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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送贴子王爷展琴技 闻古曲娇娇抒己见

    刚才楚大娘子着急忙慌地去买笋丁,大门没关,两小丫头在后院井边洗东西,肖令臣一干人在后院场地教学童,故而萧云谦一行人在门外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见院门没关,便进来了。

    左右看看,一个人影没有,却隐约听到娇娇与祖母的说话声,顺着声儿寻过来,恰好听到后面几句。

    娇娇一下跳起来,红着脸唤了声:“哥哥!”

    肖太太听娇娇叫“哥哥”,一看又是这么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心里明白定是睿亲王无疑。

    即跪了下来,道“民妇见过王爷!”

    娇娇道:“这是我祖……肖太太。”

    萧云谦含笑将肖太太扶起,道:“肖太太巾帼英雄,小王这才初见。这些年,受苦了!”

    肖太太见萧云谦温和儒雅,言谈贵气,平添一分好感,忙将人让进来。

    侍卫却只在门口站成两排,只忠义跟了进来。

    萧云谦踱到琴桌下,长身跪坐,捡起琴弦看了看,一笑,便动手接弦。娇娇也跪坐在他对面,好奇地盯着萧云谦。

    肖太太转了一圈,才发觉连茶也没上,福了福身,道:“娇娇陪王爷坐会,我去烹茶。”

    萧云谦抬头,笑笑:“肖太太不用忙,原是小王不告而来,失礼了。”

    “那倒没有,民妇如今这个境地,哪讲究这些。你且坐会,民妇去去就回。”肖太太爽利地说,告个罪大踏步出去了。

    忠义一瞟屋里,人家义兄妹对对坐,就他一个人杵着,着实不和谐,忙跟在肖太太后面,说去帮她烹茶。

    肖太太不好推辞,只得应了。

    只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这武馆有没有烹茶的那套玩意儿,平时就抓一把茶叶扔进一个硕大的罐里,冲满水,火上一烧,渴了,大伙儿拿茶碗倒一碗就喝了。但今天来了这么个清贵的主儿,显见不能抬几个茶碗上去,拎起硕大的茶罐倒上,说:“您请喝一碗!”

    肖太太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摇摇头,去找烹茶的玩意儿去了。

    说起来,真不怪肖家不懂风月。

    肖令臣祖上出身最靠近山戎的钦州,家境贫寒,还常被山戎骚扰。小时被家人送进寺庙当个小杂工,就图能吃个饱饭。

    有一年山戎人摸进来烧杀抢掠,一家人都死了。肖令臣祖上成了孤儿,寺里的老和尚只有将他留下当了弟子,教他识得几个字。

    十岁那年,寺里来了个挂单的武僧,见他聪明伶俐,根骨奇佳,就将一身功夫全教给了他。

    十五岁时,山戎人又来了。

    不敢进城,却在城外大肆抢掠杀人,百姓逃到寺庙寻求庇护,却将山戎人引来了。寺里的师傅为保护百姓和粮食,被屠杀殆尽,连挂单的武僧也在与山戎人的打斗中被杀了。

    那天,肖令臣祖上进城打一把僧刀,正好避开了。回来时寺庙已是一片惨状,他埋了师傅与武僧,一把火将死难百姓连寺庙烧了,蓄了发,转头就奔投了军,正是萧家太祖,本朝开国皇帝萧秀的义军。萧秀适年正在与山戎苦战,正是因此得到了天下人的敬仰,源源不断的人马投了进来,后一统北方,建了大夏。

    肖令臣祖上与山戎人有血海深仇,故而作战勇猛,又皆足谋多智,很快引起了萧秀的注意。一路提携,升至左军统帅,并在一次萧秀伤重时,拼死来救,将萧秀一军从重围中带了出来,后来又随萧秀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建国后,肖家先祖坚拒封王旨意,甚至连公、候、伯封赏也不要,只要了一个靖安将军的封赏,并带家人长驻边陲。

    而且,肖家先祖也是个奇人,将军府只认嫡子,其余一旦成年必分出去。且子孙只得与属下武将联姻,无论男女只许学武不得从文,不修琴棋书画,只读兵书修兵法,更不许子孙踏足京城一步,不显山不显水碾转边陲驻守,又立下祖训,凡萧氏圣上有令,莫不听从。

