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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少年与君

    第二卷:渺然入世

    ……

    “呵,那就请您赐教。”九撇了撇嘴,不屑道。

    “有什么赐不教赐教的,九,这就是灵火,灵火而已。”晟晔摊了摊手,似乎有些不满。

    “呵,您是大智若愚还是装疯卖傻?”九将自己左手抬到晟晔面前,“您看好了!”

    “嗯,看好了。”晟晔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是被人定义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把别人下的定义强加在自己身上?”

    晟晔直视着九。

    九直面晟晔的注视。

    “您说得很轻松,如果您也生活在一个被别人定义的世界里,您根本做不到毫不在乎。”

    晟晔注视着九,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说服他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让双子重逢,剩下的,交给别人吧。

    比如木曦。

    九低着头,用手上的匕首不断划击地面。

    晟晔盯着九,右手一挥,煜色的星火飞向九的手掌,“你不去找他,你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隔空看看他,然后再做决定。”

    晟晔地转身,大步离去。他知道,九不是不需要安慰,而是不需要来自自己的安慰,自己,并非九愿意无条件信任的人。

    离开灵境,晨风卷起深林的清芬,虽雾气渺渺,可空气格外的沁人心脾。晟晔深沉地呼吸,反吐胸腔内积压的浊气。

    风涌,银鬓荡涤。

    “哼……”长出一串气,九胳膊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一个踉跄便要跌倒。

    “砰!”墨色的淬血匕首顷刻化作剑刃没入地面,支撑住九欲倾的身躯。两朵墨色的火花在九的右肩上彼此追逐。

    紧握剑柄的右手连同手臂都在颤抖。肩头黑色的火焰闪烁,九奋力一挥,剑刃化作零星的墨色火花,飘散而去。

    灵境外,晟晔摇了摇头,九这孩子,果然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

    摇晃着盘坐下,九将左手伸向自己的右肩,接过那两朵灵火。冰凉感从肩头如流水,滑落手心。原本闪烁的灵火由于剑刃的收回,变得稳定,却非昂扬。

    “弟弟……”九呢喃自语,左手向前轻轻一推,灵火脱离手掌,围绕着九的身躯彼此追逐。

    垂首,双掌之上,左右分别显现出琥珀色与清绿色的两抹灵火。晟晔所借的那朵煜色火花在九身后绽放,琥珀色犹如墨染白宣,轻轻渲染。

    ……

    放下书,光君的目光洒落在破碎的令牌之上。那种感觉,似看不见的丝线,在隐隐地拉扯着光君,并与之建立联系。

    伸出双手,光君将令牌捧在掌心,如沐温水的感觉从令牌向全身传递。千丝万缕的琥珀色从令牌中浸出而轻盈地在空中荡然。

    令牌飘飘然,悬浮在光君的面前。光君的双掌上,燃起的灵火同样飘飘然地脱离手掌,绕着他的身体缓缓地律动。

    煜,墨,翠,三色追逐。

    氤氲的琥珀色如同律动的丝绸,在光君的身旁层层叠加。曜黑色的瞳孔,一点琥珀色外溢。

    琥珀色渐渐地形成一个半透明的“茧房”,将光君包裹在内。

    “唔……”光君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琥珀色的“茧房”与追逐着律动的灵火,殊不知,自己曜黑色的瞳孔已悄然间向着琥珀色转变。

    一楼,木曦搅拌着锅里的药粥,蓝光一闪,木曦手腕一抖,取出一管药剂,向着锅内滴入几滴。

    二楼,围绕着氤氲着的琥珀色渐渐消散,光君起身伸了个拦腰,低头不经意间,瞥见桌上完好无损的令牌,一把将其抓起。

    有什么,在呼唤光君。

    一面琥珀色的镜面浮现在光君的面前,后者歪着脑袋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又看了看面前的镜面,将手中的令牌缓缓举起。

    镜面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应,其中的琥珀色开始旋转着流淌,渐渐地,琥珀色褪去,变得澄明通透,只有一丝轮廓,隐隐可辨。

    镜面之中,映射的是一名有大耳朵的少年,可直觉告诉光君,这名少年,并非他自己。紧接着,镜面中的少年向少年笑了笑,用嘴型无声说着什么。

    下一刻,镜面在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之中消失。

    “弟弟……”光君将令牌放回桌面,并用双手撑着桌面,“他喊我,弟弟?”

