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间
坠落的李空，在平静中迎接着自己人生最后一幕。
和陈队眼中的怀念不同，他其实对这个世界并无太多不舍。因为他在乎的人和物，都已经随着时间消散了。
陈队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阳台那一推，至此便再无情分可言。
余下的，只有解脱。
十年前的他，怀揣着那份公道之心成为潜行者。十年后的他，带着满肚子憋屈和无奈，彻底得到了解脱。
正义，没有贯彻到底。仇恨，无法宣泄出来。情感，遭到命运戏弄。
哪怕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内心的坚持，还是会推着自己走向相同的道路。往后，也将注定与他们背道而驰，迎来相同的结局。
所以他累了倦了，不想再挣扎。
可渐渐地，李空察觉到了异常。
按照高度和时间计算，他早该坠落到底了。可自己不但没有疼痛感，就连坠落中狂风暴雨鞭挞身躯的触感也离奇消失。耳边悄无声息，只有绝对的安静。
带着好奇，他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所见，宛若异世，动魄惊心。
首先映入眼帘之物，便是那个打开表盖的金色怀表。由于脖颈上细长表链的牵引，怀表虽漂浮空中，离他胸口位置却并不远，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二十厘米的样子。
金色怀表此时散发着奇异的淡黄色光芒，连绵不绝的波纹光环以它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开来。李空放眼望去，只知道目光所及尽头，波纹依旧还在荡漾。
他尝试挪动身子，双脚用力在空中踩踏。
过程虽然有点不适应，结果还算不错。他倒悬的身子，终于是站立了起来。
‘不过现在也不算站立吧！腾空？飞翔？还是踏空？’
李空看着下方三米左右的地面这般想着。
夜色依旧，只不过伴随暴雨而来的白色电光，却被定格在乌云之上。远方还有几道红青色闪电接天链地，其形若绿叶上的脉络裂纹，分外壮丽奇美。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周身环绕的雨滴。挥手抓向雨滴，雨滴竟奇妙的分散开来，待他手掌掠过后，又再度回到了原位，不与他身躯接触分毫。
刚才倒转身躯时，肢体碰触的区域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如今尝试一番还是如此，其中原因令人疑惑。
举目所见，整个a区中心好像都陷入了这种奇怪的静止状态。来来往往的汽车，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就连被狂风吹弯腰的树木都不例外。
几个离自己较近的行人，他们有的持伞漫步而走，有的冒雨飞奔而去，也有的骑车披蓑而行。但无一例外，皆抬头仰望自己坠落方位，眼中惊恐之意一览无余。
所有一切，仿佛都受到了某种奇异力量的影响，陷入了绝对静止的领域。
李空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但又不能完全确定。
怪不得那个男人能够说出不在乎世俗一切的狂言妄语。单单眼前这场景，就几乎超越了这个世界的认知极限。
至少对他而言，属于完全不能理解的范畴。
……
刚才在倒转身躯时，金色怀表位置也随之移动。不过哪怕现在是踏空的状态，怀表也没有下坠贴合于胸膛。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怀表在空中漂浮，光芒不减分毫。
那层层涟漪扩散的光环波纹，看似有形，却不与任何事物产生反应。无论是空中的雨滴，还是李空身躯，又或者高楼大厦等等，所有事物尽皆穿透而过。
也许都不能称之为穿透了，仿佛那光环本身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两者注定没有交集的可能。
在李空看来，除开造就这奇异一幕的伟力。王姓男子给他的这块怀表，与常见的怀表并没多大差别。三枚金色指针，还有阿拉伯数字1到12的刻度。
至于表盘上不停走马灯跑过的神秘图案，不知为何？李空并看不见。在他眼中，表盘除了刻针和刻度，就只是一片纯白背景。
抬起手臂，手腕弯曲，伸出食指。
李空尝试接触怀表，因为他还记得对方说过这样一句话。
“带着这个怀表，当你想通后，自然会找到我们。”。
或许这块怀表就是关键。有着类似导航的作用，能够指示自己找到对方。
食指与怀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食指触碰到怀表。
李空正想进一步查看使用方法，一点炫目的金色光芒在食指与怀表接触位绽放。