    到肖令臣这辈,嫡子只有肖令臣一子。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去靖安军历练,与肖令臣结成莫逆之交,肖令臣仍与属下将领联姻,娶了肖太太进府,也只生了一子肖阳峰。

    太子继位又有了太子,比肖阳峰大了几岁,下旨令肖令臣将肖阳峰送入京中,并赐下京中府邸,同为太子及肖阳峰延请名师教诲,肖家这才在京都有了落脚处。

    肖阳峰又自已看中了高家小姐,打破了肖家子孙只得与属下联姻的祖训。

    肖阳峰虽然文韬武略,然肖家世代不喜风雅作派,肖阳峰死后,肖家仍无什么深厚文化底蕴。

    肖太太虽比肖令臣好一些,家里女儿也受过一些女子教养。但亲娘早死,继母恶毒,也没对她太上心。肖太太十多岁即嫁给了肖令臣,早些年一直在军中和肖令臣共同抗击山戎。

    所以,要想让他们风花雪月,几乎就是个笑话。

    萧云谦很快将弦接好,调了音,拨弄几下,问一直崇拜地看着他忙活的娇娇想听什么曲。

    娇娇正在心里感叹,这人清逸俊美也就罢了,连手都这么好看。只见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头骨节根根分明却又不显粗大,手指接弦时灵活轻巧,总之哪哪都好看。

    萧云谦连问了两遍,娇娇才听见。她无所谓地说:“我不懂,不过我可不喜欢那些哭哩巴几的。”

    萧云谦无奈地笑了。向娇娇讨了水净了手,跪坐下来,两手平放琴上。

    略想了想,笑道:“为兄倒是知道一首琵琶曲,今儿便用七弦琴试试。”

    娇娇傻傻地点头,在她看来,不管什么乐器,只要能响就成。

    萧云谦左手按弦,右手开始拨弹。

    琴声响起,萧云谦或擘、或托、或抹、或挑、或勾、或踢、或摘,看得娇娇眼花缭乱。

    慢慢,娇娇被琴声吸引住了。她听到了鼓号齐鸣,万人呐喊,她感受到了宁静而又紧张的气氛,她看到了两军短兵相接,刀枪相击的生死搏杀。马蹄声、刀戈相击声、呐喊声交织起伏,娇娇甚至看到胜利者脸上的狂喜和失败者脸上浓得化不开的悲壮……

    一轮又一轮的悲喜哀乐,把娇娇震得头晕目眩,热泪奔涌。

    忽地,一划一伏之后,琴声戛然而止。

    萧云谦缓缓吐了一口气,慢慢抬头,对面的小姑娘垂着眼睛,泪凝于睫,稍一动,泪珠儿便滚落下去,挂在嫩嫩的白玉般的腮墩儿上,颤颤巍巍,让人心都疼化了。

    萧云谦大为不忍,柔声哄道:“娇娇哭了?都是为兄不好……”

    不哄还好,一哄,小姑娘泪珠儿更是一串儿一串儿地坠下来,滴滴就像滚油溅进了萧云谦的心里,疼得他的心一抽一抽地。

    娇娇可不管对面萧云谦的眼神带着痛惜与内疚,只顾垂眸痛哭。哭够了,从怀里掏出手巾子来擦泪。

    萧云谦觉得那手巾很眼熟,一想,分明是自已前儿帮娇娇擦汗的。原来小姑娘一直揣着呢,不觉心里有些异样。

    其实娇娇压根也分不清自己有哪些手巾子,喜杏只是觉得这手巾子又柔软又好看,洗了以后就又拿给娇娇使了。

    娇娇闷闷地说:“肖太太说曲子可杀人,起先我不信,现如今可是千信万信了。哎,这曲子叫什么名儿?好像讲了个故事?”

    萧云谦见小姑娘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松了口气,便说道:

    “此曲名叫《淮阴平楚》,当年楚汉相争,一代枭雄被十面围于垓下,双方杀声震天,你死我活,他最心爱的女子虞姬为不拖累他自刎而死。面对败局,枭雄放弃了渡船过江东,东山再起的机会,最终自刎于乌江前。”

    娇娇“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要我说啊,这两人都是蠢材!”