    光君摇了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令牌,“难道,这块令牌是他的?他真的是我的哥哥?这块令牌不属于我,却有一股令我心安的气息……”光君咽了口口水,“心安……”

    深吸一口气,光君取过木曦夹在本子里,刚刚写了翻译的纸张。

    “其弟中殇……”光君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这一句话上,不时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我真的,已经死过了吗?‘治愈’……这世界上真的有能够逆转死亡的东西吗?”

    光君放下了纸张,胸口绞痛,有些喘不过气。

    “咳咳……”光君咳嗽着走到大开的窗边。

    晨辉已然耿耀,雾尽皆消融。每一束光,在风涌之中都是轻盈昂扬的;每一束光,在刺破黑暗时,都是锋利决绝的。

    立在窗边,张开双臂。风涌晃动光君的大耳朵,与光君深情相拥。光君有些沉醉其中,这感觉,久违了。闭上眼睛,思绪飘乎,以至于光君全然没有觉察木曦端着餐盘上楼的脚步声。甚至当木曦站在门口,发出忍不住的笑声时,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游丝般的热量缓缓爬升,温和而不灼烈,晨风涌息。

    瞳眸中闪动着一丝精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晨辉、风涌与少年。站了一会,见光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便将餐盘放在另一张空桌子上,双臂抱胸,靠着桌子。

    风拂过光君的大耳朵,亦撩起木曦的长袍。

    飘扬。

    “好想rua一把。”木曦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君毛茸茸的大耳朵,若有所思,“那孩子挺抗拒的,不过小君嘛,嗯。”

    木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手上打了个响指。

    碗里的粥已然生了一层薄薄的膜,可光君仍是忘情地享受着风涌,木曦亦是笑吟吟地注视着。

    朦胧,无垠的琥珀色,天地难辨。

    风涌似乎停息了。

    “唔……”光君“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盘坐在琥珀色的世界中。起身,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大耳朵,光君环顾四境,空气中,似若有若无的丝带在飘荡。

    低头,光君有些差异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勃勃的琥珀色灵火在燃烧,空中那缕缕“丝带”正向其源源不断地输入着。

    温和,饱满。

    透过手中的灵火,光君再次看到了那名少年,那名与自己年龄相仿,叫自己弟弟的少年。

    光君正欲发问,少年将左手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示意不要说话。

    下一刻,琥珀色的灵火向着前方飞去,在光君的手中留下一枚琥珀色的珠子。而在那枚珠子接触到光君的一瞬,就像没入水中一样,融入了光君的体内。

    一缕琥珀色的灵火在光君的右掌上燃起,不同的是,这缕琥珀色的火焰内核,是清脆的绿意。

    “那块令牌是你的。”光君注视着少年,“你是九。”

    九点了点头,用空灵的声音说道,“你也是九。”

    光君一愣,随即嘴角一扬,“身为灵境的主人,将我带入,却不肯用用真实与我相见,你似乎缺少了点诚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九仍旧利用着灵境,使用空灵的声音与自己的弟弟交谈。

    光君撇撇嘴,“你说,你叫九,我也是九。”

    “那,我还可以说,你是八。”九切断了“画面”,顿时,九的声音从四面八法传来,没有一个具体的发出点。

    “重要的,是你自己认识到自己是谁。”九顿了顿,“无论别人告诉你什么,你都要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人云亦云,亦步亦趋,你,只能活成他人的副本。”

    “……”光君抿了抿嘴,没有开口说话,心中想着木曦翻译出来的文字,决定诈一诈,“哥哥……”

    “……”身处异处灵境的九猛然听到这一声不曾闻得的“哥哥”,浑身不由得一颤,喉咙像是被人死死勒住,无法发声,亦无法呼吸,心跳,急剧地加快。

    在喊完“哥哥”的下一瞬,光君即刻将注意力高度集中,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光君认为,既然他创造了这个灵境,那么这个灵境一定会受到他的影响,如果他的情绪出现一定的波动,那灵境之中,一定会出现或多或少的变化。

    不出所料,光君发现,灵境内那飘荡的“丝带”开始加速流动,如果将注意力聚焦在“丝带”的流动上,似乎还能捕捉到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应激反应。

    “……是真的?”光君将右手托在下巴下,思考着,“他真的是我的‘哥哥’?那些文字的记录是真实的?我是‘弟弟’,他是‘哥哥’?”

