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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娘亲

    “你他娘的恨永乐,带我来找崇祯干嘛?”

    西元历1628年三月初四。

    大明崇祯二年陕西平凉府往南的崇信县。

    李乘舟无能狂怒。

    崇信县隶属平凉三州七县之一,除却靠近泾水河畔的低洼地带,黄土高原特有的沟壑纵横,使得此处人口稀少。

    又因位置原因,北靠崆峒山区,自古便是爹妈不疼姥爷不爱的混乱地界,是以时常马匪横行。

    李家堡建在凤凰山附近的山峁上,作为崇祯初年乱世之中,

    哦不。

    是即将乱世的西北边陲集中居住在一起的村落,石头垒起来的丈余青色墙体,还有荒芜贫瘠的四野土黄色田埂向来是他的基本色。

    日子越发艰难,四年前,泾水河突然断流,影响着所有流域中的平常百姓,李家堡藏在群峁中,自然也在其中。

    天干地旱,李乘舟睁开眼来,还是冬日余威下开裂的土地,加上北风呼啸带起的冰冷绝望,张了张开裂的嘴,最终是一声叹息。

    情况已经明了。

    他是在几百年前的原地。

    许是那个箱子搞得鬼吧,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他换了身躯,乃是大明崇信世代驿卒,却不知为何在给大户人家送信的途中跌落下马半生不死的李二狗。

    也可以说,他是李二狗,却在摔马养病期间与未来的一段记忆融合,却又被其主导的李乘舟。

    救他的是一对爷孙,李家堡的外姓人。老的是个赤脚郎中,叫做张又问。小的是个穷酸秀才,叫做张自若,县衙中新招的文隶。

    一家人只剩下两,家徒四壁的……

    来到大明,还是崇祯年景的西北怎么办?在线等!

    不消说,若是按李某人原先喜欢闲逛某乎的经验来看,那必然是要做无产阶级战士的。

    但此时,

    李乘舟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它已经快要造反了。

    所以,

    想东想西干什么?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哪里弄点肉吃先才是正经。

    毕竟,这具身体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至少在残缺的记忆里,还是去岁死了匹驿站的马,叫二狗他爹分了只马蹄回家,却如今家中墙壁上还挂着半只熏干的蹄。

    李乘舟浑身无力,如今,又身无分文,腿还瘸着。

    况且,如今他已经备受张家老头嫌弃。

    张老爷子当然对他不喜,因为这娃儿不但在一天前差点捏碎他宝贝孙孙的喉结,吃得忒多还嫌饿。

    “就不该因为王家妇人一人在家带娃,揽下这个活的。”

    张老爷子这般想着,若不是此人是李铺头的儿子,早赶人走了。

    这世道,粮食金贵着呢!

    走出简陋的窑洞,望着没有GPS的世界。

    李乘舟有些迷茫,

    谁不迷茫?

    崇祯二年呀!

    在他的记忆里,潮水般汹涌的农民军起义,千里无人烟的北方大地。数百年异族统治的开端,满城尽屠的人间惨剧,开端就是如今吧!

    真真是妥妥的乱世,让他给碰上了。

    想到此处,踉跄间李乘舟彻底不知所措,况且他还有一只没有打开的盲盒不见,最叫人心烦意乱。

    “李兄,你这是去哪?药还没敷完呢!如何就走?”

    “你莫管我……”

    “你家在西头呢!!走反了,且还得上药呢。”

    被人跟着李乘舟浑身难受,脑海里不断出现的原主片段还有来自未来记忆的越加飘渺模糊让他如坐针毡。

    而刚刚出门想要散心,后边便是张自若,十六岁,父母双亡,是个特较真的秀才,一整日的跟着他。

    且还是没钱考举人的那种。

    这不是笑话人家。

    这年头吃饭都是个问题,张秀才家本就寻常,能活到考取秀才功名本就是奇迹了。

    李乘舟不知道去哪,然按着张秀才的指点走向回家的路。

    这感觉很陌生。

    上辈子就是那个啥孤儿,如今骤然有了爹妈,虽然有着部分原主的记忆,但总之是情怯。然而又不知道去哪,如此这般想着,总得占了人家身子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

    不多时,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李乘舟轻易的甩开瘦弱的秀才,步伐变得飞快。

    一刻钟后。来到了记忆中的家中,李乘舟推开院子的门,便是一个斗大的石磨,配着一匹骨瘦的老驴。

    畜牲吃得差,又少,但看着身上的鞭痕,还有脖子上的老茧,足以证明这是一头勤劳肯干的好畜生。。

    然最为不公的是,老驴的旁边却是一匹吃得肥硕的枣红色大马,大马毛光焕亮,跟腱极长,此时正欢快的吃着精细的马豆,突然间瞧见了李乘舟便叫的欢快,却掉落一些豆渣,馋的一人一驴流着哈喇。

    “呸,老子居然会馋豆子?”

    李乘舟拍了拍不争气的肚子,松开手中的马豆,忍住了明着跟畜牲抢食的欲望,认出了这匹叫做火烧的马。

    这就是他的马。

    李乘舟心中恨恨的骂道:就是你这畜牲,将老子带来的。。

    “谁,谁要偷我家的马儿。”

    “咦,二崽子,你好啦,张大夫不是说……?”

