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往事浮沉
第二卷：遇君光至
光君闭上眼睛想了想，“我不是您的第一个徒弟，或者说，您之前受过徒弟或者学生，但是由于某种原因，TA目前并不在这里，是或否？”
木曦闻言有些许的诧异，这个问题，是真的无关紧要，对于光君而言。
“是的。”木曦点了点头，“第一次机会。”
光君盯着木曦，仿佛是要用目光将其吞噬。
有意思。木曦不由感叹，这孩子在观察自己。他一定是通过某些东西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反过来想自己求证，并以此来观察自己回答问题时的神情特征。
很好，如果想真正成为自己的徒弟，是一定需要一些城府的。木曦在心里赞许道。
“嗯，的确，你之前是有一位师兄，不过他只是我的学生，向我学习一些东西，在他完成学习之后便离开了。”
他在说谎，不真假参半。光君机敏地捕捉到在两次肯定回答的时候木曦的不同——第一次是直截了当地回答“是的”，而第二次却是“嗯~”的语气词之后才做出明确回答，这说明他在思考，在权衡，为了不让人更明显地觉察，用语气词开头，为自己争取到一秒左右的思考时间。
光君心中有了一定的参照。
如果不错的话，这孩子的下一个问题将与他产生关联，但不会直切要领。木曦预测到了光君的“下一步棋”。
“这里的科技，您的权限……”光君停了停，似乎在等待木曦跟上自己，“您说您在‘夜火’组织中担任‘统领者’一职，并且作为组织的‘执法者’，那么，如果可以，您能否告诉我您在这个组织之内，究竟处于怎样的一个具体位置。”
光君直视着木曦，双臂抱在胸前，呈现标准的“防御姿势”，却通过身体前倾来达到一定的“侵略性”，借此来获得一定的“主动权”。
哦，有意思的问题。从简单的是或否的问答变成了简述问题，并且并没有急切地问有关自己的问题，而是将矛头抛向对方，引导对方来刨析自己。
可以，很优秀。木曦不由得感慨，不过，真正的主动权永远在我这里。
木曦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第二次机会。”
光君深吸一口气，似乎早有所料，“第三个问题，我选择保留，留到一年之后再向您发问。”
杯中的咖啡一颤，木曦抬起头，看着光君人畜无害的笑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师父。”光君笑吟吟地道谢。
“危险的阳光与奶甜。”木曦脱口而出。
“嗯？”光君有些懵。
“没什么，咖啡不能加太多的奶和糖，也不要在太阳下晒太久……”木曦的话语令光君摸不着头脑。
……
“对了，吃点东西吧。”晟晔从竹篮里取出一只银灰色水桶大小的罐子，与一只三个啤酒瓶大小的食品袋，将二者与一枚“银币”一起递给九，“那枚‘银币’是钥匙……”
晟晔话音未落，九接过后熟练的用“银币”在食品袋的正中轻轻一扣，顶部裂开一道开口，取出了袋中的几只有些干瘪的水果，几管营养剂和一块巴掌大小的压缩粮。九将“银币”抠出，食品袋上裂开的开口随即消失。
九又将“银币”扣进银罐罐盖顶上的卡口中，指示灯由红转绿，罐盖随即打开。小心翼翼地掰下压缩粮的一角，放入罐中，罐盖随即关闭，指示灯转红。
“还是这么熟练。”晟晔将滤得的药汁递给九。
如果光君闻得到，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和木曦的药剂几乎有着相同的味道。
九一饮而尽，将碗还给了晟晔，“谢谢。”
晟晔笑了笑，“难喝吗？”
九点了点头，“良药苦口。”
晟晔拿过一只苹果，取出小刀准备削皮，却被九制止，“不用削皮了。”说着，从晟晔手中拿过苹果，空手将其一掰两半，将大的一半递给晟晔。
嘴角扬了扬，晟晔接过苹果，在手里转了转似乎在找寻一个适合咬下去的地方。
看着晟晔咬了口苹果，九才同样笑了笑，吃了起来。
很甜……
“很好奇，你之前究竟使用过多少次‘钥匙’。”啃着苹果，晟晔的声音有些模糊。
九有些出神地摇了摇头，“那就像是大梦一场，醒来之后荡然无存，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被大风吹散的薄云。”
“肌肉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晟晔咽下口中的果肉，“哪怕你的记忆已全然忘却某事某物，可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你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九停止咀嚼，“您想说什么？”
晟晔啃着果核，“这里是外城，你记得内城是什么吗？”
闻言，九一不小心咬断了果核，“咳……内城……”
晟晔递给九小半碗饮用水。
“咳……呼……”喝完水，九闭上双眸，“科技主城是犹如‘茧’一样的存在，是人类在世界范围内建造的三座‘城市’，每座‘主城’附属十五座‘卫星城’。无论是‘主城’亦或是‘卫星城’，都是集聚了人类大部分的精英与科技。”
“就这么多？”晟晔看着九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一管营养剂。
“只知道这些。”九攥紧了营养剂。
晟晔觉察到九在可以回避着什么，他知道，此刻若想让九明白一些他须知的事，就必须将话说全。
“你在逃避什么？”晟晔盯着九。
“……”攥着营养剂的手掌开始泛白。
“有些事，你避无可避。”晟晔松了口气，知道九这孩子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你弟弟就在内城，和我的徒弟在一起。”
“木曦带他进去的？！”九手一抖，手中的营养剂掉在“地面”上，煜色地面泛起涟漪。随即，九深呼一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暴露。
“你还记得什么？”晟晔向前移了移，想抱抱九，却打住了念头。
“……我刚刚说，科技主城是一只‘茧’，可是这‘茧’是无法孕育出新生的生命的。”九抱住自己的双膝，看向晟晔的目光灼灼，“科技主城，是建立在‘异化’之中的另一种‘异化’。”
“哦，有意思。”晟晔眼睛发亮，“看来你知道内城是在‘大崩乱’后建立的。”
见晟晔没有追问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九抬头与其对视。
“我知道我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有很多东西现在它就是在你的脑子里，但你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
“那，师父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光君一只手摁在自己的大尾巴上，一只手端起面前的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
“那几个问题，有答案了吗？”木曦有些期许着光君的答案。
可令木曦有些意外的是光君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有，但是这答案并不是出自我自己。”
“怎么说？”
“这些答案，像是有人放在我的脑海之中一样，我并不记得获取它过程。”光君用自己的小虎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在木曦鼓励的目光下，光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他的答案便是那天在自己仍未完全获得自我意识的时候木曦告诉他有关“治愈”的事情。
原来这孩子还记得……木曦点了点头，“没错，还有第最后一个问题，光君，你觉得存在‘免费的午餐’吗？”
“至少对于我来说，没有。”光君垂着脑袋，用力胡乱地揉着头发与大耳朵，“所以，我的身体会以这样的状态‘永恒下去’，不会衰老？”
看着光君炸毛的头发，木曦想说些宽慰的话，却知道，此刻，一切的宽慰皆是虚无。
其实光君此刻并无法理解“永恒”的全部含义，只能将其理解为一种简单的“无法直面死亡”。
“嗯，是这样……”木曦柔声说到，欲言又止。
“唔……”光君抬起脑袋，出人意料地一笑，“我……嘿……”
木曦叹了口气，这孩子，还会假笑。
甩了甩脑袋，似要甩去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身体……可是，……”光君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
