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双面
卢蔓在心底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成功如姜禾，竟也会陷入抑郁状态。
姜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你大概很难相信我这样的人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其实，你们见到的都是浮于表面的。”她将额头枕在手背上，闭上眼，像在回忆，“我很失败的。努力了这么多年，在我爸眼里，始终不如小妈生的那个儿子，我是不切实际的‘画漫画的’，他是前途光明的‘房产界精英’，我是总要嫁出去的女儿，他是二老将来的唯一依靠；我漫画的读者始终是那么一小群人，每次签售都是韩老板顶着巨大的压力帮我支撑起来；我一直在人海中寻寻觅觅，却始终没有遇见一位能够让我交付真心的男人。”
说到此处，卢蔓脑中蓦然浮现罗昊的模样，可她没有追问，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关系有千千万万种，她没有资格用自己惯常的定义去束缚任何一双。
“好像有很多，可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扑空。”她将手放到膝盖上，脸上的痛苦像是要爆发，“每次我都告诉自己，这是无病呻吟，没有必要，我还活着，我是健康的，可周而复始的荒凉不断袭击我，捆绑住我的不是病，而是我自己，是我非要撞墙、非要跳海、非要碰刺，我……”她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尖叫着的，像要发疯，直到不能自己。
“姜老师，”卢蔓蹲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仰起头望向她，“我知道，我能理解，我也曾深陷这样的痛苦里，最难过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度日如年，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总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悲惨，周围的目光都成了嘲笑或同情，压抑、痛苦，在我的生活中如影随形，可即便每天背着艰难的包袱，我也驼着背努力走，或许我没有那么快寻找到幸福的源泉与生命的意义，但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告诉我不能放弃自己，后来，我见过太过比我更不幸的人，他们背部的弧度被我更大，可面部的微笑比我还盛。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成就，我连画本漫画都遇上未发表而遭遇抄袭。姜老师，相信我，生活不止是眼前的痛苦，往后每一步都会呈现它特殊的意义，你值得太美好的未来。”
其实在说出口时，卢蔓也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说这些，说这些的意义何在，但姜禾的每一寸表情，都让她有种遇见溺水之人的感觉，她曾在海洋中挣扎，太明白那种痛苦——几乎想放弃求生的痛苦。
“真的吗？”姜禾望着她那双诚挚的大眼睛，一半安慰，一半辛酸，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漂流。她被那些话打动了，这不是普通的安慰，并非不痛不痒的“看开点，会好的”，这个神奇的姑娘，竟突然之间说了这么一些，毫无准备。
卢蔓的眼神里充满坚定，突然之间，便融化了她的心。
姜禾知道，她走过了这次的劫难，如同从前许多次一般，但往后是否还会遇上？大有可能。这或许只是循环中的一节，可这回有丁点不同，她突然充满了希望，那种原先渺小，突然之间被放大的希望。
姜禾抱住卢蔓，眼泪似乎干涸了，今日一整天都阴沉沉的，或许明日太阳便上山，突破云层，流出无法抵挡的光芒；或许风光霁月，指日可待。
过了一会儿，卢蔓的手机响起，薛胥的电话来了，她接起电话，“嗯”了一声；姜禾站起身，不愿自己捆住她的脚步，“我饿了，回去吃饭，你走吧。谢谢你。”
卢蔓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姜禾摇摇头，她不愿通红的眼眶被太多人看见，“不用，我今天有开车。”
卢蔓觉得她眼底的阴霾着实消散了，也知道她不愿与自己同行出去，被薛胥见到发红的眼眶，便先行离开。
姜禾走步行梯；卢蔓便决定搭乘电梯。
