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进去也罢
刘大姐成立了两家公司，一家挂靠所在街道，一家挂靠东方机械厂。名字分别是奔腾工贸公司、东方大众实业公司。注册资金五十万，挂靠手续，验资工作都做好了，就等工商核准，工商局也托了关系。
发奖金的事，因为相关信息只有老汉、刘大姐、风竹清楚，紫苏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加上工资不低，像徐工、牛工、柳岩，工资比他们上班时的工资高了近一倍，他们已经很满意了，所以对奖金的预期并不高。
至于他们来不来公司发展，徐工和柳岩的想法一样，有项目，继续合作，没项目就不来上班了，白拿工资，不好意思。
牛工呢，还年轻，想到化工厂或者工业局去发展，还想托刘大姐的关系。
这样一来，奖金的问题好解决。徐工、牛工、柳岩都八万，紫苏十五万、刘大姐二十万，赵局长感谢费二十万。
买了两辆车，桑塔纳一辆，轻卡一辆，一共一百万左右。
刘大姐和紫苏都不要那么多奖金，尤其是刘大姐，表示紫苏比她都辛苦，张小军又没了，她不能比紫苏多，她表示，他们是朋友，还要一起发展的。
最后，老汉说，“那紫苏也二十万，你们俩一样。”
给赵局长的二十万她不要，老汉说，“如果一定要推辞，他只有拿到赵局长办公室去了。”
“你们俩真把我们当自己人，赵局长在办公室的肺腑之言，我一直记得，现在想起来都激动，多少钱都值，只是想到你们不要，我才拿这么点。”
“你们俩分头和其他人谈谈，不要有什么不满。徐工、牛工紫苏去谈，柳岩大姐去谈，我就不出面了，有问题我再去。”
“我们几个买几个传呼机，买一只大哥大，公司集体用，谁有要紧事谁拿着。”
周末，刘大姐说，周日中午她老公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老汉知道，赵局长真的把他们当自己人了，因为只是客套的话，请他们去饭店吃就行了，只有真正的朋友或亲人才请到家里吃饭。
周日上午，老汉让风竹、紫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买了一堆最贵的南方水果，买了两罐好茶，十点半就去了赵局长家。
风竹说早了。老汉说，你俩帮忙做菜，早点好，像刘大姐这样的，很少做这么多人吃的菜的。
五个人加两个孩子，吃得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
饭后，紫苏、风竹不顾刘大姐的推辞，坚持收拾好、洗干净才走。
刘大姐告诉他。他们家老赵所在的工业局有个考察活动，也是广东、温州一带，几个领导可以带一名家属，她就跟老赵去了，官方安排的，有对方政府对接，考察内容更多，她跟老赵去了，关键也给公司省钱。
老汉是决心要到外面看看，征得风竹同意，他决定不带风竹和孩子，他要去看一些市场啊，工厂啊的地方，这些地方他不熟，他觉得带孩子奔波，让孩子受罪，就和风竹商量，让她干脆和紫苏一起管家，他一人去，可以多看看，看看人家都怎么弄的。
第一站，他选择了广州，去广州的火车，一路就没有宽松过，几乎每一站都有人从车窗上下。
广州火车站，也是他见过的最大、人做多的火车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人。他去了高第街，去了小北路，去环市东路逛。还去了花园酒店。
在花园酒店，他得到意外之喜。
他碰见了廖先生，那位买他黄鱼的廖先生。
他是慕名去花园酒店，他原本只是去看看，进入酒店大堂，他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目不暇接，六神无主时，听到一个声音，“陈先生啊，是你吗？”
对陈先生这种称呼比较陌生，或者是对陈这个姓比较陌生，他，不确定是叫他，那人进一步靠近他，叫“陈先生”。
他才确定那人是叫他，他也认出了他。赶紧向前，伸出手，”廖先生！真巧啊！“
问候后，廖先生问他：“住这儿吗？“
“没有，只是来看看，来这儿观光！“他谦虚地说。
“哦，有空吗？去坐坐？“他指指旁边的大堂吧。