“为什么说‘永恒’是一种诅咒？”光君面颊发烫，大脑有些发懵，“这难道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之所以认为没有‘免费的午餐’是因为我在拥有这些之前付出了代价，而这代价就是‘中殇’。”
听完光君的话，木曦竟有些哑然，不知从何说起。
一是对于“永恒”的认知……二是，“中殇”……
“果然。”面对木曦的沉默，光君得到了答案，“我是契约之中的‘弟弟’。”
木曦恍然回神，知道自己又被“诈”了。
“一点一点来，不着急。”木曦深吸一口气，“第一，光君，之所以说‘永恒’是一种‘诅咒’，是一种‘代价’，是因为你会因此而与世上的所有人不同步，他们会长大，会衰老，会死亡，可是我们不会，这意味着，我们将要承受着永恒的孤独，深陷永恒的寂寞。”
光君一笑，看向木曦的目光之中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亲切，“您也是‘永恒中人’？那算上我，至少有三个‘永恒中人’，那这样就不是和‘所有人’不同步了。”
木曦抿了抿嘴，在高兴光君能捕捉到自己故意说漏嘴的信息的同时，又增加了新的疑问，“三个人？”
“‘哥哥’，契约中的‘哥哥’，我的哥哥，既然能与我一起完成契约，那他也一定是‘永恒中人’。”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孩子的敏感程度。木曦摁了摁骨关节，“其实，‘永恒中人’不知你、我、他。”
在光君诧异的目光中木曦说了一句令光君感到费解的话，“永恒只是一瞬。”
光君沉吟良久，缓缓开口，“您说我们要承受永恒的孤独，深陷永恒的寂寞。我们之所以孤独，是身边无人相陪，我们之所以寂寞，是人生无所事事。”
“很实际的见解，一针见血。”木曦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亦惊异于这与一只少年不相匹配的思想。
“可是，您已经承认了，‘永恒中人’并非孤家寡人，那孤独便会被彼此的陪伴驱散。”
木曦笑笑，虽然光君说得没错，可这终究还只是美好的理论，而现实会无情地粉碎大多数的理论，“那，光君打算如何对付‘寂寞’？”
“守护，我有想守护的东西，您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可是这个世界就是永恒的。”
“光君想守护这个世界？”
“唔……我爱这个世界。”光君痴痴地笑了笑。
木曦有些恍然，这坦率而“幼稚”的话语，在曾几何时，自己也层说过，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去保护，去爱这个世界，自己在乎的，从来都是具体的人，而不是一个像“世界”这样抽象的概念。
“嗯……”木曦觉得这也许会是一种“不靠谱”的答案，毕竟这个世界是一切存在物质的基础，亦是“永恒”的根基。
目光游移，心咯噔一跳，木曦拿起半掩在纸张下的令牌，呼吸有些急促，联想到光君身上的一些变化，似乎说得通。
“你和你哥哥‘对话’了？”木曦原本并不想这么早就告诉光君这些事，“还唤醒了沉睡的灵火。”
“通过灵境产生的连接。”光君举起右手，翠色内焰的琥珀色灵火在手掌上燃起。下意识地，光君手腕轻轻一挥，灵火像是风涌之中的柳絮，飘然而起，却只在光君身旁缓缓地律动。
“嗯，双子的联系，绝妙。”木曦嘴上挂着笑意，心中的一角悄然崩裂。
“啊咧？”
“这个，要你自己慢慢体会，别人告诉你，都是苍白无感的。”木曦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我只能说，你哥哥真的很在乎你。”
“您，认识他？”光君挠了挠脑袋。
“不，而是这个契约，这个契约是完完全全‘不平等条约’，受益的是你，而你哥哥，需要承担契约带来的所有代价。”木曦拿起复原的令牌，起身走到窗边，感受着暮春时节临近中午的阳光。
金色风涌，柳絮纷飞。
“即使是血亲，也并非谁都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光君收起手中的灵火，“那块令牌，在我们产生联系之后……”
“复原了。”摩挲着令牌，转身走到光君身旁，将令牌双手递给光君，“好好保管。”
光君双手接过，心怦怦直跳。
“你想知道的有很多，可我即便现在告诉你一切，你也无法真实地体会，情境截然不同。”木曦揉了揉光君的脑袋，“而且，你也不清楚你到底想问什么对吧。”
光君拿着令牌，楞楞地发呆。
木曦笑吟吟地替光君将令牌挂在腰间，“嗯，看上去还不错。”
“来，将你的灵火全部释放出来。”木曦半蹲在光君面前，示意光君模仿自己的动作，“别急，试着模仿我的动作，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情况。”
说着，木曦伸出右拳，手腕朝上，放在胸前半臂远处轻轻地握着，五指在手臂向右前方柔和地挥动之时犹如花苞绽放，翠色一缕从木曦的右掌掌心处冒了出来，随着木曦手腕灵动地一抖，似纷飞的柳絮飘扬在木曦的右肩。
“……”看着木曦肩头的灵火，光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嗯，的确不一样，可是……”
“好像没什么用，对吧。”
光君先是摇了摇头，最后有点了点头。
“嘿。”木曦右手打了个响指，食指随即指向光君，肩头的灵火顷刻射向光君，化作硕大的“茧”将光君团团包裹。
又是一声响指，木曦将灵火收回，“感觉如何？”
“让灵火脱离手掌，是为了产生灵境？”光君脱口而出自己的猜测。
“嗯，这是一部分原因。”木曦转动着自己的手指，指挥着小团状的灵火在自己身旁四处飞扬，“我以为光君会说是为了耍帅。”
“唔……”光君撑了撑下巴，“现在的确有耍帅的嫌疑。”
“咳……”木曦咳嗽着，“光君，你来试试。”
“还有其他的要注意的吗？”
“师父怎么知道光君有什么习惯？”
“唔……”光君上下甩动着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咧嘴一笑，“暗夜无疆，遇君光至。”右手模仿着木曦的动作挥出，翠色内焰的琥珀色灵火荡然而起，悬浮在光君胸前一臂远的距离。
所谓的“诀”应该因人而异，因为那些自己有着深切共情的文字可能相似，绝不雷同。
腰间，令牌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在与灵火呼应着。
“嗯？”在灵火的柔光下，光君感觉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手指向掌心弯曲，冷不丁地戳到了一团冰冰凉凉的“异物”。
抬手，目视左掌掌心，光君犹如一尊面容上刻下惊恐的雕像。
这一团并不圆润而蠕动着的墨色灵火啃噬着热量，释放的冰寒刺痛掌心，几秒后，整只左臂失去知觉，仿佛不存在一般。
痛感急剧加深，恍惚。
炸裂声，崩塌声，热浪扑面。腾天大火，房屋倾塌为废墟。
黑烟旋腾。
“噼啪……噼啪……”一只少年背着另一只少年从燃烧的废墟中蹒跚而出，幽幽的煜色渲染两只少年的身体，似乎能够佑护他们于这炎龙之中。
火光映天，染红了半边墨色，犹如瑰丽灿烂的落幕夕阳……
木曦抱着双臂，紧紧地盯着光君。
冰寒似乎在消退，光君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掌心，那一小团墨色旁，两朵煜色在围绕着律动，渐渐地，墨色的内焰缓缓明亮，燃起一小撮煜色。
不适感顷刻冰释。
光君转过头，看向松了口气的木曦，面露疑惑。
木曦上前用左手轻轻握住光君的左腕，自己的大拇指能够轻松的压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溯光，起。”
煜色顺着光君被握住的手腕向上蔓延，在墨色灵火处分叉，向着其旁边律动的两朵煜色灵火注入。
“又出神了？”
“唔……”身后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光君眯着眼睛，“火……”
“火？灵火？”
光君眯着眼睛盯着墨色灵火和愈发澄亮的煜色灵火，摇了摇头，“那是场灾难。”
木曦点点头，没有追问，余光瞥向房间内悬浮的蓝色数字。
11：00
十分钟后，墨与煜脱离光君的手心，同翠色与琥珀色悬浮在离光君胸前一臂的距离。
“伸出双手，试着去抚摸面前的灵火，无论是什么触感，都不要收手，那不是‘真是’，只是一种‘拟息’。”木曦的声音带着跃动。
撇了撇嘴，光君伸出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屑：我自己的灵火能把我怎么样！
身后的大尾巴猛然绷直，双臂颤抖。
“挺住！”木曦喝道。
只是，木曦不知道的是并非光君打算收手，而是在触碰的一瞬，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推力从光君的背后推来，光君下意识想要握住灵火，却是虚无。
无边无际的陨落感。