卢蔓站在电梯前等待它下来，心中感慨万千。姜禾离开前，将那扇窗户关闭了，此刻的走廊内无光、无风，说不上温暖，也并非凄凉，只是一片沉寂。她忽然听见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心底一惊，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本层通往卫生间的拐角处，竟站着一个人，虽然没有开灯，但窗外洒入别栋楼的霓虹，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他大概太过沉浸在窃听中，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是谁？”卢蔓站在原地，手机紧紧捏着手机，手机屏幕已转到拨号界面，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时间拨打薛胥的电话。
那影子显然抖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
从沉重的脚步声足以判断是个男人，卢蔓站在原地僵了片刻，犹豫到最后，还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每朝那个方向走一步，卢蔓都觉得心跳的速度加了一倍，在接近拐角时，她止住脚步，咬咬牙，额头已沁出不少汗水，此刻顺着脸颊滑落在脖子上，她艰难地抬起脚，像是被人绑住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使劲。
“卢蔓。”那人影主动走了出来，想必也经过大量思想挣扎。
卢蔓朝后退了一步，不必使用手电筒，那人主动站在邻楼投射的光下。
“韩老板。”
公司里的人都称韩天涯为“韩老板”，而非“韩董”、“韩总”。
韩天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后退了一步，“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我刚出来，看见你们俩……”
韩天涯为人和善，虽然是老板，却从未在员工面前端架子。卢蔓很少和韩天涯直接接触，但从同事口中听见的对于韩天涯的评价都是赞美，要得到众人的任何委实不容易，尤其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
“没……事。”卢蔓关闭手电筒。
没等卢蔓开口，韩天涯主动说，“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诚恳地看着卢蔓，“也请你不要告诉姜禾，我知道这些事。我怕她会多想，甚至离开这里，她是我很看好的人才，我不希望她离开。”
卢蔓看着他诚恳的双眼，思索的倒不是“信不信”，毕竟刚才那一幕已经被他看见了，信不信已毫无意义，若韩天涯不想保密，想泄露，想把两人开除都容易，她只是有些疑惑，淡淡的疑惑，不明白韩天涯为什么要强调别让姜禾知道这件事。
“拜托了。”韩天涯打躬作揖。
卢蔓连忙说，“放心，我不会说。”电梯到站了，她匆匆对他说，“我走了。”
走入电梯后，卢蔓脑中的问号繁衍得愈加猖狂，怎么刚才发生的事，反倒像是她才是无意间听见对话的人，被请求不要泄露秘密？按事情发展规律考虑的话，确实奇怪，但若考虑到个人情感因素，那便毫无固定逻辑可循了。
这其中，混杂多少内容，不是她必须挖掘的。
走到室外，天空下起小雨，湿冷的风迎面扑来，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她没有带伞，没有外套，便急急朝着薛胥停车的方向走去。
正值晚高峰，薛胥的车停在街的另一边，五彩斑斓的灯光围绕着它。此时是红灯，她便站在这头的大伞下等待。
雨越来越大，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
三、二、一，绿灯。她举起包包遮住头，朝马路对面冲去，还没到半途，便见薛胥模样狼狈地跑过来。
他举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伞是完好的，但他的脸部与衣裤都沾满了泥水，像是跌倒过。他跑到她身旁，才松了口气，伸出手将擦拭她脸上的雨水，绿灯时间快过了，他赶忙搂着她，走完这段马路，“我们先回去洗澡。”
到达马路这头，两人得以放慢脚步时，卢蔓忽然之间想通了薛胥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在交织浪漫的灯光配合下，她问他，“你是不是刚才看见我在街的那头，没带伞，又穿得单薄，心疼得马上带着伞跑过来，结果因为没注意脚下的路，摔倒了？”她的目光望向车前方大约一米处，那个小水坑，此刻泥水四溅，像被破坏过。
薛胥转了转眼珠，没回答。
