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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非人足痕

    南城午门,当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从邢台滚落下去,人声达到鼎沸。

    兵马司指挥司柳忠言心绪平静看着这一幕,已经开斩的三门中,程氏那位“老桃李”表现最是铁骨铮铮,甚至还冲他这个负有提携之恩的后辈讨了壶酒水,人头滚落的刹那,柳忠言看的那桃李老人似乎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而这位被天子殿下钦点的老人也是唯一瞑目的。

    铡刀还在起起落落,柳忠言听着台下随着铡刀起落而哄闹的人群,神色如常,但心境晦暗,瞧得这些对皇戚王公恨之入骨的人众,他有股说不出来的悲郁。

    傍晚,鼻息充斥血腥气味的柳忠言身心俱疲回到自家府邸,与妻儿老小同桌言笑晏晏吃过晚饭,又给老娘烫过脚后,回屋与妻子说了几句话,便来到身心皆放松的书房。

    这场从头到尾的“闹剧”,除了背后主导的天子陛下,还有他的顶头上司来尚书,以及那位颇得圣心的富仙师,估计朝堂内外,能看清其中缘由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伴君如伴虎……”

    柳忠言往日听到这句老话,并无太大感受,在他心底自认一直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的好臣子,对于这句话的认知,不过停留在奸佞臣子死有余辜一类的层面,直到今天那位于他有提携之恩的老桃李踏上邢台,与他讨了壶淡酒,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却是蓦然出现了这一句。

    之前,来尚书唤他去吃酒,已经暗示过兵部侍郎的位置,有他一席之地,而提及的条件,也是需要他来亲自监守这场行刑。

    柳忠言如何能不明白,这场监守行刑不亚于背锅,天子殿下需要来尚书站出来,而来尚书自然不敢推诿,站出来的同时却是将他推在了最前,有他这位指挥司大人背锅,恐怕也是最合适的事宜。

    朝堂表面人人自立,挺直而矗,但私底下就似一株株参天大树深入地下的根结,盘根错节,相互交织,砍断地上一株,必然会遭到地下根结势力的疯狂报复。

    屋门“吱呀”被人推开,来俊臣笑眯眯拎着两壶酒水,胳膊下夹着一个油纸袋,显然是来以酒访友,柳忠言笑着拱手后,便上前接过酒水与佐酒的烧鸡,笑着说了句“大人,你这酒水来的正是时候!”

    抖拂去一身风雪后,来俊臣随手搬过圆凳,去到书案前落座,回了一句“柳大人为国为民,吃来某人两壶淡酒算得了什么?”

    傍晚,木人街,桃李酒楼斜对过。

    疯子早早坐于此地,一抬眼便能看清楚对街,手里拎着一壶酒水,伸手便能夹到桌上一碟花生米,一人独饮。

    前一刻,对街二楼窗口,跳下来那道身影,他看的一清二楚,是秦氏一门的秦优,而随后又跃窗而出的两道身影,若他所料不差,必然是那位天子陛下遣派的杀手。

    对于这位天子殿下,疯子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再如何垂死挣扎,无非是自我安慰而已,大势碾压之下,就算天子也无力招架。

    至于铲除这些皇戚王公背后的真实想法,他也不像加以揣测,就算是想拉着这些人陪葬,那与他又有何干,说到底这盘棋他落子六七,待看明白结果,便不会再多做什么徒劳无益的事情,仅此而已。

    两道身影从脚下商铺冲了出来,直接闯进桃李酒楼,随之便是“乒乓”打斗之声,疯子抿口酒水,稍稍回味,再看下方时,那位李氏老人又踏了进去!

