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经过这件事，林海风开始给陈华英带早餐。陈华英羞得忙推辞：“不要，不要。我吃了。”
“吃嘛。看你天天就随便吃的一点。”林海风可不像陈华英，他一点也不怕羞，当着十几个人的面这样说。
六秀见这样，咋咋呼呼地大声笑到：“哎呀！华英，死女子，林海风喜欢你吧，都给你送爱心早餐了！”
陈华英这时候羞得满脸通红，忙撇清关系：“莫乱说……”。
“我是喜欢她，怎么啦？”林海风痞笑着，大声回到。
六秀开玩笑说到：“那我们要有喜糖吃喽！是不是？”
“就是，就是，要买喜糖。”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起哄道。只有王丽丽气鼓鼓地摆弄着平车。
陈华英羞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
林海风却毫不在意，笑着同众人说：“喜糖还不简单，到时候给你们买就是了。”
“好，大家给你记住了哈。到时候不买就找你麻烦。”六秀又说，坐她旁边的两个女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一上午，大家都在开陈华英的玩笑，弄得她很不自在。
接连半个月，林海风都给陈华英捎早餐。这让陈华英心里很感动，缺乏家庭温暖的她，内心里十分渴望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出来这几年，除了兰花，林海风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晚上下工之后，林海风特意在宿舍等陈华英一起去网吧。这一次陈华英没有犹豫，直接跟着他去了。两人在网吧待到晚上十点才回宿舍。
回来的时候，两人是牵着手的。就在刚刚，在网吧里，林海风轻轻地凑在陈华英的耳边说：“和我在一起吧。”
虽然网吧里很嘈杂，陈华英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到了宿舍门口陈华英才挣脱了林海风的手。
第二天，林海风带着陈华英去网吧旁边的小超市称了一些糖果，得意洋洋地提到二楼车间。
“来，大家来吃糖。”林海风吆喝着众人。
“哎呀，真的有糖吃呢！两个人真的处上啦？”屋里的女人一哄跑过来，手里去抢糖，嘴里还不忘八卦。
“那是。”林海风走到陈华英背后，用手臂环住她。
“哎呦，这就抱上啦！”屋里的男女一番起哄。
陈华英羞红了脸笑着。
等林海风下楼拿鞋帮的功夫，六秀用家乡话问陈华英：“死女子，真的打算跟这个后生谈朋友？他可是伶伶郎郎得很，屋里又和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远得很。”作为一个地方的老乡，六秀虽然平时爱开点玩笑，可也不愿意自己人吃亏。
“没事。我晓得他屋里远。”陈华英内心里本身就想离家远一点，不想与那个“家”有太多瓜葛。
“你要想清楚，莫到时候吃亏了。”六秀见陈华英这样说，还是叮嘱了一句。
“嗯，晓得。”陈华英笑着回到。
没多久，陈华英就跟着林海风搬出了宿舍。两人在附近租了一间一楼的民房住下了。虽然房间破旧，陈华英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家。她每天把房间收拾得整齐又干净，还置办了厨房用品，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就自己煮饭，这样吃省钱。林海风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外边吃馆子，那多费钱！她要为以后的小家攒钱。陈华英已经在规划两人的未来了：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再生两个孩子，一家人平平安安。
林海风却没有这个想法，他觉得自己还小，这些事等玩两年再说。再说当初追陈华英也只是试试而以，谁知她当真了。他爸妈也不愿意他找个外地的。所以当陈华英唠叨他要存钱时，他很是反感。下工之后他都直接往网吧钻，懒得回去那么早，无聊得很。现在他心里苦恼，怎么甩开陈华英。
十一月底，厂子里放了假。陈华英心里想着海风会不会带自己去见他父母？想到这，她有些忐忑起来，得去买两身像样衣服才行！
晚上，林海风照样在网吧玩到很晚。
陈华英一个人在屋里思忖着去见公婆的事。
夜里十二点，陈华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接着就见林海风一下闪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小袋子。
“来，给你买的宵夜。”他将袋子递到陈华英面前。
陈华英开心地接过，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爱吃的鸡蛋炒米粉。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好多人都回去了。”
“我跟两个老乡约好了后天回去。你也这两天回去吧，一个人在这里住也不好。”林海风漫不经心地说。
