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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刺杀

    不过他没有喊人,更没有跟进去捉人,而是退后,绕了个大弯,到院子后门,跳进去,然后沿着房舍后面的大树蹿到房顶,摸到林飞镰卧室上方,小心揭开一个瓦片。

    下面没有亮灯,黑成一团。

    依旧时不时传来林飞镰一声咳嗽。

    季堂等了一会儿,听见下面传来一个极小的声音:“林掌门?”

    林飞镰轻咳一声。

    又一会儿,下面又喊了一声:“林掌门?”声音略放大了些。

    林飞镰没有回答。

    “林掌门?”来人继续喊。

    林飞镰又咳嗽了一声。

    下面的人见林飞镰始终不回应,不由嘟囔:“看来病的真的很重啊。”然后是一阵窸窣之声,一个火折子燃起来,照亮了屋子的空间。

    下面是林飞镰的卧室,从季堂的角度,能看见卧室包括床榻和座椅等大部分的空间,因为是从上面的角度,他看不见来人的脸,只能看见他穿一身黑色夜行衣,气度也还是是魁梧挺拔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

    来人点燃火折子,回头找到油灯,又将灯点着,然后举灯朝林飞镰的床走了两步。

    “林掌门,”他微微侧头,观察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林飞镰,似笑非笑道:“你明明醒着的嘛,怎么不吱声啊?”顿了顿,又道:“早听说你病了,我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你的气色真的很差啊,像是活不了几天了,幸好我赶来了——”

    他继续观察,然后问:“林大掌门,您还认得我吗?”

    然而林飞镰依旧喘气,气息沙哑沉重,无法回应。

    “怎么,还是不说话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那人似乎在自言自语:“这才几年呢,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林掌门?你好好看看我,看我是谁啊?”

    “林掌门?”

    然林飞镰依旧除了喘气就是咳嗽,没有一个字回应。

    来人见林飞镰始终不应声,无奈的长吁一声:“哎,本来还想和你叙叙旧,问你几个问题的,看你这个样子,终是不能了,真是扫兴。”

    “不过,虽然不能叙旧,但是——”来人将灯放下,伸手,从腰间慢慢抽出佩剑来:“能不给吹灰之力杀你,也算是痛快——”他抽出剑,将那柄寒光凌冽的的长剑握在手中,举高:“林飞镰,你看着它,”他将剑凑过去,一直到林飞镰的脸前,“你记得吗?就在七年前,你我在这不远处狠狠地吵了一架,你说你要好好收拾我,啊,你果然好好收拾我了,让我整整五年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不过你没想到吧,我居然还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站在你的面前……”那人说着,开始桀桀怪笑,如此阴森,又如此悲凉。

    “看到今天的我,今天的你,你在床上奄奄一息,我却在你面前虎视眈眈,这样的场景,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恼怒?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他笑得越来越灿烂了:“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他笑完了,又慨叹:“说实话,当我最初被你关在那鬼地方,我也没有想过会有今日,那时候,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理我,那时我就知道,是你买通了狱卒!整整五年,整整五年啊!我没有一日不在痛苦中度过,没有一日不在诅咒仇恨!当然,我也没有一日不奋发习武,以待有一天能够成功越狱,报仇血恨!”他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快:“是的,五年,就是五年!整整五年,我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了!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报仇!我回来,找你报仇!”他愤怒已极,却怕惊动了外人,极力压制声音,那种被压制的力量和愤怒让他的身体都剧烈的颤栗,声音开始扭曲,听来如同妖鬼哭嚎。

    “林飞镰——”最后,他那把剑慢慢压到林飞镰的脸上,摩擦起来:“我承蒙上天眷顾,逃出地牢,再等到机会上得鹿鸣山来看你,我感谢苍天,终于没有忘记我……”

    剑从脸慢慢滑到了林飞镰的脖子上,然而,他忽然没有再说话,动作也停住了。

    等了几个弹指的样子,他却嘟囔道:“不,这么让你死了,这样太便宜你了,你已经重病在身,我若这么杀了你,反而让你早些解脱,不行,不能这么做——”他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如将你的手筋脚筋挑断,成为一个废人,然后再给你下个长生咒,让你延续生命的同时每日受虫蚁钻噬的痛苦,岂不美哉?”

    说到此,那人又怪笑起来,一边点头:“就这么干,我就这么干!”

