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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祸起萧墙难提防

    自被暂停军务后,张长泰紧闭大门,足不出户,好像与世隔绝一般。但他并未闲着,而是抓紧时机对刘光荣进行秘密审讯。刘光荣虽关在案牢被张长泰、朱彬蔚等人审讯,但他不仅不慌张,而且态度极度傲慢。张长泰“你可知道我是谁啊。”刘光荣道“当然知道,你就是那个杀了李珂鸣的好小子张长泰。”朱彬蔚大声吼叫道“大胆,你敢这样对宣慰使说话。”刘光荣道“还敢自称宣慰使,你那来的底气。”张长泰道“哟,看来你消息很灵通嘛。”刘光荣沉默不语,只是发出蔑视的笑。张长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仗着秦家给你撑腰才如此嚣张。”刘光荣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张长泰仰天笑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

    朱彬蔚将一份清单递交到刘光荣面前。本以为这份清晰记载刘光荣所行之事的清单会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压下他的嚣张气焰,但他丝毫未有改变,仰天大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觉得我会说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可以事先准备口供,然后严刑之下,逼我画押,最后将这份口供交给孙云锦,上奏朝廷,这事就算完了。”张长泰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是没想过,但你不一样,这牵扯到朝廷高层,就凭一张口供,肯定定不了你的罪。到时候闹上朝廷,你若翻供,我不但不能成事,反而被你咬一口。”刘光荣道“看来你也不傻。”张长泰道“你如此嚣张,无非是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你主子身上,但如果我告诉你,你主子也想杀你,你会怎么办?”刘光荣不屑一顾的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这种小儿科骗的过我吗?”

    张长泰道“枉你还是个举人,真是愚蠢之极。我都怀疑秦家,为何要选你这头猪来替他们做事。是不是秦家父子也是酒囊饭袋,才依仗你这种蠢货做事。”刘光荣道“你不用这种方法来激我,对我来说不管用。”张长泰道“好,实话跟你说吧。秦家父子虽然愚蠢,但做事也算滴水不漏。但如果我将此事告知秦家,你觉得秦家会如何想?“听到这里,刘光荣一改之前的态度,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张长泰所提之事为何呢?故事要从盐城地区说起。盐城自古盛产海盐,这里的产量足以养活大半个江南地区。由于朝廷严格管控,专卖定价,因此,若能躲过官府管控走私,利润极高。在利益的驱使下,众多商贩子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进行走私。

    经过长年累月的发展,盐城的走私已形成一条牵扯面极广,涉及人数极多的黑色产业链。产业中的盐贩子互不干扰,心照不宣,虽有竞争,却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谁也不敢打破。但在光绪年间,有一个名叫王三刀的人,不知是何来头,竟能悄无声息的杀进市场,垄断了盐业,这大大侵害其他盐贩子的利益。后来,这些盐贩子联起手来,形成了以当时号称第一走私大商柴旋为首的团体。柴旋经过多处运作,找到江西布政使之子秦昂驹。在利益的驱动下,两人达成共识,由柴旋组织杀手,对王三刀进行灭门,由秦昂驹暗中操作,令时任盐城县令的刘光荣作结案处理,事成之后,将五成盐业份额送出。

    此事本无第二人知晓,可柴、秦二人在密谋时,被柴府的一位丫鬟误听。时隔多年,这位丫鬟流落人间,阴差阳错的被刘兴洋纳为小妾,并生下第五个儿子刘信。刘兴洋老年得子,喜不自胜,可后来有人告知他,刘信并非亲生而是柴旋的骨肉。后来经过四处打听核实才知道,原来这位丫鬟在流落民间前已被柴旋侵害。得知真相的刘兴洋雷霆大怒,本要处死母子二人,后来丫鬟为保全性命,在临死前用柴、秦二人的秘密作为了交换。得知此事的刘兴洋想以此事为要挟,杀入盐城走私市场,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得逞。后来,刘兴洋由于勾结刘光荣被捕入狱。为减轻罪刑,刘光荣向朱彬蔚检举此事。

    看着忐忑不安的刘光荣,张长泰继续猛烈进攻心理防线道“在此之前,你肯定赌秦家会信任你。但现在呢?如果我是他,我会不会选择让一个死人为我保守秘密?”听到这里,硕大的汗珠从他脸颊流下,呼吸开始变得紧促,张长泰道“你想活命,只有我能帮你,懂吗?”最终刘光荣扛不过,大喊道“我说,我说。”看着如此态度,朱彬蔚激动道“快说!”刘光荣正要张口,从门外传来一声“慢着”。走进一看,原来是秦府管家。张长泰怒斥家丁道“秦管家造访,你们如何不禀报?“秦管家道”是我发的话,我看也没那个必要吧。“张长泰道”秦管家到此有何贵干?”

