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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激浪涌推船游,碎花卷绣,桨橹摇,排坐两人。

    划累时,不免袖手难踩,只得望望沧海横流,天光迷朦。

    太阳虽然被云层盖住了被子,还是掇出白日轮廓,给足了迷雾暴雨后的一丝明亮。

    艾克靠卧地盯着天上那隀隀光影,心思全掘在了一幅海图。

    风哨渐息,天边尽头出现一横黑点。海鸥掠过一声讴歌。

    艾克慢慢地站起身,迷起眼。

    眼下那一横黑慢慢拉伸、扩列,不多时便化为蚂蚁岀巢般黑压压的战舰群,在这说不上好的天景下,看上去令人发怵不已。

    大副报告海盗舰群已近30海里了。

    “按计划进行!”随船长一声口喻,整个舰队就地打满左舵,朝峡谷口回航。

    “嘿!这不开一炮就跑?真不是个爷们,好歹欢迎欢迎大家呀。”为首的鲨齿船头上,一男人口里嚼着糖,一眼从望远镜采回来可笑的事。他一口吐掉嘴里的甜渣,整了整身上昂贵的墨绿绸缎面立领制服,“想唬我?通令全舰,围攻峡口。”

    “桑贾伊少爷,此间海峡口暗礁密布,不得不防啊。”听上去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可桑贾伊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放心吧,阿弥,即使无畏号在里边请君入瓮,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他像是在言示于人,又像在自言自语:既是确定搏击号不会前来围剿。那仅凭海燕和无畏的火力如何能挡我宏图。沧澜被垸塬困在达曼海湾,应是万无一失…思虑之间,已是峡口前进退之境。

    众目睽睽。很难想象在密布船织下人头攒动,而他们都在这一刻停下活动盼号施令,所有人的意志都被这个年轻人承载着,就如同担着一座山,冷汗就沿着额头两侧倏忽而下。

    海风时宜,遮掩了男人喉间巨大的吞咽声。

    他很想把心中积压一吼而出,只是想起年迈的父亲,本应继作海抚巡防的官人,一日战败,全员收编,耻掳在一纸文书上。

    他不甘心。于是,经年累月的勇谋只化作了一个字,或是说一个信念,成为了去驶向终点的无碍力量。

    他把拳头铮铮地凭空打向宿命。

    风溢满空,顷时,烈阳流光,海幕激浪。

    只剩炮弹出膛的火花一闪,一闪。密密麻麻,像网织在一起。沉海,碰壁,也不少重重地撞在敌舰上,人仰马翻,板裂屑飞,海燕似乎惧于这遮天之力,只是草草而退。

    桑贾伊心下有些迷惑,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前有暗伏,强攻下埠口还能据险而守。于下,舰队一列而行,进了峡内。

    你追我赶,不过三四百海里,桑贾伊愈发觉得不对劲,大喊拿地图来。驶过暗礁滩,挺近内岸,目标已是垂手可得。怎么会?这么简单?

    两岸升起的星火光点点,吹着巨大炮响灌入耳内。人群还亟待反应时,小型舰群已是火海一片。

    惨叫声,嘶吼。轰鸣声,憾心。在短暂的眩晕下,阿弥拉着他急着问:“少爷,怎么办啊,少爷…”一如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那般,在众声斑驳下,只有蠕动的唇。

    毫无喘息之机,从湾口蔓延开的海燕舰队砰砰着迎接着客人。桑贾伊咬紧了舌边,血与死亡逼迫他思考,先回到宽阔海域,剩余船舰的火力尚能反击..

    一边打着撤退的手势,一边被撵着。海燕却并没有痛打流水狗,不远不近的跟在炮击距离外。

    桑贾伊心怀侥幸,快了,马上就是峽口..峡口?

    一艘庞大的银白战舰,伫立在两脊之外,如同深山老庙,不可侵犯。

    桑贾伊瞪大了眼,心慌意乱地大喊:列队,开炮!

    大大小小的炮弹,像弹珠一样落在山屿那头,像是矿工挖掘自古发育的遗珠,只剩下创痕。

    大多的火力覆盖在山体上,而到达目标的使者竟没能留下一点伤迹,好像海浪一抚便全愈了。

    桑贾伊见这银白折射着五彩之色,似乎隐约想起,多年前,也是这么一艘庞大的银白舰体,横摆在家的海湾,一群制服军官,说说笑笑,洒落着不屑。

    银白战舰船首的巨大炮架对准了他,在他布满怒的血丝的眼里,绽开生命凋零的火花。

    垸塬实在算不得船,你见过那个船没有甲板,船舷,火炮之属,全靠一板杆立起大帆,像塬一样搁成一排列一排列,壘成围捕猎鲸的垸网。

    黑死号隐在薄暮的山影里,月光如往常般洒在近岸的滩上,并不关照潮。

    习惯夜视的目,不免随着浪的颠簸,着着帆板,心里一上一下。这种帆和板皆是特制,板中藏纳的特殊物质会在破裂之下使帆成为非牛顿液体,且极大膨胀。两只护卫舰折于此后,夏提想了很多办法,拿炮轰,难命中;拿箭射,力不够;人亲去,被蹲伏…

    难道只能用船堆过去么..,达曼湾两岸高耸,滩浅难攻,实属要塞堡垒。公主啊,为什么偏要追寇千里远呀。

    盘踞在满加里的巨鲸一直是东西海盗团们的眼中钉,欲拔之后快。桑贾伊却不在其中,他认为即使拿下沧澜,不说损失何几,必然有后船接手,更有可能的是触底反弹的大清洗。

    “那你想怎么办?”头上戴着狮帽的雄壮男子问道。

    “攻船为下,攻湾为中,攻心为上。”桑贾伊抹抹嘴,擦擦手,示意一旁的男人,揭下披风,那一脸雪落霜结的沧凉,映在侧脸的光上,很有滋味。若是有人认出,会觉得此人与“黎明”有七分形似。精瘦、干净、风度…只是多了世家子弟少有的海泊浪漂之感。

    剧本已经备好,是时候请君入瓮了。

    届时,我会强攻满加里,是为孤注一掷给你们拿下黑死号的时机。而后如何挟公主应对海燕和无畏,就看你们了。

    夜里升起火,烟云点点难辨,真叫人难熬。

    呆不住,掐了烟,出舱门,许知士兵已待久。黑夜同样给他们蒙上的面纱,却遮不住汹煞溢天的气势。

    翻山平岭,古来能背生忘死苦战为主,凭心凭意。几人回,凡回想古堡深院箕箕,皆感念畅游海域之自由,虽生死由命,却可交付一人。

    林深,暗不见影。忽现一大网,顿时使几人铺盖难动,刀光剑影,锉锉间璧,不多时,血盈湿风。

    “还活着的人,按计划行事,希望还能在船埠看见你们。”

    不言之语也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