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漫漫余生都是你 » 第49章 背后

第49章 背后

    任凭白医生的事再疯狂,自从知道薛胥要住院接受一场结果未知的治疗后,卢蔓的心里已放不下前一件事。

    原来要消化一件大事最好的办法,便是产生另一件大事。

    薛胥在病房内接受治疗,卢蔓坐在走廊上等待。

    薛胥比她乐观得多。

    她该如何不焦急?心里早已乱成浆糊,喧哗是烦乱,无声是沉闷,什么都是错的,唯有看见薛胥在治疗间隙,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对她说,“蔓蔓,我没事”时,她的心是疼的,疼才是正确的,证明她心里挂着他。

    成立公司的事交给姜禾和罗昊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薛胥,哪怕错过今天她再也没有机会实现这个目标,哪怕明天就要危机爆发她会一无所有,都无所谓,她要留在这里。

    脚步声,沉沉的脚步声滑入她耳内,听得她心烦意燥,她不想见任何人,除非那个人会什么魔法,能在一瞬间将薛胥治愈。

    “卢蔓。”江老走到她身边时,发出沙哑的声音,不需要客套话,他径直坐在她的身旁。

    卢蔓望着他,什么恐惧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有点闷闷的恨,谁让他非要带薛胥离开?如果没有那些事,薛胥现在安康着。

    “对不起。”老人语气沉重,他在和一位年轻的女子真挚地道歉。

    卢蔓轻轻叹了口气,她要的不是原谅,她要的是不切实际的穿越时光,谁也没有错,妈妈没有错,江老没有错,薛胥没有错,错的是这一步步构成的结局,“会好起来的。”

    江老怔怔看了她片刻,他本以为应当接受一场痛骂,至少是几句抱怨的话,可没有,眼前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镇定得多。

    原来薛胥爱上的是这样的姑娘。

    曾几何时,他也爱过一位遇事不惊的姑娘?

    “我想跟你说件事,但希望你能瞒着薛胥。”江老的声音很轻,不是不使劲,像是压根无力可使。

    卢蔓的背部靠在坚硬的椅子上,想了片刻,回答,“只要不对我和薛胥的未来产生影响,我会保密。”

    江老的眼皮想要合上,“是过去的事。”

    卢蔓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我这一生有过两段感情,两段都因妻子离世而终结,第一段故事发生在我年轻时,我依靠一个女人站到还算普通稳当的位置,后来那个女人走了,我跟女人的家庭保证不再娶;第二段感情发生在S城,那时的我不年轻了,可认识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名叫薛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心里要三分她能做到四分,想安静会儿她便适时消失不见,温柔得能把人融化,我不想错过她,娶了她,还生了个孩子,多美好。”

    “我是商人,利益对我来说很重要,大家都这么认为,甚至觉得,我可以为了一单生意卖了家人。”他冷冷一笑,“我以为自己足够精明,手下的选择不会错,可没想到还是栽了跟头。薛苑啊,哈,薛苑啊,多清纯的女孩,完美得像朵刚绽放的花,她应该无暇,她在我心里,在薛胥心里,都应当无暇。”

    卢蔓依旧沉默着。

    “你也许无法想象当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发现一份感情的虚伪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告诉你我的选择,我为了孩子默不作声,薛胥应该健康成长,我相信薛苑是爱他的,可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她更爱另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她可以出卖自己,出卖家庭,出卖灵魂。”

    江老沉默了许久,卢蔓才发现原来这个秘密已经讲述完毕。她反反复复咂摸那些话的意味,可实在没明白其中究竟包含什么。

    过了许久,许久,江老才缓缓说出口,“薛苑爱的那个人就是白医生。当年,白医生为了从我身上获利,让薛苑接近我,与我结婚生子,后来,我的生意一度陷入困境,白医生转而让薛苑陪其他商人,反反复复,在我发现真相后,曾和她大吵了一架,她告诉我她可以放弃一切,为了白医生,死都可以……后来,她自杀了。几年前我得知,她自杀前留下日记本,控诉我逼她为了生意陪商人过夜……”

    卢蔓忽然明白了,这成团的结,直到今天,才真相大白,她望着江老,一字一字说,“他控制了薛苑。”

    江老的嘴角微微一勾,“这些年我从未和薛胥聊过真相,我不希望他知道他纯洁的母亲是流连灯红酒绿场所的女人,原来我和他都被假象捆绑着。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件,我永远不会知道薛苑的意志不自由,我早该想到的,是,或许她和我结婚时心思并不完全在我身上,但生下薛胥后,她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再喜欢出门,她宁愿每天待在家里逗孩子,工作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她看薛胥的眼神多温柔,直到有一年薛胥生病,我在外面出差,她找到白医生……那几年的医学技术不发达,要让一个女人生不如死的途径不多……薛苑自杀时从血液里检测出毒品成分,我以为她堕落到那种地步,没有多想……”