“好啊！廖先生有空的话，我巴不得，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这样有见识的人请教。”老汉真诚急切的回应。
坐下后，廖先生要了两杯茶。老汉很坦白地向他讲了最近的事，包括银行，只是没有透露具体金额。廖先生饶有兴趣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有喜悦、有赞赏，甚至羡慕。
“我想干几件事，原有物资回收业继续、再进入房地产、化工行业，但是找不到切入点，不知如何着手，对形势、政策也看不明白，甚至对自己也看不明白，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碰到您。”
“这几个行业都不错，将来会有很大的发展。尤其是地产业，我很感兴趣，我们家的生意就有银行、房地产等，对地产业务非常熟悉，国内这方面刚开始，现在进入就是先机。”
廖先生笑笑，接着说：“我也来找商机，要不我们合作？”
“我很想继续往前走，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周围危机四伏，全是陷阱，所以出来看看。”
廖先生哈哈大笑。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老汉索性就奢侈一把，住那儿了，和廖先生在一起半天，他发现，他必须去尝试所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接下来他把酒店的中餐厅、西餐厅、棋牌室、咖啡屋、游泳馆、台球屋等全逛了一遍。
早上在中餐厅早茶，翻看几份报纸，设想接下来的行程时，又碰见廖先生，“陈先生，又碰见你，今天什么活动？”
“还没想好，本来就没目标，这不，看看报纸再定。”
“要不跟我去，我去那边的工厂看看。”
老汉觉得也好，自己吃好了，就等廖先生，边翻报纸边边和廖先生闲聊。
廖先生对他爷爷，对他的家族很感兴趣，可老汉知道的不比他多多少。
工厂在南边郊区，不远，路不好走，车又多。走走停停的，廖先生一路抱怨，老汉不急，他本来就是来看看。拥挤的道路，各式小货车，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是他没见过的，身处其中，也是一种体验。
车子进入一个工业区，里面是成排的厂房，充斥着轰隆隆的机器声，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和他拆除化工厂时相似的味道。
车子在一个厂房门口停下来，门头绿底红字，“中外合资广州富丽华工艺品有限公司。”
车间有五六千平方，里面有一百多人在干活，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工，她们手上是五颜六色的塑料花，有人走近，她们头也不抬，收不停息。里面是一些机器，一些同样年纪的男工在机器旁忙碌着。进门左边有两间办公室，廖先生从办公室找了个女孩子，吩咐她：
“领陈先生到处看看。”
转向他：“你先看看，我有点事。”
他问了，女孩姓黄，是跟单员，就是负责跟踪订单生产出货的，工资不到九百块，住在宿舍里。
她们生产的塑料花全部出口，这些工人来自全国各地，一天差不多工作十二个小时，工资六七百。那边的机器叫注塑机。塑料颗粒进机器，出来各种形状的花，在组装一起，包装就好了。很简单的。
转了一圈，有人找小黄接电话。
工人们的忙碌，燥热的环境，老汉突然觉得很压抑，他看到玻璃隔间里的廖先生在打电话，就走出去了。
这个工业区的厂子都差不多，生产的也都是类似的工艺品，他不想看了，走回去，想和廖先生打个招呼。
刚好中午了，工人们从各个厂房里出来，涌向工业区门口，他一下子想到了羊群。
工人们奔向工业区边上的快餐店，买了或饭或粉或面，有的拿起走，有的就地吃，有座的，有的站那儿……
回到富丽华，廖先生已经在等他。
车上，廖先生告诉他，这就是所说的“三来一补”，图的就是人工低。没什么打前途。
回到酒店，廖先生有应酬，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拒绝了。