陈华英听到这话，心里很是失落。她停下了扒拉米粉的手，眼睛木木地盯着地面。
林海风见她这样，便轻轻地挨着她坐下，搂住她的肩头，轻声说：“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回家。主要是我爸妈不怎么同意，我先回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要是硬把你带回去，到时候闹得不喜欢，以后你还得应付婆婆妈妈的事。我可不舍得。”
陈华英听了，心里软下来。算是默认了这事。最后她带着哭腔伏在林海风的肩上，说“那你开了年就早点过来……”。
“会的，会的。”林海风温柔的说到。
林海风走后，陈华英没几天也回了羊山。
在羊山她哪也没去，生怕林海风打电话来，她没接到。
近一个月过去了，林海风的电话还是没打过来。她经常在留了那家电话号码的店子附近溜达。每次听到叮铃铃的响声，总要竖起耳朵来听。可是每次也都是失望而归，没有人要找陈华英！
“这家的电话可以打通啊！”陈华英心里很不安。
年初五，村里的人都开始在讨论几时出去的事。陈华英也在盼着，既然电话没打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那就干脆早点去横镇等海风，说不定他也在筹划去横镇的事呢。
傍晚，陈华英正和妹妹在屋里话事呢。妹妹计划今年也跟着去北江做鞋，现在正跟她说呢。
“华英女子，电话。”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是海风！陈华英心里一惊。她忙起身跑出去。
她欣喜地拿起桌上的电话，轻轻地问：“喂，谁呀？”
“是我。”
电话里传来林海风的声音。
陈华英心里激动万分。终于还是等来了。
“怎么才打电话来？我要找你也没你家的电话。”陈华英埋怨道。
她接着又问：“对了，你定了哪天去北江没有？”
电话那头的林海风沉默了十几秒，轻悠悠地说到：“华英，别等我了。我不会去北江。”
陈华英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急切地问到：“出了什么事吗？”
“我爸妈不同意我讲外地女子。忘了我……”。
“那我怎么办？”陈华英忍住哭问到。
“会有好男孩来爱你的。”林海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陈华英对着嘟嘟嘟的空音绝望地问着。
她将一块钱放在电话旁，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到家后就蒙在被子里，晚饭也不起来吃。
这时她妈进来喊她吃饭，“哎呀，你这个女子是越来越懒了。饭也不起来吃。”
陈华英没有理会她妈，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要怎么办？以后可怎么嫁人？”
她妈见她没有回应，还以为睡着了，便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去。
被子下的陈华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当初兰花劝她想清楚，她也没听。要是没有跟林海风出去住，那现在处境就完全不一样。
连着两天，陈华英也没好好吃一顿饭。她心里痛苦着。见什么都觉得恶心。
晚饭的时候，她又觉得一阵恶心反胃，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嘴往屋外的空地跑。
她妈矮姑用眼睛瞟了一眼她。
等屋里男人和他两个儿子都去外边晃悠的时候，矮姑摸进了华英的房间，把门带上。矮姑拉出一条凳子，坐在女子的床前，悄声问道：“女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边谈朋友了？”
“没，没有。”半躺在床上的陈华英失色地连连否认。
“你老实讲，到底有没有？”矮姑用从来没有过的厉色盯着陈华英逼问到。
陈华英吞吞吐吐地说：“谈过一个，分了。”
矮姑听了，激动地拍打着陈华英的手臂，“哎呀，你这个死女子！是不是跟人家睡一起了？”
陈华英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短命女子！”矮姑低声地骂了一句。随后瘫在凳子上，无力地说：“天老爷，你八成是有了！这可怎么办好？”
陈华英瞬间五雷轰顶般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歪歪地靠在床背上。
夜里，矮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事说给了她男人听。她男人听了，咒骂了一顿，“死出去好的不学，学与人乱来！这下名声搞坏了，还怎么嫁人？”
矮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放低声音说：“现在就是想跟你商量怎么办。”
矮姑男人坐起来，吸了一阵烟，最后说：“先不叫别个到屋里来玩，免得人家扬得个个都晓得。等两天就带她去落了那个孽种。”
“做得。”矮姑觉得这样好，女子总归要嫁人，这孩子肯定是不能留。
等下一个田中镇当集的日子，一清早，陈华英的继父陈高登就领着她和她妈出了门。他特意带着两人去了田中镇的镇医院，那里熟人少，免得人家认出来。