走到车边，薛胥送她到副驾车门旁。她见薛胥孩子气地瞪了一眼那水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胥胥，痛不痛啊？”
“不痛，我是男人。”薛胥张大嘴假装要咬她的手；她立刻将手收回去。
坐上车，还未出发前，卢蔓从包里取出纸巾帮薛胥擦脸，那泥土里有不太好的气味儿，她完全可以想象当时薛胥的模样：皱着眉，抬手擦泥，可红灯快结束了，老婆要紧，便匆匆跑过去，形象暂抛身后。
薛胥皱皱眉头，“你是不是看到我摔倒了？”
卢蔓摇摇头，“没有啊，我在对面，视力再好也穿不过来。”
薛胥松了一口气。
汽车驶向雨夜的马路，沿街五颜六色的伞缓缓移动着，这场雨并没有扑灭城市夜里的热情。
“这样我们会不会迟到啊？”
“不会。寿星的蛋糕推迟两个小时出炉，他正在蛋糕店里等。”
寿星瞿承悲戚地望向窗外那场雨。他坐在一张卡通动物形象的软椅上，工作人员来来回回为他送水送点心，并重复着相同的道歉与理由，“对不起，下雨天，我们师傅摔了一跤，到医院做完包扎才赶过来。”
瞿承也无奈，这能怪谁呢？他不喜欢为难人，便回答，“好，没事，辛苦了。”
这是他二十四岁生日，一年十二个月，两次十二年，二十四岁的生日怎么摆放，看上去都是意义重大的。公司的签约画家里，属他最年轻，也属他和薛胥的关系最好。
今晚，他约了一群朋友庆祝生日，其实，不过是为聚会找到一项标签，他们这群人，三天两头聚在一块儿玩乐，因为次数多、人头多，他出不出现倒不重要，没人注意。但今日不同，他是今夜的主角，若没露脸，这场聚会反倒像没了基础似的，一碰就碎。
他靠在椅子上，目光在店内漫无目的地飘动，随后跳到室外，看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显然，这场雨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窗外朦胧的夜景中，形形色色的男女来来往往，有到屋檐下躲雨的，有往灯光闪耀的店铺走去的，也有纯粹只想在雨中漫步的，还有太多太多，他无法参与的世界。
一对情侣走到蛋糕店门口，男子收起伞后，在目不转睛盯着橱窗的女子脸颊上吻了一口；女子羞赧地轻推他，转眼却又投入他的怀中。两人在门口忘我地激吻后，才走进店里。
瞿承望着女子那张熟悉的脸，错愕地张大嘴巴。
这对男女压根没注意到他；女子指着一块蛋糕，对店员说，“小妹，帮我把这个蛋糕包起来，要两根汤勺。”
男子吻吻她的发，“不要，人家就要和你吃同一把。”
瞿承确信自己没认错，这就是两天前在秦肃家里见到的，身份应该为秦肃女友的候岚岚。
姜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你大概很难相信我这样的人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其实，你们见到的都是浮于表面的。”她将额头枕在手背上，闭上眼，像在回忆，“我很失败的。努力了这么多年，在我爸眼里，始终不如小妈生的那个儿子，我是不切实际的‘画漫画的’，他是前途光明的‘房产界精英’，我是总要嫁出去的女儿，他是二老将来的唯一依靠；我漫画的读者始终是那么一小群人，每次签售都是韩老板顶着巨大的压力帮我支撑起来；我一直在人海中寻寻觅觅，却始终没有遇见一位能够让我交付真心的男人。”
说到此处，卢蔓脑中蓦然浮现罗昊的模样，可她没有追问，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关系有千千万万种，她没有资格用自己惯常的定义去束缚任何一双。
“好像有很多，可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扑空。”她将手放到膝盖上，脸上的痛苦像是要爆发，“每次我都告诉自己，这是无病呻吟，没有必要，我还活着，我是健康的，可周而复始的荒凉不断袭击我，捆绑住我的不是病，而是我自己，是我非要撞墙、非要跳海、非要碰刺，我……”她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尖叫着的，像要发疯，直到不能自己。
“姜老师，”卢蔓蹲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仰起头望向她，“我知道，我能理解，我也曾深陷这样的痛苦里，最难过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度日如年，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总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悲惨，周围的目光都成了嘲笑或同情，压抑、痛苦，在我的生活中如影随形，可即便每天背着艰难的包袱，我也驼着背努力走，或许我没有那么快寻找到幸福的源泉与生命的意义，但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告诉我不能放弃自己，后来，我见过太过比我更不幸的人，他们背部的弧度被我更大，可面部的微笑比我还盛。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成就，我连画本漫画都遇上未发表而遭遇抄袭。姜老师，相信我，生活不止是眼前的痛苦，往后每一步都会呈现它特殊的意义，你值得太美好的未来。”
