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山越内讧
听到王允的话，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司徒大人请讲。”
“半个月前，槐里侯皇甫嵩兵克鲜卑，斩敌六万余人，鲜卑失接夫余、貊计十余邑，檀石槐的两个侄子皆被囚获，现已解往京师而来。”
“好！”包括病恹恹的刘陶在内，厅内众人无不喜动颜色。
“第二个好消息又是什么？”桥玄急切的问道，他没有察觉到自己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略微发抖。
“都亭侯朱儁兵抵氐道，大败参狼羌叛军，斩敌五千余人，陇西一带数十部落望风归降，都亭侯已备本上奏，请准还京。”
连续两个好消息明显冲淡了厅内刚才那股压抑的气氛，众人都清楚的知道，内忧外患的大汉朝早已是千疮百孔，今年的两次灾害更是雪上加霜。鲜卑大败、陇西收心，如果再将江东平定，接下来的这两年便是大汉朝休养生息的黄金年份，缓上这口气，大汉的情况一定能比现在好得多。
“不知江东目下情况又如何？”荀爽转脸问桥玄。
“司徒大人对于江东战报亦知之甚详，慈明何必问我。”桥玄说完，嘿嘿一笑。刘陶知道这是桥玄在调侃王允关心女婿，不由笑了起来，荀爽却好像想起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实不相瞒，我对江东战况也是不甚了了。”王允摇头，神色一黯。
也难怪王允忧心忡忡，张让等人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在灵帝前进谗构陷刘备，说刘备迟迟打江东不下，目的只在拥兵自重。现在两路报捷，刘备肩上的压力就更大了。
“我只怕张让等人进言，以槐里侯替换玄德兵征江东。若是如此，玄德回京之日只怕就有身陷囹圄之祸。”荀爽忽然说道。
“这是为何？”众人不由都是一惊。
“昨日我听闻赵忠向陛下进言，道玄德收录妖人于吉，在江东妖言惑众，自比天子，有效吴王刘濞之心。”
“什么？”王允失声道，“哪有此事？”
“陛下是否相信，荀某自然不知，但陛下若以槐里侯替换玄德，玄德只怕进退两难。”
厅中一片沉寂，因为荀爽正说在关键的一点上。灵帝以皇甫嵩替刘备完全在情理之中，若是刘备从命回京，则生死全掌握在灵帝手中，若是刘备看出了这次换将背后的玄机而拒绝回京，只怕立刻就有杀身之祸，而且厅内的众人都脱不了干系。
赵忠等人的这一步棋的确走得狠辣无比。
“慈明昨日何以不说？”桥玄不满的看了荀爽一眼。
“我又如何知道今日会有两路报捷？”荀爽苦笑道。
“自我朝垂治以来，宗室衰微到这个地步的，倒也不太多见。方今唯玄德与晋阳刘虞为佼佼者，难道又要毁在此辈中涓之手不成？”刘陶恨恨的一拍几案，满脸的愤然。
“如今说这些牢骚话有何用处？朝廷一向不敢重用外戚，中涓自然猖獗，只有依靠宗室之力方可名正言顺与之周旋。我等无论如何必要保住玄德。”桥玄转脸又向王允说道，“司徒大人可有良策？”
“老夫现在心乱如麻，哪里有什么对策。”王允连声苦笑。
“依我看来，有一人定然可以化解此事。”荀爽迟疑了一下，“只是不知此人是否愿意为之。”
“慈明快说，此人是谁？”王允急切的问道。
“眼下陛下是否会以槐里侯接手江东战事尚在两可之间，若是没有此般打算，则陛下即使心疑玄德，必定要等到江东事定之后，我等那时力保玄德，料想不致于性命之忧。但若是陛下要以槐里侯接手江东，则除槐里侯之外，无一人可以解救玄德。”
“槐里侯？”王允等人都是一怔，但都立即明白过来。
“不错，槐里侯用兵必先遣人打探军情、民情，若是槐里侯能在出兵之前将此查探清楚，则出京之前，他必可向陛下禀明一切，玄德之危自然可解。”
“太尉所言不错，”刘陶也点头道，“司空既然已有对策，何不早说。”
“我自昨日起便已思虑此事，但也是适才刚刚想到此法，刘大人不可错怪了我。”荀爽被刘陶一说，颇有一些委屈。
“事不宜迟，我立刻修书一封，着人送往渔阳。”王允站起身来，向外便走。
“这个司徒大人还真是着紧他的宝贝女婿。”桥玄三人一起摇头微笑起来。
身在江东的刘备可不知道王允和荀爽的头疼事，在戏志才的布置下，严宽和严兴率领着五百“山贼旧部”在钱塘城外连续装神弄鬼了两天，却没有一次被巡查的钱塘守军撞见。
钱塘城的街头巷尾开始传出各种关于城外诡异事件的说法，但大多都和“于神仙”对钱塘的不利预言有关。百姓再也耐不住了，他们开始组织起来冲击城门。而让蔡保真正头疼的还不是这些百姓，而是混迹在百姓中的山越士兵，这些士兵和钱塘守军暗中接触，散播着种种不利的传言，让钱塘守军们一个个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对于钱塘这种混乱的局面，蔡保一筹莫展。勉强撑了二十几天之后，迫于无奈的蔡保只好遣人去海盐，向保勒求援。