    按照文字的记录,哥哥是一个愿意为弟弟牺牲自己的人,而此刻,他将我带入他的灵境,跟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异处,九大口地喘息着,泪水充溢眼眶,却强迫着自己不要哭出来。脸上,似是哭着,又似笑着,咧大了嘴,想要大喊,却又害怕被弟弟听到。

    “嗯?”光君眉宇微皱,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头顶,那里,好像是所有“丝带”最终的汇聚点。

    见光君有所觉察,九咬牙切断了与弟弟的联系。

    窗前,光君恍然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朦胧,踉跄着便要跌倒。

    木曦轻轻一抬手,淡金色的团状灵火即刻显现在光君的身后。

    “啊……唔……”光君向后仰倒在团火之中,犹如浮空做着“葛优躺”的姿势。

    “咳……”见状,木曦莫名地玩心大起,手轻轻一收,光君直接向地板摔去,尾巴上的毛顷刻炸开。

    “噗嗤……咳咳”木曦握拳掩嘴做咳嗽状,试图掩盖自己的笑意,却见到光君起来后,垂着脑袋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心中一紧:玩笑开过了……

    木曦连忙大步跨到光君身旁,并肩坐下,“小君……对不起……师父……咳咳,师父不该乱开玩笑。”

    光君抬起头,眸中似乎有精光闪过。

    对视仅一瞬,木曦不寒而栗,光君有了答案。

    原本光君猜测“哥哥”所说的话是让光君警惕他此刻身边的人,而现在,面对木曦的道歉,光君读到了一颗焦虑后悔的心。

    木曦在焦虑自己开的玩笑是否过火,在后悔自己要在徒弟受伤的时候开玩笑。

    光君读出了这声“对不起”后的内容。

    这孩子,会读心?木曦不由得猜测,当自己与他四目对视的时候,只感觉胸腔一空,大脑一白,一瞬间似乎断片一样。还有,这孩子的瞳孔什么时候变成琥珀色了?

    “没事的师父,有大尾巴缓冲,不会摔痛的。”光君站了起来,嘿嘿一笑,向地上的木曦伸出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

    “对不起……”木曦再次道歉,握住光君的手,表面任由其将自己拉起,却并不敢让光君真正用力拉自己。

    “唔……”光君抽了抽鼻子,不由得感慨道,“好香欸。”又歪过头笑嘻嘻地看向木曦,点了点头,“难以想象……”

    木曦听出了光君的弦外之音,故作责备,“难以想象什么?”

    “唔……”光君笑着吐了吐舌头,“没什么,啧。”

    “好啦,别贫了,来,尝尝师父的手艺。”木曦说着下意识地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后者却很是配合,没有抗拒闪躲。

    木曦先是手一抖,见光君没有抗拒,便笑嘻嘻地用力揉了揉。

    ……

    “呼……”九大口地喘息着,却无法平息狂乱的心跳,与锥心的剧痛,“他,喊我‘哥哥’……弟弟……”

    “哈哈哈哈!……”九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剧痛有多强烈,就有多强烈的喜悦与之对抗。

    当初,当自己得知自己有一只亲弟弟的时候的喜悦,见到弟弟死于亲父之手的绝望,签下契约时的决绝,觅求解铃人出现的苦涩,计划成功的难以置信,再见弟弟的颤抖,终闻得一声“哥哥”的畅达……在此刻,犹如一锅乱炖,在九的心田里冒烟。

    虽然九不知道光君的那声“哥哥”只是为了诈自己,可当他闻得那声梦寐以求的“哥哥”,九觉得,此生便是棋局,落子无悔,九死无悔,此刻,便是胜局。

    九,痴痴地哭笑着,犹如一个痴狂的疯子,终觅得了令自己痴狂之物。

    某处,晟晔长长地吸了口气,久久方才呼出。

    “九……”晟晔的鼻子莫名地很酸很酸,明明自己经历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经历了无数的阴晴圆缺,见过了万骨枯朽的沙场,见过了鬼哭狼嚎的荒冢,此刻,却只想哭,只想哭。

    也许,目前除了九,还没有谁愿意为了一个人去豪赌近千年的光阴。一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时间,而是即便拥有,又有谁能够抵抗时间的磨损?青山耸立,磐石矗立,可这沧海桑田又何曾逃过时间的侵蚀?更遑论一只十三岁的少年!