“呵……”光君再次撇了撇嘴，手腕转动，将灵火反扣在手心之中，十指内扣发力。
“嗯……”一旁的木曦想指导些什么，却无从出手，光君的不退反进的做法无疑是回报力度最大的做法，只是，他能多大程度地承受？
面前的空气开始“凝固”，形成一面通透的“镜面”，映射着光君与灵火。
“坚持不住了告诉我。”木曦淡然道，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唔……”在十指内扣的一瞬，右手只感觉像是攥紧满满一把饱饮阳光的棉花，温暖，柔和，安心。
右手在一瞬紧握，看似瘦削的手臂上肌肉绷起。翠色与琥珀色完美融合。
一抹微笑在木曦嘴角若隐若现：天赋灵火，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自己，属于自己的，始终属于自己。
余光瞥向自己的右手又收回，手指在大腿上如弹琴，轻轻敲击。
左手紧绷发力，牵动全身——身后的大尾巴和头顶的大耳朵全然直挺挺地绷着。
“咯吱咯吱……”牙关紧咬，口腔中幽幽荡漾着轻轻的血腥味。翠色从攥紧的右拳中钻出，包裹着拳头，蔓延全身。
手指的敲击微微僵硬，“……”刚想开口询问，木曦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紧闭的双眼感到清晰的压痛，可左手的两团灵火毫不退让地与光君对峙。手臂愈发沉重，肘部到肩部强烈的压迫痛感渐渐麻木，浑身发烫。
指甲越发白化，可五指渐渐有了内扣的趋向。
煜色灵火开始放大，燃烧，像左手上的“治愈”一样。五指猛然内扣，四指指甲插入掌心，大拇指的指甲在中指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一缕锋利的月牙状白发渲染光君的刘海。
突如其来的松懈令光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时被木曦一瞬起身扶住。
木曦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干得漂亮！师父小瞧你了。”语速迅疾而语调微颤。
光君松开右拳，翠色内焰的琥珀色灵火飘然而起，“它似乎……更……”光君歪了歪脑袋有些词穷。
“更能感受到它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的‘控制’？”木曦一针见血地戳破光君朦胧表达不出的感受。
“嗯嗯嗯！”光君使劲点了点头。手腕轻轻一挥，灵火便悠悠地漂浮在肩头。松开左拳，一阵刺痛伴随着传来，肩头的灵火随即荡然而来，翠色内焰反噬，琥珀色化作内焰，轻柔地舔舐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咦？”灵火褪去，一枚墨色的灵珠卧在掌心，冰凉。
“收好，一年后还给它的主人。”木曦拍了拍光君的肩膀，“它不属于你，也不适合你。”
“哥哥……”光君呢喃，随后沉默着将灵珠在‘藏’射出的蓝光上一扫，粒子化存入。目光不自觉左瞥，发现一团煜色的灵火在左肩燃烧，像是一只缩小了柔化了的小太阳。
“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将左右灵火同时唤醒，就像我们一般无法左右手同时写字一样。”木曦指了指光君右肩上的灵火，“通常，我们习惯隐藏自己的天赋灵火，因为天赋灵火往往会显示我们的身份。”
随后，木曦话锋一转，“不过呢，光君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左右灵火都会彰显你不那么‘合群’的身份。所以，最好不要随随便便把它们召唤出来。当然，他们还可以以其他的形式呈现出来。”
光君感受着双肩上的温暖，歪着脑袋盯着木曦，一副别藏着掖着，赶紧告诉我的表情。
……
“那就暂时不要管它们从何而来，先把他们说出来。”晟晔从腰间取出一只‘藏’，递给九。
“手表？”九将信将疑地接过，戴在右手手腕上。
晟晔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在九手腕上的‘藏’上一摁，同样的叮咬感。
九注意道，晟晔的左腕上也戴着一样的‘藏’。
一系列相同的程序后，蓝色的光束射出，化作蓝色屏幕悬浮在二人中间：已完成授权，身份识别码：J0914ZSCX。
“好了，这样会方便很多。”晟晔所表达的意思极其模棱两可，并没有告诉九到底在什么方面会“方便很多”。
“您和木曦似乎有着很高的地位呢。”九盯着屏幕上的“权限MAX”，“您不打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晟晔没有在乎九的语气语调，“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上，一年后，你可以做出最终的选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九双臂抱在胸前。
“你说得对，因为我知道一年后你会选择我想要的答案。”晟晔抿了一小口清水，在口中含了一会才咽下。
“……”九欲言又止。
“选择权在你手上，这一年，我能做的只有让你能够更不受控制地做出你自己想要的选择，也只有这样，你才会选择我希望你选择的答案。”晟晔盯着碗中刚没过底的清水，“希望，不等于引导，我只会希望你那么选。”
“关于‘大崩乱’，您知道些什么？”九绕开话题。
“我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晟晔玩味一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自己去寻找，你有一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些答案，而不是来向别人问一个带有主观片面性的答案。”
“那关于‘内外城制度’？”九看到银罐指示灯转绿，打开罐盖，将里面的糊状物倒出两碗。
晟晔示意九自己只要小半碗就好，九却没有理会。
“外城，泛指内城以外的所有区域，这些区域不适合人类生存，没有最基本的生存设施。没有能源，没有可以直接饮用的水源，生产力退化到刀耕火种的时代。”晟晔吹了吹万碗里的糊状物，“内城分为科技主城、卫星城以及‘L区’。科技主城顾名思义，科技极度发达控制着卫星城。卫星城除了受控于主城，每个面积较小，分部散以外与主城基本无区别，不过讽刺的是，卫星城名义上上受控于主城，但在‘阶梯会议’上位于第二阶梯，仅次于‘L区’并与‘L区’暗地里有直接的联系。‘L区’，神秘的存在，在历届‘阶梯会议’上从来没有派出过人员到场，都是以线上的方式参与，领导‘阶梯会议’。”
“什么是‘阶梯会议’？”九面无表情地喝着糊糊。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一年一度的年终报告大会，总结这一年的情况，并拟定下一年的部分方案，‘L区’的线上代表一年只出席这一场会议。”晟晔往碗里加了一点清水，用塑料软勺将剩下的糊糊搅拌到水里喝下，“给你三次提问的机会，关于内外城制度，有问必答，而且我会根据你的提问进行一定的扩展回答。但如果我的答案必须涉及有关‘大崩乱’，我会拒绝回答，当然，不消耗你的提问机会。”
“这三个区，如何彼此牵制？”
“哦，彼此牵制并不存在，‘L区’处于绝对领导层面，权威毋庸置疑。如果一定要说彼此牵制只存在于卫星城与主城，不过说是牵制，只能说是主城想尽一切办法去牵制卫星城。”晟晔长吸一口气，“由于主城选择畸形的科技发展模式，导致主城变成了‘冷城’，没有土地，没有植被，极少数的植物也只是达官贵人们的奢侈品，虽说合成食物能够满足最低的身存需求，却无法满足人的任何口腹之欲，甚至加重人的口腹之欲。相反，卫星城虽然分布零散，单体面积小，但是卫星城充分利用科技压缩彼此之间的物理距离，将区位优势发挥到极致，彼此间同气连枝，彼此提供所缺，并且注重自然生态的保护与重塑，将科技扩展与生态保护放在天平两端，使之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有不同的倾斜，但是存在最低红线。”
“民以食为天。”
“嗯，卫星城可以给主城提供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态食品，以及各种生活奢侈品，而需要这些的，或者能享受这些的只可能是高层。针对这一点，卫星城狮子大开口，要求主城的科研不得对卫星城实行科技封锁，同时以此逐步蚕食，最终形成了在‘L区’之下的摄政。”
“第二个问题，既然科技这么发达，为什么还会有外城的存在，并且从您的的语气中感觉得到外城的区域很大，生活在外城的人不在少数。还有，既然科技这么发达，完全可以通过压倒性的科技武力来打到一些目的，以及，灵火，您和木曦是属于拥有灵火者的一派势力吧，为什么会拥有这么高的权限？”九称呼一口气，“简而言之就是明明科技如您所说已经那么发达，为什么硬实力却无所体现？”