陈华英茫然地跟在两人身后，麻木地照着他们说的做。等一切尘埃落定，三人又匆匆地回到了羊山屋里。矮姑交代华英这几天不要出门吹风。
夜里，陈高登抽着烟想事情。“可不能让她跟外边的小子跑了，那不白养了她一场。”他这样想着。于是脸上带着担忧样，说：“得给她找个人家了。怕万一……”
“你说了算。只要人好就行。”矮姑总是很温顺。她也不希望女子跟外边的人跑了。
“那做得。我这两天就出去放消息。”陈高登把烟丢在地上踩熄。
过了正月十五，村里的许多人都出去打工了。妹妹香英也跟着邻居去北江了，年轻人里只有陈华英还待在屋里，她妈以养身子为由劝她等阵子再去。她自己反正也心烦意乱，就听从了。
没几天，陈高登风风火火地从外边回来。进屋就喊：“矮姑，矮姑……”
矮姑一手湿淋淋地从灶房里出来，“什么事？”
“说成了！”陈高登提高音量。
“哦。那后生是哪里的？”矮姑问。
“后生是风城的。也是我们本省。”精瘦得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到。
“哦，那还是有点远呢！都出了市了！以后走个娘家都不方便。”矮姑带着些许遗憾说。
“哎呀，现在这个世界有班车，这么点距离还讲什么远。关键人家是城郊的，算半个城里人，听说还有一个正式工作呢！”陈高登说完这些，特意回头朝门口瞟了瞟，压低声音凑在矮姑耳边说：“现在女子什么情况，是不是？在十里八村讲人家，到时候男方介意这事的话，给你扬得个个都晓得，连带香英也讲不成好人家。现下有人愿意出四万块的彩礼，人家还不挑事，多好的事！莫挑挑拣拣了，早点嫁出去，早点安心。”
这话说到矮姑心里去了。她晓得，女子出了这事，地方上是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关键她也怕到时候连累了小女子。于是点头同意了这桩事，并全权交由她男人处理。
矮姑趁人没来之前先跟陈华英打了一个招呼，陈华英当然抗拒。经由矮姑的一阵劝解，她也明白自己留在村上，今后也不好过活。
“反正跟谁过都是过！”她想。最终她含着泪答应了下来。夜里，陈华英哭了整整一夜，为自己的年少不懂事……
没几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胖女人领着两个男人上了陈高登的门。
“高登，高登。”女人在门口喊了几声，径直进了屋。
“噢！表姐姐来啦！快进来坐。”陈高登从后厅走出来，迎了上去。胖女人是他的表姐，她常年在外边跑，路子广，陈华英的这桩事就是她拉上线的。
陈高登两口子将三人请进了厅堂里坐下。
才坐下，胖女人就指着男人中的一个对矮姑说：“弟媳妇，就是这个后生。看，人才都可以呢！”
矮姑一瞅，哎呀，这后生可不后生了！看着得有三十出头了！还是个光脑壳！高还是蛮高的，就是瘦，脸色也不是很好。不晓得我女子会不会反悔？早晓得要张相片看看。
矮姑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好，蛮好。”顺带还露出一些客气的笑来。
陈高登让矮姑去喊华英出来，矮姑便朝后厅有去了。
等矮姑走后，陈高登用家乡土话跟胖女人嘀咕：“表姐姐，要是看成了就要给彩礼呢。女子他们马上就可以带去。”
“你放心，都在包里。”胖女人低声说。
很快，矮姑就领着陈华英从后边出来了。
“哎呀，女子来啦！快到表姑姑这里来坐。”胖女人笑出满脸的皱纹，露出一口黢黄的烂牙。说着，忙起身去拉陈华英按住坐在那个光头旁边。
光头男人用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华英看。胖女人嬉笑着说：“哎呀，是你老婆了，随便看。”，并问男人：“可以吧？”
“好，可以。”来的两个男人都这样说。
“那做得，明天就带回去。”胖女人笑得前仰后俯，还拍着巴掌。
陈华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心里一片空白，一会儿又怕，一会儿又安慰自己，“也许是一个好的归宿。”，她坐了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了。
等陈华英走后，厅堂里的人开始商量彩礼的事情。
在陈高登的眼神示意下，胖女人对两个男人说，“彩礼还按之前说好的，四万块。隔这么远，我们女方也不要求你们来摆酒接亲，今晚在这里住一夜，明朝就可以带着女子回去了。”
“可以，可以。”来的两个男人连连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夜里陈华英在床上转辗反侧，想了许多，都是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曾经的自己也有过美好的梦，现在马上就要嫁作人妇，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第二天，在矮姑的声声叮嘱中，陈华英悲壮地出了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家”。她忐忑地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踏上了往风城的班车。