    他的眼角溢出泪水,男人有泪不轻弹,哈,不,他这般年纪的人已不适用这道理,他要笑,要哭,所要的任何一切,都随心所欲。

    “我对他的期望太高,因为我尝过生活艰辛的苦,你以为过去他的财力多么雄厚吗?不过是他从来不在你面前诉苦罢了。你还记得吗?你曾经打碎过一个花瓶,或许不止一个,我要说的是其中一个,明代的,已经与买家签订合同,你知道为此他花了多少钱吗?按照他的行事作风在这行继续走下去,没有强大的资本和坚固的地位,会摔得很痛的。他太爱你,我哪里看不出来呢?也只有衫衫当局者迷罢了,其实,薛胥一直都清楚衫衫是领养的孩子,他们拥有相爱的资本,只是从什么方向看,薛胥都绝不会爱上衫衫,他对她,不可能有那种成分的爱。”

    说者太投入,听者亦投入,谁会意识到楼梯间里出来了一位女子,随后又躲回楼梯间,窃听完一整个故事?江若衫站在楼梯间内,忽然觉得讽刺极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是一块鲜美的肉,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血腥的美妙感觉入喉。

    卢蔓的心揪了一下,原来上回她担心的是真的,只是薛胥从没想让她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为什么不告诉他事实?”卢蔓突然问,“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子,我想薛胥可以接受。”

    这位在她印象中声色俱厉的老人,如今的模样竟让她崇敬且心疼。

    走廊上有个时钟,提醒路过的人时间流逝得如此飞快。

    经历过太多飞逝时光的老人回答,“他讨厌了我这么多年,如果知道真相,只会转而讨厌自己,何必呢?我要他安好地成长,怎么看待我无所谓。”

    原来这些人都惯性付出,不求回报。她不同,她付出,要回报,要薛胥知道她的好,知道她的爱,还要一段恩爱美满的未来。

    “使用你作品的事,我代衫衫跟你道歉。这些年,我一直把衫衫当亲孙女疼爱,如果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容许它发生,但我知道的太迟,已经覆水难收,只能厚着脸皮补救。因为这件事处理不当,我的事业与个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老了,没有未来的,其他的,只能由薛胥从光明的路子上走下去。”

    薛胥今日的治疗完成后,病房门准时打开。医生对她说,“您可以进去了。”

    她问江老,“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江老摇了摇头,“不了,他想见的人是你。”他站起身,和她道别,朝楼梯间走去。

    医院里的每个人都显得慈祥和蔼、温柔可爱。

    卢蔓没有过多的停顿吸收,而是昂起头整理好精神,走向病房。

    薛胥躺在床上,眸里满是期盼,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累得想闭上双眼。

    她给他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然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胥胥,我每次觉得自己已经是最爱你的状态的时候,总是还能再前进一步,好苦恼,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挑战我的极限呀?”

    薛胥将水吞入喉中,暖暖笑了。

    她的心疼痛得不行。

    半年时间,不长不短。要细数其中的煎熬,谁也无法罗列其间的苦难,即便是深受其影响的薛胥与卢蔓,但期待总是好的,不去想万一失败,只惦记着必须挺过去。

    出院那日,风和日丽,姜禾本来要来接,卢蔓让她不用麻烦,等着她送特产回去就好。

    薛胥戴了一顶帽子,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行李不多,搂着卢蔓就是全世界。

    治疗十分顺利,虽然薛胥体内还残留部分毒素,但可以通过时间自净。

    医生提醒,“以后,薛先生在饮酒方面还是要注意,少量饮酒可以,但不能过量,否则有可能造成不良反应。”

    至于这个量是多少,医生没有准确的数据提示。

    卢蔓足够坚定,“嗯,我一定会看好他。”

    薛先生虽然脱离医院的控制,但薛太太的控制可是这辈子都逃脱不了了。

    两人没在这里多逗留一天,而是直接返回A城。有些时候,城市的模样依旧曼妙繁华,但一旦与某些不太愿意回想起的经历联系起来,便不再让人觉得舒畅。不舒畅的回忆需要释放。

    回家时已是夜晚,月明星稀,暖风扑面,一切都是最舒适的。

    姜禾第一时间来找卢蔓,没等她歇口气,便迫不及待告诉她“蔓蔓,公司的事我和罗昊都安排好了,你可以马上接手。”

    正准备打开电脑的薛胥愣了一下,回过头望向她,“什么公司?”

    卢蔓吐了吐舌头,“忘了告诉你,我和姜老师、罗昊合作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主要做漫画方向的画家签约。”

    薛胥咬了咬嘴唇,“这么大的事,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卢蔓挠了挠头,“之前的情况太特殊了,现在知道也不迟嘛。”她望向姜禾,“姜老师,现在要我接手,我也不太熟悉,你还是继续领着吧。”

    姜禾无奈一笑,“蔓蔓,总要慢慢熟悉的,这一天,你不是一直期待着吗?”

    卢蔓望了薛胥一眼。

    薛胥眨了眨眼,“要不要技术指导?这方面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请花式求我。”他要把公司搬到卢蔓的公司对面!情侣公司踏平市场!

    卢蔓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姜禾说,“好吧,我明天就过去,领导我的小鲜花小嫩草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薛胥耸了耸肩,“哎,给你们一点时间膨胀,我再一拳打爆。”

    卢蔓摩拳擦掌,“姜老师,你回避一下,我要打人。”

    薛胥轻轻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