    萧云谦一愣,不解地问:“为何?世人都说虞姬情深义重,枭雄顶天立地。”

    娇娇不屑地说:“要我说啊,这枭雄也不算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败了就再来一次,十次败了就再来百次,总之,只要有命在,就有机会重新反败为胜。一次失败不算什么,卷土重来才是英雄好汉!这女孩儿就更傻。要是我啊,一定会与英雄肩并肩背靠背痛击敌寇,就算最后实在胜不了,也要陪他过江东去,那怕受人白眼,哪怕穷困潦倒,也要憋了口气不吐,大不了就是重新来过嘛!”

    窗外,肖令臣从琴声响了一半就过来了。此刻听完娇娇的话,一声不响又负手走了。肖太太端着茶炉子,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肯移开。

    一次失败不算什么,卷土重来才是英雄……

    忠义端着一套粗陶茶具,瞄瞄肖令臣背影,瞅瞅肖太太手中的茶炉子,心里直摇头:穷!肖家真穷,连套茶具都整不出一套好的,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还有那个傻孙女儿,也不知有没有钱请大夫……

    门内,萧云谦整个失语。

    自认识娇娇以来,这小姑娘一次又一次令他震撼,她那里是个面容娇嫩的小娘子,分明是个飒爽英姿的女中豪杰,杀伐果决的人中翘楚。

    萧云谦忽地自惭不已。

    娇娇犹自不忿,一拍琴弦,道:“咳,害我流了这许多泪,竟是白流了!”

    琴弦“啪”一声断了几根儿。

    娇娇傻傻地盯了半响,泄气道:“我就说这弦是假的吧?祖……肖太太这镯子白当了!”

    萧云谦以手抵唇,低低咳了一声,方醒过来问:“当镯子……?”

    娇娇干笑两声,一双被泪洗过,清澈见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咕咕转了转,找到了在门外痴站着的肖太太,伸了伸舌头。

    肖太太醒过神来,端着茶炉子和忠义进屋,与自告奋勇的忠义一块烹茶。

    萧云谦问肖太太:“刚才听到我这义妹说,想让小王教什么?”

    肖太太瞥了一眼被娇娇一掌拍断的琴弦,无奈地说道:“娇娇自小在边地长大,虽说功夫不错,又习得医术。但女孩儿该会的技艺是一瓶子不响,半瓶子乱晃。如今楚大娘子与民妇一家并着过活,民妇就想着教她些琴棋书画充充面子。谁知,”

    肖太太“卟嗤”笑出声儿,“她弹的琴竟让她干娘以为在杀鸡!”

    忠义正在倒茶,哈哈笑开了,水一下子歪了倾在腿上,烫得“嘶拉嘶拉”的吸气。

    萧云谦扫了眼琴桌上嗒拉着的断弦,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哎呀!”娇娇小手儿蒙住脸,不依地叫了声。

    肖太太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如若王爷有空,能略略教教她,她许是还能得些进益。”

    萧云谦含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娇娇非一般小娘子可比。这些技艺不过是枝末旁技,倒是可有可无。不过,如娇娇想学,小王倒是十分乐意陪她练练。”

    肖太太点头,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听门外脚步声响,许是楚大娘子回来了。遂起身道:“王爷稍坐,民妇这就退下了。”

    萧云谦含笑应允,肖太太福礼后走了出去。

    娇娇实在对这些劳什子技艺生不出兴趣,但转而想到萧云谦说他的新宅子里有许多兵器,便寻思正可借学艺之机,去摆弄下心头好,便应道:

    “学就学!不过若学不好,也不是我笨,而是我这把尺子,恰好短了那么一截儿。”她用大拇指掐在小拇指上比了比。

    萧云谦笑着点头:“很对很对!”

    娇娇便问:“你宅子修好了没?”

    萧云谦点头,顺手接过忠义递过来的茶,放在娇娇手边,道:

    “已好了。今天过来,本就是给你下贴子,请你初四过去玩儿。”

    娇娇奇道:“还要下贴子啊?是只请我,还是有其他人?”

    萧云谦道:“有其他人。不过我亲手写的,就专给妹妹你。本来皇祖母年后要在宫里办赏梅宴,见我新宅子好了,干脆将赏梅宴挪到我的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