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广陵散
待到晴儿将李范引出正堂，正堂一侧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肖郡守余光瞥见这一黑袍男子，开口问道：
“你是何时来的此地？”
黑袍男子也不言语，径直来到桌前，将茶壶提起，先给正座上的茶水沏满，又往方前李范所用的茶杯中兑上一些热茶。
而后坐在座椅上，轻抿一口茶水后才开口道：
“战场上的油水，果真不要了？”
“怎么可能。”肖郡守冷笑一声，“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搅浑的水，若是不在其中摸上几条鱼，说的过去吗？”
“浑水已经冲到了月涌江，水里的鱼，可没有江水流过的土地宝贵啊。”
“等浑水褪去，能否鱼地皆存，就要看您的本事了。”肖郡守举起茶杯，向前一敬，“我的丞相。”
“哈哈哈哈！”黑袍男子朗声笑起，“幻星国那边我早已筹备完善，这北原定是您囊中之物。”
肖郡守淡然一笑，放下手中冷掉的茶水，转而盘起那两只晶莹剔透的珠子。
“你来此是为了何事？”
黑袍男子声音压低些许：“有两个灵影人想跟我们接触。”
“哦……？那不是皇家的人吗？”
“嗯，应该是跟那不见人影的皇子有关，我过来问问你的看法。”
“那皇子的底细打探清楚了吗？”
“不曾。”黑袍男子摇了摇头。“他就如人间消失一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除了他带来的仆人，就连钦差也不知他是哪个皇子。”
“那就先不要接触，等查清楚这皇子的底细再说。”
黑袍男子点头应下，放下茶杯就欲离去。
“先等一等。”肖郡守将其唤住，“山东运盐的商人，除了李范还有谁可靠一些。”
“赵景……？”黑袍男子说罢又摇了摇头，“不行，赵景跟李范关系极好，不太合适。”
“九公子。”他思索一番后又答道，“这人是刚加入商队的新人，年龄不大，但看其做事风格倒是值得拉拢。”
“试试看看，新人跟李范关系应该没那么牢靠，尽快拉拢过来。”肖郡守眼中透出一丝寒芒，“若是李范执意不签，这商队的主子也该换一个了。”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另外，你让他们点一点粮仓中还有多少储盐。若是不够交付的话，就找郡里的百姓借一借。”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告退。
另一边。
小十六坐在清月阁的一处座椅上，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中央戏台上几个翩翩起舞的女子。
方才九公子落座后，听到隔壁桌上几人正谈论西边战事，似乎涉及到战争的原因，他上前跟那几人沟通一番后，便离开了清月阁，让小十六在这里等他片刻。
“皇储是什么呢？”
小十六一只手敲着桌板自言自语道。
“下一任皇帝。”王西风答道。
小十六没想到王西风会回答自己，于是又紧接着问道：
“那皇储死了会怎么样呢？”
他刚才听到九公子和那几个人的对话，说什么最有可能是皇储的三皇子莫名其妙地死了，所以西边才会趁机打进来。
“皇储死了以后，其他皇子就有机会争夺皇位，你这个九哥身份不太简单。”
小十六犟了犟鼻子，他才不管九公子是啥身份，他现在只关心九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本来按照计划，这时候他们应该一起去其他酒馆开始实行他的赚钱方案才对，可这一等就快要了到中午，若是错过吃饭的时间，饭馆里人不多的话，这计划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没有其他办法，他就只好继续等着。
闲着也是闲着，魂域里的许多活计就被安排在了他身上。
之前被魂虎拍碎的那些木块，已经被王西风重新打磨成了一块块的木板，现在正准备给魂虎做一块大一点的猫砂盆。
“猫砂盆？”小十六挠着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就是这老虎的茅厕。”王西风指着魂虎，开始给小十六解释起来，“这东西是个活物，吃完就拉，刚开始它还知道撅着屁股往水池子里拉，那些海鱼多了些吃食，倒是挺高兴，可后来越拉越多，小飞就不愿意了，他一撅屁股小飞就扇它，搞得它现在都不怎么敢去拉屎，一直憋着，我担心再憋出来什么毛病，得尽快给它做个拉屎的地方。”
小十六点了点头，接过王西风手中的木板。