    李乘舟闻言一阵激灵,蓦然抬头便看见一个端着簸箕激动异常的妇人,妇人瞧不出年岁,说是年轻,头发花白。说是老迈,端着簸箕,还背着一小女娃,手中却挺着一根粪叉,显得颇为矫健。

    “妈……娘,狗子饿了!!!!”

    李乘舟瞬间开口,毫无生涩,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也有种如鱼入水的陌生舒适感,这一刻,他知道,这声娘,反倒是将他自个的心都要融化了……

    王云秀四十来岁,原本正在家算着家中的米粮。突然听见外边马儿的叫唤,便以为家中来了贼人。谁知一出门便瞧见了自家在张神医哪里卧病在床的二崽,且恨恨的踢打着自家红烧胯下的丑玩意,然后转过头来泪眼婆娑喊饿,不由安慰道。

    “好了好了,火烧也不是故意的……我儿命大,娘给你去做饭,吃好吃的。”

    妇人安慰完,便也偷偷的抹了眼泪便进了窑洞生火,李乘舟顺手接过明显过于轻巧的女娃彻底无言。

    女娃七八岁,是李二狗的幺妹李彩旗,脸上脏兮兮,好几天没洗的样子,面黄肌瘦,却也喜欢嘟嘴讲话。

    “二哥,娘不是说你可能要睡好久的么?怕是醒不来了么?”

    …………

    “二哥想你了,就醒来了,想着带你一起走呢!!”李乘舟抱着女娃有些馊味,但李乘舟闻着却有点香。

    “二丫也想二哥,二丫也饿。”

    小姑娘明显有些傻,听不出李乘舟吓人的话,只是嘴中喊饿,无端惹得李乘舟心疼。

    “吃,不着急,娘在做好吃的呢!”

    闻言,李彩旗却仿佛很开心,顺手弹了李乘舟一个脑瓜崩。

    岁月如此静好,小彩旗趴在李乘舟身上,有些暖和,暖和得让内心飘零一生的心变得有些害怕。

    不多时,随着一大碗带着壳的糜子饭端上来,李乘舟大口大口的咀嚼,不经意间望着瘦的皱纹如刀刻的妇人,心中更为颇为酸楚。

    李乘舟不知是怎么吃完这顿饭,他委实有些被震撼到了。只记老母亲带着面色微黄的小弟煮着少有的咸菜煮栗。

    小弟叫李正奇,刚从外边回来就赶上吃得,欢喜的就要用手抓,却被王云秀用筷子打在手背,骂道:“忒馋,这是你哥的。”

    闻言,李乘舟脑海中两种思绪作祟,不由得鼻酸起来。

    而发现平日五大三粗自家二崽似乎有心事,勤劳的王云秀却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说道:“二崽既然醒了,那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如何?”

    蓦然抬头,李乘舟嘴巴微张,却见王云秀下嘴极快。

    “你莫急,听娘说。便是里正家在县城的那个亲戚,杀猪的郑屠夫,前日子死了婆娘,说是不要聘礼,还愿意叫你一年到头住在他家哩,只不过第一个娃儿得跟他姓。”

    李乘舟哑然道:“这不就是入赘么?”

    “这孩子,这叫体恤婆娘。再说,这年头能娶媳妇生子的事情,能叫入赘么?”

    王云秀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也李乘舟接过那幺妹也继续认真听着:“唉,怪爹娘无用,驿丞短了自家的钱银也不敢说,以至于村头的春花儿嫁给了别人。但儿啊,你不能总想着人家,你也得过日子的呀!”

    春花儿?

    李乘舟无言以对,好熟悉的剧情呀。

    “知道了,娘!但这事不急,儿听说大兄在南边不错,那边暖和,儿想去,你愿意么?”

    李乘舟说的乃是李家长子,记忆里跟着二叔还有岳家去了湖广,前阵子来信说发展得挺好,就是没寄来银子,却叫家里人莫要担心。

    王云秀说着正事被儿子转移话题,不由得有些生气,但听到此话有些糊涂:“龟儿,你不做驿卒了?再说,祖宗坟地都在这呢!你大兄就算真发达了不也得回来落根么?”

    王云秀理所当然,李乘舟彻底无言,只得抱着抓着他头发玩耍的幺妹看向远方的尘埃道:“是呀,祖宗坟地都在这里,咋能逃呢?”

    “儿啊,你说什么,什么逃?”

    “没事,娘,儿子说外边好多人逃难,世道乱,叫娘与弟妹少出门呢!且莫要再说郑屠夫家的胖猪!”

    “哎呀,祖宗显灵。儿子晓得心疼娘了。”王云秀闻言喜滋滋,转瞬又轻声骂道:“倒也是,东边来的花子不是东西。听说李四喜家丢了羊,那可是他家唯一的羊,还等着过段日子去曹员外家配种呢。”

    话音刚落,王云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责怪道:

    “龟儿子的,咋说到羊生崽上边了,你叫人家郑屠夫家的女娃儿也当猪啦?可得听娘的,往后成了一家人,到了晚上从驿站散值了到了人家那里可不能乱说……”

    “我吃饱了,有事去先,娘和二丫正奇慢慢吃。”

    近妈情怯,李乘舟彻底受不了这种絮叨了。

    只见他说完,便直接去牵那栓住的火烧,顺手提着一杆长矛还有短弓短箭,便出了家门。闻着围栏外边的空气,方才从这该死又幸福的压抑气氛中缓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