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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坐下来商量

    晚饭后不久,陈申赟接到束多闻亲自打来的电话,请他到内阁办公的观沧园会面。

    陈申赟虽说是在上京任个闲职,其实通过各方亲朋故旧,朝廷内外的消息并没有什么能漏过去。自从得到怀威州和宝全州失陷的消息后,他就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朝廷上下制造舆论,因而早已预感到束多闻会来找他。

    对于热衷朝政并时刻遗憾还没来得及一展政治抱负的陈申赟来说,这个电话真是正中下怀。

    不过出于长期工作培养的职业素养和准备讨价还价的故作姿态,从与束多闻见面寒暄起,他还是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矜持的态度。

    可是束多闻的谈判方法一如他的手腕一样直接而凌厉。他根本没有费劲去拐弯抹角地创造引入正题的气氛,因而也就没有给陈申赟见招拆招的余地。

    束多闻开门见山谈到北方的战局,而且语气平淡,让陈申赟丝毫不能看出他的态度。

    紧接着他便告诉陈申赟已给17军派出援军。这原本是军事部应该采取的应对,只是他在与陈申赟见面之前就已经调遣了援军,而且专门强调去救援夏安国,显然有着表明诚意的意思在里面。

    束多闻目光深沉地看着陈申赟,说道:“现在局势危殆,朱两全难堪大任,必须有个能力挽狂澜的人物站出来领导军事,挽救大周危局啊!不知道申赟老弟你愿不愿意临危受命呢?”

    对于这样没有首尾的邀请,陈申赟当然不能一口答应下来,因而假意做出沉吟的样子。

    束多闻心里微微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本官当初无识人之明,错用朱两全这个鱼目,却漏过老弟这枚宝珠,实在是痛悔不已。此事错都在我,还希望老弟顾念大周国难大局,能够捐弃前嫌,勇担重任啊!”

    陈申赟说道:“在下才疏学浅,不入闻公法眼也是该当的。虽说眼前危局之下,人人都有责任救国救民,只是在下离开军事部时间太久了,对军队上下事情已经生疏,就怕不但出不上力,还会出错添乱啊!”

    束多闻见他作态,心里又是一笑。自从大周遭遇突然袭击以来,陈申赟一系就蠢蠢欲动,感觉机会就要到来。前线战事不利后,他们的活动已经越发难以掩饰。

    如此种种当然都不可能逃过束多闻这个首相的耳目,况且他们也许有意地不想瞒过他。因而束多闻对此是胸有成竹,很有把握不需要担心两人会谈不拢,只是要想办法让陈申赟光彩地下台阶而已。

    束多闻倾过身子说道:“老弟不用过谦,你在军事部多年,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当年本官囿于门户之见,让老弟受了委屈,眼前看来就要酿成大错。现在还要请老弟出马给朱两全这小子善后,真是让老弟委屈之上又加委屈,本官真是惭愧得很。”

    陈申赟见他姿态竟然摆得这么低,只觉得对这个人真是看不透,但是在礼节上还是张口截住他:“闻公这样说,就要让在下无地自容了。在下并不是……”

    束多闻摆了摆手,不让他再说,自己接着说下去:“我的意思,现在危局当前,朱两全搞搞表面文章勉强能过得去,但是战略谋划、调兵遣将这些就是外行,至于领兵打仗就更是完全一窍不通了。不但如此,两三年时间了他还入不了门,还一门心思搞自己那一套……”

    束多闻说到这里,自然而然地想到军队上下的好多问题。如果不是遭遇谟陀军的突然袭击,顺带着将这些现实情况揭露出来,有很多问题连束多闻也被蒙在鼓里。

    尤其是朱两全用的那个卫显俊,如此消极避战朱两全也敢兜下来,战事不利把压力全都带到了束多闻面前——他眼下对朱两全的反感倒是真心实意的。

    束多闻坐起身体又向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道:“说实话,本官现在是如坐针毡啊!为今之计,必然要换个干员来领导军事部。朝廷上下又有谁比老弟更合适这个位置?申赟老弟你不来坐上,难道又换一个朱两全上去?其实下午我已经向皇上禀报了,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况且危局当前,我说的捐弃前嫌并不是客套假话。老弟只要答应接过这个摊子,接下来怎么做,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