    赤子亦是痴子。

    数十年饮冰,凉不了热血;近千年沉睡,淡不得痴心。

    “九,你这傻孩子,说什么他过得好就行,明明你常在乎他,只是害怕自己的‘魔火’,可是你自己也说,人云亦云,亦步亦趋,只会活成他人的副本,所谓‘灵火’也好,‘魔火’也罢,无非都是纷扰的世间中,杂乱的凡人所下的定义。千年的倾注,真的愿意毁于这所谓的‘定义’吗?”晟晔苦笑着摇了摇头,“光君这孩子没有表面上看上出那么单纯,简直是一只笑面狐,呵,却也是一只会痴的笑面狐,这所谓的笑面,也终究只是对于未知的防备,对危机的应对罢了,可真正走进了,走深了,光君这孩子,在痴字上,哼哼。算啦,我那徒弟木曦不也是痴字当头?若不是痴,又何须如此。可亦是如此,他们,才能走得比我更远,站得比我更高啊。”

    晟晔揉了揉鼻子,向着来时的方向赶路。

    ……

    光君双手接过木曦递过来的碗,“师父,在书房里吃饭真的没事吗?”吞下一口口水,有些心口不一。

    耸耸肩,木曦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如果打破某些规矩并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那,这规矩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

    得到默许后,光君迫不及待地抄起勺子吃了一口,然后开始用勺子扒拉……再然后……直接端起了碗……

    看着光君狼吞虎咽的模样,木曦不由得一笑,“慢点,别呛着……”

    木曦话音未落,便一语成戳。

    “噗……咳咳……”光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咳……咳咳……”

    木曦笑着摇着头递过餐巾,“你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可木曦转念一想,也许,还真有可能。

    “咳……师父……”光君笑得有些气喘吁吁,“不是,您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像一位老父亲……”

    可笑着笑着,光君的眸中一缕黯然闪现,笑声戛然而止。

    “嗯,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啊……啊咧?”

    “嗯,一直吃师父我做得饭啊。”

    言毕,二人都陷入了沉默,闷声吃饭。

    一两分钟后,光君放下碗,用餐巾擦了擦嘴,低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眼光却不时偷瞄木曦。

    五六分钟后,木曦放下碗,“吃这么快,伤胃。”

    木曦冷不丁地开口,激得光君一个机灵,“啊……”

    随即,光君抿了抿嘴,抬起右手,“可‘治愈’连死亡都能够逆转,不是吗?师父,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我现在却能活着,足见‘治愈’的强大。”

    听着光君轻描淡写的不屑一顾,木曦觉得有必要给光君好好地上一课,“你说得对,但是师父问你几个问题,为什么你能拥有‘治愈’,你能利用‘治愈’逆转死亡?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还有,你觉得真的存在‘免费的午餐’吗?”

    光君愕然,自己的确有些不屑,可这不屑也是伪装出来的“不屑”,目的还是“诈”。看来师父真的知道些什么。

    可光君不知道并不是木曦经不住他的“诈”,而是木曦并不知道光君的记忆之中已然不存在木曦告诉他有关“治愈”的事情,毕竟,那时候,还是“代弟寻觅”之时,光君的意识,准确地说,那时候只有光君的身体,而意识,却是九的意识。

    看着光君思考的样子,联想到光君由曜黑转为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光君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的光君是拥有完整自我意识的,可重要的是,那个转变时间节点?