随后点点光芒如同爆炸般，骤然收缩后，就是迅猛无比的扩张。
很快，李空与怀表便被金色光芒淹没。
这道光芒没有停止，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被其吞噬。
其贪婪程度。
仿佛要直达世界的尽头，才会甘心。
又或者。
更多。
……
被炫目光芒包裹的李空，肉眼所见全是金茫茫一片。
乍然袭来的强光让他本能眯起了眼睛，瞳孔飞速收缩着。
本欲强撑一会。可接踵而来的头晕感和极度的眼部不适，让李空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明智选择闭上了双眼。
双眼合拢后，立马舒适了许多。
但透过眼皮，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阵阵红白色光芒直刺自己的柔软眼球。好在这种刺激感在可承受范围内，属于可以接受的强度。
不知过了多久，红白光芒消失了。
李空睁开眼睛，入眼只有一片黑暗虚无。
在绝对黑暗中，人类本能的会产生恐惧感。这或许是动物的本能，也可能是先祖刻印在基因里的警示，一种逃避不可预知事物的危险直觉。
正当慌乱和恐惧情绪要浮上李空心头时，淡黄色光芒点亮了他的周围。
那是不知何时彻底挣脱了脖颈束缚，独立漂浮于空中的金色怀表。
在光芒照耀下，李空稍稍安心。适应些许后，第一时间打量周围环境来。
四面八方望去只有深邃和虚无的黑暗，周遭空无一物静谧至极。
‘这是什么地方？’。李空思索着。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身旁充当照明灯的金色怀表，直咧咧的向前方漂浮而去。
漂浮些许距离后，表链自然分开。就像两只细长的手臂，一边指向前方，一边指向李空。
带着惊奇和震惊，李空小声询问道：“你是让我跟着向前走？”。
说完这句话的李空，当场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就算这表能指路，可它终究只是一块表啊。指望一块表能听懂人话，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然而荒诞的是，在他询问后，金色怀表竟然上下悬空浮动了两次。再次用力指了下李空，然后指了前面，仿佛有种嫌弃对方磨叽的感觉。
李空瞧见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本来今天的事情已经让他大受冲击了，自觉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
可任凭如何发散思维，也决计想不到一块怀表能如此人性化。
李空连忙窘迫跟上。
听过被猫被狗鄙视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块表鄙视了，这辈子真的没啥说了。
金色怀表前方漂浮而行，速度不算快，李空正常行走便能跟上。
两者前后距离不远，表盖没有闭合，李空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表盘上的一切。
远方一点白色亮光快速接近，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方方正正好似门窗。直至前方大概几十米位置，李空才看清了亮光是何物。
起初他以为是照片。离自己近一点后，他感觉更像荧幕里老旧黑白电影的画面，只不过是定格的，像素有些许模糊感。
定格画面很熟悉，是他坠落后离地面还有三米时紧闭双眼的模样。
这很奇怪！但更离奇的事情他今天见太多了。这点事情，反而不足以让人太过惊讶。
画面先是穿过金色怀表。跟随在后方的李空，敏锐察觉到了异常。
十九点十五分四十五秒。
表针一直雷打不动的时间指数开始转动了，而且是逆时针方向转动。
还不待思考原因，李空也穿过了定格画面。
与画面接触时，李空如同穿过了一层水膜般，略有湿润之感。一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坠落那一刻。无论是狂风暴雨的鞭挞，还是内心的平静歉意等等情绪，都如身临其境似的格外真实。仿佛之后的奇异都只是幻想，自己其实就从没要离开过这里。
但很快李空发现了不一样。
他离地面越来越远，离阳台越来越近。就如电影倒放一样，他的经历也被倒放了。
首先遇到的是陈队。
还是那个阳台。当时的疑惑不解，再次环绕心头。
与之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竟然能够感受到陈队情绪。对那些孩子家人的强烈内疚感，对自己的负罪感，还有怀念往昔的沧桑感，以及对现实无奈的绝望感。
英雄已老，恶人当道。
不是他不想，只是现实不允许。相比于罪恶微乎其微的惩罚，他选择了妥协式的随波逐流。