    秦管家道”我奉秦布政使之令前来捉拿要犯刘光荣。“朱彬蔚道”刘光荣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不劳布政使大人亲自过问,我们查办即可。“秦管家道”这个观点我就不认同了。秦大人勤政为民,一心为国,无论官大小,只要犯法,他都要亲自过问。再者刘光荣是我家大人管辖境地的县官,他犯事当然要交由我们依法处置。“葛幽若道”说的轻巧,就怕你们不依法办事。“秦管家道”混账的东西,竟敢对秦大人如此无礼。“张长泰连忙道歉了一番道”刘光荣是我们的要犯,你想带走,恐怕不容易。“秦管家道”张长泰啊,张长泰,你现在自身难保,还争什么?“朱彬蔚怒斥道”你说什么?“秦管家道”跟你也说不明白,就问你们到底给不给?“张长泰道”恕我不能。“秦管家大吼一声”给我围起来。“

    此时的双方,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方正要绷紧神经,大打出手时,一声“住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此人便是李尚恕。李尚恕道”督抚有令,从即刻起,刘光荣交付秦大人,任何人不得阻碍。违令者斩!“朱彬蔚道”这······“秦管家道”这什么这,还不交人!“看着督抚令,张长泰只能服从。接下来,更让人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了,李尚恕又拿出一道政令道“本次纵兵为祸一事,皆由张长泰主使,现对其逮捕。若有反抗,立斩无赦!”

    听到这里,众人皆为大惊,现场仿佛被冻结,时间也被静止。要知道张长泰是主心骨,他若入狱,以他为首的团体瞬间土崩瓦解。朱、葛等人跟着本能反应,进行反抗,却被张长泰制止,他似乎早就预料到现在的结果。此时的他,回想起孙露曾经的善意提醒。当时孙露嘱咐他把握平衡,循序渐进,一定要站稳根基后,才可有所行动。但他并未听从,因为他知道,亳州的利益错综复杂,若是等站稳根基再有所行动,必会错失剿灭匪患的最佳时机。因此,为了理想信念,他愿意铤而走险,甚至飞蛾扑火。此时的张长泰平静的伸出双手,戴上枷锁,被武士带走。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幕呢?这要从几天前说起。

    四品执事王宁外出执行公务时,偶然遇见逃离的百姓。经过深入调查得知,这群百姓皆向紫锡而去,向贼首张洛成称臣。而百姓逃离亳州,走向紫锡的最后导火索就是张长泰的下属纵兵为祸。知道来龙去脉的王宁为平息民怨,稳定时局,他孤身一人前往督抚府,向孙云锦以死进谏。王宁进入府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孙大人在上,下官不日将离开人世,前来跟督抚做最后的道别。”孙云锦道“你不活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死了?”王宁道“古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在临死之前有一番忠言要向大人进谏。”

    孙云锦道“既然是忠言,我就洗耳恭听,但千万别说死。动不动就死,死,死的,一点都不吉利。”王宁道“督抚大人啊,张长泰纵兵为祸,打劫枫木镇,害的我亳州地区流失大量百姓,请求大人严正以待。”孙云锦道“抢劫枫木镇让镇民们无家可归,我甚是痛心,但情况未查明之前,不可直接定罪。况且我已解除他一切军务。”王宁道“他犯下如此罪行,单独解除职务万万不可啊。“孙云锦道”那你还想怎样?“王宁道”以此为契机,解除迁民禁商,恢复商旅。“孙云锦道“你为何执意如此?”王宁道“迁民禁商对剿灭张洛成是有好处,但对我们危害更大,迁民禁商过于偏激,它导致市场近乎瘫痪,商旅怨声载道,百姓民怨沸腾,若继续下去,恐有更多百姓涌入紫锡,变成贼首张洛成的臣民啊。”