    木曦仔细地回想着,似乎有了答案——在他自己熬制药粥的时候。

    嗯,有些东西需要整理一下……

    木曦回过神,看着出神的光君,“小君,交给你了。”言毕,将餐盘递给光君,用手比划了一下厨房的位置,“浴室在厨房对过的房间,收拾完洗个澡会舒服一点,换洗的衣物浴室里有。”

    “啊……好的,师父。”光君接过摞起来的盘子,无奈地朝着厨房走去,吃人家的嘴短,只能乖乖地被人使唤。

    “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一个是会喜欢做家务的。”木曦看着光君不太情愿的背影,笑着叹气,心里已做好准备听到盘子被打碎的声音……

    木曦慢悠悠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却看到光君已经将碗筷洗好,将它们放入消毒柜。

    光君背对着木曦将盘子放入消毒柜,却精准地感知到了木曦的到来,“师父,您不是有厨房机械吗,您还亲自下厨,真是辛苦您了!”

    眉毛一挑,木曦盯着光君拉拢的耳尖,明白了:这小子表面上是在说我做饭辛苦,实际上是想说明明可以用机械完成的工作,却要使唤他来洗刷。

    木曦笑了笑,自己对于光君的了解算是加深了一步,“结束了来书房找我。”

    “好的师父。”光君将盘子和餐具认真地清洗,甚至还将木曦没来得及收拾的厨房收拾整齐,完全不像是不会做家务的样子。

    ……

    晟晔背着竹篮,站在数人合抱粗的樟树下,将手掌摁在树干上,煜色从手掌所覆盖处向上漫溢。

    树冠苍翠,渐变明煜灼灼。风息涌律,星火明煜飞扬,渲染四境。

    “溯光,永恒之界。”煜色灵火在晟晔肩头燃起,而非在手掌之上。

    进入“永恒之界”,晟晔见到盘坐着的九有些许的颓废,却难掩兴奋,肩头上,墨色的灵火在跃动着。

    九闭着双眼,“回来了……”声音仍透着哽咽嘶哑。

    “采了些药草。”晟晔放下竹篮,取出药臼与药锤,“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暂时离不开这里。”

    九睁开双眼,看着晟晔将药草放入药臼中捣碎,“竟然还有。”

    晟晔抬头看向九,“它们一直都在,灵药灵药,受到灵火影响的药草,既然灵火仍然存在,它们就不会消失。”

    “谢谢。”

    “有事?”

    “……”

    “但说无妨。”

    “……”九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启齿。

    “好了,赶紧的,从来不会说‘谢谢’的人半天之内说了两次‘谢谢’,你要说没事,那就只有你脑子坏掉了。”晟晔继续捣弄着,“你怎么开始说话扭扭捏捏的,不像你的风格。”

    “呼……”九呼了口气,下定决心,“我想让您教我灵火掌控。”

    晟晔似乎没听到一样,仍是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儿。

    九抿了抿嘴唇,“我想拜您为师。”

    晟晔依旧不为所动,从竹篮里拿出滤网和瓷碗,滤网放在瓷碗上,将药臼里的糊糊倾倒在滤网上。

    九用门牙用力咬了咬嘴唇,“您愿意吗?”

    晟晔抬起头,露出玩味的笑意,“理由?”

    九看了看晟晔,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肩头的墨色灵火。

    “想明白了?”

    “嗯。”

    “你还是放不下他。”晟晔用药锤压了压滤网里的残渣,“你想让我教你如何掌控你的灵火,让它不要失控?”

    “嗯。”九低下头,“我的灵火已经影响到了他。”

    “好,那我告诉你,我帮不了你,只有你弟弟能帮得了你。”晟晔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你之所以控制不住,之所以会影响到他,原因还是你们俩之间的契约。”

    “已经解除了。”

    “不,我是说与生俱来的契约。”晟晔将残渣倒入小罐子里,再次往药臼中加入草药,“双子契约,妙不可言。”

    “……”九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他过得很好,不需要我。”

    “他喊你哥哥,所以他需要你。”

    “……”

    “不要自我欺骗,九,直面自己很难。我知道,你担心自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的确你的担心不是毫无必要,可在我看来,这是很好解决的问题。”

    “怎么……”九脱口而出想要询问,却又打住,“您不要安慰我了。”

    “你想保护弟弟啊,所以这就解决了。你是灵火的持有者,一个持有者反被灵火所役?重要的从来不是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而是你准备用你手上的东西去做什么。”

    “如果只要明白这些空巴巴的道理,那为什么还会有人走错道路?”