李空内心复杂。他理解陈队的想法，因为他们境遇相似，所以最是明白求而不得的煎熬和痛苦。
但他绝不可能原谅对方，因为陈队在妥协的那一瞬间，就注定将最珍贵的事物丢弃了。
两人之间，再无和解之说。
倒放继续。
会客厅内。对蛇姐的愤怒，对陈队的不可置信等等情绪刻骨铭心。
其实李空一直很好奇蛇姐的想法。这个女人好像从没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看是温柔似水，实则心狠手辣魄力十足。
首先是对世人，很奇怪，李空没有从她情绪上感到任何恶意。当然，也不存在善意之说。
她只是单纯的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来了。在李空看来是压榨垄断的行为，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普通人必然会遇到的日常。
世人只需要感谢她的雪中送炭就可以了，其它之事没必要思考。
她为了积攒资本，花费的时间、承担的风险何其之高。功成之后，又有什么理由要和普通人分享呢。
至于积攒资本的必需，她丝毫不觉得罪恶，只当是通向成功的努力罢了。
既然总有人会去做牧羊者，为什么不能是她。
所以很多人在她眼中都是可笑的。
对于楚轩这类小弟，她并不太过在乎。她不介意满足他们的欲望，只要有能力且安分守己，一切都无所谓。
她喜爱揣测人心。因为别人疯狂的样子太美味了，那种味道让人甘之如饴不可自拔。
不过她又忌讳底下人揣测自己的心思，因为这让她没有安全感。
诡谲怪诞的是，蛇姐内心竟然对自己有一丝情愫。之前诱惑并非完全是搔首弄姿的故作姿态，确实存在着真心实意的成分，这委实让他难受无比。
在李空拍桌子拒绝她时，蛇姐内心没有反感，反而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欣喜。
她自然知道陈队和自己出去的两个结果。
如果自己妥协了。她反而会失望，觉得人性果然经受不住考验，天下乌鸦一般黑。
可如果自己拒绝了，那一丝情愫就会变成爱意，随后就是浓浓的遗憾和不舍。
总结两个字，就是病态。
愈是对她行为感到厌恶，她越是发自内心欢喜。而她愈是践踏毁灭的情感，她越是爱不释手。
多种情绪的体验，让李空大脑胀疼不已。
时间不停倒转。经历了阿彪仔喜悦，嫉妒，敬畏，炫耀，羡慕的情绪后，意识有了模糊溃散的迹象。
李空开始主动放空自己思维，进入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
方法确实有一定作用，至少别人情绪可以选择性无视了，不至于让大脑负载。
很奇怪的是。
在蒋曦房间那天，李空清楚记得自己与王姓男子有过交流。
不过在倒转的时空里，他只看到自己一直在沉睡，期间没有任何变化。
恍恍惚惚中，李空也不知尽头在哪，只能这般随波逐流着。
“咔哧哧”。
一阵齿轮摩擦的声音传来，倒放画面越来越慢，最终定格在某一个场景之中。
李空也从迷糊状态惊醒，看向了周围。
这是……
灯红酒绿夜总会门口，自己正准备冲进去的瞬间。
疑惑不久。
李空便惊恐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浑身如墨、漆黑一片了。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原地一个新的李空出现，自己就这样平移着脱离了原来位置，只能定定的看着那个新的李空，无法移动。
如果这个李空是自己。那么我又是谁？李空又是谁？
回想起当初，自己也好像看到过这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细思极恐，曾经的那个黑影又是谁？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人类从诞生之初开始，就一直有着这样的思考。
经历种种诡异后的李空，终于开始怀疑起人生的意义来。
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解释。
那么陷入死循环思维的李空，就会开始怀疑起人生的真实性，之后质疑自己，直到否认自己的存在。
于人类精神状态而言，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可是，这样的问题当真能够得到解答吗？
……
如果说我不是我，那么蒋哥和小曦也是虚假的吗？我的行为不是因为内心选择，而是命中注定的必然吗？既然一切都已经注定，我就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让我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究竟存在不存在？