木板上面已经开好卡槽，只要一个个拼接上去就行，对小十六来说，组装这东西简直轻而易举，没用多久，一个方形的木盆就出现在眼前。
“不错。”
王西风夸赞一声转身搬来几块海妖肉，又指了指挂在中央圆柱上的工具栏，
“挑几把刀，帮我把这些海妖肉分解成拳头大小。”
小十六也是照做，将神魂分为几缕，拿起几把样式不同的刀，开始切割起来。
王西风也没闲着，将剩下的几块鱼肉扛到水池一边，大概估量下，确定魂虎没办法直接吃到后，才将那几块鱼肉绑在吊绳上，防止魂虎再去偷吃。
“还好它憋着屎，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要不然这些海妖肉怕是一半都留不下来。”
王西风说着，也挑出几把刀，跟小十六一起分解那些海妖肉。
这时戏台上的歌舞渐停，几位舞姬下台之时，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携着长琴，步入台中。
待其将长琴支好，款款坐下后，四周嘈杂的声音也随之安静下来。
手指扬起，一阵急促紧张的琴鸣声炸然传出。
听到琴声的王西风顿时僵在那里，他立起耳朵，示意小十六停下手中的动作。
又是一连串短促的琴音传来，他确定就是那个曲子，虽然不是琵琶声，但是其中的调子他异常熟悉，当年他的导师经常用这个曲子当做微信铃声，每次咨询导师一些问题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杀气在里面。
“十面埋伏。”
王西风自言自语道。
“这曲子居然能流传到现在。”
说话间，他已经将神识探到台中，台中人眉头紧锁，眼神沉重，仿佛正极力压制着内心的苦楚。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七根琴弦上飞速地闪转腾挪，王西风心生疑惑：
这得胜之师为何如此悲怆。
十面埋伏本是描写刘邦在垓下围杀项羽的场景，刀枪剑戟，步步急逼，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直到项羽绝望挣扎、自刎落幕。氛围虽是紧张，可描写的主体毕竟是汉军，弹琴之人不应如此悲怆才对。
难道这曲子也如同诗歌一样，只有形而无意了？
他这般熟练，不应当不知其意啊。
王西风这般想着，一道银瓶炸裂之声响起。
一曲终了。
四周仍旧安静无声，无人叫好，无人喝彩。
就在这安静声中，一阵密集的琴声再次响起。
“霸王卸甲。”
同样也是琵琶曲，在这人的长琴中，却不落丝毫的气势。
在一阵阵由缓到急的琴声中，王西风看到两行热泪划过那人白皙的面庞，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已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霎时间
乌骓不见了
虞姬也不见了
万千的江东子弟也没有了踪影。
一声长叹。
英雄落幕。
清月阁中再次安静起来。
唯一能听到的，是台中人，低声的哽咽。
他一直是在哭项羽吗？
王西风这样想着，又一道琴音传来。
不同于之前，这道琴音十分的吻合王西风记忆中的音色。
“广陵散。”
他这古琴，是专为这首曲子准备的吗？
为母辞金义且仁，
却甘为盗忍轻生。
若非有姊扬风烈，
千古谁知壮士名。
当琴声骤紧，隐在黑暗中的刺客抽出佩剑时，
台上之人，再也压制不住自己
悲戚的哭声与窃窃琴音混杂在一起。
王西风再也按耐不住，他一道传音问向台中之人。
“为何如此悲伤？”
一道传音，似乎没有影响到台中之人，他手指仍旧从容。
直到最后一道琴音传出，他起身向台下致意。
抹掉脸上的泪珠，他在一片浪潮般的掌声中茫然地看着四周。
“三种曲子，为何你都是悲伤模样，你难道不懂其中之意吗？”
“我懂。”他低头自言自语道，掌声盖过他的声音，除了王西风没人听到他说出的话，“只是琴曲并无感情，哀痛的是我自己，与曲无关。”
王西风瞳孔一震，他似乎看到那个竹林中快意洒脱的身影，那个一直在他幻想中的身影在这一瞬有了实质的面容。
广陵散，于今未绝。
“可否告知老夫你的姓名？”
“我无名无姓，阁中之人都唤我无名。”
“我赐你一名可好？”
台中之人缓缓摇了摇头。
“无名无姓，肆意洒脱，不应自缚枷锁。”
“也罢也罢，不过你可知这三曲各自的曲名？”
“曲子乃民间流传，早已没了名号，还请阁下告知。”
王西风一一将曲名传与台中之人，特别是最后一首《广陵散》，他着重强调一番，要让这曲子广为流传才行。
台中人轻轻点了点头，对着空气再次施礼，而后在仍未停歇的掌声中走下台去。
“你为何如此悲伤？”
王西风赶在他离去之前又将最初的问题抛出。
“将军战死，何人不悲。”
