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爇华

    今日,乃是皇长子赵焏的一岁诞辰。因官家格外重视,所以大内俨然已将这位皇子默认是皇太子,便办得格外隆重些。

    午宴时今上也在,所以后宫诸娘子和太妃齐氏皆在场。除了有一人,便是新晋的韩昭仪,报皇子有些发热,需在常平殿守着。

    众人虽都没表现出什么,但心中也猜测。皇后和吴顺容都遣人去请了两次,这韩昭仪不仅不见,还派人泼了这两位内侍一盆水。换做是旁人,谁敢这般。

    今上恐也知晓,却不对此做出任何举动。想来是很宠爱这位娘子了,本就是妇道人家,如此听说,明日这梁京城内怕是要传遍了。

    今上宠爱的韩昭仪虽出自韩国公府,但却为庶女。虽我大宁国风不徇旧制般对看重嫡庶,但因着不论皇后和后宫娘子哪个不是出身名门,世家嫡女的身份。民间虽不在意嫡庶,可在那些世族高门心中嫡庶依旧是个过不去的坎。

    韩娘子那位嫡母,在梁京城内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底下的庶子庶女在她手下便没有一日好日子过的,也就如今的庶长子要好些,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娶了永昌伯爵府的陆九姑娘。但因着乃是东门郡王次妃的同胞妹妹,陆三郎和余三大娘子心疼妹妹。所以格外的器重这位妹夫,这那位嫡母自然也就不敢对庶长子做出些什么。

    韩昭仪不知幼时过的是些什么苦日子,不过如今人家也算是苦尽甘来,成了官家最宠爱的娘子。

    之后,今上又派了身边最亲的孔庆云去请。却依旧不肯来,今上的脸色愈发铁青。

    随后又招呼众人用晚宴,可脸上依旧不见半分高兴。谁也没尽兴,倒是官家的长女寿康公主站出来。

    说了一段令人震惊的话,“爹爹,韩娘子不来肯定有她的原因。至于不来的原因么,大概是不满爹爹只给长顺安办宴席,却没给熹弟弟。”

    此话一出,气氛凝固。

    今上有些恼怒,皇后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说道。“爇华,先下去。”

    公主有些着急,她这是为了替嬢嬢和姐姐还有弟弟出气啊,为何嬢嬢会让她退下。

    过了会儿,还是太妃齐氏说自己有些累了,得回慈宁殿歇歇。顺便也带走了寿康公主,公主还想说什么,被吴顺容的眼神拦住了,只得乖乖的跟着祖母回去了。

    最后这场宴席,谁也没能尽兴,只得不欢而散。

    常平殿内,韩昭仪正抱着二皇子赵熹正踱步哄着睡觉。

    睡着之后,由乳娘抱着下去了。韩娘子一听宫人来禀皇后和吴顺容脸色都不大好,却还得对着那些墙头草苦笑。大笑起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原来竟也会如此难堪,如此狼狈。真是令人发笑,我若是在场,定会笑出声来。”

    “官家到了。”内侍禀报说官家已至殿门外。韩昭仪只得讪讪的屈膝行李。

    在殿外便已听到韩昭仪说了些什么,自然脸上没有好脸色,官家自顾着走至座上。

    “我听说熹儿病了,特地赶来瞧瞧。”今上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但也怕自己的儿子是真的病了。

    韩昭仪立于官家身旁,闻言,屈膝牵强着道:“妾以为官家只在乎吴娘子的皇长子,不会理会妾这等卑贱之人所生的皇子。”

    听闻此话,殿中的内侍都屏着呼吸。生怕这两位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却不见今上盛怒的脸色,只有韩昭仪还不卑不亢的立在原地。

    “宛儿,你怎会是这般想?”今上带了些质问,却又小心翼翼。他明白自己有些忽略了这个孩子,可若问与皇长子有何不同。大抵不过是格外重视了些,自己近而立之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

    但自打彤儿和宛儿生下的都是儿子后,尽量在两边都公平些。这次的确有些不公,所以即便是怒火冲天,对待她也一如往日般温柔。

    没想到她竟如此顶撞自己,自己还未责骂,韩昭仪便开始哭哭啼啼。

    今上一见顿时就心软了,抱着韩昭仪安慰着。

    “好了,今日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不会再有下次了。”

    终于是止住了,但韩娘子依旧不依不饶。无奈今上只得答应她一个条件,才肯罢休。

    自从那日爇华在宴上被扶南有些带着责怪的语气唤她下去。一连几日都生皇后的气,也不去皇后的金阳殿了。

    皇后也亲自去太平殿向她请罪,也依旧不理。直至五日后,皇后亲自做了拿手的酿梅糕送去太平殿。

    这才好转来,对着皇后哭着道:“嬢嬢,爇华知错了。那日不该在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让爹爹和嬢嬢,还有姐姐难堪。”

    皇后将她抱进怀里,轻抚后背。“好了,爇华乖,嬢嬢不怪你。嬢嬢也知道那日不该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你面子,爇华也是个小大人了,也是要面子的,对不对?”