就在李空思维要陷入疯狂，彻底因为本我存在而魔怔时。
一双略显肥大的双手，从背后用力的环腰将他抱住。然后一阵强力的拉扯感从腰部传来，想要将他拉离原位。
痛！
如果疼痛感分为十级，那么李空此时承受的痛苦，绝对超越了十级。
那超越自己忍耐极限的疼痛感，从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传来。就像手撕牛肉一样，活生生的将自己肉体每一丝血肉点点剥除，抽筋拨皮。
他很想就此晕厥过去，可是意识不但没有陷入模糊，反而越来越精神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疼痛更加清晰的触感。
许是知道李空现在感受，敦厚的安抚声从背后传来。
“忍忍，忍忍哈。马上就结束了，快了，快了。”。
李空满肚子脏话，在喉间蓄势待发。他很想将这双胖手从身上扒拉开来，可是全身漆黑如影的他，只能保持着定格姿态，任由对方施为。
无可奈何的李空，只能在地狱般的痛苦中忍受煎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躯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后移动。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精神和思维只剩下无边痛苦的李空，早已忽略了背后之人的存在。
蓦然间，疼痛感骤然消失。巨大的惯性力量将他拉扯向后方，凌空甩飞了大概二三十米距离，才从空中落下，最后一屁股栽坐在地。
头昏眼花的李空，还不待完全清醒。
就见一模模糊糊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金色的针筒。
接近后也不寒暄两句。直接抓着自己的后颈，将栽坐的上半身挺直，然后拿着针筒对着心脏部位就是一记强力扎刺。
“我擦你……”。
再次被强烈痛苦刺激的李空，忍不住就要口吐芬芳问候对方家人。但连番的精神肉体双重折磨，终于还是没让他说完想说的话，眼睛一闭彻底晕厥了过去。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突然，我……’
这是李空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带着强烈怨念的内心吐槽。
和陈队眼中的怀念不同，他其实对这个世界并无太多不舍。因为他在乎的人和物，都已经随着时间消散了。
陈队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阳台那一推，至此便再无情分可言。
余下的，只有解脱。
十年前的他，怀揣着那份公道之心成为潜行者。十年后的他，带着满肚子憋屈和无奈，彻底得到了解脱。
正义，没有贯彻到底。仇恨，无法宣泄出来。情感，遭到命运戏弄。
哪怕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内心的坚持，还是会推着自己走向相同的道路。往后，也将注定与他们背道而驰，迎来相同的结局。
所以他累了倦了，不想再挣扎。
可渐渐地，李空察觉到了异常。
按照高度和时间计算，他早该坠落到底了。可自己不但没有疼痛感，就连坠落中狂风暴雨鞭挞身躯的触感也离奇消失。耳边悄无声息，只有绝对的安静。
带着好奇，他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所见，宛若异世，动魄惊心。
首先映入眼帘之物，便是那个打开表盖的金色怀表。由于脖颈上细长表链的牵引，怀表虽漂浮空中，离他胸口位置却并不远，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二十厘米的样子。
金色怀表此时散发着奇异的淡黄色光芒，连绵不绝的波纹光环以它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开来。李空放眼望去，只知道目光所及尽头，波纹依旧还在荡漾。
他尝试挪动身子，双脚用力在空中踩踏。
过程虽然有点不适应，结果还算不错。他倒悬的身子，终于是站立了起来。
‘不过现在也不算站立吧！腾空？飞翔？还是踏空？’
李空看着下方三米左右的地面这般想着。
夜色依旧，只不过伴随暴雨而来的白色电光，却被定格在乌云之上。远方还有几道红青色闪电接天链地，其形若绿叶上的脉络裂纹，分外壮丽奇美。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周身环绕的雨滴。挥手抓向雨滴，雨滴竟奇妙的分散开来，待他手掌掠过后，又再度回到了原位，不与他身躯接触分毫。
刚才倒转身躯时，肢体碰触的区域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如今尝试一番还是如此，其中原因令人疑惑。