他步伐不停，缓缓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肖郡守余光瞥见这一黑袍男子，开口问道：
“你是何时来的此地？”
黑袍男子也不言语，径直来到桌前，将茶壶提起，先给正座上的茶水沏满，又往方前李范所用的茶杯中兑上一些热茶。
而后坐在座椅上，轻抿一口茶水后才开口道：
“战场上的油水，果真不要了？”
“怎么可能。”肖郡守冷笑一声，“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搅浑的水，若是不在其中摸上几条鱼，说的过去吗？”
“浑水已经冲到了月涌江，水里的鱼，可没有江水流过的土地宝贵啊。”
“等浑水褪去，能否鱼地皆存，就要看您的本事了。”肖郡守举起茶杯，向前一敬，“我的丞相。”
“哈哈哈哈！”黑袍男子朗声笑起，“幻星国那边我早已筹备完善，这北原定是您囊中之物。”
肖郡守淡然一笑，放下手中冷掉的茶水，转而盘起那两只晶莹剔透的珠子。
“你来此是为了何事？”
黑袍男子声音压低些许：“有两个灵影人想跟我们接触。”
“哦……？那不是皇家的人吗？”
“嗯，应该是跟那不见人影的皇子有关，我过来问问你的看法。”
“那皇子的底细打探清楚了吗？”
“不曾。”黑袍男子摇了摇头。“他就如人间消失一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除了他带来的仆人，就连钦差也不知他是哪个皇子。”
“那就先不要接触，等查清楚这皇子的底细再说。”
黑袍男子点头应下，放下茶杯就欲离去。
“先等一等。”肖郡守将其唤住，“山东运盐的商人，除了李范还有谁可靠一些。”
“赵景……？”黑袍男子说罢又摇了摇头，“不行，赵景跟李范关系极好，不太合适。”
“九公子。”他思索一番后又答道，“这人是刚加入商队的新人，年龄不大，但看其做事风格倒是值得拉拢。”
“试试看看，新人跟李范关系应该没那么牢靠，尽快拉拢过来。”肖郡守眼中透出一丝寒芒，“若是李范执意不签，这商队的主子也该换一个了。”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另外，你让他们点一点粮仓中还有多少储盐。若是不够交付的话，就找郡里的百姓借一借。”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告退。
另一边。
小十六坐在清月阁的一处座椅上，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中央戏台上几个翩翩起舞的女子。
方才九公子落座后，听到隔壁桌上几人正谈论西边战事，似乎涉及到战争的原因，他上前跟那几人沟通一番后，便离开了清月阁，让小十六在这里等他片刻。
“皇储是什么呢？”
小十六一只手敲着桌板自言自语道。
“下一任皇帝。”王西风答道。
小十六没想到王西风会回答自己，于是又紧接着问道：
“那皇储死了会怎么样呢？”
他刚才听到九公子和那几个人的对话，说什么最有可能是皇储的三皇子莫名其妙地死了，所以西边才会趁机打进来。
“皇储死了以后，其他皇子就有机会争夺皇位，你这个九哥身份不太简单。”
小十六犟了犟鼻子，他才不管九公子是啥身份，他现在只关心九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本来按照计划，这时候他们应该一起去其他酒馆开始实行他的赚钱方案才对，可这一等就快要了到中午，若是错过吃饭的时间，饭馆里人不多的话，这计划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没有其他办法，他就只好继续等着。
闲着也是闲着，魂域里的许多活计就被安排在了他身上。
之前被魂虎拍碎的那些木块，已经被王西风重新打磨成了一块块的木板，现在正准备给魂虎做一块大一点的猫砂盆。
“猫砂盆？”小十六挠着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就是这老虎的茅厕。”王西风指着魂虎，开始给小十六解释起来，“这东西是个活物，吃完就拉，刚开始它还知道撅着屁股往水池子里拉，那些海鱼多了些吃食，倒是挺高兴，可后来越拉越多，小飞就不愿意了，他一撅屁股小飞就扇它，搞得它现在都不怎么敢去拉屎，一直憋着，我担心再憋出来什么毛病，得尽快给它做个拉屎的地方。”
小十六点了点头，接过王西风手中的木板。
木板上面已经开好卡槽，只要一个个拼接上去就行，对小十六来说，组装这东西简直轻而易举，没用多久，一个方形的木盆就出现在眼前。
“不错。”
王西风夸赞一声转身搬来几块海妖肉，又指了指挂在中央圆柱上的工具栏，