他要去所谓的特区看看。
火车站对面就是长途汽车站，一样的人多，人头攒动，站外有辆大巴，牌子上是去特区，有个小伙子在大声吆喝，“马上走，马上走”。
他观察了下，上去了，找个位置坐下来，大约十几分钟，有三十个人左右的时候，车开动了，刚才在下面吆喝的小伙子来收钱，不管到终点还是半道，四十块一个人，有人要车票，他说等下给。
大约开出半个多小时，出了市区，过了一个立交桥，车靠边停下了，刚才收钱的那个人喊“都下车”，另外有两个小伙子一起催，喊得很急，凶神恶煞的，乘客们充满疑惑，但陆续下车了，下车的乘客围在车门口叽叽喳喳的问，老汉往前几步，突然看到小伙子在拆车牌，还在想怎么回事时，小伙子跳上车，车子突然开动，绝尘而去了，老汉注意到，后面也没有车牌，就是不知道是刚拆的，还是本来就没有。
心里骂声“畜生”，无可奈何地在路边继续等。
几个小时后，他新坐的大巴进了一个洗车场，听车上人讲，进特区的车，都要洗，他腹谤了下，洗车场出来，车又停下来，上来两个武警，检查边防证。
坏了，他压根就没准备这个。
毫无疑问，他被赶下车，仍在边检站外的广场上。
他不甘心这样回去，天色也晚了，他四边看看，发现不远处很热闹，旅馆、餐厅什么都有，决定先去看看。
进入一条巷子，巷子宽两三米，两面都是商铺，主要是餐厅，小型商店，有公用电话，还有很多的发廊，天气不热，但总有年轻的、衣服很少的女子坐在门口，有几个还向他招手示意。
一天的经历，包括早上在工厂，让他很不爽，觉得窝火，他在一家小餐厅坐下来，老板是个两广人，黑廋，粤式普通话别别扭扭，他点了一盘牛腩煲，一盘青菜，要了一小瓶九江双蒸酒，之所以点这个，是巷子里的招牌上都有这个菜，餐厅柜台上摆的最多的是这个酒。
牛腩不错，心情郁闷的他，咬了一口，觉得很好。喝了几口酒，感觉好多了。
一个廋嗖的小伙子，衣服松松垮垮的，腰也松松垮垮的，脚上一双人字拖，站在他面前，指指特区里，
“怎么？进不去？”
老汉冷冷地看看他，没说话。
他咬了一口牛腩，喝了一口酒，看小伙子还站着，忽然想和人说话。
又看了他一眼，“来，坐下喝一口？”
“喝酒就不喝了，要做生意。”
“什么生意？坐下，酒喝好，我跟你坐作。”老汉轻松了一点。
小伙子坐下来，老汉又要了一幅碗筷酒杯，给他倒上酒，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加。
推脱半天，加了一个荷兰豆炒鱿鱼，老汉又给他加一个鱼香茄子煲。
“说说看，什么生意？”
老汉端起酒杯，示意他喝酒，一杯只喝了一半，就呛得咳嗽，捂着嘴站起来。
“至于吗？米酒哎，这样子怎么作生意？“老汉故意逗他。
“你哪儿的？生意怎么做？”看他重新坐下后，问道，
“就这儿附近，也没什么大生意。你是不是想进去，进不去啊？”
“怎么？你就作这生意？能行吗？抓住了怎么办？”
“干嘛要他抓住？这是我从小玩的路，放心吧。”
菜上来了，老汉倒了酒，说：
“吃菜，吃菜，这生意好说”
老汉让他吃菜，让他安静下来后，东拉西扯的问他。比如，哪里来这么多人，都干什么，他的生意好做吗，跟他一样的村里人多吗，发廊门口的女孩干什么，多少钱之类的问了个遍。
最后问他，“晚上住哪儿好？我们生意什么时候做？”
小伙子说：“看你，现在走，或者明天早上都行。”
他指指旁边的高楼，“明天的走的话，你就住那儿”他指指远处的一处酒店，招牌上的名字叫万事利。
太晚了，他有些担忧，决定明天去，就约定在这个餐厅吃早餐会面的时间。
晚上，酒店房间的电话不停，总有女孩子问，不胜其烦，索性拔了电话线。
约定的时间地点，他点了一碗鸡汤河粉，味道真不错，正吃着，小伙子来了。
带他进去，要五十块，老汉说：“昨天耽误你那么多时间，给你一百块。”
他很意外，也很开心。出了街道，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看到铁丝网墙，他说，这就是。顺着铁丝网墙又走了几步，小伙子张望了一下，蹲下去，把铁丝网右下角与铁柱子连接处拉了起来，拉出足有两尺宽的孔，显然早就弄好的。对他说，“就这里，爬过去，往大路走就是了。”