    “还有,你想拜我为师,是你认为我能教你如何掌控自己,当你能够掌控自己的时候,你就能获得一定的安全感与力量,其实说白了,你需要的是安全感与力量,你不缺少信念,你也不需要我。”晟晔一语道破,“说的更简单一点,你想要保护别人,你也需要被人保护,是吗?”

    九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如果你弟弟见到我,估计,他得喊我一声师公。”晟晔的话似乎有些前言不着后语。

    九先是一愣,然后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您是说,解铃人是弟弟的师父,而他又是您的徒弟?”

    “那恕我直言,既然如此,当初的千年契约有什么价值?明明解铃人就在您身边。”

    “对啊,解铃人就在我身边,我没有意识到。”晟晔玩味一笑,“重要的人往往就在我们身边,可我们往往会忽视他,总有一天,我们会后悔。”

    九心头一痛。

    “当时我以为木曦与我是一样的人,并不适合成为解铃人,可我错了,他与我虽是师生关系,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亦与我不是一样的人,所以他适合成为解铃人。”

    “哦,有何不同?”

    “舟至江心,将倾,需杀一人献祭江神,以求余者安生。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我认为作用最小的那一个人。”

    九沉吟良久,“我想知道,您的徒弟会怎么做?”

    “这要你自己去向木曦学习。”

    “他会牺牲他自己?”

    “不,我想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弟弟也会,可是木曦不会。他不会杀死任何一个人。”

    “……”九愕然,无言以对。

    “你知道老师和师父有什么区别吗?”晟晔笑问。

    “……”九默然。

    “我可以当你的老师,却当不了你的师父,你需要一位优秀的师父。一年,在这一年内,我会是你的老师,教与你如何去战斗,可我教不了你如何去保护别人,保护自己。一年后,如果你有想法,你可以去找我那徒弟,当然,那时候,你弟弟估计会比你优秀很多吧,你也不希望到头来,你要被你保护的对象所保护吧?”

    九抬起头,与晟晔四目对视,“您的激将法很高明。”

    “不,如果你没有选择我说的,那就不高明。”

    “可是我已经承认您的高明,您说的很对,我想保护别人,也想被人保护,但是我有我必须保护的对象,有我未竟的责任。”

    晟晔有些欣慰,点了点头,“是啊,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的确,责任,如果一个人能够主动担起一份责任,那他将所向披靡。”

    ……

    二楼阳台,木曦依靠着栏杆,手里玩弄着一只与手腕上相仿,只是小了一号的“手表”。

    洗漱完的光君正愁怎么弄干自己的大尾巴,却无意间摁到了墙上的按钮,壁挂式的烘干机从墙壁内显露出来。

    一边烘烤着尾巴和头发,光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师父又不拥有F基因,而且整间浴室的设计都是很传统的设计,甚至连洗漱用具都是很传统的,连纳米材料都没有使用,却安装了壁挂式的烘干机?

    很快,湿漉漉的尾巴变得干爽,光君打开柜子,取出了木曦给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换洗衣物。

    “唔,质感好舒服。”光君揉了揉新衣服,有些惊喜。

    穿戴完毕,光君站在落地镜面前,与镜中上白下黑的少年四目对视。

    五分白,三分蓝,两分黑的兜帽卫衣,黑色九分裤。

    琥珀色的大尾巴和大耳朵与瞳孔,近眉毛的刘海间一缕煜色的白发。微微一笑,会露出小小的酒窝和尖尖的虎牙。

    “好像……”光君盯着镜子,“他和我好像,九……哥哥……”

    光君甩了甩脑袋,眯了眯眼睛,“他应该比我高一些,看上去,更成熟一些……”

    走出浴室,穿堂风横过,有些微冷。光君下意识地戴上兜帽,发现兜帽上已经留好了两个洞来释放自己的大耳朵。

    随风而来的,是一股似有似无的奶糖的甜味。光君抽了抽鼻子,发觉这股甜味似乎是来自自己身上。

    “来了?”木曦听到脚步声,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进书房,示意光君先坐下。可光君站在座位旁等木曦入座后方才坐下。

