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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目的

    “进攻?”江老忽然笑了,老人脸上的皱纹抖动着,不是慈祥的笑,不是恶狠的笑,而是真被逗趣了的开怀大笑。

    这一笑使魏苏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打断江老的笑,而是静静等待着江老解开谜语。

    过了很久,很久,天似乎更蓝了些,阳光还没有出现。江老问魏苏冬,“你觉得,我这么做,目的是攻击薛胥,那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江老脸上的笑容变得和蔼了些,“你放心大胆地说。”

    魏苏冬便也不顾虑什么,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他是你的养子,本应该按照你的要求成长,可他现在走得完全是自己的路,你把国内的事业留给他,他反倒要以什么‘合作’形式,不听话的人,让他茁壮成长,就是培养灾祸。”

    江老微微颔首,但并不是认可对方说的,“不听话的人,让他茁壮成长,就是培养灾祸,那你认为,我把他们公司那些不听话的解约者移到公司,是为什么?”

    魏苏冬愣住了,他本以为江老认为这些人的才能大过脾气,但没想到,在江老眼里,同样将他们定义为“不听话的解约者”。

    江老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继续往下说,“有才华的人不少,如果我要培养,为什么不去院校里挖,非得要是这一批呢?”他微微一笑,“这又回到了开始,因为他们是薛胥签下的,所以我这么做,像在和他宣战,他八成也会这么想。”

    魏苏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同在迷宫里,并不比薛胥明白得多。

    江老叹了口气,“薛胥太嫩了,虽然很努力,但方式存在一些问题。他这些年只肯在这小城市发展,视野有限,重专业而轻管理,就拿这个汤穆来说,你以为薛胥不为难他,放他走,他以后会感谢薛胥?这是年轻人的愚蠢想法,不谙世事,汤穆只会抱怨以前公司的不尽心,浪费他的青春,他根本不在乎是谁让他走到这一步,他会感激他的父母、学历以及潜能,而绝不会感激这些‘想从他身上获取价值’的合作方,这就是灾祸,就是隐患。薛胥心太软,因为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亏,以为凭几个死忠签约画家支撑,能击败这些心狠手辣的对手?你以为我在跟他示威?不,我这是在替他收尾。这些年轻人,是我儿子培养起来的,要没有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钻洞,我这么做有错吗?呵呵,他们要么留在这里替我赚钱,想要离开,那就折翼。”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是,这个城市里有不少像薛胥这样的年轻创业者,偶尔开窍,偶尔心软,好像混得也不错,比顽固派有前途,但我不要薛胥只在这些人里,哪怕在这些人中夺冠也没用,我要他继承我的一切,成为国内乃至国际赫赫有名的商人。这里毕竟太局限,要眼界开阔,要走向国际,留着,远远不够。”

    魏苏冬发现自己完全误会了江老的意思,若不是今天听他一席话,当真要被薛胥列为敌人。江老对这位养子真是尽心竭力,薛胥若不懂得知恩图报,便真是狼心狗肺了。

    江老挥了挥手;魏苏冬会意,进屋帮他泡茶。

    魏苏冬将茶杯送到江老的手上,看着老人家喝茶,这位杰出的老人,即便是做这些寻常事,也显得气度不凡。

    江老喝完茶后,小憩了一会儿,当他醒来时,天已有些阴沉,看上去有场雨。

    魏苏冬为他取来毛毯后,始终坐在沙发上等待,在这个过程中,好几次想抽烟,却还是忍住了。

    江老要起身,魏苏冬来搀扶他,但老人家身体似乎硬朗得很,显得他起不到作用。

    两人离开阳台,走向室内,江老一边交代他,“你要熟悉好手上这些工作,下个月,我会带薛胥出国深造,这中间得要个三五年,你替他维持好已有的部分,等他回来扩张。”

    “好的,您放心。”魏苏冬不敢多问,小心翼翼送老爷子下楼。

    江老问,“对了,那个缰果?联系到了吗?”

    魏苏冬一脸尴尬,“抱歉,签约缰果的事,我恐怕办不到。她好像根本无心签约公司,无论我们提出多么令人诱惑的条件。”

    远处的乌云缓缓袭来。

    瞿承站在窗边,仰头望向渐黑的天空,沉闷与压抑迎面扑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看向屏幕,嘴角忽然不自觉勾起,愉悦逐渐占据眼底的阴霾,窗外的天气还未转晴,可他的心境却顷刻间阳光灿烂,甚至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哇!”

    昨天,他在姜禾的微博评论区请求生日祝福,今天收到姜禾的“生日快乐”四个字,此刻喜不自禁。

    “她回了,她祝我生日快乐……”

    薛胥走进办公室的门,见到这一幕,说,“秦肃啊,他还好吗?”

    “他挺好。但不是秦肃,”瞿承转过头,早已将方才进办公室想传达的事抛于脑后,“是我的女神。”

    薛胥一副突然了然的模样,“哦……是不是那个国外的演员……”

    瞿承通红着脸,“不是!”

    薛胥猜不出来了,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见他眼神开始闪躲,凑近一瞧,发现他脸上的红润愈加深,“你谈恋爱了?”