其实在说出口时，卢蔓也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说这些，说这些的意义何在，但姜禾的每一寸表情，都让她有种遇见溺水之人的感觉，她曾在海洋中挣扎，太明白那种痛苦——几乎想放弃求生的痛苦。
“真的吗？”姜禾望着她那双诚挚的大眼睛，一半安慰，一半辛酸，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漂流。她被那些话打动了，这不是普通的安慰，并非不痛不痒的“看开点，会好的”，这个神奇的姑娘，竟突然之间说了这么一些，毫无准备。
卢蔓的眼神里充满坚定，突然之间，便融化了她的心。
姜禾知道，她走过了这次的劫难，如同从前许多次一般，但往后是否还会遇上？大有可能。这或许只是循环中的一节，可这回有丁点不同，她突然充满了希望，那种原先渺小，突然之间被放大的希望。
姜禾抱住卢蔓，眼泪似乎干涸了，今日一整天都阴沉沉的，或许明日太阳便上山，突破云层，流出无法抵挡的光芒；或许风光霁月，指日可待。
过了一会儿，卢蔓的手机响起，薛胥的电话来了，她接起电话，“嗯”了一声；姜禾站起身，不愿自己捆住她的脚步，“我饿了，回去吃饭，你走吧。谢谢你。”
卢蔓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姜禾摇摇头，她不愿通红的眼眶被太多人看见，“不用，我今天有开车。”
卢蔓觉得她眼底的阴霾着实消散了，也知道她不愿与自己同行出去，被薛胥见到发红的眼眶，便先行离开。
姜禾走步行梯；卢蔓便决定搭乘电梯。
卢蔓站在电梯前等待它下来，心中感慨万千。姜禾离开前，将那扇窗户关闭了，此刻的走廊内无光、无风，说不上温暖，也并非凄凉，只是一片沉寂。她忽然听见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心底一惊，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本层通往卫生间的拐角处，竟站着一个人，虽然没有开灯，但窗外洒入别栋楼的霓虹，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他大概太过沉浸在窃听中，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是谁？”卢蔓站在原地，手机紧紧捏着手机，手机屏幕已转到拨号界面，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时间拨打薛胥的电话。
那影子显然抖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
从沉重的脚步声足以判断是个男人，卢蔓站在原地僵了片刻，犹豫到最后，还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每朝那个方向走一步，卢蔓都觉得心跳的速度加了一倍，在接近拐角时，她止住脚步，咬咬牙，额头已沁出不少汗水，此刻顺着脸颊滑落在脖子上，她艰难地抬起脚，像是被人绑住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使劲。
“卢蔓。”那人影主动走了出来，想必也经过大量思想挣扎。
卢蔓朝后退了一步，不必使用手电筒，那人主动站在邻楼投射的光下。
“韩老板。”
公司里的人都称韩天涯为“韩老板”，而非“韩董”、“韩总”。
韩天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后退了一步，“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我刚出来，看见你们俩……”
韩天涯为人和善，虽然是老板，却从未在员工面前端架子。卢蔓很少和韩天涯直接接触，但从同事口中听见的对于韩天涯的评价都是赞美，要得到众人的任何委实不容易，尤其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
“没……事。”卢蔓关闭手电筒。
没等卢蔓开口，韩天涯主动说，“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诚恳地看着卢蔓，“也请你不要告诉姜禾，我知道这些事。我怕她会多想，甚至离开这里，她是我很看好的人才，我不希望她离开。”
