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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叹佞臣弄权龙脉殇

    萧云谏深深看了娇娇一会,转身出门上了铭车,在仪仗的前呼后拥中,缓缓驰向汴都。

    ……

    汴都,早朝后,高丞相入宫请见西宫皇太后。

    正好,皇后也在。

    高丞相依臣礼叩拜了两宫,高皇太后见高丞相脸色不善,摆手让所有宫女内侍退出殿内。

    “臣以为两宫娘娘只是蠢,没想到还胆大如斯!”

    高丞相满脸狰狞。

    高太后肩一缩,不敢吭声。她从来都怵这个权倾朝野的堂兄。

    高皇后脖子一梗,不满道:“义父休要忘了,本宫是皇后!”

    “义父?皇后?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义父?你还知道自已是皇后?没有我,这皇后的位置,那里轮得到你个蠢货?你派人刺杀睿王时,可想到你是皇后?”

    “凭什么不能刺杀?那小混蛋一日不死,本宫就一日不安心!”

    “那你杀死了吗?做不到雁过无痕,还敢刺杀当朝亲王?居然去收卖土匪!要不是我当机立断,让禁军剿了这群杂碎,他们就能当堂将你咬出来!”

    高丞相几乎是咬牙切齿。

    “到时,你还当皇后?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两说。你不想活,可别拉着高氏全族跟你陪葬!”

    “还有你!”高丞相指着高太后,“你这几十年是白活了吗?她胡作非为,你就任她闹去?为什么不阻止?”

    高太后委屈:“哀家不是没阻止,可她说万无一失,哀家就……”

    “我看你俩是闲得无聊,活腻歪了!”

    高丞相气得胸口气伏。

    “刚才在朝上,皇上得知他亲侄儿差点死了,当堂嚎啕大哭。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我丧尽天良,为虎作伥!”

    “当年,为让他登上大位,为了让你们一个当上太后,一个当上皇后,我步了多少棋,熬白了头,几乎夜夜失眠,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还落了个心悸的病根。”

    皇后嘲讽一笑,“高丞相,高大人!别说是全为了本宫和母后,难道不是你要东窗事发了,才下的死手?难道不是你要当国舅,要让这满朝上下,从皇上到后宫,全要在你手上紧紧捏着,还让母后不知实情下了……”

    “皇后!”高太后惊恐地大叫。

    高皇后猛地住口,一下子也霎白了脸,面露惶色。

    高丞相双手颤抖,手指着皇后,半晌说不出话。

    他颓然坐下。

    殿里静得可怕,三个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半晌,高丞相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以后,皇后娘娘要做什么,请跟老臣透个气,好让老臣先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

    说完,礼也不行,拂袖而去。

    殿内,皇后气得发抖。

    萧云谦一日不死,就一日提醒她,她这个现在的皇后,以后的太后就名不正言不顺,她丈夫的皇帝大位,她皇儿的太子之位就是窃来的。

    以前,萧云谦被他们封了个亲王,联手赶得远远的,她还能喘口气。

    现在,东宫那个老虔婆,说什么不能让太子贤那个死鬼断了骨血,非要将萧云谦召回议亲,而且听说,朝中原来太子贤的死党又在蠢蠢欲动,还要给萧云谦找个重臣作岳家。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弄死萧云谦,还要容他翻起大浪不成?