    瞿承低下头,紧张地拽住一角,轻声回答,“没有。”

    薛胥问,“对方有男朋友?”

    瞿承答,“没有吧……她资料的情感栏显示单身。”

    薛胥问,“是明星?”

    瞿承微抬起头,“算是,又不算是,漫画界的。”

    薛胥又问,“南方?北方?国外?”

    瞿承摇了摇头,“本地。”

    薛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单身、漫画界、本地,完全符合你的求偶要求,追到了吗?”

    瞿承不好意思地用手挠挠头,“还没有尝试……”

    “为什么?”

    瞿承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没希望。她美丽、温柔、出色,追求他的男人肯定很多,哪里轮得到我?”

    薛胥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画家,你的能力全公司有目共睹,这么没自信?”

    瞿承的眼里燃起微微的光,“真的?”

    薛胥笑了笑,“我仔细一想,你这么优秀,我还是不劝你谈恋爱好了,留在这里帮我心无旁骛地赚钱。”他说完,便转身朝办公桌走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我谈恋爱也不会荒废工作的。”瞿承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忽然之间,又捂住嘴巴,“还没谈恋爱……”

    薛胥坐到老板椅上,望向他那想笑又穿插紧张的表情,“去吧,勇敢一点。”

    瞿承朝薛胥走过去,“就算要去,也不能这么贸然冲上前表白,我要准备一套周全的追求计划。”他真是下定了决心,眼底盈满了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这一生,头一次,为了“喜欢”二字而跨出第一步,会更接近一些,哪怕最后粉身碎骨,至少曾为之奋斗,伸手摘星辰,重要的是过程。

    那些混乱的思绪顿时凝为一团固定的圆,滚入了心底某角落。瞿承打起精神,满面春风地与薛胥谈起工作的事。

    当工作的事谈论完毕后,瞿承邀请薛胥参加明晚自己的生日会,并带上卢蔓一同来,薛胥答应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的阳光显得恹恹的,透过云层,仅洒下微弱的几缕光。这样的天气,没有光芒指示时间的流逝,总让卢蔓觉得时间过得极快。她今晚答应与薛胥共同参加瞿承的生日会,虽不像小孩对玩乐一般云霓之望,但毕竟是少有的以薛胥老婆的身份参与聚会的场合,心中还是期待的。

    今日,公司里另外一位漫画家到外地开签售会,大部分员工出差辅助。时间飞快流逝,手上的工作早已完成,余下不少时间画画。

    六点三十分时,公司里剩下的人已寥寥无几,外廊的灯关了。卢蔓觉得室内有些闷,一整天时间几乎在办公室里,连坐得都有种累乏的感觉,她站起身,收拾包包,准备到楼下等薛胥,外边没有雨,能呼吸新鲜空气,是项不错的选择。

    她离开办公区,走向一片漆黑的外廊,冰凉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闯进来,扑向她单薄的衣,她抓紧包包,忽然有些后悔,今天天气转凉,没带外套,站在楼下容易受冷,病了还得见薛胥眼里的痛楚,不如返回办公室等待他。

    想法转到这儿,她便转身,按照原来的路走回去,就在这时,她影影绰绰地发现窗边有个人,越走越近时,竟还听见那人浅浅的啜泣声,她觉得脊背发冷,几乎要冻僵了。

    她有些儿害怕,可又觉得那个人有点熟悉,关凭啜泣声与身影无法验证她的想法,她越走越近,在那人身后时,才确认并吃了一惊。

    “姜老师。”

    姜禾大约太过深度沉浸在悲伤里,没有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从走廊上的灯光熄灭后,她便以为大家都离开了,于是放任自己表达心情。此时,她转过头望见卢蔓,想收敛,却哭得愈加伤心。

    “姜老师,”卢蔓的声音轻轻的,她有些后悔自己唐突这场悲伤,刚才她一心想确认这人究竟是不是姜禾,一时忘了考虑如果是,她该怎么办。可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便还是开了口。

    姜禾坐在一张高木凳上,身体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忽然转过身,抱住卢蔓,将头埋进她怀里,放肆地哭。

    走廊里仅剩下这凄凉的哭声,若有人上楼,大约会觉得此处阴森森的。

    卢蔓缓缓抬起手,像抱小孩一般抱住她,能做的,似乎暂时只是这些。

    姜禾情绪失控了大约五分钟,才慢慢收住眼泪,离开卢蔓的怀抱,从口袋中取出皱巴巴的面巾纸,擦拭狼狈的脸。

    卢蔓从包里取出一包干净整洁的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并没有说谢谢。

    “见笑了。”姜禾低沉的声音再次打破走廊的寂静。

    卢蔓没再看她依旧通红的眼,“谁都有因为事物难过的时候,这不奇怪,更不值得嘲笑。”

    姜禾忽然转过头,两眼直勾勾望着她,“不,不一样。”她眼里黯然极了,“并不是为一件具体的事,而是总感觉无边无际的难过,觉得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什么都不想做,讨厌自己,讨厌透了,难过得要命,却只能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