举目所见，整个a区中心好像都陷入了这种奇怪的静止状态。来来往往的汽车，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就连被狂风吹弯腰的树木都不例外。
几个离自己较近的行人，他们有的持伞漫步而走，有的冒雨飞奔而去，也有的骑车披蓑而行。但无一例外，皆抬头仰望自己坠落方位，眼中惊恐之意一览无余。
所有一切，仿佛都受到了某种奇异力量的影响，陷入了绝对静止的领域。
李空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但又不能完全确定。
怪不得那个男人能够说出不在乎世俗一切的狂言妄语。单单眼前这场景，就几乎超越了这个世界的认知极限。
至少对他而言，属于完全不能理解的范畴。
……
刚才在倒转身躯时，金色怀表位置也随之移动。不过哪怕现在是踏空的状态，怀表也没有下坠贴合于胸膛。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怀表在空中漂浮，光芒不减分毫。
那层层涟漪扩散的光环波纹，看似有形，却不与任何事物产生反应。无论是空中的雨滴，还是李空身躯，又或者高楼大厦等等，所有事物尽皆穿透而过。
也许都不能称之为穿透了，仿佛那光环本身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两者注定没有交集的可能。
在李空看来，除开造就这奇异一幕的伟力。王姓男子给他的这块怀表，与常见的怀表并没多大差别。三枚金色指针，还有阿拉伯数字1到12的刻度。
至于表盘上不停走马灯跑过的神秘图案，不知为何？李空并看不见。在他眼中，表盘除了刻针和刻度，就只是一片纯白背景。
抬起手臂，手腕弯曲，伸出食指。
李空尝试接触怀表，因为他还记得对方说过这样一句话。
“带着这个怀表，当你想通后，自然会找到我们。”。
或许这块怀表就是关键。有着类似导航的作用，能够指示自己找到对方。
食指与怀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食指触碰到怀表。
李空正想进一步查看使用方法，一点炫目的金色光芒在食指与怀表接触位绽放。
随后点点光芒如同爆炸般，骤然收缩后，就是迅猛无比的扩张。
很快，李空与怀表便被金色光芒淹没。
这道光芒没有停止，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被其吞噬。
其贪婪程度。
仿佛要直达世界的尽头，才会甘心。
又或者。
更多。
……
被炫目光芒包裹的李空，肉眼所见全是金茫茫一片。
乍然袭来的强光让他本能眯起了眼睛，瞳孔飞速收缩着。
本欲强撑一会。可接踵而来的头晕感和极度的眼部不适，让李空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明智选择闭上了双眼。
双眼合拢后，立马舒适了许多。
但透过眼皮，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阵阵红白色光芒直刺自己的柔软眼球。好在这种刺激感在可承受范围内，属于可以接受的强度。
不知过了多久，红白光芒消失了。
李空睁开眼睛，入眼只有一片黑暗虚无。
在绝对黑暗中，人类本能的会产生恐惧感。这或许是动物的本能，也可能是先祖刻印在基因里的警示，一种逃避不可预知事物的危险直觉。
正当慌乱和恐惧情绪要浮上李空心头时，淡黄色光芒点亮了他的周围。
那是不知何时彻底挣脱了脖颈束缚，独立漂浮于空中的金色怀表。
在光芒照耀下，李空稍稍安心。适应些许后，第一时间打量周围环境来。
四面八方望去只有深邃和虚无的黑暗，周遭空无一物静谧至极。
‘这是什么地方？’。李空思索着。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身旁充当照明灯的金色怀表，直咧咧的向前方漂浮而去。
漂浮些许距离后，表链自然分开。就像两只细长的手臂，一边指向前方，一边指向李空。
带着惊奇和震惊，李空小声询问道：“你是让我跟着向前走？”。
说完这句话的李空，当场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就算这表能指路，可它终究只是一块表啊。指望一块表能听懂人话，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然而荒诞的是，在他询问后，金色怀表竟然上下悬空浮动了两次。再次用力指了下李空，然后指了前面，仿佛有种嫌弃对方磨叽的感觉。
李空瞧见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本来今天的事情已经让他大受冲击了，自觉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