老汉看了一下，需要爬下去，肚皮贴着地才行。他向铁丝网那边望了几眼，望了望那边的高楼，马路，大桥，行人，突然就不想爬了。
拿出一百块给他，他转身就走。
发奖金的事，因为相关信息只有老汉、刘大姐、风竹清楚，紫苏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加上工资不低，像徐工、牛工、柳岩，工资比他们上班时的工资高了近一倍，他们已经很满意了，所以对奖金的预期并不高。
至于他们来不来公司发展，徐工和柳岩的想法一样，有项目，继续合作，没项目就不来上班了，白拿工资，不好意思。
牛工呢，还年轻，想到化工厂或者工业局去发展，还想托刘大姐的关系。
这样一来，奖金的问题好解决。徐工、牛工、柳岩都八万，紫苏十五万、刘大姐二十万，赵局长感谢费二十万。
买了两辆车，桑塔纳一辆，轻卡一辆，一共一百万左右。
刘大姐和紫苏都不要那么多奖金，尤其是刘大姐，表示紫苏比她都辛苦，张小军又没了，她不能比紫苏多，她表示，他们是朋友，还要一起发展的。
最后，老汉说，“那紫苏也二十万，你们俩一样。”
给赵局长的二十万她不要，老汉说，“如果一定要推辞，他只有拿到赵局长办公室去了。”
“你们俩真把我们当自己人，赵局长在办公室的肺腑之言，我一直记得，现在想起来都激动，多少钱都值，只是想到你们不要，我才拿这么点。”
“你们俩分头和其他人谈谈，不要有什么不满。徐工、牛工紫苏去谈，柳岩大姐去谈，我就不出面了，有问题我再去。”
“我们几个买几个传呼机，买一只大哥大，公司集体用，谁有要紧事谁拿着。”
周末，刘大姐说，周日中午她老公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老汉知道，赵局长真的把他们当自己人了，因为只是客套的话，请他们去饭店吃就行了，只有真正的朋友或亲人才请到家里吃饭。
周日上午，老汉让风竹、紫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买了一堆最贵的南方水果，买了两罐好茶，十点半就去了赵局长家。
风竹说早了。老汉说，你俩帮忙做菜，早点好，像刘大姐这样的，很少做这么多人吃的菜的。
五个人加两个孩子，吃得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
饭后，紫苏、风竹不顾刘大姐的推辞，坚持收拾好、洗干净才走。
刘大姐告诉他。他们家老赵所在的工业局有个考察活动，也是广东、温州一带，几个领导可以带一名家属，她就跟老赵去了，官方安排的，有对方政府对接，考察内容更多，她跟老赵去了，关键也给公司省钱。
老汉是决心要到外面看看，征得风竹同意，他决定不带风竹和孩子，他要去看一些市场啊，工厂啊的地方，这些地方他不熟，他觉得带孩子奔波，让孩子受罪，就和风竹商量，让她干脆和紫苏一起管家，他一人去，可以多看看，看看人家都怎么弄的。
第一站，他选择了广州，去广州的火车，一路就没有宽松过，几乎每一站都有人从车窗上下。
广州火车站，也是他见过的最大、人做多的火车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人。他去了高第街，去了小北路，去环市东路逛。还去了花园酒店。
在花园酒店，他得到意外之喜。
他碰见了廖先生，那位买他黄鱼的廖先生。
他是慕名去花园酒店，他原本只是去看看，进入酒店大堂，他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目不暇接，六神无主时，听到一个声音，“陈先生啊，是你吗？”
对陈先生这种称呼比较陌生，或者是对陈这个姓比较陌生，他，不确定是叫他，那人进一步靠近他，叫“陈先生”。
他才确定那人是叫他，他也认出了他。赶紧向前，伸出手，”廖先生！真巧啊！“
问候后，廖先生问他：“住这儿吗？“
“没有，只是来看看，来这儿观光！“他谦虚地说。
“哦，有空吗？去坐坐？“他指指旁边的大堂吧。
“好啊！廖先生有空的话，我巴不得，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这样有见识的人请教。”老汉真诚急切的回应。