    说完他一把将林飞镰的被子掀起来,林飞镰见此,顿时挣扎起来,然而那人两三下给林飞镰点了穴,让他动弹不得。

    “对不住了,谢南阳的大弟子,玄天门的掌门。”他先撸起林飞镰的袖子,看准手腕上的经脉,用剑尖对准。

    然而,眼看那剑尖就要挑下去,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里面!”

    卧室内的人等时一怔,动作停顿。

    接着外面又是一声:“都给我围住!进去!”

    不到瞬间,一帮人不知从周围的黑夜中涌出来,一个个手执火把,将林飞镰的卧室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熟名精锐弟子分别从大门窗户破门户而入,闯入卧室之中。

    其中,亦包括季堂的二师兄——黄森。

    眼看林飞镰的卧室转眼被玄天门弟子塞满,来人却一点也不慌张,他早已将林飞镰从床上拽起来,挟持在手。

    他的剑死死压在林飞镰脖子上,眼睛看着领头的人,声音冰寒道:“黄森啊,原来是你,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哦,不对,你来晚了,你师兄已在我手中,快让你的人退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黄森刚刚闯进门,借着火把的光,眯着眼睛分辨来人,并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此地?挟持我掌门?”

    来人呵呵一笑:“你们玄天门都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年,一个个都把我忘了。”说着,他特意歪了歪脖子,让脸露出来:“你好好瞧瞧,你是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黄森看了半晌,惊呼道:“……你是王展?”

    “是啊,如假包换,是我,王展。”王展轻描淡写的点头。

    “王展,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展斜瞟了林飞镰一眼,歪嘴一笑:“你没看见?我回来找旧人叙旧呢。”

    黄森看了眼被挟持的大师兄,指了指:“既是叙旧,那为何挟持我掌门?你这是何意?”

    王展一展眉毛:“林飞镰是我旧友,我找他叙旧,无奈他病了,走不动路,所以要我扶着,可不算挟持。”

    “呵,”黄森掌不住哼了一声:“王展,你就别给我们打呼噜了,你究竟要做什么,直说便是,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黄森,你瞧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是要做什么?难道还猜不出来吗?好吧,”他吁了一声,显得很无奈:“我也不给你们兜圈子了,我就直说吧,我今天来,是要会会你们掌门,让他还了我的账。”

    “什么账?”

    “七年前把我关进监狱里的账。”

    黄森眉心一皱:“什么?大师兄七年前把你关进监狱?”

    “你不知道?”

    黄森哼声道:“我知道你七年前因为和大师兄吵架一气之下离开我玄天门,另投别门去了,那时我们看在这些年你对我门一片赤心,对师父更是忠诚不二的份上,没有对你严加追究,就让你去了。没想你不但不感激,还污蔑我师兄把你关进监狱了。”

    “哦?”王展听此,眉头一挑,转头睨了眼林飞镰,拖长声音:“原来林掌门告诉你我是另投别门去了。”

    “难道不是?”

    王展冷哼:“你们都是玄天门的人,都是一门所出,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算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给你们解释,你们只要知道你们所尊敬的这个掌门究竟是个什么人,曾经做了什么事就行了。而且,你们最好提防着,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你们,——如果他还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黄森用剑指着王展:“王展,你当年背信弃义,背叛我玄天门,今日有回来挟持我门掌门,不但如此,你还出言无状血口喷人。我警告你,马上放下我师兄,否则你别想离得这里一步!”

    王展依然一脸不屑:“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不过我不在乎,但我今日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白来,比如林飞镰的命,我是要定了。”

    黄森呸了一声:“你个叛逃本门的逆徒,好大的胆子!你要是敢动师兄一根寒毛,我要你死得难看!”

    “好啊,你们来啊,”王展毫不在意的挑衅:“我看你们一帮草包能耐我何?”

    黄森怒而大喝:“众弟子听令!立即将王展拿下,生死不论!”

    一声令下,周围弟子全都拥了上去,整个屋子一时陷入一片刀光剑影。

    然而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不消片刻,只听得屋内数声惨叫,一条人影如一支飞镖,从人群左侧缝隙穿插而出,破窗而去了。

    有几个弟子要去追,却被黄森叫住:“别去了!”

    弟子只好都回来了。而此时,屋内只余数名呻吟不断的伤员,还有——倒在血泊的林飞镰。

    黄森走到林飞镰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沉声道:“大师兄,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