    孙云锦知道,要想说服执拗固执的王宁,恐怕比登天还难,于是敷衍道“老执事一把年纪,还心系亳州安危,我甚是感动。你说的这些我一定高度重视,容我调查清楚,再向你答复。你先回去,我有消息,亲自去你府中,向你说明,你看可好?”王宁不理,只是跪地不起,孙云锦不耐烦道“你还跪在这儿干什么?”王宁道“我一直跪在这儿,直到调查清楚。”孙云锦道“你······”这位年过半百,手中无权的四品执事,虽官职不高,为人钢直木讷,但从教二十年,门下弟子众多,其中还有些正在朝中要任任职,若孙云锦处理不好,他将一份弹劾奏章送到朝廷,难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孙云锦只好给出几分薄面。可问题是,王宁丝毫不给他周旋余地。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一群百姓像潮水般涌来,并大喊着“罢免兵权,斩杀贼子;恢复民生,还我太平。”

    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面对王宁逼迫,百姓施压,孙云锦无奈,只好亮出底牌,命令将军将正黄旗调来。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声“圣旨到“吸引大家的注意,众人听闻,立即跪地参拜。圣旨写道“张长泰身为朝廷命官,纵使下属为祸,伤及百姓,现着刑部侍郎刘华烨全权负责此案。孙云锦身为督抚,总理剿匪所有军务,负有失察之责,现降职一级,停发俸禄一年,但仍代理亳州军务,钦此!”孙云锦接过圣旨,并立即配合刑部侍郎刘华烨下达拘捕张长泰的命令。

    古人是智慧的,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面对百姓群体事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张长泰出面,上演一场“挥泪斩马谡”的大戏,不仅能平息百姓怒火,还能赢得民心。在刘华烨的指导下,官兵绑好张长泰,带出府外。上一刻钟还是威风凛凛的代理宣慰使,这一下就变成造人唾骂的阶下囚。官兵们毫不客气的将张长泰狠狠压在地上,进行凌辱,百姓们也拿出发臭的鸡蛋和腐烂的菜叶向他扔去。真是让人不禁感叹人生变化无常。领头官兵发言道“乡亲们,请保持冷静。我之前跟你们一样,也出生贫苦,靠着祖辈的田地养家糊口。要是有人毁我家园,抢我钱财,让我无家可归,无粮可食,我一定跟他拼命,我非常理解你们,刘大人也非常理解你们,因此,我奉刘大人之令带他前来,向你们赔罪。“

    为何领头官兵要如此?原来早在几日前,秦昂驹已经料到这一幕,他花下重金买通了刘领头,让其对张长泰进行凌辱。刘领头收了钱,也不负所托,于是才有现在的一幕。一位百姓道“张长泰,就是你让我们失去家园,就是你纵使下属,抢夺我们镇,现在我们无家可归,我们跟你没完。”百姓们被这句话挑动了情绪,然后一窝蜂冲上去进行群殴。此时不远处的秦昂驹和秦管家脸上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秦管家道“张长泰能栽在少爷手里,真是不易啊。”秦昂驹道“这算什么?一些皮肉之苦而已,要想真正掰倒他还远着呢,后面还有好戏。”

    此时李尚恕调集一营前来稳定局面,并大发雷霆道“刘二愣子,谁允许你这样做的?如果宣慰使真的出了问题,你负的起责任吗?”刘领头道“哎哟,李大人,你看我们才几个人啊。这里有上百人,我们那能挡得住啊。”李尚恕道“这么说你不是故意的?”刘领头道“别说他还是宣慰使,就算被罢官多职了,也是孙大人侄女婿,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面对死不承认的刘领头,李尚恕毫无办法,只能先让兵丁冲进人群,将张长泰保护起来,然后质问刘领头。

    可刘领头根本不给他质问的机会,先声夺人道“百姓们,你们不要激动,张长泰虽纵兵为祸,祸乱亳州,但你们不可这样,万一打死他,岂不便宜他了,大家说是不是啊。”百姓们一致回应道“说的是。”李尚恕道“你······”刘领头道“李大人这是何意?”李尚恕道“刘二愣子,你不要胡说八道,蛊惑百姓。”刘领头道“蛊惑百姓?你问问百姓,他们还是你我能蛊惑的吗?”百姓甲道“张长泰纵兵祸乱亳州,尽人皆知,我们岂是这样好蛊惑的。”百姓们一致回应道“就是,就是”。李尚恕被气的脸色红一块、紫一块,但毫无办法,于是瞪了一眼道“好,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朝着议事堂走去,但他并未得到对张长泰网开一面的命令,而是被孙云锦重重训斥。

    刘领头收秦昂驹银子也只在于羞辱,打压他平日的威风,并未要致张长泰于死地。秦昂驹也深知此道理。羞辱过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请看下一章昔日风采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