坐下后，廖先生要了两杯茶。老汉很坦白地向他讲了最近的事，包括银行，只是没有透露具体金额。廖先生饶有兴趣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有喜悦、有赞赏，甚至羡慕。
“我想干几件事，原有物资回收业继续、再进入房地产、化工行业，但是找不到切入点，不知如何着手，对形势、政策也看不明白，甚至对自己也看不明白，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碰到您。”
“这几个行业都不错，将来会有很大的发展。尤其是地产业，我很感兴趣，我们家的生意就有银行、房地产等，对地产业务非常熟悉，国内这方面刚开始，现在进入就是先机。”
廖先生笑笑，接着说：“我也来找商机，要不我们合作？”
“我很想继续往前走，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周围危机四伏，全是陷阱，所以出来看看。”
廖先生哈哈大笑。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老汉索性就奢侈一把，住那儿了，和廖先生在一起半天，他发现，他必须去尝试所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接下来他把酒店的中餐厅、西餐厅、棋牌室、咖啡屋、游泳馆、台球屋等全逛了一遍。
早上在中餐厅早茶，翻看几份报纸，设想接下来的行程时，又碰见廖先生，“陈先生，又碰见你，今天什么活动？”
“还没想好，本来就没目标，这不，看看报纸再定。”
“要不跟我去，我去那边的工厂看看。”
老汉觉得也好，自己吃好了，就等廖先生，边翻报纸边边和廖先生闲聊。
廖先生对他爷爷，对他的家族很感兴趣，可老汉知道的不比他多多少。
工厂在南边郊区，不远，路不好走，车又多。走走停停的，廖先生一路抱怨，老汉不急，他本来就是来看看。拥挤的道路，各式小货车，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是他没见过的，身处其中，也是一种体验。
车子进入一个工业区，里面是成排的厂房，充斥着轰隆隆的机器声，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和他拆除化工厂时相似的味道。
车子在一个厂房门口停下来，门头绿底红字，“中外合资广州富丽华工艺品有限公司。”
车间有五六千平方，里面有一百多人在干活，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工，她们手上是五颜六色的塑料花，有人走近，她们头也不抬，收不停息。里面是一些机器，一些同样年纪的男工在机器旁忙碌着。进门左边有两间办公室，廖先生从办公室找了个女孩子，吩咐她：
“领陈先生到处看看。”
转向他：“你先看看，我有点事。”
他问了，女孩姓黄，是跟单员，就是负责跟踪订单生产出货的，工资不到九百块，住在宿舍里。
她们生产的塑料花全部出口，这些工人来自全国各地，一天差不多工作十二个小时，工资六七百。那边的机器叫注塑机。塑料颗粒进机器，出来各种形状的花，在组装一起，包装就好了。很简单的。
转了一圈，有人找小黄接电话。
工人们的忙碌，燥热的环境，老汉突然觉得很压抑，他看到玻璃隔间里的廖先生在打电话，就走出去了。
这个工业区的厂子都差不多，生产的也都是类似的工艺品，他不想看了，走回去，想和廖先生打个招呼。
刚好中午了，工人们从各个厂房里出来，涌向工业区门口，他一下子想到了羊群。
工人们奔向工业区边上的快餐店，买了或饭或粉或面，有的拿起走，有的就地吃，有座的，有的站那儿……
回到富丽华，廖先生已经在等他。
车上，廖先生告诉他，这就是所说的“三来一补”，图的就是人工低。没什么打前途。
回到酒店，廖先生有应酬，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拒绝了。
他要去所谓的特区看看。
火车站对面就是长途汽车站，一样的人多，人头攒动，站外有辆大巴，牌子上是去特区，有个小伙子在大声吆喝，“马上走，马上走”。