“哦，你不会简单的以偏概全，将武力的发展与科技硬实力划等号了吧？”晟晔捕捉到了九的逻辑错误，“不过你至少有一点说得半对，在武力方面，的确像是在退化，没有那种能够彼此毁灭的能力，不，不对。”
晟晔摇了摇头，将自己灵火唤醒，“最初的灵火，作为杀人的利器，它拥有强大的能力，远超那个时代的任何武器；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通过科技进一步开发与了解灵火，将人类的灵火应用与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生物医药，能源开发，等等。你有一种人类的武力退步的感觉，其实是一种错觉，像曾经的武器，可以造成大规模伤害，城市，国家，可以在一瞬间化为灰烬，夷为平地，你觉得那样的杀伤力很大，但只不过是弥补它不够精确的致命缺点。现在的武器，因为灵火的开发，融入生物研究，如果可能，人们可以在前无声息之间将任意数量的人类杀死，唯一的区别是绝对的精准，没有除了目标外的任何破坏。”
九不寒而栗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无法相信这小小的“火苗”竟有如此的毁灭属性。
“以某一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灵火肯定做不到，但是灵火武器可以做到。”
“有防止的方式吗？”九颤抖地发问，第一次让晟晔直接地感受到，九也是一个孩子，一只少年。
“当然。不过人类彼此之间是不会爆发这样的冲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至少在面临共同的敌人。科技发展加深了人们对于灵火的认识，随着认识的深入，灵火的应用范围不断破壁。”
“……”九发现话题似乎跑得越来越远，无奈地甩了甩身后的大尾巴。
“好了，言归正传，你的第三个问题。关于所谓的‘共同的敌人’，暂时不需要知道。”晟晔看了眼手腕上的‘藏’，光亮一闪即逝。
“我感觉没您说得这么简单。”九低着头，耳尖微折，“卫星城就靠着那些所谓的‘奢侈品’就能够获得完全不对等的收获，就算有……”
“就算有醉生梦死之人，也会有敲响警钟的人，你想说，我告诉你的，不是完整的答案，所以你觉得没有继续发问的必要。”晟晔没有藏着掖着，在洞悉之后果断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吃多了会不消化，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更甚至，在没有足够的深度与高度之前，知道的越简单越好，哪怕你觉察到了什么，也要伪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
九抿了抿嘴。
“在这点上，你弟弟比你优秀得多。”晟晔伸手示意九不要着急，“‘藏’，我和木曦通过‘藏’经行联络，换言之，我手上的‘藏’就是木曦在这里的‘眼’，但是他不能直接观察，只能通过我发送的‘压缩信息’感知，对于‘压缩信息’的接收与感知只有一瞬间，却可以获悉我所发送的全部内容。”
“看似只给你三次提问机会，但是你获知的信息已经超出你的理解范畴了，不是吗？”晟晔阴阴微笑道，“贪婪，永无止境，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接受多少，只知道一味地获取，当装不下溢出之时，就是崩乱的开始。”
九闭上眼睛，好乱，头好疼，所有的信息像是被打乱打散的线，交杂在一起，解不开，越撕扯越无解。
“体会到了？一位优秀的灵火持有者，对于信息的感知会强于绝大多数人，感受也会被几何倍放大。”晟晔右手一挥，煜色一闪。
“滋……”的声音在九的脑海中响起，像是将水倒入烧热的锅，随后“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睁开眼，一阵恍惚后视线渐渐澄晰。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接受并相信您告诉我的结论，带着结论自己去寻找证明的方式，就像证明数学定理。”
“嗯，反应还算合格。”晟晔点头，“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些‘为什么’你要自己寻找，我告诉你你也无法理解。”
“所以，第一：‘大崩乱’之后，人类建立了内外城与内外城制度；第二：内城按照阶梯从高到低依次为“L区”、卫星城、主城；第三：内外城制度存在隐患；第四：人类科技在各个领域快速发展，尤其在对于人类自身方面，并将科技与灵火二者融合发展；第五：人类拥有精准无差别可预防的灭绝手端，但因为‘共同的敌人’而不会使用；第六：您现在与木曦保持一定的联系。”九一口气说完。
晟晔鼓了鼓掌，“很好，不过第三点，算了，你感知到了最好，但是，没必要说出来。”
九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你第三个问题想问什么？”
九抬起头又低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问什么就对了，现在的你还没有睁眼看世界，当然问不出什么问题。”晟晔留下三天量的食物，起身挺了挺腰。
“您也有‘藏’，还背着竹篮……”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
“在外城光明正大地用内城的产物，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添麻烦吗？”晟晔背起竹篮，准备离开，“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虽然很方便。”
挥手，灵境“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光灼灼地喷涌而出，“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在离开灵境之前？”晟晔半个身体踏入缝隙。
“知道了。”九简单地回复，他清楚晟晔并非发问，而是在提醒自己。
“三天后见。”话音未落，光耀闪烁，晟晔消失在九的视野之中。
“哼……”九捏了捏手腕，起身活动着久坐麻木的肢体，关节作响，身后琥珀色的大尾巴晃来晃去。
“呼……”身体微微发热，九沉缓地吞吐着空气，握拳，松开，握拳，松开。十指不断地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再一次吞吐，九闭上眼，双臂带着双肩下垂，低首，耳尖低垂，大尾巴拉拢着，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吊起。
琥珀色与翠色的融合在右掌上渺渺燃起，向着九右肩前方飘去，与光君一样的天赋灵火，而唯一的区别便是掌控度。
灵火的温暖尚未拥抱全身，刺骨的冰寒在左掌上突兀而起，浑身不由得一抖。墨色灵火迅疾地脱离手掌，准备向远方逃逸。
一刹那，九猛然握拳，左臂锤下，将墨色灵火重重地砸在煜色地面上。
地面的受力处不断地向外散出一圈煜，一圈墨的涟漪。
翠色灵火刚要飘向左手，便被九右掌甩开：他不需要恢复，至少是在他拼命的时候不需要。
九不住发力，血从左拳溢出，迅速地被墨色灵火贪婪地吮吸。
“吸……血……鬼……”九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崩出。
下一瞬，掌根贴着地面向前滑出，右手“砰”的一声摁在地面上，撑住身体。
胸口急剧地起伏，九试着抬起左臂，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是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一样，除了麻痹与撕裂感，一无所有。
“咕噜……”九撇了撇嘴，咽下舌根处的一团粘稠，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臂向上抬，向上翻。
“哼……”九看到汩汩的血，手指插破掌心流出的血。五指无感，不受控制，还是之前紧握的姿势。
原地坐下，九翘起左腿搭载右腿上，将左臂穿在左腿下卡住，右手将攥紧的左手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血肉模糊的掌心和一枚表层通透，内部氤氲着大量墨色与少许血色的灵珠。
头顶的耳朵拉拢着，嘴角挂着僵寒的笑……