“吃嘛。看你天天就随便吃的一点。”林海风可不像陈华英，他一点也不怕羞，当着十几个人的面这样说。
六秀见这样，咋咋呼呼地大声笑到：“哎呀！华英，死女子，林海风喜欢你吧，都给你送爱心早餐了！”
陈华英这时候羞得满脸通红，忙撇清关系：“莫乱说……”。
“我是喜欢她，怎么啦？”林海风痞笑着，大声回到。
六秀开玩笑说到：“那我们要有喜糖吃喽！是不是？”
“就是，就是，要买喜糖。”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起哄道。只有王丽丽气鼓鼓地摆弄着平车。
陈华英羞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
林海风却毫不在意，笑着同众人说：“喜糖还不简单，到时候给你们买就是了。”
“好，大家给你记住了哈。到时候不买就找你麻烦。”六秀又说，坐她旁边的两个女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一上午，大家都在开陈华英的玩笑，弄得她很不自在。
接连半个月，林海风都给陈华英捎早餐。这让陈华英心里很感动，缺乏家庭温暖的她，内心里十分渴望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出来这几年，除了兰花，林海风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晚上下工之后，林海风特意在宿舍等陈华英一起去网吧。这一次陈华英没有犹豫，直接跟着他去了。两人在网吧待到晚上十点才回宿舍。
回来的时候，两人是牵着手的。就在刚刚，在网吧里，林海风轻轻地凑在陈华英的耳边说：“和我在一起吧。”
虽然网吧里很嘈杂，陈华英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到了宿舍门口陈华英才挣脱了林海风的手。
第二天，林海风带着陈华英去网吧旁边的小超市称了一些糖果，得意洋洋地提到二楼车间。
“来，大家来吃糖。”林海风吆喝着众人。
“哎呀，真的有糖吃呢！两个人真的处上啦？”屋里的女人一哄跑过来，手里去抢糖，嘴里还不忘八卦。
“那是。”林海风走到陈华英背后，用手臂环住她。
“哎呦，这就抱上啦！”屋里的男女一番起哄。
陈华英羞红了脸笑着。
等林海风下楼拿鞋帮的功夫，六秀用家乡话问陈华英：“死女子，真的打算跟这个后生谈朋友？他可是伶伶郎郎得很，屋里又和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远得很。”作为一个地方的老乡，六秀虽然平时爱开点玩笑，可也不愿意自己人吃亏。
“没事。我晓得他屋里远。”陈华英内心里本身就想离家远一点，不想与那个“家”有太多瓜葛。
“你要想清楚，莫到时候吃亏了。”六秀见陈华英这样说，还是叮嘱了一句。
“嗯，晓得。”陈华英笑着回到。
没多久，陈华英就跟着林海风搬出了宿舍。两人在附近租了一间一楼的民房住下了。虽然房间破旧，陈华英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家。她每天把房间收拾得整齐又干净，还置办了厨房用品，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就自己煮饭，这样吃省钱。林海风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外边吃馆子，那多费钱！她要为以后的小家攒钱。陈华英已经在规划两人的未来了：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再生两个孩子，一家人平平安安。
林海风却没有这个想法，他觉得自己还小，这些事等玩两年再说。再说当初追陈华英也只是试试而以，谁知她当真了。他爸妈也不愿意他找个外地的。所以当陈华英唠叨他要存钱时，他很是反感。下工之后他都直接往网吧钻，懒得回去那么早，无聊得很。现在他心里苦恼，怎么甩开陈华英。
十一月底，厂子里放了假。陈华英心里想着海风会不会带自己去见他父母？想到这，她有些忐忑起来，得去买两身像样衣服才行！
晚上，林海风照样在网吧玩到很晚。
陈华英一个人在屋里思忖着去见公婆的事。
夜里十二点，陈华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接着就见林海风一下闪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小袋子。
“来，给你买的宵夜。”他将袋子递到陈华英面前。
陈华英开心地接过，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爱吃的鸡蛋炒米粉。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好多人都回去了。”
“我跟两个老乡约好了后天回去。你也这两天回去吧，一个人在这里住也不好。”林海风漫不经心地说。
陈华英听到这话，心里很是失落。她停下了扒拉米粉的手，眼睛木木地盯着地面。
