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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温暖心扉

    大东皇城,星宿府

    屋外火把明亮,将天空照如白昼,依稀看见人影晃动。

    “奉陛下之命,缉拿潜逃的皇长子,贵府开门。”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

    门打开了,悠悠翎秋从里面走出,风吹起她墨绿色的衣襟,火把照着她那杀气的脸庞,“怎么就你一个人?灵羽呢?”为首的人拿刀指着她道。

    悠悠翎秋突然露出了笑容,如风吹散冰冻的湖面,精美而又诡异,她抚摸着银色的手链,“慌什么?”

    “窝藏逆犯,一律同罪,我劝你们最好把人交出来。”悠悠翎秋敛了笑容,眼神突然变得凛冽,幽绿色的眼珠在火把应衬下犹为骇人。

    手链上铃铛阵阵作响,房梁上跃下十几个浑身是血,神志不清的人,这是她多年练就的血蛊。一场厮杀就此展开……

    为首的将领冲上前,被悠悠翎秋掐住了脖子,摁在墙上,“陛下让我给……你捎句话,今夜……五更,城门开放一……个时辰,大东的希望就……交给你们了。”

    他艰难的说完这些话,就断了气。

    五更,一辆马车向车门驶来,“站住!”被守门的拦下来,“深夜不得出城。”

    紫风带着面纱,用圆扇遮住半张脸,装作有气无力地道:“官爷,你行行好,奴家得了风寒,听说城外有名医……”

    “去……去……”士兵不耐烦的挥挥手。

    紫风的眼神突然变得凛冽,圆扇在空中划过一道紫光,那人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死不瞑目的应声倒地。

    马车飞奔而出。

    “抓住他们!”

    一道黑影拦住士兵,冲马车大声吼道:“先走!……”听声音灵羽震惊不已,是李则南。

    挑开轿窗,灵羽看到一道道的白光将天际照亮,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灵羽明白了,费了这么大力气,牺牲这么多人,到头来周影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生儿平安离开,哪怕赌上大东覆灭的危险,哪怕做一次恶人。

    马车停在山坡上,众人都下了车,远望巍峨的城门,如今已是火光冲天。

    风残忍的刮着,雪无情的下着,借着残忍的风,夹着无情的雪,火还是肆无忌惮的烧了起来,越烧越旺,周景生看着,泪却早已哭干了,他竭力想在火光中救出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但一切都是徒劳——梦碎了,人醒了,心死了。

    他发誓从那一刻起,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回来拿回这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回来让那些曾经想杀他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天亮了,一场雪把一切都掩埋,包括灰烬和血迹,可是心里的疤会因为这些而愈合吗?

    远山客栈里周景生从醒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灵羽分外担心。

    “你们都下去吧。”灵羽遣散了所有人,房门合上了。

    “母妃呢?”他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

    “娘娘一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殿下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接应。”

    “你过来!”灵羽疑惑的向前走了两步。

    “再近点儿。”

    周景生突然拿出一根银针插进灵羽的耳垂后面。

    她感到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周景生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来,离开客栈,直奔大东皇城。

    “灵大人?”“殿下?”

    隐月叩门,却无人响应。

    “奇怪,灵大人进去有好一会了。”隐月小声嘀咕。

    紫风上前一脚把门踹开,扶起倒在地上的灵羽,不停的摇晃,灵羽猛烈地咳嗽,睁开双眼,抓住紫峰的手。

    “生儿要救娘娘,你快去……”

    大东皇城,诛仙台

    悠悠如玉被绑在上面,洁白的鬓发随风飘荡,闷热的天气让人呼吸困难。

    周景生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手握紧了拳头。

    娘!生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手中红光闪过,多了把明煦剑,提剑就要冲上前,却被黑影紧紧的抱住。

    “放开我!唔唔……”隐月捂住他的嘴巴,蹲下身子,将二人隐藏在草丛中。

    周影手握赤霄剑站在悠悠如玉的面前,往日那剑发出耀眼的红光,而今日却没有。

    “妖孽,你私放穷奇,乱杀无辜,今日便将你正法。”他说话时没有任何的难过,悲伤,甚至是心痛……

    一剑毫不犹豫的穿透了悠悠如玉的胸膛,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悠悠如玉那含着泪而又死不瞑目的眼神。

    周影剧烈的心痛,嗓子一甜,他强忍着血没吐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他艰难的冲着已经闭上眼的悠悠如玉笑了笑。

    晓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活的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

    周景生拼命挣扎,剑伤了隐月的手腕,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可她却没有松手,也不能松手。难道此情此景,只有周景生一个人会哭,会难过吗?