光君闭上眼睛想了想，“我不是您的第一个徒弟，或者说，您之前受过徒弟或者学生，但是由于某种原因，TA目前并不在这里，是或否？”
木曦闻言有些许的诧异，这个问题，是真的无关紧要，对于光君而言。
“是的。”木曦点了点头，“第一次机会。”
光君盯着木曦，仿佛是要用目光将其吞噬。
有意思。木曦不由感叹，这孩子在观察自己。他一定是通过某些东西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反过来想自己求证，并以此来观察自己回答问题时的神情特征。
很好，如果想真正成为自己的徒弟，是一定需要一些城府的。木曦在心里赞许道。
“嗯，的确，你之前是有一位师兄，不过他只是我的学生，向我学习一些东西，在他完成学习之后便离开了。”
他在说谎，不真假参半。光君机敏地捕捉到在两次肯定回答的时候木曦的不同——第一次是直截了当地回答“是的”，而第二次却是“嗯~”的语气词之后才做出明确回答，这说明他在思考，在权衡，为了不让人更明显地觉察，用语气词开头，为自己争取到一秒左右的思考时间。
光君心中有了一定的参照。
如果不错的话，这孩子的下一个问题将与他产生关联，但不会直切要领。木曦预测到了光君的“下一步棋”。
“这里的科技，您的权限……”光君停了停，似乎在等待木曦跟上自己，“您说您在‘夜火’组织中担任‘统领者’一职，并且作为组织的‘执法者’，那么，如果可以，您能否告诉我您在这个组织之内，究竟处于怎样的一个具体位置。”
光君直视着木曦，双臂抱在胸前，呈现标准的“防御姿势”，却通过身体前倾来达到一定的“侵略性”，借此来获得一定的“主动权”。
哦，有意思的问题。从简单的是或否的问答变成了简述问题，并且并没有急切地问有关自己的问题，而是将矛头抛向对方，引导对方来刨析自己。
可以，很优秀。木曦不由得感慨，不过，真正的主动权永远在我这里。
木曦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第二次机会。”
光君深吸一口气，似乎早有所料，“第三个问题，我选择保留，留到一年之后再向您发问。”
杯中的咖啡一颤，木曦抬起头，看着光君人畜无害的笑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师父。”光君笑吟吟地道谢。
“危险的阳光与奶甜。”木曦脱口而出。
“嗯？”光君有些懵。
“没什么，咖啡不能加太多的奶和糖，也不要在太阳下晒太久……”木曦的话语令光君摸不着头脑。
……
“对了，吃点东西吧。”晟晔从竹篮里取出一只银灰色水桶大小的罐子，与一只三个啤酒瓶大小的食品袋，将二者与一枚“银币”一起递给九，“那枚‘银币’是钥匙……”
晟晔话音未落，九接过后熟练的用“银币”在食品袋的正中轻轻一扣，顶部裂开一道开口，取出了袋中的几只有些干瘪的水果，几管营养剂和一块巴掌大小的压缩粮。九将“银币”抠出，食品袋上裂开的开口随即消失。
九又将“银币”扣进银罐罐盖顶上的卡口中，指示灯由红转绿，罐盖随即打开。小心翼翼地掰下压缩粮的一角，放入罐中，罐盖随即关闭，指示灯转红。
“还是这么熟练。”晟晔将滤得的药汁递给九。
如果光君闻得到，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和木曦的药剂几乎有着相同的味道。
九一饮而尽，将碗还给了晟晔，“谢谢。”
晟晔笑了笑，“难喝吗？”
九点了点头，“良药苦口。”
晟晔拿过一只苹果，取出小刀准备削皮，却被九制止，“不用削皮了。”说着，从晟晔手中拿过苹果，空手将其一掰两半，将大的一半递给晟晔。
嘴角扬了扬，晟晔接过苹果，在手里转了转似乎在找寻一个适合咬下去的地方。
看着晟晔咬了口苹果，九才同样笑了笑，吃了起来。
很甜……
“很好奇，你之前究竟使用过多少次‘钥匙’。”啃着苹果，晟晔的声音有些模糊。
九有些出神地摇了摇头，“那就像是大梦一场，醒来之后荡然无存，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被大风吹散的薄云。”
“肌肉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晟晔咽下口中的果肉，“哪怕你的记忆已全然忘却某事某物，可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你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九停止咀嚼，“您想说什么？”
晟晔啃着果核，“这里是外城，你记得内城是什么吗？”
闻言，九一不小心咬断了果核，“咳……内城……”
晟晔递给九小半碗饮用水。
“咳……呼……”喝完水，九闭上双眸，“科技主城是犹如‘茧’一样的存在，是人类在世界范围内建造的三座‘城市’，每座‘主城’附属十五座‘卫星城’。无论是‘主城’亦或是‘卫星城’，都是集聚了人类大部分的精英与科技。”
“就这么多？”晟晔看着九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一管营养剂。
“只知道这些。”九攥紧了营养剂。
晟晔觉察到九在可以回避着什么，他知道，此刻若想让九明白一些他须知的事，就必须将话说全。
“你在逃避什么？”晟晔盯着九。
“……”攥着营养剂的手掌开始泛白。
“有些事，你避无可避。”晟晔松了口气，知道九这孩子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你弟弟就在内城，和我的徒弟在一起。”
“木曦带他进去的？！”九手一抖，手中的营养剂掉在“地面”上，煜色地面泛起涟漪。随即，九深呼一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暴露。
“你还记得什么？”晟晔向前移了移，想抱抱九，却打住了念头。
“……我刚刚说，科技主城是一只‘茧’，可是这‘茧’是无法孕育出新生的生命的。”九抱住自己的双膝，看向晟晔的目光灼灼，“科技主城，是建立在‘异化’之中的另一种‘异化’。”
“哦，有意思。”晟晔眼睛发亮，“看来你知道内城是在‘大崩乱’后建立的。”
见晟晔没有追问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九抬头与其对视。
“我知道我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有很多东西现在它就是在你的脑子里，但你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
“那，师父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光君一只手摁在自己的大尾巴上，一只手端起面前的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
“那几个问题，有答案了吗？”木曦有些期许着光君的答案。
可令木曦有些意外的是光君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有，但是这答案并不是出自我自己。”
“怎么说？”
“这些答案，像是有人放在我的脑海之中一样，我并不记得获取它过程。”光君用自己的小虎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在木曦鼓励的目光下，光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他的答案便是那天在自己仍未完全获得自我意识的时候木曦告诉他有关“治愈”的事情。
原来这孩子还记得……木曦点了点头，“没错，还有第最后一个问题，光君，你觉得存在‘免费的午餐’吗？”
“至少对于我来说，没有。”光君垂着脑袋，用力胡乱地揉着头发与大耳朵，“所以，我的身体会以这样的状态‘永恒下去’，不会衰老？”
看着光君炸毛的头发，木曦想说些宽慰的话，却知道，此刻，一切的宽慰皆是虚无。
其实光君此刻并无法理解“永恒”的全部含义，只能将其理解为一种简单的“无法直面死亡”。
“嗯，是这样……”木曦柔声说到，欲言又止。
“唔……”光君抬起脑袋，出人意料地一笑，“我……嘿……”
木曦叹了口气，这孩子，还会假笑。
甩了甩脑袋，似要甩去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身体……可是，……”光君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
“为什么说‘永恒’是一种诅咒？”光君面颊发烫，大脑有些发懵，“这难道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之所以认为没有‘免费的午餐’是因为我在拥有这些之前付出了代价，而这代价就是‘中殇’。”