林海风见她这样，便轻轻地挨着她坐下，搂住她的肩头，轻声说：“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回家。主要是我爸妈不怎么同意，我先回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要是硬把你带回去，到时候闹得不喜欢，以后你还得应付婆婆妈妈的事。我可不舍得。”
陈华英听了，心里软下来。算是默认了这事。最后她带着哭腔伏在林海风的肩上，说“那你开了年就早点过来……”。
“会的，会的。”林海风温柔的说到。
林海风走后，陈华英没几天也回了羊山。
在羊山她哪也没去，生怕林海风打电话来，她没接到。
近一个月过去了，林海风的电话还是没打过来。她经常在留了那家电话号码的店子附近溜达。每次听到叮铃铃的响声，总要竖起耳朵来听。可是每次也都是失望而归，没有人要找陈华英！
“这家的电话可以打通啊！”陈华英心里很不安。
年初五，村里的人都开始在讨论几时出去的事。陈华英也在盼着，既然电话没打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那就干脆早点去横镇等海风，说不定他也在筹划去横镇的事呢。
傍晚，陈华英正和妹妹在屋里话事呢。妹妹计划今年也跟着去北江做鞋，现在正跟她说呢。
“华英女子，电话。”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是海风！陈华英心里一惊。她忙起身跑出去。
她欣喜地拿起桌上的电话，轻轻地问：“喂，谁呀？”
“是我。”
电话里传来林海风的声音。
陈华英心里激动万分。终于还是等来了。
“怎么才打电话来？我要找你也没你家的电话。”陈华英埋怨道。
她接着又问：“对了，你定了哪天去北江没有？”
电话那头的林海风沉默了十几秒，轻悠悠地说到：“华英，别等我了。我不会去北江。”
陈华英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急切地问到：“出了什么事吗？”
“我爸妈不同意我讲外地女子。忘了我……”。
“那我怎么办？”陈华英忍住哭问到。
“会有好男孩来爱你的。”林海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陈华英对着嘟嘟嘟的空音绝望地问着。
她将一块钱放在电话旁，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到家后就蒙在被子里，晚饭也不起来吃。
这时她妈进来喊她吃饭，“哎呀，你这个女子是越来越懒了。饭也不起来吃。”
陈华英没有理会她妈，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要怎么办？以后可怎么嫁人？”
她妈见她没有回应，还以为睡着了，便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去。
被子下的陈华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当初兰花劝她想清楚，她也没听。要是没有跟林海风出去住，那现在处境就完全不一样。
连着两天，陈华英也没好好吃一顿饭。她心里痛苦着。见什么都觉得恶心。
晚饭的时候，她又觉得一阵恶心反胃，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嘴往屋外的空地跑。
她妈矮姑用眼睛瞟了一眼她。
等屋里男人和他两个儿子都去外边晃悠的时候，矮姑摸进了华英的房间，把门带上。矮姑拉出一条凳子，坐在女子的床前，悄声问道：“女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边谈朋友了？”
“没，没有。”半躺在床上的陈华英失色地连连否认。
“你老实讲，到底有没有？”矮姑用从来没有过的厉色盯着陈华英逼问到。
陈华英吞吞吐吐地说：“谈过一个，分了。”
矮姑听了，激动地拍打着陈华英的手臂，“哎呀，你这个死女子！是不是跟人家睡一起了？”
陈华英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短命女子！”矮姑低声地骂了一句。随后瘫在凳子上，无力地说：“天老爷，你八成是有了！这可怎么办好？”
陈华英瞬间五雷轰顶般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歪歪地靠在床背上。
夜里，矮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事说给了她男人听。她男人听了，咒骂了一顿，“死出去好的不学，学与人乱来！这下名声搞坏了，还怎么嫁人？”
矮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放低声音说：“现在就是想跟你商量怎么办。”
矮姑男人坐起来，吸了一阵烟，最后说：“先不叫别个到屋里来玩，免得人家扬得个个都晓得。等两天就带她去落了那个孽种。”
“做得。”矮姑觉得这样好，女子总归要嫁人，这孩子肯定是不能留。
等下一个田中镇当集的日子，一清早，陈华英的继父陈高登就领着她和她妈出了门。他特意带着两人去了田中镇的镇医院，那里熟人少，免得人家认出来。
陈华英茫然地跟在两人身后，麻木地照着他们说的做。等一切尘埃落定，三人又匆匆地回到了羊山屋里。矮姑交代华英这几天不要出门吹风。