“挑几把刀，帮我把这些海妖肉分解成拳头大小。”
小十六也是照做，将神魂分为几缕，拿起几把样式不同的刀，开始切割起来。
王西风也没闲着，将剩下的几块鱼肉扛到水池一边，大概估量下，确定魂虎没办法直接吃到后，才将那几块鱼肉绑在吊绳上，防止魂虎再去偷吃。
“还好它憋着屎，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要不然这些海妖肉怕是一半都留不下来。”
王西风说着，也挑出几把刀，跟小十六一起分解那些海妖肉。
这时戏台上的歌舞渐停，几位舞姬下台之时，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携着长琴，步入台中。
待其将长琴支好，款款坐下后，四周嘈杂的声音也随之安静下来。
手指扬起，一阵急促紧张的琴鸣声炸然传出。
听到琴声的王西风顿时僵在那里，他立起耳朵，示意小十六停下手中的动作。
又是一连串短促的琴音传来，他确定就是那个曲子，虽然不是琵琶声，但是其中的调子他异常熟悉，当年他的导师经常用这个曲子当做微信铃声，每次咨询导师一些问题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杀气在里面。
“十面埋伏。”
王西风自言自语道。
“这曲子居然能流传到现在。”
说话间，他已经将神识探到台中，台中人眉头紧锁，眼神沉重，仿佛正极力压制着内心的苦楚。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七根琴弦上飞速地闪转腾挪，王西风心生疑惑：
这得胜之师为何如此悲怆。
十面埋伏本是描写刘邦在垓下围杀项羽的场景，刀枪剑戟，步步急逼，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直到项羽绝望挣扎、自刎落幕。氛围虽是紧张，可描写的主体毕竟是汉军，弹琴之人不应如此悲怆才对。
难道这曲子也如同诗歌一样，只有形而无意了？
他这般熟练，不应当不知其意啊。
王西风这般想着，一道银瓶炸裂之声响起。
一曲终了。
四周仍旧安静无声，无人叫好，无人喝彩。
就在这安静声中，一阵密集的琴声再次响起。
“霸王卸甲。”
同样也是琵琶曲，在这人的长琴中，却不落丝毫的气势。
在一阵阵由缓到急的琴声中，王西风看到两行热泪划过那人白皙的面庞，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已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霎时间
乌骓不见了
虞姬也不见了
万千的江东子弟也没有了踪影。
一声长叹。
英雄落幕。
清月阁中再次安静起来。
唯一能听到的，是台中人，低声的哽咽。
他一直是在哭项羽吗？
王西风这样想着，又一道琴音传来。
不同于之前，这道琴音十分的吻合王西风记忆中的音色。
“广陵散。”
他这古琴，是专为这首曲子准备的吗？
为母辞金义且仁，
却甘为盗忍轻生。
若非有姊扬风烈，
千古谁知壮士名。
当琴声骤紧，隐在黑暗中的刺客抽出佩剑时，
台上之人，再也压制不住自己
悲戚的哭声与窃窃琴音混杂在一起。
王西风再也按耐不住，他一道传音问向台中之人。
“为何如此悲伤？”
一道传音，似乎没有影响到台中之人，他手指仍旧从容。
直到最后一道琴音传出，他起身向台下致意。
抹掉脸上的泪珠，他在一片浪潮般的掌声中茫然地看着四周。
“三种曲子，为何你都是悲伤模样，你难道不懂其中之意吗？”
“我懂。”他低头自言自语道，掌声盖过他的声音，除了王西风没人听到他说出的话，“只是琴曲并无感情，哀痛的是我自己，与曲无关。”
王西风瞳孔一震，他似乎看到那个竹林中快意洒脱的身影，那个一直在他幻想中的身影在这一瞬有了实质的面容。
广陵散，于今未绝。
“可否告知老夫你的姓名？”
“我无名无姓，阁中之人都唤我无名。”
“我赐你一名可好？”
台中之人缓缓摇了摇头。
“无名无姓，肆意洒脱，不应自缚枷锁。”
“也罢也罢，不过你可知这三曲各自的曲名？”
“曲子乃民间流传，早已没了名号，还请阁下告知。”
王西风一一将曲名传与台中之人，特别是最后一首《广陵散》，他着重强调一番，要让这曲子广为流传才行。
台中人轻轻点了点头，对着空气再次施礼，而后在仍未停歇的掌声中走下台去。
“你为何如此悲伤？”
王西风赶在他离去之前又将最初的问题抛出。
“将军战死，何人不悲。”
他步伐不停，缓缓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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