    隐月的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八千年的时间太短,是悠悠如玉助她化为人形,教隐月做人的道理,是她给了隐月生的希望和如今的一切,她难道不想救如玉吗?

    想,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她便无所顾忌,拼上性命也要杀出条血路,可是如今,娘娘把殿下托付给她,她有比救人更紧要的事,所以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周景生狠狠地咬了一囗隐月的手,挣脱了束缚,冲下山坡,飞身落在诛仙台上。

    一挥明煦剑,斩断铁索,周景生抱住了满身是血的悠悠如玉,满脸泪痕的摇晃道:“母后,你醒醒,母后!”

    他的母后他也回不来了,周影浑身无力,心中焦急,傻孩子,谁让你过来的?快走啊!

    周景生站起身来,一双通红而又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周影,“我杀了你!”

    举剑便刺,周影没有躲,也没想躲,血染红了他的白衣,如同从心里开出一朵梅花。

    “杀,保护陛下。”周景生被剑射中,跌倒在地。他艰难的爬着留下一路血迹,他伸出那带血的手,颤抖着去摸悠悠如玉的脸。

    他仰着满是带血的脸,一道道红光,如愤怒的圣莲,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隐月杀红了眼。

    他生平第一次见真正的彼岸花开,彼岸伞上的血已经凝结,隐月的黑色的长裙无风自动,从她的脚下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彼岸花,诡异而又美丽,似是用无数人的心血凝结而成。

    不远处马匹嘶鸣,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士兵队伍大乱,天空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劈下,紫电鞭挥过无一幸免。

    紫风来到周景生身前,下马,将他扶了上去,在他怀里,还抱着悠悠如玉的尸体,她一拍马屁股,“殿下先走。”

    说完她飞身来的隐月的身边,“可还坚持得住?”

    隐月疲惫一笑,“有你在,坚持得住。”紫电鞭和彼岸伞配合的毫无破绽。

    周影看着周景生远走,也算放心了,生儿,以后的路就只能靠自己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父皇只能帮你到这里。

    周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周景生的马一路狂奔,越过树林,穿过村庄,前面是一座高大巍峨而又冰封的雪山。

    一支箭突如其来,马受了疼,前蹄翘起,将周景生摔了下来。

    空中黑云压境,云朵之上密密麻麻的是凤凰城的人。

    “初次见面,殿下,可否需要我自我介绍?”梦楼的声音阴阳怪气。

    “我答应过你娘,不杀你,把圣令和魔印交给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景生说。

    梦楼恼羞成怒,轻轻动动手指,一股黑烟将悠悠如玉的尸体卷走,重重的扔在了雪山顶上。

    “你还我母后。”周景生怒了。

    他奋力的往山顶上爬,半山腰时,一支箭射中他的手指,他从山腰上滚落下来,雪染了一路,他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再往上爬。

    他的手已冻的没有知觉,每走一步便是一个血印,但是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爬上去,一定要拿到母后的尸体。

    为人子女,没能救下她,只能好好安葬她,这最后一件事,谁都不能阻止。

    箭如雨一般密密麻麻的落下,血染红了整座山,周景生承受着万箭穿心的痛苦,艰难地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梦楼大笑,“还真是蠢,你娘她已经死了,尸体又有何用?”

