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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归去

    回酒店的路上,薛胥给江若衫打了个电话。

    江若衫匆匆忙忙的样子,“有什么事,很急吗?我们快要上飞机啦,现在在排队检票呢,哎哟,爷爷,你帮我拿一下包包第一格的票。”

    “你们去哪?”薛胥问。

    江若衫兴致冲冲地回复他,“去香港,我们要回国待一段时间,我大概后天就启程回A城,爷爷会在香港多待几天。”

    薛胥站在酒店的楼下,抬头望向灯火明亮的熟悉的房间,“好,那等你们回来再谈这件事。”

    江若衫嘻嘻了一会儿,“说得好严肃的样子,你不会要结婚了吧?哈哈哈。”

    薛胥愣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江老没有告诉你,我已经结婚很多年了吗?”

    紧接着,两人陷入一阵虽然短暂却看似持久的沉默之中。

    江若衫的声音突然洗掉一切喜悦的成分,严肃又匆忙地说,“我得关机了,拜拜。”

    夜风扑面而来。

    他将手机收回兜里。

    回到酒店的房间时,卢蔓已经将要带回家的行李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望着她熟悉的侧脸,灯光缭绕在她的身上。

    他的嘴角不自觉弯起。

    这夜里寂静凄清,持续已久;他每日见她,却总是如同重逢般将惊喜荡漾在心头。

    她戴着耳机,沉浸在收拾两人行李的快乐中,身后来人浑然不觉。

    他从她身后伸出双手搂住她。

    她尖叫了一声,耳机落地,转过头,才拍着心脏自嘲道,“吓死我了。我怎么胆小成这样了?”

    他摸了摸她的耳朵,“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喊你一声。”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卢蔓将垂在地面上的耳机收回来,塞进行李箱,“明天就要回去了,不跟苏铭多泡会儿?”

    “不早了。”

    经薛胥这么一提醒,她抬眼望向时钟,才发现时间浑然不觉跨了一大步。

    离开这个城市的前一个夜晚,他们躺在一块白色的枕头上。

    她说,“胥胥,我打扰了你的假期。我知道这几天你都在为我的作品被抄袭的事忙碌。”

    “……你知道打扰这个词过分严重了。”

    “不严重,”她始终不敢望他的眼睛,“我还知道,这事跟江老有关系,是吗?”

    “……苏铭怎么收买?用钱还是零食?”

    卢蔓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她接受了这个答案,“胥胥……”

    “你是我的妻子。”他抢先回答她可能提出的问题,“没有什么打扰、影响、破坏,我循着道理和规矩来,不是无端要找谁的麻烦,蔓蔓,你知道我手下培养了一批画家,知道每一份作品的完成都来之不易,今天哪怕被抄袭的人是不是你,我一样会竭尽全力维护创作者的合法权利,不管对方是谁。”

    她微睁开眼,又闭上;微睁开眼,又闭上;微睁开眼。此时的她侧躺,面向他,“胥胥,我爱你。”

    这夜黑得并不浓重,随处可见溜进来的光,或从门缝,或从窗外,或从恋人的眼中。

    返回A城的动车上,她捧着乱糟糟中透亮的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极目望去,山坡披着嫩绿的植被,大树犹如朝青天呐喊,五彩缤纷的花草从山地一路向村庄延展。倒映蓝天、白云与翠柳的小溪边伫立的座座农舍,屋顶挺立的烟囱似与他们遥遥对望。如诗如画,他们如诗,景如画。

    她想把这一幕画下来,可昨晚将一些特产塞入包包里,拉开拉链后,还需将它们一件一件取出,才能见到目标物。等她将纸笔取出时,窗外已经变了世界。好在她有良好的记忆,她握住笔,当笔尖刚触碰到白纸时,却自然而然落成一张俊俏的脸。

    薛胥正在回复秦肃的短信,空暇时,看见她在涂画。

    “你画我。”

    “像吗?”

    “不像,我本人更俊。”

    “……胥胥你的自恋为什么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因为这是事实。”

    “……你看见没有,嘿嘿,我在你脸的旁边画了一只小猪,你觉得怎样?像不像?”

    “有点像我们的结婚照。”

    “是吗?我看看,这个表情还真有点像……不对啊,你在笑我是这只……”

    卢蔓鼓着嘴,盯着画面上那只猪头看。每一线条都是她画上的,最后竟让它贴在远处嘲笑自己。

    他将手机收起来,转头专注看她的脸,“这样更像了。”

    卢蔓嘴里的气瘪了,龇牙咧嘴地奔向他的脸,像是要咬一口的样子。

    两人回到A城时,正是中午,卢蔓提议在车站附近的小餐馆吃饭,薛胥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反对她。餐馆的装修精致,菜肴的味道不错,但卢蔓认为价格偏高了些。饭后,两人打车回家的路上,卢蔓的思绪胡乱飞舞着,跳到这又跳到那:因为自己的事,导致薛胥没过好这个假期,实在对不起他;婚后,存折上的数目不断增加,可两人余生相爱的时间却不断压榨;梦想固然重要,但它与爱情并不矛盾呀;其实仔细想想,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他在身边,便是不可替代的好时光。