两日之后，信使带回来一个口讯，让蔡保弃钱塘，带领大军回守海盐。这个口讯完全出乎蔡保的意料之外。
接到这个口讯之后的第三天，怀着怀疑、不甘和忧虑的蔡保率领着山越大军向海盐而去，将钱塘城以及被夺去所有干粮的城中百姓丢给了汉军。
刘备这次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钱塘城，总算是品尝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美好感觉。同时，当蔡保在前往海盐的路上没有想通为什么保勒要弃守钱塘的时候，刘备却在暗自好笑，他按照戏志才的建议，趁着严宽两兄弟去钱塘装神弄鬼的时候，让一个汉军士兵装扮成保勒的样子，然后在汉军大营内把酒言欢，同时假意将一批山越军俘带到营帐前，又作出答应保勒放这些俘虏走。对于这些被放的俘虏，刘备下令禁止他们从钱塘与海盐回会稽，而是折而往西，从余杭城外回会稽。
这些俘虏的突然回归让保汗十分惊讶，他立刻审了几个“归俘”，这些“归俘”就把在刘备大营中所见到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保汗。
这样明目张胆的离间计其实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对于保汗来说，这个离间计却是他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罢掉保勒的兵权。
正当保汗筹划如何利用这次时机的同时，保勒却已经从山越几个宗部的领袖那里知道了“归俘”在保汗面前说话的内容，深知哥哥性格的保勒知道保汗一定会利用这个时机向他下手，所以蔡保的信使向他禀报了钱塘守军的处境之后，保勒立刻决定将蔡保召回。
只要海盐城的兵力够强大，他就有向自己的哥哥叫板的资格。
这一切完全都在戏志才的预料当中，用戏志才的话来说，“我军攻势若急，保汗兄弟二人利害相关，必齐心共抗我军。今我军坚守不攻，保汗兄弟必相互谋之，则胜我军强取十倍。”
＊＊
进入八月的第一天，会稽郡的北部五县整整下了一天的倾盆大雨。
自鄮县至海盐原本有一条官道，属于通衢要道，在东汉朝廷的手里时常修葺，不过会稽郡落到山越手中已经近十个月了，这条路也被人踩马踏的不成个样子。这么一场大雨冲洗，顿时变得泥泞不堪，这让跋涉在前往海盐路上一支已经被淋得落汤鸡似的山越大军更加苦不堪言。
“你说班军师干吗非得让我们在这种天气赶路？”一个小兵捅了捅身旁的人。
“听说是去平叛。”
“海盐也有叛乱？不可能吧。再说，保勒王不是在那里吗，还用得着我们去？”
“我怎么知道？算了，别问了，只要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就行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会吗？”问话的那个小兵一脸迷惘。
再向前行十五里，就是茶亭，之后就要进入海盐了。扭头看见身旁一条蜿蜒的河水，班嫡轻微的发出一声叹息。
他这次是奉了保汗之命去“接受”海盐城的，班嫡心里也十分清楚他将如何“接受”。想不到在经略江东最关键的时候，山越两位权势最显赫的人终于决裂了。
这次的决裂对山越的打击会有多严重，估计保汗也好、保勒也罢，他们心里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但是班嫡却可以预见到后果。
这些年来，保勒一直在经营着自己的班底，岭南十七大部中，至少有六部是支持保勒的。保勒一旦成为阶下囚，别的不说，保勒的两个妻子所出的部落一定会在岭南施加压力，保汗那时如果不能及时回岭南处理，这场兄弟之争最终将酿成山越分崩离析的恶果。
班嫡清楚的知道：他“接受”海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必须要和汉朝谈判，让山越大军可以安全的退回到岭南去。
“经过此事，也许十年之内，山越都无法问津江东半片土地了。”他想到这里，举目向北方的钱塘县方向看去，“刘备啊刘备，能识破我海盐城下的虚实之计，又以诈书骗得保勒与我反目，你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难道我就这样败给你了？不会的，终有一天，我班嫡一定会卷土重来。”
本章后记：困扰汉朝近一年的江东战乱结束的十分戏剧化：山越军师班嫡出其不意的到达海盐城，并在保勒设下的“鸿门宴”上巧施计谋，反将保勒、蔡保等人一举擒获，戏志才本来以为蔡保可以协助保勒对抗保汗，却没有想到班嫡用计如此之妙，居然没有给蔡保任何发挥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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