听完光君的话，木曦竟有些哑然，不知从何说起。
一是对于“永恒”的认知……二是，“中殇”……
“果然。”面对木曦的沉默，光君得到了答案，“我是契约之中的‘弟弟’。”
木曦恍然回神，知道自己又被“诈”了。
“一点一点来，不着急。”木曦深吸一口气，“第一，光君，之所以说‘永恒’是一种‘诅咒’，是一种‘代价’，是因为你会因此而与世上的所有人不同步，他们会长大，会衰老，会死亡，可是我们不会，这意味着，我们将要承受着永恒的孤独，深陷永恒的寂寞。”
光君一笑，看向木曦的目光之中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亲切，“您也是‘永恒中人’？那算上我，至少有三个‘永恒中人’，那这样就不是和‘所有人’不同步了。”
木曦抿了抿嘴，在高兴光君能捕捉到自己故意说漏嘴的信息的同时，又增加了新的疑问，“三个人？”
“‘哥哥’，契约中的‘哥哥’，我的哥哥，既然能与我一起完成契约，那他也一定是‘永恒中人’。”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孩子的敏感程度。木曦摁了摁骨关节，“其实，‘永恒中人’不知你、我、他。”
在光君诧异的目光中木曦说了一句令光君感到费解的话，“永恒只是一瞬。”
光君沉吟良久，缓缓开口，“您说我们要承受永恒的孤独，深陷永恒的寂寞。我们之所以孤独，是身边无人相陪，我们之所以寂寞，是人生无所事事。”
“很实际的见解，一针见血。”木曦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亦惊异于这与一只少年不相匹配的思想。
“可是，您已经承认了，‘永恒中人’并非孤家寡人，那孤独便会被彼此的陪伴驱散。”
木曦笑笑，虽然光君说得没错，可这终究还只是美好的理论，而现实会无情地粉碎大多数的理论，“那，光君打算如何对付‘寂寞’？”
“守护，我有想守护的东西，您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可是这个世界就是永恒的。”
“光君想守护这个世界？”
“唔……我爱这个世界。”光君痴痴地笑了笑。
木曦有些恍然，这坦率而“幼稚”的话语，在曾几何时，自己也层说过，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去保护，去爱这个世界，自己在乎的，从来都是具体的人，而不是一个像“世界”这样抽象的概念。
“嗯……”木曦觉得这也许会是一种“不靠谱”的答案，毕竟这个世界是一切存在物质的基础，亦是“永恒”的根基。
目光游移，心咯噔一跳，木曦拿起半掩在纸张下的令牌，呼吸有些急促，联想到光君身上的一些变化，似乎说得通。
“你和你哥哥‘对话’了？”木曦原本并不想这么早就告诉光君这些事，“还唤醒了沉睡的灵火。”
“通过灵境产生的连接。”光君举起右手，翠色内焰的琥珀色灵火在手掌上燃起。下意识地，光君手腕轻轻一挥，灵火像是风涌之中的柳絮，飘然而起，却只在光君身旁缓缓地律动。
“嗯，双子的联系，绝妙。”木曦嘴上挂着笑意，心中的一角悄然崩裂。
“啊咧？”
“这个，要你自己慢慢体会，别人告诉你，都是苍白无感的。”木曦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我只能说，你哥哥真的很在乎你。”
“您，认识他？”光君挠了挠脑袋。
“不，而是这个契约，这个契约是完完全全‘不平等条约’，受益的是你，而你哥哥，需要承担契约带来的所有代价。”木曦拿起复原的令牌，起身走到窗边，感受着暮春时节临近中午的阳光。
金色风涌，柳絮纷飞。
“即使是血亲，也并非谁都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光君收起手中的灵火，“那块令牌，在我们产生联系之后……”
“复原了。”摩挲着令牌，转身走到光君身旁，将令牌双手递给光君，“好好保管。”
光君双手接过，心怦怦直跳。
“你想知道的有很多，可我即便现在告诉你一切，你也无法真实地体会，情境截然不同。”木曦揉了揉光君的脑袋，“而且，你也不清楚你到底想问什么对吧。”
光君拿着令牌，楞楞地发呆。
木曦笑吟吟地替光君将令牌挂在腰间，“嗯，看上去还不错。”
“来，将你的灵火全部释放出来。”木曦半蹲在光君面前，示意光君模仿自己的动作，“别急，试着模仿我的动作，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情况。”
说着，木曦伸出右拳，手腕朝上，放在胸前半臂远处轻轻地握着，五指在手臂向右前方柔和地挥动之时犹如花苞绽放，翠色一缕从木曦的右掌掌心处冒了出来，随着木曦手腕灵动地一抖，似纷飞的柳絮飘扬在木曦的右肩。
“……”看着木曦肩头的灵火，光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嗯，的确不一样，可是……”
“好像没什么用，对吧。”
光君先是摇了摇头，最后有点了点头。
“嘿。”木曦右手打了个响指，食指随即指向光君，肩头的灵火顷刻射向光君，化作硕大的“茧”将光君团团包裹。
又是一声响指，木曦将灵火收回，“感觉如何？”
“让灵火脱离手掌，是为了产生灵境？”光君脱口而出自己的猜测。
“嗯，这是一部分原因。”木曦转动着自己的手指，指挥着小团状的灵火在自己身旁四处飞扬，“我以为光君会说是为了耍帅。”
“唔……”光君撑了撑下巴，“现在的确有耍帅的嫌疑。”
“咳……”木曦咳嗽着，“光君，你来试试。”
“还有其他的要注意的吗？”
“师父怎么知道光君有什么习惯？”
“唔……”光君上下甩动着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咧嘴一笑，“暗夜无疆，遇君光至。”右手模仿着木曦的动作挥出，翠色内焰的琥珀色灵火荡然而起，悬浮在光君胸前一臂远的距离。
所谓的“诀”应该因人而异，因为那些自己有着深切共情的文字可能相似，绝不雷同。
腰间，令牌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在与灵火呼应着。
“嗯？”在灵火的柔光下，光君感觉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手指向掌心弯曲，冷不丁地戳到了一团冰冰凉凉的“异物”。
抬手，目视左掌掌心，光君犹如一尊面容上刻下惊恐的雕像。
这一团并不圆润而蠕动着的墨色灵火啃噬着热量，释放的冰寒刺痛掌心，几秒后，整只左臂失去知觉，仿佛不存在一般。
痛感急剧加深，恍惚。
炸裂声，崩塌声，热浪扑面。腾天大火，房屋倾塌为废墟。
黑烟旋腾。
“噼啪……噼啪……”一只少年背着另一只少年从燃烧的废墟中蹒跚而出，幽幽的煜色渲染两只少年的身体，似乎能够佑护他们于这炎龙之中。
火光映天，染红了半边墨色，犹如瑰丽灿烂的落幕夕阳……
木曦抱着双臂，紧紧地盯着光君。
冰寒似乎在消退，光君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掌心，那一小团墨色旁，两朵煜色在围绕着律动，渐渐地，墨色的内焰缓缓明亮，燃起一小撮煜色。
不适感顷刻冰释。
光君转过头，看向松了口气的木曦，面露疑惑。
木曦上前用左手轻轻握住光君的左腕，自己的大拇指能够轻松的压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溯光，起。”
煜色顺着光君被握住的手腕向上蔓延，在墨色灵火处分叉，向着其旁边律动的两朵煜色灵火注入。
“又出神了？”
“唔……”身后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光君眯着眼睛，“火……”
“火？灵火？”
光君眯着眼睛盯着墨色灵火和愈发澄亮的煜色灵火，摇了摇头，“那是场灾难。”
木曦点点头，没有追问，余光瞥向房间内悬浮的蓝色数字。
11：00
十分钟后，墨与煜脱离光君的手心，同翠色与琥珀色悬浮在离光君胸前一臂的距离。
“伸出双手，试着去抚摸面前的灵火，无论是什么触感，都不要收手，那不是‘真是’，只是一种‘拟息’。”木曦的声音带着跃动。
撇了撇嘴，光君伸出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屑：我自己的灵火能把我怎么样！
身后的大尾巴猛然绷直，双臂颤抖。
“挺住！”木曦喝道。
只是，木曦不知道的是并非光君打算收手，而是在触碰的一瞬，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推力从光君的背后推来，光君下意识想要握住灵火，却是虚无。
无边无际的陨落感。
“呵……”光君再次撇了撇嘴，手腕转动，将灵火反扣在手心之中，十指内扣发力。
“嗯……”一旁的木曦想指导些什么，却无从出手，光君的不退反进的做法无疑是回报力度最大的做法，只是，他能多大程度地承受？