可任凭如何发散思维，也决计想不到一块怀表能如此人性化。
李空连忙窘迫跟上。
听过被猫被狗鄙视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块表鄙视了，这辈子真的没啥说了。
金色怀表前方漂浮而行，速度不算快，李空正常行走便能跟上。
两者前后距离不远，表盖没有闭合，李空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表盘上的一切。
远方一点白色亮光快速接近，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方方正正好似门窗。直至前方大概几十米位置，李空才看清了亮光是何物。
起初他以为是照片。离自己近一点后，他感觉更像荧幕里老旧黑白电影的画面，只不过是定格的，像素有些许模糊感。
定格画面很熟悉，是他坠落后离地面还有三米时紧闭双眼的模样。
这很奇怪！但更离奇的事情他今天见太多了。这点事情，反而不足以让人太过惊讶。
画面先是穿过金色怀表。跟随在后方的李空，敏锐察觉到了异常。
十九点十五分四十五秒。
表针一直雷打不动的时间指数开始转动了，而且是逆时针方向转动。
还不待思考原因，李空也穿过了定格画面。
与画面接触时，李空如同穿过了一层水膜般，略有湿润之感。一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坠落那一刻。无论是狂风暴雨的鞭挞，还是内心的平静歉意等等情绪，都如身临其境似的格外真实。仿佛之后的奇异都只是幻想，自己其实就从没要离开过这里。
但很快李空发现了不一样。
他离地面越来越远，离阳台越来越近。就如电影倒放一样，他的经历也被倒放了。
首先遇到的是陈队。
还是那个阳台。当时的疑惑不解，再次环绕心头。
与之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竟然能够感受到陈队情绪。对那些孩子家人的强烈内疚感，对自己的负罪感，还有怀念往昔的沧桑感，以及对现实无奈的绝望感。
英雄已老，恶人当道。
不是他不想，只是现实不允许。相比于罪恶微乎其微的惩罚，他选择了妥协式的随波逐流。
李空内心复杂。他理解陈队的想法，因为他们境遇相似，所以最是明白求而不得的煎熬和痛苦。
但他绝不可能原谅对方，因为陈队在妥协的那一瞬间，就注定将最珍贵的事物丢弃了。
两人之间，再无和解之说。
倒放继续。
会客厅内。对蛇姐的愤怒，对陈队的不可置信等等情绪刻骨铭心。
其实李空一直很好奇蛇姐的想法。这个女人好像从没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看是温柔似水，实则心狠手辣魄力十足。
首先是对世人，很奇怪，李空没有从她情绪上感到任何恶意。当然，也不存在善意之说。
她只是单纯的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来了。在李空看来是压榨垄断的行为，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普通人必然会遇到的日常。
世人只需要感谢她的雪中送炭就可以了，其它之事没必要思考。
她为了积攒资本，花费的时间、承担的风险何其之高。功成之后，又有什么理由要和普通人分享呢。
至于积攒资本的必需，她丝毫不觉得罪恶，只当是通向成功的努力罢了。
既然总有人会去做牧羊者，为什么不能是她。
所以很多人在她眼中都是可笑的。
对于楚轩这类小弟，她并不太过在乎。她不介意满足他们的欲望，只要有能力且安分守己，一切都无所谓。
她喜爱揣测人心。因为别人疯狂的样子太美味了，那种味道让人甘之如饴不可自拔。
不过她又忌讳底下人揣测自己的心思，因为这让她没有安全感。
诡谲怪诞的是，蛇姐内心竟然对自己有一丝情愫。之前诱惑并非完全是搔首弄姿的故作姿态，确实存在着真心实意的成分，这委实让他难受无比。
在李空拍桌子拒绝她时，蛇姐内心没有反感，反而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欣喜。
她自然知道陈队和自己出去的两个结果。
如果自己妥协了。她反而会失望，觉得人性果然经受不住考验，天下乌鸦一般黑。
可如果自己拒绝了，那一丝情愫就会变成爱意，随后就是浓浓的遗憾和不舍。
总结两个字，就是病态。
愈是对她行为感到厌恶，她越是发自内心欢喜。而她愈是践踏毁灭的情感，她越是爱不释手。
多种情绪的体验，让李空大脑胀疼不已。
时间不停倒转。经历了阿彪仔喜悦，嫉妒，敬畏，炫耀，羡慕的情绪后，意识有了模糊溃散的迹象。
李空开始主动放空自己思维，进入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
方法确实有一定作用，至少别人情绪可以选择性无视了，不至于让大脑负载。