卢蔓看着他诚恳的双眼，思索的倒不是“信不信”，毕竟刚才那一幕已经被他看见了，信不信已毫无意义，若韩天涯不想保密，想泄露，想把两人开除都容易，她只是有些疑惑，淡淡的疑惑，不明白韩天涯为什么要强调别让姜禾知道这件事。
“拜托了。”韩天涯打躬作揖。
卢蔓连忙说，“放心，我不会说。”电梯到站了，她匆匆对他说，“我走了。”
走入电梯后，卢蔓脑中的问号繁衍得愈加猖狂，怎么刚才发生的事，反倒像是她才是无意间听见对话的人，被请求不要泄露秘密？按事情发展规律考虑的话，确实奇怪，但若考虑到个人情感因素，那便毫无固定逻辑可循了。
这其中，混杂多少内容，不是她必须挖掘的。
走到室外，天空下起小雨，湿冷的风迎面扑来，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她没有带伞，没有外套，便急急朝着薛胥停车的方向走去。
正值晚高峰，薛胥的车停在街的另一边，五彩斑斓的灯光围绕着它。此时是红灯，她便站在这头的大伞下等待。
雨越来越大，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
三、二、一，绿灯。她举起包包遮住头，朝马路对面冲去，还没到半途，便见薛胥模样狼狈地跑过来。
他举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伞是完好的，但他的脸部与衣裤都沾满了泥水，像是跌倒过。他跑到她身旁，才松了口气，伸出手将擦拭她脸上的雨水，绿灯时间快过了，他赶忙搂着她，走完这段马路，“我们先回去洗澡。”
到达马路这头，两人得以放慢脚步时，卢蔓忽然之间想通了薛胥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在交织浪漫的灯光配合下，她问他，“你是不是刚才看见我在街的那头，没带伞，又穿得单薄，心疼得马上带着伞跑过来，结果因为没注意脚下的路，摔倒了？”她的目光望向车前方大约一米处，那个小水坑，此刻泥水四溅，像被破坏过。
薛胥转了转眼珠，没回答。
走到车边，薛胥送她到副驾车门旁。她见薛胥孩子气地瞪了一眼那水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胥胥，痛不痛啊？”
“不痛，我是男人。”薛胥张大嘴假装要咬她的手；她立刻将手收回去。
坐上车，还未出发前，卢蔓从包里取出纸巾帮薛胥擦脸，那泥土里有不太好的气味儿，她完全可以想象当时薛胥的模样：皱着眉，抬手擦泥，可红灯快结束了，老婆要紧，便匆匆跑过去，形象暂抛身后。
薛胥皱皱眉头，“你是不是看到我摔倒了？”
卢蔓摇摇头，“没有啊，我在对面，视力再好也穿不过来。”
薛胥松了一口气。
汽车驶向雨夜的马路，沿街五颜六色的伞缓缓移动着，这场雨并没有扑灭城市夜里的热情。
“这样我们会不会迟到啊？”
“不会。寿星的蛋糕推迟两个小时出炉，他正在蛋糕店里等。”
寿星瞿承悲戚地望向窗外那场雨。他坐在一张卡通动物形象的软椅上，工作人员来来回回为他送水送点心，并重复着相同的道歉与理由，“对不起，下雨天，我们师傅摔了一跤，到医院做完包扎才赶过来。”
瞿承也无奈，这能怪谁呢？他不喜欢为难人，便回答，“好，没事，辛苦了。”
这是他二十四岁生日，一年十二个月，两次十二年，二十四岁的生日怎么摆放，看上去都是意义重大的。公司的签约画家里，属他最年轻，也属他和薛胥的关系最好。
今晚，他约了一群朋友庆祝生日，其实，不过是为聚会找到一项标签，他们这群人，三天两头聚在一块儿玩乐，因为次数多、人头多，他出不出现倒不重要，没人注意。但今日不同，他是今夜的主角，若没露脸，这场聚会反倒像没了基础似的，一碰就碎。
他靠在椅子上，目光在店内漫无目的地飘动，随后跳到室外，看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显然，这场雨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窗外朦胧的夜景中，形形色色的男女来来往往，有到屋檐下躲雨的，有往灯光闪耀的店铺走去的，也有纯粹只想在雨中漫步的，还有太多太多，他无法参与的世界。
一对情侣走到蛋糕店门口，男子收起伞后，在目不转睛盯着橱窗的女子脸颊上吻了一口；女子羞赧地轻推他，转眼却又投入他的怀中。两人在门口忘我地激吻后，才走进店里。
瞿承望着女子那张熟悉的脸，错愕地张大嘴巴。
这对男女压根没注意到他；女子指着一块蛋糕，对店员说，“小妹，帮我把这个蛋糕包起来，要两根汤勺。”
男子吻吻她的发，“不要，人家就要和你吃同一把。”
瞿承确信自己没认错，这就是两天前在秦肃家里见到的，身份应该为秦肃女友的候岚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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