面前的空气开始“凝固”，形成一面通透的“镜面”，映射着光君与灵火。
“坚持不住了告诉我。”木曦淡然道，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唔……”在十指内扣的一瞬，右手只感觉像是攥紧满满一把饱饮阳光的棉花，温暖，柔和，安心。
右手在一瞬紧握，看似瘦削的手臂上肌肉绷起。翠色与琥珀色完美融合。
一抹微笑在木曦嘴角若隐若现：天赋灵火，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自己，属于自己的，始终属于自己。
余光瞥向自己的右手又收回，手指在大腿上如弹琴，轻轻敲击。
左手紧绷发力，牵动全身——身后的大尾巴和头顶的大耳朵全然直挺挺地绷着。
“咯吱咯吱……”牙关紧咬，口腔中幽幽荡漾着轻轻的血腥味。翠色从攥紧的右拳中钻出，包裹着拳头，蔓延全身。
手指的敲击微微僵硬，“……”刚想开口询问，木曦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紧闭的双眼感到清晰的压痛，可左手的两团灵火毫不退让地与光君对峙。手臂愈发沉重，肘部到肩部强烈的压迫痛感渐渐麻木，浑身发烫。
指甲越发白化，可五指渐渐有了内扣的趋向。
煜色灵火开始放大，燃烧，像左手上的“治愈”一样。五指猛然内扣，四指指甲插入掌心，大拇指的指甲在中指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一缕锋利的月牙状白发渲染光君的刘海。
突如其来的松懈令光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时被木曦一瞬起身扶住。
木曦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干得漂亮！师父小瞧你了。”语速迅疾而语调微颤。
光君松开右拳，翠色内焰的琥珀色灵火飘然而起，“它似乎……更……”光君歪了歪脑袋有些词穷。
“更能感受到它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的‘控制’？”木曦一针见血地戳破光君朦胧表达不出的感受。
“嗯嗯嗯！”光君使劲点了点头。手腕轻轻一挥，灵火便悠悠地漂浮在肩头。松开左拳，一阵刺痛伴随着传来，肩头的灵火随即荡然而来，翠色内焰反噬，琥珀色化作内焰，轻柔地舔舐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咦？”灵火褪去，一枚墨色的灵珠卧在掌心，冰凉。
“收好，一年后还给它的主人。”木曦拍了拍光君的肩膀，“它不属于你，也不适合你。”
“哥哥……”光君呢喃，随后沉默着将灵珠在‘藏’射出的蓝光上一扫，粒子化存入。目光不自觉左瞥，发现一团煜色的灵火在左肩燃烧，像是一只缩小了柔化了的小太阳。
“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将左右灵火同时唤醒，就像我们一般无法左右手同时写字一样。”木曦指了指光君右肩上的灵火，“通常，我们习惯隐藏自己的天赋灵火，因为天赋灵火往往会显示我们的身份。”
随后，木曦话锋一转，“不过呢，光君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左右灵火都会彰显你不那么‘合群’的身份。所以，最好不要随随便便把它们召唤出来。当然，他们还可以以其他的形式呈现出来。”
光君感受着双肩上的温暖，歪着脑袋盯着木曦，一副别藏着掖着，赶紧告诉我的表情。
……
“那就暂时不要管它们从何而来，先把他们说出来。”晟晔从腰间取出一只‘藏’，递给九。
“手表？”九将信将疑地接过，戴在右手手腕上。
晟晔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在九手腕上的‘藏’上一摁，同样的叮咬感。
九注意道，晟晔的左腕上也戴着一样的‘藏’。
一系列相同的程序后，蓝色的光束射出，化作蓝色屏幕悬浮在二人中间：已完成授权，身份识别码：J0914ZSCX。
“好了，这样会方便很多。”晟晔所表达的意思极其模棱两可，并没有告诉九到底在什么方面会“方便很多”。
“您和木曦似乎有着很高的地位呢。”九盯着屏幕上的“权限MAX”，“您不打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晟晔没有在乎九的语气语调，“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上，一年后，你可以做出最终的选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九双臂抱在胸前。
“你说得对，因为我知道一年后你会选择我想要的答案。”晟晔抿了一小口清水，在口中含了一会才咽下。
“……”九欲言又止。
“选择权在你手上，这一年，我能做的只有让你能够更不受控制地做出你自己想要的选择，也只有这样，你才会选择我希望你选择的答案。”晟晔盯着碗中刚没过底的清水，“希望，不等于引导，我只会希望你那么选。”
“关于‘大崩乱’，您知道些什么？”九绕开话题。
“我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晟晔玩味一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自己去寻找，你有一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些答案，而不是来向别人问一个带有主观片面性的答案。”
“那关于‘内外城制度’？”九看到银罐指示灯转绿，打开罐盖，将里面的糊状物倒出两碗。
晟晔示意九自己只要小半碗就好，九却没有理会。
“外城，泛指内城以外的所有区域，这些区域不适合人类生存，没有最基本的生存设施。没有能源，没有可以直接饮用的水源，生产力退化到刀耕火种的时代。”晟晔吹了吹万碗里的糊状物，“内城分为科技主城、卫星城以及‘L区’。科技主城顾名思义，科技极度发达控制着卫星城。卫星城除了受控于主城，每个面积较小，分部散以外与主城基本无区别，不过讽刺的是，卫星城名义上上受控于主城，但在‘阶梯会议’上位于第二阶梯，仅次于‘L区’并与‘L区’暗地里有直接的联系。‘L区’，神秘的存在，在历届‘阶梯会议’上从来没有派出过人员到场，都是以线上的方式参与，领导‘阶梯会议’。”
“什么是‘阶梯会议’？”九面无表情地喝着糊糊。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一年一度的年终报告大会，总结这一年的情况，并拟定下一年的部分方案，‘L区’的线上代表一年只出席这一场会议。”晟晔往碗里加了一点清水，用塑料软勺将剩下的糊糊搅拌到水里喝下，“给你三次提问的机会，关于内外城制度，有问必答，而且我会根据你的提问进行一定的扩展回答。但如果我的答案必须涉及有关‘大崩乱’，我会拒绝回答，当然，不消耗你的提问机会。”
“这三个区，如何彼此牵制？”
“哦，彼此牵制并不存在，‘L区’处于绝对领导层面，权威毋庸置疑。如果一定要说彼此牵制只存在于卫星城与主城，不过说是牵制，只能说是主城想尽一切办法去牵制卫星城。”晟晔长吸一口气，“由于主城选择畸形的科技发展模式，导致主城变成了‘冷城’，没有土地，没有植被，极少数的植物也只是达官贵人们的奢侈品，虽说合成食物能够满足最低的身存需求，却无法满足人的任何口腹之欲，甚至加重人的口腹之欲。相反，卫星城虽然分布零散，单体面积小，但是卫星城充分利用科技压缩彼此之间的物理距离，将区位优势发挥到极致，彼此间同气连枝，彼此提供所缺，并且注重自然生态的保护与重塑，将科技扩展与生态保护放在天平两端，使之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有不同的倾斜，但是存在最低红线。”
“民以食为天。”
“嗯，卫星城可以给主城提供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态食品，以及各种生活奢侈品，而需要这些的，或者能享受这些的只可能是高层。针对这一点，卫星城狮子大开口，要求主城的科研不得对卫星城实行科技封锁，同时以此逐步蚕食，最终形成了在‘L区’之下的摄政。”
“第二个问题，既然科技这么发达，为什么还会有外城的存在，并且从您的的语气中感觉得到外城的区域很大，生活在外城的人不在少数。还有，既然科技这么发达，完全可以通过压倒性的科技武力来打到一些目的，以及，灵火，您和木曦是属于拥有灵火者的一派势力吧，为什么会拥有这么高的权限？”九称呼一口气，“简而言之就是明明科技如您所说已经那么发达，为什么硬实力却无所体现？”
