,或许人类在北岛的最北端建立起了几个科考站,不过在冬天的极夜里只会留下最小规模的轮值团队来保证那些基地依然运转正常,在夏天的太阳再一次到来之前人类都会被从这些陌生的领地上驱逐出去。

    “你已经醒了!”在风中柯林斯向她喊道,“你没事吧?”

    “是的,我没事!”她也用最大的声音喊着。戴上手套后,她接过了一个护工手里的水管,让他进去暖和一下。这些水管要不是连着加热器,里面的水还没被喷出来就会冻在里面。“这风暴是怎么回事?”

    “我们到之前就开始了,”柯林斯在尝试刷去救护车车厢里残留的血迹,应该是被萨莉扔在那里的萨勒姆留下的,拉格茜尔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但这天杀的风立刻就把那些恶心的画面吹走了。“所以后半段路会那么颠。”

    “现在不是才12月吗?”

    “你要告诉我现在是14月我都信。”

    已经有水冻在了车厢里,她已经不知道柯林斯是在擦去血迹还是里面的冰。“我觉得你在浪费时间!”

    “或许是的。”柯林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也进去吧!”

    重新走进医院后,他们三个都不停地搓着手,“真他妈够冷的。”

    “是啊。”

    “我感觉自己的汗都快结冰了。”

    “你还有汗?”

    他们开着比外面的天气还冷的笑话,直到能重新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西蒙斯?”柯林斯问道。

    “还没脱离危险。”

    他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他了解了。“所以,你听说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了?”

    她重新感觉暖和了之后就拉开了外套的拉链,“至少在这场风暴过去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如果这里的镇长不打算把我们扔出去的话。”

    “至少车里有暖气,我们还死不掉。”

    柯林斯大笑起来,“我喜欢你的乐观。”

    “不用谢。”

    他们一起走回ICU,萨莉和大概是镇长的一个中年男人在一个储藏室里,门关着,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透过门上的那块玻璃看到萨莉把双手抱在胸前,一边听着镇长的说话一边象征性地点着头,表示自己还在听着。他们大概是刚刚才过来的,之前拉格茜尔并没有注意到那里面有人,难道是因为她的脑震荡?应该不是,她说服自己几分钟前那房间里连灯都没有,所以她才会刚意识到那是个储藏间。噢,走之前最好是能去里面拿点补充物资,救护车上不少药品都过期了,之前她准备插管用药的时候就发现依托咪酯和异丙酚都过期了,好在她自己带了氯胺酮。

    “没出什么问题吧?”她走进ICU问道。

    诺曼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大概是在看她被冻红的脸颊,“体征很稳定,各项指标也都在好转。”

    “那就好。”

    萨莉和镇长也走进了ICU,大家都转过身去看着他们。拉格茜尔觉得萨莉看上去很镇定,所以应该不是坏消息,但是她没觉得自己和她已经熟到能读懂她的表情。她和镇长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哈拉尔也来了,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萨莉,又看了眼其他人。他站到她的旁边。“你没事吧?”他小声问道。

    “我得说多少遍啊,妈的,我没事。”

    哈拉尔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各位,”萨莉对着他们说道,“我和科姆森镇长已经达成了一致,在风暴结束之前我们可以留在镇上,但是在天气允许我们再次出发之后,我们就会立即起程。”

    “西蒙斯呢?”拉格茜尔问道。

    “我们需要征求医生们的意见。”萨莉看着站在护士台后面的三个医生,“我们需要知道西蒙斯的状况是否允许我们将他转移?”

    “去哪儿?”那个穿着深蓝色手术服的大概是主治医师的人问道,“最近的有能力收治他的医院在特雷勒堡。”

    “雷克雅未克呢?那里也有一个医疗中心。”另一个主治医师说道。

    萨莉摇摇头,“这一点不用你们担心,我只需要你们告诉我他能不能接受转移。”

    三个医生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之前的那个主治医生给出了他们的观点。“不,就算是在平稳的道路上行驶,也会危及到他的康复,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脱离危险。”

    “你们的最终建议呢?”