夜里，陈高登抽着烟想事情。“可不能让她跟外边的小子跑了，那不白养了她一场。”他这样想着。于是脸上带着担忧样，说：“得给她找个人家了。怕万一……”
“你说了算。只要人好就行。”矮姑总是很温顺。她也不希望女子跟外边的人跑了。
“那做得。我这两天就出去放消息。”陈高登把烟丢在地上踩熄。
过了正月十五，村里的许多人都出去打工了。妹妹香英也跟着邻居去北江了，年轻人里只有陈华英还待在屋里，她妈以养身子为由劝她等阵子再去。她自己反正也心烦意乱，就听从了。
没几天，陈高登风风火火地从外边回来。进屋就喊：“矮姑，矮姑……”
矮姑一手湿淋淋地从灶房里出来，“什么事？”
“说成了！”陈高登提高音量。
“哦。那后生是哪里的？”矮姑问。
“后生是风城的。也是我们本省。”精瘦得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到。
“哦，那还是有点远呢！都出了市了！以后走个娘家都不方便。”矮姑带着些许遗憾说。
“哎呀，现在这个世界有班车，这么点距离还讲什么远。关键人家是城郊的，算半个城里人，听说还有一个正式工作呢！”陈高登说完这些，特意回头朝门口瞟了瞟，压低声音凑在矮姑耳边说：“现在女子什么情况，是不是？在十里八村讲人家，到时候男方介意这事的话，给你扬得个个都晓得，连带香英也讲不成好人家。现下有人愿意出四万块的彩礼，人家还不挑事，多好的事！莫挑挑拣拣了，早点嫁出去，早点安心。”
这话说到矮姑心里去了。她晓得，女子出了这事，地方上是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关键她也怕到时候连累了小女子。于是点头同意了这桩事，并全权交由她男人处理。
矮姑趁人没来之前先跟陈华英打了一个招呼，陈华英当然抗拒。经由矮姑的一阵劝解，她也明白自己留在村上，今后也不好过活。
“反正跟谁过都是过！”她想。最终她含着泪答应了下来。夜里，陈华英哭了整整一夜，为自己的年少不懂事……
没几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胖女人领着两个男人上了陈高登的门。
“高登，高登。”女人在门口喊了几声，径直进了屋。
“噢！表姐姐来啦！快进来坐。”陈高登从后厅走出来，迎了上去。胖女人是他的表姐，她常年在外边跑，路子广，陈华英的这桩事就是她拉上线的。
陈高登两口子将三人请进了厅堂里坐下。
才坐下，胖女人就指着男人中的一个对矮姑说：“弟媳妇，就是这个后生。看，人才都可以呢！”
矮姑一瞅，哎呀，这后生可不后生了！看着得有三十出头了！还是个光脑壳！高还是蛮高的，就是瘦，脸色也不是很好。不晓得我女子会不会反悔？早晓得要张相片看看。
矮姑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好，蛮好。”顺带还露出一些客气的笑来。
陈高登让矮姑去喊华英出来，矮姑便朝后厅有去了。
等矮姑走后，陈高登用家乡土话跟胖女人嘀咕：“表姐姐，要是看成了就要给彩礼呢。女子他们马上就可以带去。”
“你放心，都在包里。”胖女人低声说。
很快，矮姑就领着陈华英从后边出来了。
“哎呀，女子来啦！快到表姑姑这里来坐。”胖女人笑出满脸的皱纹，露出一口黢黄的烂牙。说着，忙起身去拉陈华英按住坐在那个光头旁边。
光头男人用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华英看。胖女人嬉笑着说：“哎呀，是你老婆了，随便看。”，并问男人：“可以吧？”
“好，可以。”来的两个男人都这样说。
“那做得，明天就带回去。”胖女人笑得前仰后俯，还拍着巴掌。
陈华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心里一片空白，一会儿又怕，一会儿又安慰自己，“也许是一个好的归宿。”，她坐了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了。
等陈华英走后，厅堂里的人开始商量彩礼的事情。
在陈高登的眼神示意下，胖女人对两个男人说，“彩礼还按之前说好的，四万块。隔这么远，我们女方也不要求你们来摆酒接亲，今晚在这里住一夜，明朝就可以带着女子回去了。”
“可以，可以。”来的两个男人连连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夜里陈华英在床上转辗反侧，想了许多，都是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曾经的自己也有过美好的梦，现在马上就要嫁作人妇，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第二天，在矮姑的声声叮嘱中，陈华英悲壮地出了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家”。她忐忑地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踏上了往风城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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