    “好,先问小君一个问题,你觉得老师和师父,有什么区别吗?”木曦撑着下巴发问。

    “师父包含老师的作用,且大于老师的作用。”光君顿了顿,“我感觉‘师父’像是‘老师’和‘父亲’的交集。”

    “嗯,这个,送给你。”木曦将“手表”递过,戴在光君的手腕上,注意道光君的手上不仅骨节分明,血管也是隐约可见。这孩子,挺瘦的。木曦有些心疼。

    “我将它称作‘藏’,取自‘无尽藏’。”木曦指了指光君的手腕与自己的手腕,食指在自己的“藏”右上的按钮轻轻一摁,表盘亮起,轻轻划动着表盘,再次摁动按钮,蓝色光束伴着白色的粒子喷涌而出。

    木曦将手伸向光束之中,取出一管药剂,“粒子化储存,很方便,而且储存量巨大,也是最实用的功能。”

    光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谢谢师父。”

    木曦摆了摆手,“不急,还有第二种功能,不过,需要先行激活。”

    言毕,光君戴着“藏”的左腕像是被蚊子轻轻地叮了一下,表盘随即亮起。

    “‘藏’A2正在绑定,等待认证并联接系统。”房间内,光脑悦耳的女声声音响起,淡蓝色的全息屏幕悬浮显现在二人之间。

    木曦在自己的“藏”上一摁,“开启‘藏’A2认证,启动码:MX001TMAX。授权‘藏’A2身份识别码:GJ0914ZSC。”

    光君双手撑着座椅身体前倾,呆呆地看着木曦操作,只有瞳眸中跃动着好奇的光泽。

    “啪!”木曦打了个响指,吓得光君一个激灵。

    “别发呆,这是你第一份身份资料,精神点。”

    “嗯。”光君挺了挺胸,竖起大耳朵,背挺直。

    网状的蓝色光束散射在光君身上,将影响资料上传到系统。而不久前的“叮咬感”便是血样的采集,DNA数据也已经上传系统。

    “请为GJ0914ZSC进行权限授予。”

    “嗯……”木曦看向光君,笑问,“想要什么级别的权限?”

    “啊……”光君愣住了,“都……都行吧……师父觉得我需要多少权限就给多少好了。”

    木曦点点头,“授权指令:MX001TMAX;授权级别:MAX。”

    当听到“MAX”的一瞬,光君先是诧异,随后垂下脑袋在思考着什么。

    “授权后,授权对象的身份识别码将升级为:GJ0914ZSCX。”

    “确认授权。”

    “已完成。”随着提示音结束,全息屏缓缓消失。

    “好,那么,为了解答你的疑惑,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木曦,木头的木,晨曦的曦。是‘夜火’组织的‘统领者’。”木曦注意到光君抬起头,在盯着自己看,“至于什么是‘夜火’组织……”

    “生命至上,和平至上。”光君脱口而出,“这是宗旨,对吗?”

    “嗯?”木曦有些诧异,却不着急开口。

    “好像这东西就自己在我的脑海里。”光君解释道,“除此之外,我一概不知。”

    “好,简单地说,小君可以把‘夜火’组织理解成‘执法者’的组织,但不是所有成员都是‘执法者’。”

    “您肯定是。”

    “嗯……”木曦没有明知故问光君是如何知道的,毕竟,这孩子捕捉信心的能力实属一流。

    嗯?木曦似乎闻到了一股奶糖的甜味,而这种‘甜味’更像是一种抽象的信息,而非主观的感受。

    信息变了。

    此前是一种带着刺,消沉与积极并存的“枯玫瑰”的清,而此刻的信息是一种被阳光晒化了的奶糖的甜。

    不会错的,F基因的携带者在唤醒灵火的时候都会获得一种“信息”,而这种“信息”,能够很好地展现“信息”持有者的一些性格特征。

    此前的“特征”是一种不要靠近我的荆棘感与流浪感;此刻,是一种被阳光融化的奶甜,可在这亲和的“信息”背后,是无尽的“危险”。

    “好了,小君,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三个视情况而定我能否如实回答的问题。如果我不能如实回答,我会向你表达拒绝,同时会消耗一次提问的机会。”木曦向后靠在椅背上。

    ……

    PS:523105499读者群,文BUG私群主,周末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