    陈申赟听到这里,知道束多闻已经接收到自己这边有意亮的底牌,因而也就不再作态。

    “皇上和闻公这么信任,在下要是再推让,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烦请闻公给个章程。”

    束多闻听到他表态,虽然这是他在多方压力之下做出的选择,当然存在一些被迫的成分,但这也毕竟客观上能帮他解决困境,因此他还是感到有点欣慰,于是起身向陈申赟伸出手去。

    陈申赟当然知道有人在束多闻当上这个首相的过程中制造了不小阻力,恐怕和束多闻不那么容易变得那么融洽。可是这又如何,一个想要,一个想给,还不够吗?难道真的要讲感情?

    陈申赟见他伸过手来,这一刻抛开了那些深刻的想法,拿出热情起身迎上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轻轻摇了两下,分开,两人分别回到自己座位上。

    “老弟能接过这个担子,让老哥哥我真是十分感动,想必皇上知道后也会很欣慰。这是我们齐心协力,共克时艰的良好前提啊!”束多闻显然兴致提高了一点,一只手习惯性地上下挥动。

    “时局如此,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先说马上要办的事,然后我们再商量怎么解决战事,后面老弟有要求尽管提。”

    陈申赟坐正身体说道:“卑职恭听教诲。”

    “眼下有两件事,一件请老弟去做,一件请老弟不要做。”

    “请闻公明示!”

    “要做的这件事,是请老弟委屈一下你那个侄子夏军长;不要做的那个事,是各方面和朱两全有关的,就到明天把他免职为止。其他的,请老弟斟酌办理,不需要每件都报告我了。”

    陈申赟知道这其实就是束多闻给他提出的条件了。

    这两个条件都很容易理解。从束多闻的角度看,目前最紧要是无论战事最后结局如何,朝廷从上到下各级都必然要找到人为当前失利失土负责。而束多闻的意思显然是让陈申赟交出夏安国来承担前线作战指挥不力的责任。

    陈申赟对束多闻的打算心知肚明,守备区里最可能承担前线作战责任的两个军长里,卫显俊是朱两全的人,束多闻为了不牵涉到自己,不可能愿意追究他,因此夏安国就成为束多闻认为最合适的选择。

    同时还是为了不牵涉到束多闻,对朱两全的追究也只能适可而止,这是束多闻亲自任命的人,两人多有纠葛,难免会害怕朱两全狗急跳墙掀了桌子。

    而最后一句话就涉及陈申赟未来工作的权限了,这才是对他有诱惑力的地方。

    陈申赟这回是真正沉吟了一阵子,才回答说:“闻公吩咐这两件事都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个,小夏这几年在军队里表现还过得去,很多中下层军官都把他当成了榜样,就怕一下子挫伤了好多年轻人的积极性啊!”

    束多闻哈哈笑了起来:“不至于,不至于。年轻人做错了事要挨罚,不能惯着,但总体上还是要爱护的,要培养他们进步的,要给他们知错就改的机会嘛!我们这帮老头子将来还要指望他们啊!”

    陈申赟略略放了点心,暂时把这两个事放下,思路转到当前的战事上:“谢闻公指点。不知闻公对战局有什么计划?”

    束多闻叹了口气,才回答说道:“这个请你来,当然是要你拿个方略出来。”

    陈申赟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请问闻公对解决战事有什么要求?”

    “不是我有什么要求,是皇上交待了一点,就要求尽快结束战事,恢复大周平静。”

    “闻公,前线还要部队一仗一仗地打。前一阶段我军完全不利,所以一直败退到连泽。从现在开始努力用一个月时间把战事稳定下来,在连泽一线形成对峙,然后有希望在半年内扭转战局形成对我有利,最后可能在一年内把谟陀军赶出去。”

    束多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一年太长了……”

    陈申赟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暗叹自己真是离开中枢太久了:“难道……”

    束多闻抬眼看向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