很奇怪的是。
在蒋曦房间那天，李空清楚记得自己与王姓男子有过交流。
不过在倒转的时空里，他只看到自己一直在沉睡，期间没有任何变化。
恍恍惚惚中，李空也不知尽头在哪，只能这般随波逐流着。
“咔哧哧”。
一阵齿轮摩擦的声音传来，倒放画面越来越慢，最终定格在某一个场景之中。
李空也从迷糊状态惊醒，看向了周围。
这是……
灯红酒绿夜总会门口，自己正准备冲进去的瞬间。
疑惑不久。
李空便惊恐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浑身如墨、漆黑一片了。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原地一个新的李空出现，自己就这样平移着脱离了原来位置，只能定定的看着那个新的李空，无法移动。
如果这个李空是自己。那么我又是谁？李空又是谁？
回想起当初，自己也好像看到过这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细思极恐，曾经的那个黑影又是谁？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人类从诞生之初开始，就一直有着这样的思考。
经历种种诡异后的李空，终于开始怀疑起人生的意义来。
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解释。
那么陷入死循环思维的李空，就会开始怀疑起人生的真实性，之后质疑自己，直到否认自己的存在。
于人类精神状态而言，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可是，这样的问题当真能够得到解答吗？
……
如果说我不是我，那么蒋哥和小曦也是虚假的吗？我的行为不是因为内心选择，而是命中注定的必然吗？既然一切都已经注定，我就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让我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究竟存在不存在？
就在李空思维要陷入疯狂，彻底因为本我存在而魔怔时。
一双略显肥大的双手，从背后用力的环腰将他抱住。然后一阵强力的拉扯感从腰部传来，想要将他拉离原位。
痛！
如果疼痛感分为十级，那么李空此时承受的痛苦，绝对超越了十级。
那超越自己忍耐极限的疼痛感，从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传来。就像手撕牛肉一样，活生生的将自己肉体每一丝血肉点点剥除，抽筋拨皮。
他很想就此晕厥过去，可是意识不但没有陷入模糊，反而越来越精神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疼痛更加清晰的触感。
许是知道李空现在感受，敦厚的安抚声从背后传来。
“忍忍，忍忍哈。马上就结束了，快了，快了。”。
李空满肚子脏话，在喉间蓄势待发。他很想将这双胖手从身上扒拉开来，可是全身漆黑如影的他，只能保持着定格姿态，任由对方施为。
无可奈何的李空，只能在地狱般的痛苦中忍受煎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躯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后移动。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精神和思维只剩下无边痛苦的李空，早已忽略了背后之人的存在。
蓦然间，疼痛感骤然消失。巨大的惯性力量将他拉扯向后方，凌空甩飞了大概二三十米距离，才从空中落下，最后一屁股栽坐在地。
头昏眼花的李空，还不待完全清醒。
就见一模模糊糊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金色的针筒。
接近后也不寒暄两句。直接抓着自己的后颈，将栽坐的上半身挺直，然后拿着针筒对着心脏部位就是一记强力扎刺。
“我擦你……”。
再次被强烈痛苦刺激的李空，忍不住就要口吐芬芳问候对方家人。但连番的精神肉体双重折磨，终于还是没让他说完想说的话，眼睛一闭彻底晕厥了过去。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突然，我……’
这是李空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带着强烈怨念的内心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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