    她的嘴角弯了起来,慵懒地靠在他身上,望向窗外,记下了这一幕的阳光灿然,鸟语花香。

    将卢蔓送回家后,薛胥马上回公司。虽然这几天他已将工作分配下去,但有些内容不得不由他亲自确认。

    秦肃不知从哪里搬来桌椅,将新办公地点设在薛胥的办公室门口。薛胥走出电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还以为走错了楼层,马上转过身确认电梯上的数字。没错啊。他走向那张办公桌,虽没有工作牌,但单从电脑上贴着的动漫人物便足以判断:主人是秦肃。

    秦肃愁着脸从卫生间走出来,见薛胥来了,顿时忘掉身上的一切痛苦,“薛爷,你回来啦。”

    薛胥转身望向满头大汗的他,虽然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但状态不太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对员工的关心使他一时没有追问办公桌在此处的事。

    秦肃抬手擦了擦汗,“呵呵,我这几天又是熬夜又是吃爆辣的火锅烧烤,某些习惯变得不太正常。”

    薛胥会意,“那还不快去医院挂个号看一下?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肛肠科,我跟他说一声。”

    “不用、不用、不用……”秦肃走了几步,“我的身体我清楚,放心啦薛爷,我刚叫了两份凉茶,分你一份?”

    薛胥一手撑在桌面上,认真地望了他片刻,“这是你今天的任务,去医院,拒绝的话扣工资。”他站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一边走进办公室内。

    “老姜,在忙吗?对,好久不见,改天出来喝茶,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下午想过去你们医院检查一下,对,估计长痔疮了……”

    秦肃望着薛胥的背影,泪光闪闪,像是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卢蔓下午休息。睡了美美的午觉后,她才起床将带回来的行李分类摆放。

    扫地、拖地。做完家务后,她坐到电脑前,将执扶rs的那本漫画摊开,摆在身边,上网搜索如何维权的问题。一条新闻在右下角弹出:某地支教教师患病,学校向公众募捐。

    她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难受,颤抖着手移动鼠标、点进新闻。那位支教教师不是她心里惦记的那个人,但新闻内容同样令她难过,她点进募捐网站,捐了一笔不小的钱。

    那人在哪里?过得如何?

    卢蔓关掉窗口,继续返回寻找如何维权的答案中。她需要一份证据,可当初的她没有版权登记意识,更没有预料到这世上存在着这么一股恶。

    那人是否想过回来?是否偷偷返回过那个城市?哪怕不是为了见她。

    她的电脑和漫画初稿都放在S城。如果她的对手是江老,这件事的胜算是否微乎其微?

    那人如果回来,会不会主动联系她?

    哪怕微乎其微,她也要努力夺回自己的权益。

    那人会不会出事了?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跃动,这个问题如同一把火,突然燃烧了她,她不断深入地想,会不会出事了?否则怎会这么多年没有半点消息?(如果那台电脑坏了,如果初稿毁损,怎么办?)她们并非普通的朋友关系,怎么可能被时光搅淡亲情?(她要一份证据,证据……)似有万千只蚂蚁侵袭她的后背,腐烂的尸体在她脑中散发味道,那把火越燃越烈,她如坐针毡,好像再不赶紧想出解决的方法,世界就要倾塌了。

    “妈”……那种强烈的恐惧感战胜了她。她将那本漫画书打到地面,站起身疯狂地向电话边跑去。

    她必须马上拨打电话。

    “小邱,我是卢蔓。”

    “卢小姐,你好呀。哎,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有,你妈妈还没回来。”

    她猜到这个答案的,可当确认后,心还是凉透了。不能再这样等待了,她必须前进一步,“谢谢,小邱,请问……你知道住我们楼上的汪先生的电话吗?”

    小邱吞了口口水,“我只是保安,哪里知道这么多。”在对方的失落还没涌上前,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汪先生喜欢在楼下打牌,要弄到他的电话也不是难事。”

    “小邱……”卢蔓的眼里闪过一道光。

    “但是……”小邱摸了摸啤酒肚,“这件事有风险的嘛。你看,汪家从上到下恨透你们,哪里还想和你们有什么联系啊,卢小姐,我说话比较直,别介意啊,这些历史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出了那种事,一方单身,一方家庭美满,那大家肯定都是怪单身那方主动勾引的嘛。我不想当罪人,你联系汪家,人家要是仔细查起来谁泄露的,我就惨咯。”

    “小邱,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知道跟你有关的。”她拼命抓住这一机会,或许汪先生和那人联系过?或许……

    “我相信你,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点……卢小姐,我理解你,我也知道你很委屈,当初卢太太的事,我觉得大家真是过分了,汪先生嘛,老色狼一个,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是汪太太那个性格,真是说出话来能逼死人的,他女儿现在也是那个样,就是抛开这些谁对谁错不讲,那跟你也没半点关系啊,对吧,我很同情你的,你想找妈妈嘛。”

    卢蔓忽然明白为什么小邱会和自己扯这么多,而不是果断拒绝或者干脆答应,利益,他在问价,“小邱,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大红包。”

    小邱得意一笑,见对方会意,也就不兜圈子了,“至少一万块吧?”

    “一定。”

    “好,等我问到了号码再联系你,卢小姐,祝你生活愉快!”

    挂掉电话后,她叹了一口气。先电话联系是最好的,如果她贸然跑到汪家,最好的结果估计也是被拿着扫帚赶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