    高丞相走在宽阔的出宫宫道上。

    四面八方的寒风漫上来,将他的紫色朝服吹得猎猎作响。

    他从狂怒中清醒过来,几十年宦海生涯从记忆中轰轰而来,又轰轰而去。

    他从一个小小进士,一步步走到庙堂之上,位极人臣,甚至成了皇家外戚,靠的是他步步为营,殚精竭虑。

    但在高位久了,免不了沾了些说不得的东西。盐业,就是他的死穴。官盐自不能染指,私盐却是他高家的天下。大夏准许民间开采私盐,所得成盐,按定下的分额由官府收购,余下超出部份则由官府以高于官价价格收购,称为浮盐。

    多年来,他操控大大小小十来家私盐盐场,定额部份按官价收购之后,部份入帐不入库,以浮盐再卖一次,所得银两让私盐大户获得了巨大利润,他和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也从中谋得惊人钱财。时间一长,官府收购的盐亏空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前太子的注意。

    太子秘密出巡,欲先私下探查,有了证据,再由朝庭下旨彻查。到时,势必将他攀扯出来,他高家必会全族被诛。

    于是,他将太子行踪告知开采私盐的大户,由他们收卖江湖大盗杀了太子,他再借先帝之手诛了那些盐户的九族,锅由他们背了,他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然而,先皇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从痛失爱子的震怒之后清醒过来,发觉了蹊跷,虽那时先帝确实中了风不良于行,但头脑清醒,手可以动,言语也没问题,多次将他传到寝宫,斥责他“鹰顾狼视”“其心可诛”。

    有一天,他埋在宫中的暗桩传信出来,说先皇已决定要诛他全族,且拟了一份诏书,要将先太子的遗子萧云谦立为太孙。又因高丞相已在朝中一呼百应,怕有不测,遂派人传密旨给他的死忠肖令臣,让其带兵入京勤王。

    肖家从开国至今,一直忠于萧氏皇族,肖令臣本身是先皇的心腹爱将,曾救过先皇的命。若肖令臣带兵回京,满朝文武摄于其兵权,必不敢保他。那他高家就完了。

    好在密旨被他截获,他篡改旨意,让肖令臣放弃三州,退兵祁远。

    私下里,他给了高妃一种药,骗高妃此药会让给人精神大振,实则是中风加重的药。先帝因此中风而崩,但那份立萧云谦为太孙的密诏,却不冀而飞。

    当时高丞相也想直接上位,但他不敢。他只要敢谋逆,各地武将就能派兵勤王!

    他扶了他的外侄萧敬轲上位,谁科萧敬轲那个软蛋,初上位立刻就立先皇后为东宫皇太后,自己的母妃高妃仅为西宫皇太后,打了他措手不及。

    好在,肖令臣接到假的密诏后,果然退兵,朝庭哗然,他即以内阁之命令锁拿肖令臣入京。

    肖令臣进京时,先帝已崩。他便借审问之名见了肖令臣。他想,肖令臣为了保一家上下的命,应当会将圣旨拿出来喊冤,说他是奉旨撤军。如此一来,先帝定会被朝庭上下暗中唾弃,萧氏皇族的威望也会遭受挑战,毕竟天下人对主动将江山弃于不顾的皇族一定不会膜拜。这样,他再推波助澜一番,说不定可以逼他的侄儿萧敬轲禅位于他。

    然肖令臣却没将圣旨拿出来,反一口咬定退兵是他肖令臣因种种原因自已做的决定。

    十年前与肖令臣的对峙,到今天仍让他气得心口痛……

    牢房里,他摒退众人,拱手对肖令臣道:“肖将军,你我二人同朝为官,高某知道肖将军撤军,应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肖令臣盘脚坐于地上,闭目沉默不语。

    高贵贤又道:“如若将军将实情告知,高某定会为将军向朝庭陈情,保将军上下性命。”

    肖令臣掀开眼帘,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如若肖某将实情说出,朝庭便可相信?”

    高贵贤信誓旦旦地说:“将军手上定有证据,交予本相,本相定帮将军洗清寃情!”

    肖令臣呵呵一笑:“高大人,本将军是武夫,可不是莽夫。如若交予高相,肖家上下怕不过几日,皆人头落地!”

    高贵贤被肖令臣道破心思,一时有些尴尬,强自镇定,辩道:“肖将军多虑。本相岂是背信弃义之人?”