    “如果想救他的话,我们会在风暴之后让特雷勒堡送救护直升机过来,我们把他空运去特雷勒堡纪念医院,我们那里有卑尔根港和海宁之外西北区唯一的冻伤与低温症治疗病房。”

    “这样的话,”萨莉咬着她的下嘴唇,“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当然。”

    他们六个走进了一个空着的ICU病房,最后一个进来的哈拉尔关上了门。“我们不能把他留给自卫队。”他说道,“就算他真的康复了,也会被直接送进监狱。”

    “监狱总比死在荒郊野外的好。”约翰森反驳道,“你也听到那些医生们了,要是我们带他走,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问题是,”拉格茜尔打断了他们,“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现在所有人都看向了萨莉,这里只有她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告诉大家,那是在大约100公里之外。以及,我们去的地方的医疗条件比不上这里,至少不会有精通低温症治疗的团队。”萨莉看了看每一个人,“我相信那些医生们说的是实话,我们带西蒙斯走,他会死,我们把他留下,他会落到自卫队手里。没有第三个选择。”

    “操他妈的。”金钟浩骂了一句,他转过去看着墙壁,“所以他要么变成尸体,要么烂在监狱里,是这样吧?”

    “我很遗憾,但是确实是这样的。”

    “我们就不应该让他们留下来!”他直摇头,“两个死了,一个失踪了,现在西蒙斯也……”

    “讨论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不能改变我们现在的处境,一等兵。”萨莉轻声但坚定地说道,“我们必须为他做出选择。”

    “你就不应该让他们留下!”他对着萨莉怒吼着,她能看到他眼眶里的眼泪,“这他妈就是你的责任!操他妈的!你的!”

    “是的,这是我的责任,这也是我要做的决定。”约翰森试图拉开金钟浩,而萨莉依然冷酷地面对着他,“但是我也知道,他是你们小队的指挥官,也是你们的朋友和同志,所以我要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先问问你们的想法,我想知道西蒙斯会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让他留下吧。”拉格茜尔说道,“留下,他还有机会在交换战俘的时候回来,要是带他走,我们连个埋他的地方都找不到。”

    “如果我们能带走需要的药品,你能让他活着吗?”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有学位,但我不是个医生,我们的救护车也比不上ICU。在外面现在这个环境下我们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安全到目的地。不,他绝对撑不到100公里外的。”

    “让他留下吧。”约翰森也说道,“他会想杀了我们,但是至少他能活下来对我们生气。”

    哈拉尔也点了点头。金钟浩没有说话,约翰森抱着他,让他在自己肩头抽泣着。拉格茜尔知道他是这个小队里和西蒙斯共事最久的那一个,他还是个新人的时候就来了2分队,可能也是现在剩下的几个人中唯一一个有资格称呼他为“朋友”的。

    萨莉的眼神有些复杂,她看着玻璃对面的躺在病床上的西蒙斯,“感谢各位。我会告诉医生们,他会留下。”

    她走出去,告诉了在外面等着的其他人最后的决定。

    “我可以保证的是,在你们离开之前不会告诉自卫队你们来过。”镇长保证道,“我们理解和尊重人民保卫军正在做的努力,也感谢你们。”

    “很感谢您。”萨莉和他握了手。“那么就拜托你们照顾好我们的同志了。”

    “放心好了。”

    其他人都留在ICU里,但是拉格茜尔做不到,她说了句抱歉,就回到了医院的玻璃门前。这里的暖气不如里面足,寒冷得以侵入室内那么一点距离,她就站在双方交战的那条线上,背后是温暖的暖气,而身前是刺骨铭心的寒冷。现在是6:14分,要再过2个多小时天才会亮,这场风暴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好像也在暗示着他们的结局。前天他们小队还开着玩笑走在熟悉的草地上,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半人,被困在遥远的冰封小镇上,接下来的路上光是这颗行星就充满了恶意。她感到了迷茫,她在这里做什么?人民保卫军、自卫队,他们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值得去付出这么多条生命吗?

    没有回答。只有门外的雪在风中继续地飘,终于掩盖住了地上残存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