    突然一道金鞭划过,替他打回了空中的箭雨,灵羽从天而降,一把折扇飞过,携带着白光,将梦楼生生从乌云上打落下来。

    李则南也来了,昨晚城门处,李则南受了重伤,逃亡大东边郊,逃到天籁街时被追上,无奈之下将圣令封印到林兴体内。

    刚刚突出重围,恰巧雪山遇见,趁着灵羽纠斗梦楼之际,李则南一把抱起周景生,向山顶飞去。

    梦楼绝不会让周景生轻易逃走,他拿出以自己骨血炼制的灭神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中者必死。

    一支箭刺向周景生,李则南转身替他挡下,血顺着嘴角流下,李则南用他最后的力气,将周景生推向山顶,自己却跌下深渊。

    “则南叔叔!——”周景生歇斯底里的呼唤,从出生起,李则南便开始教他修炼,他早已把周景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死前能听见你喊一句则南叔叔,何其幸运,要说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天生失明,没能看一看你的脸,殿下,陛下托我护你,臣没有食言,臣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往后的日子,都要你来自己扛。

    “则南叔叔……”李则南重重的落在地上,血晕染河水,染红了山谷。

    一代忠臣,望来世依旧铁血丹心。

    悠悠翎秋前来支援,一切都结束了,众人在山顶齐聚,为悠悠如玉立了墓碑。

    跪拜在地,鹅毛大雪纷飞,母后,则南叔叔,你们的仇,生儿一定会报。

    雪花落在头上,埋葬了多少忠魂和尸骨,诉说着多少人的仇恨和痛苦?

    周景生倒灵羽的怀里,晕了过去。

    雪山外,茅草屋

    周景生面色苍白,紧闭双眼,汗珠密密麻麻的往下流,神情痛苦。

    悠悠翎秋面色凝重的诊了脉,摇摇头。

    “殿下修行的是火系术法,在雪山寒气入体,一冷一热两种气体在体内交织,导致他脉象混乱。”

    “危险吗?”隐月问道。

    “不出两日,必会爆体而亡。”

    “那你还说那么多,治呀!”紫风不耐烦地道。

    “我倒是想治,若有药经在手,可以一试,可药经在三妹手里,三百年来,杳无音讯。”

    屋外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似乎要将这世界掩埋。

    “你就说,到底怎样才能治?”灵羽眼中含泪。

    “如今只有一种办法能救活他,打碎他的内丹,用强大的外力费尽他的修为,任寒气侵体,是自此以后,大东皇室的法术他是练不了了,只能修炼阴寒之术,而且每月都要承受冰封之痛。”

    “好,只要能救他。”

    “不是好。”悠悠翎秋哭出来了。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成功过,打碎内丹与死无疑,要承受蚀骨焚心的痛,灵大人,你要做一个选择,是要他多活两天,还是冒着他会立刻死去的风险,让他活永远。”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还有无声的泪。

    这没法选,谁会选死呢?灵羽紧紧握着周景生冰凉的手,泪滴在他的脸庞,她心一横,含着泪道:

    “动手吧!”

    “灵大人,三思……”隐月跪下,哭着道。

    “我说的,动手。”灵羽含着哭腔,呵斥道:“他是皇长子,生死有命。”

    绿光环绕下周景生被悬在空中,火红的内丹引出体外,只听啪的一声,瞬间红光四射,炙烤着大地。

    隐月的彼岸伞,紫风的紫电鞭,灵羽的枯骨鞭,承接着她们的灵力,黑光,紫光,黄光都注入悠悠翎秋的身体。

    成败此一瞬,哪怕耗干灵力,亦不会松手,悠悠翎秋脸上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滴下,她神情痛苦,怕撑不住了。

    她感到周景生的心脉跳的越来越微弱,心跌落谷底,不可以,殿下他不能死。

    关键时刻,一股强烈的白光护住周景生的心脉,是李则南在生命最后注入他体内的灵力,救了周景生一命。

    光芒消散,众人对坐在地上,一口血吐出来,便脸上却是笑容。

    悠悠翎秋强忍着心口的痛艰难地道:“算是成功了,只要明日午时之前,殿下能醒过来,便无碍。”

    说完她力竭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