    爇华听着皇后的愧疚之言,也不再生气。

    一如往常,下了课就前去金阳殿找皇后许氏请教课上余下不懂的知识。

    吴娘子也听着扶南教给爇华的知识,给两人剥了一些莲子。

    “彤儿,别剥了。你看看你的手,还不如爇华的干净呢。”皇后回头瞧着吴昭容手上就没停过,笑着打趣。

    三人在殿中嬉笑着,直至磬儿前来禀报。

    “圣人,我听卫淮准说今日韩昭仪又前去了崇政殿。官家正与几位相公议事,那些内侍拦也拦不住,官家只得让孔先生去将她带至章德殿。说官家与相公们议完事就回来,让她多等一等。”

    “然后呢?”爇华抢先开口问道。

    “然后,那韩昭仪哭闹要官家替她做主。要官家下旨追封她的生母云氏为诰命!”

    “这韩昭仪也着实过分了些!”吴顺容闻言气的拍桌。

    爇华如今虽小,但却懂的很多,听完欲作势前去崇政殿寻官家,“我要去找爹爹。”

    皇后急忙让人拦住她,吴顺容也出言呵斥,“爇华,坐下。”

    “可…可那韩娘子也太嚣张跋扈了!她已然是众嫔之首,如今又怀着皇嗣便能如此了吗?一个妾室也能得诰命,不知她这是想给谁难堪!”爇华气急,便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了。

    “罢了,倘若是真,便也是那云氏的福气。官家还未下旨,便算不得。”皇后劝慰着。

    翌日,紫宸殿内,台谏纷纷伏首进谏。

    “官家,追封诰命乃我朝大事。韩昭仪如此请求,不知是听了谁的教唆。且追封诰命那也得先是嫡母啊,据臣所知,韩昭仪的生母不过是妾室,怎能担诰命之封!”

    今上扶额,揉着太阳穴。

    “官家,台谏所言也并非无理!还望官家三思!”范相出列俯身垂首道。

    众官们一向以几位相公为首,此刻便也纷纷跟着范相公进谏。

    “此事朕自由定论,众卿就无需忧心了,此刻我朝边疆的战事才是要紧的。”

    “朕累了,退朝罢。”官家说完便走了,也不管朝臣的进谏。

    “圣人,听说以御史中丞黎至年为首的台谏正跪在崇政殿外。听说是为了韩昭仪的生母追封诰命一事,官家不肯见他们,便一直跪在殿外请求官家以大局为重。”

    磬儿前去太平殿送公主爇华爱吃的酿梅糕,正碰上卫淮准给公主送名篇去,两人一番闲聊,回来便告与扶南。

    这事本与皇后无关,无非是脸面的问题罢了。今上若真要成心给韩氏的生母追封诰命,至于还等到今日吗。

    这黎至年着实笨拙了些,自己进谏便罢了。竟还拉着台谏所有的谏官们,这哪里进谏,分明是逼迫官家。

    扶南摇头,吩咐磬儿拿上些酿梅宫前去崇政殿。

    到崇政殿时,黎至年一干人等还跪在殿外。询问了卫淮准才知,今上还在与陆帧陆学士议事。

    便在殿外稍站了会儿,见陆学士出来。点头道,“陆学士劝劝黎中丞罢。”

    说完便带着磬儿进了殿内,陆帧站在殿外听着黎至年还在扯着嗓子叫喊道,“望官家三思。”心里微微有些郁闷,黎中丞怕也不是不知官家的性子,实在是刻板。

    “官家,妾新做了些酿梅糕。想着官家下朝定有些饿了,送来给官家尝尝。”

    今上瞧见扶南进殿,还端着糕点。心里舒畅了些,“皇后好些日子没来了。”

    他拿起一块酿梅糕,入口香醇,又带着绿茶的清香。

    “这酿梅糕还是皇后做的味道纯正,我上次让淮准要来的方子做出来都没有你亲自做的好吃。”今上边尝,边夸赞她。

    扶南怕他噎着,又倒了杯茶递到今上面前。“官家吃慢些。”

    “这酿梅糕还是妾未出阁前母亲教的,后来妾在殿中闲来无事时,便改良下。想不到出奇的好吃,连爇华一次也要吃上好几块。”

    “扶南今日来是为了别的事罢。”今上放下糕点,问道。

    扶南闻言点头,笑笑说:“妾直言不讳,望官家恕罪。”

    “无事,扶南且说。”

    两人谈笑后,今上心中顿时心如明镜。此后再也不谈此事,更是对韩氏严厉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