他观察了下，上去了，找个位置坐下来，大约十几分钟，有三十个人左右的时候，车开动了，刚才在下面吆喝的小伙子来收钱，不管到终点还是半道，四十块一个人，有人要车票，他说等下给。
大约开出半个多小时，出了市区，过了一个立交桥，车靠边停下了，刚才收钱的那个人喊“都下车”，另外有两个小伙子一起催，喊得很急，凶神恶煞的，乘客们充满疑惑，但陆续下车了，下车的乘客围在车门口叽叽喳喳的问，老汉往前几步，突然看到小伙子在拆车牌，还在想怎么回事时，小伙子跳上车，车子突然开动，绝尘而去了，老汉注意到，后面也没有车牌，就是不知道是刚拆的，还是本来就没有。
心里骂声“畜生”，无可奈何地在路边继续等。
几个小时后，他新坐的大巴进了一个洗车场，听车上人讲，进特区的车，都要洗，他腹谤了下，洗车场出来，车又停下来，上来两个武警，检查边防证。
坏了，他压根就没准备这个。
毫无疑问，他被赶下车，仍在边检站外的广场上。
他不甘心这样回去，天色也晚了，他四边看看，发现不远处很热闹，旅馆、餐厅什么都有，决定先去看看。
进入一条巷子，巷子宽两三米，两面都是商铺，主要是餐厅，小型商店，有公用电话，还有很多的发廊，天气不热，但总有年轻的、衣服很少的女子坐在门口，有几个还向他招手示意。
一天的经历，包括早上在工厂，让他很不爽，觉得窝火，他在一家小餐厅坐下来，老板是个两广人，黑廋，粤式普通话别别扭扭，他点了一盘牛腩煲，一盘青菜，要了一小瓶九江双蒸酒，之所以点这个，是巷子里的招牌上都有这个菜，餐厅柜台上摆的最多的是这个酒。
牛腩不错，心情郁闷的他，咬了一口，觉得很好。喝了几口酒，感觉好多了。
一个廋嗖的小伙子，衣服松松垮垮的，腰也松松垮垮的，脚上一双人字拖，站在他面前，指指特区里，
“怎么？进不去？”
老汉冷冷地看看他，没说话。
他咬了一口牛腩，喝了一口酒，看小伙子还站着，忽然想和人说话。
又看了他一眼，“来，坐下喝一口？”
“喝酒就不喝了，要做生意。”
“什么生意？坐下，酒喝好，我跟你坐作。”老汉轻松了一点。
小伙子坐下来，老汉又要了一幅碗筷酒杯，给他倒上酒，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加。
推脱半天，加了一个荷兰豆炒鱿鱼，老汉又给他加一个鱼香茄子煲。
“说说看，什么生意？”
老汉端起酒杯，示意他喝酒，一杯只喝了一半，就呛得咳嗽，捂着嘴站起来。
“至于吗？米酒哎，这样子怎么作生意？“老汉故意逗他。
“你哪儿的？生意怎么做？”看他重新坐下后，问道，
“就这儿附近，也没什么大生意。你是不是想进去，进不去啊？”
“怎么？你就作这生意？能行吗？抓住了怎么办？”
“干嘛要他抓住？这是我从小玩的路，放心吧。”
菜上来了，老汉倒了酒，说：
“吃菜，吃菜，这生意好说”
老汉让他吃菜，让他安静下来后，东拉西扯的问他。比如，哪里来这么多人，都干什么，他的生意好做吗，跟他一样的村里人多吗，发廊门口的女孩干什么，多少钱之类的问了个遍。
最后问他，“晚上住哪儿好？我们生意什么时候做？”
小伙子说：“看你，现在走，或者明天早上都行。”
他指指旁边的高楼，“明天的走的话，你就住那儿”他指指远处的一处酒店，招牌上的名字叫万事利。
太晚了，他有些担忧，决定明天去，就约定在这个餐厅吃早餐会面的时间。
晚上，酒店房间的电话不停，总有女孩子问，不胜其烦，索性拔了电话线。
约定的时间地点，他点了一碗鸡汤河粉，味道真不错，正吃着，小伙子来了。
带他进去，要五十块，老汉说：“昨天耽误你那么多时间，给你一百块。”
他很意外，也很开心。出了街道，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看到铁丝网墙，他说，这就是。顺着铁丝网墙又走了几步，小伙子张望了一下，蹲下去，把铁丝网右下角与铁柱子连接处拉了起来，拉出足有两尺宽的孔，显然早就弄好的。对他说，“就这里，爬过去，往大路走就是了。”
老汉看了一下，需要爬下去，肚皮贴着地才行。他向铁丝网那边望了几眼，望了望那边的高楼，马路，大桥，行人，突然就不想爬了。
拿出一百块给他，他转身就走。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