    肖令臣沉思片刻,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顿时令高贵贤心头发窒。

    他直视高贵贤,道:“高大人,本将军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肖某受皇上大恩,肖家忠于萧氏皇族,只要江山不易主,肖家上下无论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地位,都尊高大人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如若不然,”他冷冷一笑,“肖某纵横几十年,手下可都是不要命的主,没了肖某约束,倒不怕与高大人鱼死网破。”

    高贵贤脸皮胀得通红,拂袖而去。

    这是实情,若没有肖令臣钳制,武将根本不将他高相放在眼里,这是他最大的弱势。

    最后,他不得不接受肖令臣的要挟,保了肖令臣一家的命。

    这十年来,萧敬轲那个软蛋糊涂虫,将朝务大小事都交给了他,他十年来殚精竭虑,逐步弱化甚至解除了大夏诸多武将的兵权,着实让他体会了大权在握,一言九鼎之酣畅淋漓的快感,他离那至尊之位,只差一步了。

    只是,萧云谏日愈长大。这个同样流着高家血脉的子孙,却桀骜不驯,事事与他对着干,令他颇为头疼。

    当年,他并未对原皇后,也就是现在的东宫皇太后及先太子的儿子下死手,不是他尚存良心,而是出于制衡的需要。

    虽萧敬轲是他堂外侄,但萧敬轲的皇后高仙芝只是他的义女。这个女人野心勃勃,不会完全听命于他。他留下原皇后及其亲孙,是为了让高仙芝侧榻之上有个“正统”虎视眈眈,令高仙芝不敢不靠他,不得不靠他。

    果不其然,萧敬轲之子,如今的太子萧云谏日渐强势,大有脱离他掌控之势,因此他推波助澜,让东宫皇太后将萧云谦召回,敲打萧敬轲及高仙芝,如没有他高相的支持,萧敬轲的皇位坐得也不这么稳!

    这当口,高仙芝居然派人刺杀萧云谦,怎不令他暴跳如雷!

    宫门在即,他收起思绪,就要踏出宫门。

    门口,一小内侍躬身施礼,拱手道:“东宫皇太后让奴给高相转一句话:如若睿亲王负兹,哀家必令高家骨血,永无可能立于朝庭之上。”

    说完再一躬身,扬长而去。留下高相立于风中,脸色青白交加。

    ……

    因有亲王仪仗,萧云谦走不快,娇娇不想跟在萧云谦之后。一行人索性又住了几天,才启程向汴都而去。

    几天后,汴都遥遥在望。

    这一次,本来只需十来日的脚程,生生拖成了二十多日才到。

    远远望去,汴都城犹如一头巨大的卧牛,气势恢宏。

    楚大娘子眼睛微润,打起车帘,一路望去,这十年未见之酒醉金迷温柔富贵乡,也不知是否依旧?

    娇娇弃车打马,朱大爷去验了路引,大伙从北门进城。

    当中一条大道,唤作马行街。街两边,珠帘绣额,门首缚彩的彩楼鳞次栉比,楼与楼由飞桥栏槛相连。朱大爷兴致勃勃地一一指给娇娇看,哪些是酒肆,哪些是瓦当,还有作坊、货行、药店、诊所……娇娇一路走来,看到什么姜店,宜城楼、药张四店、班楼,刘楼,蛮王家、乳酪张家,八仙楼,戴楼,张八家园宅正店,郑门河王家、李七家正店等等……熙熙攘攘,人出人进。娇娇看得咋舌,竟比洛城还繁华数倍。

    她大声对王贵说:“师傅,如若山戎人看到这些,还不得眼红心跳,命都不要非要来抢?”

    王贵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所以得靠兵士来守。”

    “那我大夏兵士,守得住吗?”

    王贵叹了一声,再不答话。

    守得住吗?

    如果没有黄水江阔水急,如果没有祁远山山高林密,就靠如今那些稀泥一样的戍边军,守得住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