“哦，你不会简单的以偏概全，将武力的发展与科技硬实力划等号了吧？”晟晔捕捉到了九的逻辑错误，“不过你至少有一点说得半对，在武力方面，的确像是在退化，没有那种能够彼此毁灭的能力，不，不对。”
晟晔摇了摇头，将自己灵火唤醒，“最初的灵火，作为杀人的利器，它拥有强大的能力，远超那个时代的任何武器；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通过科技进一步开发与了解灵火，将人类的灵火应用与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生物医药，能源开发，等等。你有一种人类的武力退步的感觉，其实是一种错觉，像曾经的武器，可以造成大规模伤害，城市，国家，可以在一瞬间化为灰烬，夷为平地，你觉得那样的杀伤力很大，但只不过是弥补它不够精确的致命缺点。现在的武器，因为灵火的开发，融入生物研究，如果可能，人们可以在前无声息之间将任意数量的人类杀死，唯一的区别是绝对的精准，没有除了目标外的任何破坏。”
九不寒而栗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无法相信这小小的“火苗”竟有如此的毁灭属性。
“以某一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灵火肯定做不到，但是灵火武器可以做到。”
“有防止的方式吗？”九颤抖地发问，第一次让晟晔直接地感受到，九也是一个孩子，一只少年。
“当然。不过人类彼此之间是不会爆发这样的冲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至少在面临共同的敌人。科技发展加深了人们对于灵火的认识，随着认识的深入，灵火的应用范围不断破壁。”
“……”九发现话题似乎跑得越来越远，无奈地甩了甩身后的大尾巴。
“好了，言归正传，你的第三个问题。关于所谓的‘共同的敌人’，暂时不需要知道。”晟晔看了眼手腕上的‘藏’，光亮一闪即逝。
“我感觉没您说得这么简单。”九低着头，耳尖微折，“卫星城就靠着那些所谓的‘奢侈品’就能够获得完全不对等的收获，就算有……”
“就算有醉生梦死之人，也会有敲响警钟的人，你想说，我告诉你的，不是完整的答案，所以你觉得没有继续发问的必要。”晟晔没有藏着掖着，在洞悉之后果断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吃多了会不消化，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更甚至，在没有足够的深度与高度之前，知道的越简单越好，哪怕你觉察到了什么，也要伪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
九抿了抿嘴。
“在这点上，你弟弟比你优秀得多。”晟晔伸手示意九不要着急，“‘藏’，我和木曦通过‘藏’经行联络，换言之，我手上的‘藏’就是木曦在这里的‘眼’，但是他不能直接观察，只能通过我发送的‘压缩信息’感知，对于‘压缩信息’的接收与感知只有一瞬间，却可以获悉我所发送的全部内容。”
“看似只给你三次提问机会，但是你获知的信息已经超出你的理解范畴了，不是吗？”晟晔阴阴微笑道，“贪婪，永无止境，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接受多少，只知道一味地获取，当装不下溢出之时，就是崩乱的开始。”
九闭上眼睛，好乱，头好疼，所有的信息像是被打乱打散的线，交杂在一起，解不开，越撕扯越无解。
“体会到了？一位优秀的灵火持有者，对于信息的感知会强于绝大多数人，感受也会被几何倍放大。”晟晔右手一挥，煜色一闪。
“滋……”的声音在九的脑海中响起，像是将水倒入烧热的锅，随后“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睁开眼，一阵恍惚后视线渐渐澄晰。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接受并相信您告诉我的结论，带着结论自己去寻找证明的方式，就像证明数学定理。”
“嗯，反应还算合格。”晟晔点头，“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些‘为什么’你要自己寻找，我告诉你你也无法理解。”
“所以，第一：‘大崩乱’之后，人类建立了内外城与内外城制度；第二：内城按照阶梯从高到低依次为“L区”、卫星城、主城；第三：内外城制度存在隐患；第四：人类科技在各个领域快速发展，尤其在对于人类自身方面，并将科技与灵火二者融合发展；第五：人类拥有精准无差别可预防的灭绝手端，但因为‘共同的敌人’而不会使用；第六：您现在与木曦保持一定的联系。”九一口气说完。
晟晔鼓了鼓掌，“很好，不过第三点，算了，你感知到了最好，但是，没必要说出来。”
九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你第三个问题想问什么？”
九抬起头又低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问什么就对了，现在的你还没有睁眼看世界，当然问不出什么问题。”晟晔留下三天量的食物，起身挺了挺腰。
“您也有‘藏’，还背着竹篮……”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
“在外城光明正大地用内城的产物，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添麻烦吗？”晟晔背起竹篮，准备离开，“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虽然很方便。”
挥手，灵境“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光灼灼地喷涌而出，“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在离开灵境之前？”晟晔半个身体踏入缝隙。
“知道了。”九简单地回复，他清楚晟晔并非发问，而是在提醒自己。
“三天后见。”话音未落，光耀闪烁，晟晔消失在九的视野之中。
“哼……”九捏了捏手腕，起身活动着久坐麻木的肢体，关节作响，身后琥珀色的大尾巴晃来晃去。
“呼……”身体微微发热，九沉缓地吞吐着空气，握拳，松开，握拳，松开。十指不断地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再一次吞吐，九闭上眼，双臂带着双肩下垂，低首，耳尖低垂，大尾巴拉拢着，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吊起。
琥珀色与翠色的融合在右掌上渺渺燃起，向着九右肩前方飘去，与光君一样的天赋灵火，而唯一的区别便是掌控度。
灵火的温暖尚未拥抱全身，刺骨的冰寒在左掌上突兀而起，浑身不由得一抖。墨色灵火迅疾地脱离手掌，准备向远方逃逸。
一刹那，九猛然握拳，左臂锤下，将墨色灵火重重地砸在煜色地面上。
地面的受力处不断地向外散出一圈煜，一圈墨的涟漪。
翠色灵火刚要飘向左手，便被九右掌甩开：他不需要恢复，至少是在他拼命的时候不需要。
九不住发力，血从左拳溢出，迅速地被墨色灵火贪婪地吮吸。
“吸……血……鬼……”九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崩出。
下一瞬，掌根贴着地面向前滑出，右手“砰”的一声摁在地面上，撑住身体。
胸口急剧地起伏，九试着抬起左臂，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是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一样，除了麻痹与撕裂感，一无所有。
“咕噜……”九撇了撇嘴，咽下舌根处的一团粘稠，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臂向上抬，向上翻。
“哼……”九看到汩汩的血，手指插破掌心流出的血。五指无感，不受控制，还是之前紧握的姿势。
原地坐下，九翘起左腿搭载右腿上，将左臂穿在左腿下卡住，右手将攥紧的左手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血肉模糊的掌心和一枚表层通透，内部氤氲着大量墨色与少许血色的灵珠。
头顶的耳朵拉拢着，嘴角挂着僵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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