    “好算是凑齐了……”

    疯子咧嘴一笑,一直拢在袖里的左手终是显露出来,掌指间攥握着一颗晶莹无暇的水珠,其中正在显像一副厮杀场景,随手将由水运凝结的珠子抛在半空,水珠乍然四散,点点滴滴再次攒聚平铺,形成一副荧光画卷。

    “秦氏,李氏,程氏,还差一个谭氏……”

    如此自言自语,疯子便再无言语,眯眼欣赏着画卷上何其悲壮的厮杀,佐酒入腹,甚是惬意。

    这一时间,谭有后正在花楼与小娘床榻厮杀,赫然是一龙二凤的戏码,从晌午来此,到的如今,谭有后可谓是虎狼之师,杀敌期间,小娘换了一茬又一茬,终究还是统统败在了他的铁骑之下。

    “少爷……”

    门外突然一声闷哼,便再无动静,谭有后推开小娘,从床榻下抽出备好的长剑,随手在身上裹了一件衣服,便走到门口沉声问道:“门外何人,不妨先报上名来!”

    如此问过,却是无声回应,谭有后便仗着胆子打开屋门,门口地面躺着昏死过去的随从,门上地上插着一把刀,刀身上带着一封信笺,信笺上有血。

    将信笺取下,拆开瞧看后,谭有后呵呵一笑,说了句“秦优这厮,往日就喜欢使些雕虫小技,也好意思唬弄本少爷……”

    从烟柳巷子出来,谭有后还在酒楼中吃喝了一通,床榻厮杀煞费气力,他就算钢筋铁骨,也不过是药食奏效而已,对此家中新妻,也是颇有怨言。

    一路前去木人街的途中,谭有后冥思苦想,将秦优信中提及的大生意给梳理了一遍,无非还是木炭,米面,棉衣这些,说到底这秦氏,还是看他们分利眼馋,如今只怕是想与之抱团,从中分一杯羹而已。

    毕竟,商人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岂不是如读书人放着功名利禄不沾,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思量着再过几日,待南城人众存储的米面,木炭所剩无几,不妨再推波助澜趁风涨价些许,这两日他已经差人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让人传出米面木炭会大涨价的消息,相信不出半日,程氏木炭铺子的生意便会暴涨,银子自然也就日进斗金。

    来到木人街口,有几个满身染血的巡街兵卒与之匆匆擦身而过,好像是跑回去搬救兵的样子,谭有后还摇了摇头,暗自哂笑了一句“吃皇粮的草包”,便踏进了木人街。

    空气里飘散着血腥气,借着明亮如昼的灯火看去,行人寥寥无几,倒是修缮商铺楼阁的工匠还在忙忙碌碌,有不少铺子已经关门闭店,门口的灯笼也有被风刮坏的,簌簌而落的降雪无声无息,铺天盖地地压下,谭有后抬眼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际,心头自语了一句“多多益善”。

    桃李铺子位居街中偏后,谭有后还得再走上一段雪路方才能到,地面出现一团团凝结的暗红被白雪覆盖,凌乱的脚印密密麻麻铺陈开去,“莫非是又起了乱子?”谭有后皱眉心思,却也不甚放在心上。

    街头打架的事情,南城每天都会上演,他年轻之际也是一把打架好手,拳脚施展开来,三五人也是近不得身,更何况及冠后他身份尊崇,出门自有护卫左右,寻常之辈更是无法近身,想与他打架已然不可能!

    “砰”,两道身影突然从二楼窗口跃下,在雪地里趁势翻滚一二,便起身冲进了铺子,快走到门口的谭有后被着实吓了一跳,那二人手头拎刀,身上染血,一看就非良善之辈,想来是仇家上门,在这里了结恩怨,“秦优这厮也真会挑地方……”如此自语一句,谭有后决定从绕道后门,他知道桃李铺子有前后大堂,从哪里进入也是一样。

    穿过巷子,谭有后摸到后门,这酒楼多有后门,基本上都是厨子小二由此进进出出,再么就是后厨送菜的商贩,收泔水的力工等等,轻松推开后门,谭有后皱了皱眉,院子里扑面而至的血腥气较比街头要浓郁数倍不止,甚至盖过了后厨的厨腥味,皱眉穿过杂物堆陈的院子,再推开后堂屋门,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却是直愣愣戳刺而至!

    “嗤”,谭有后尚未反应过来,便眼看着肩胛位置被钢刀洞穿,随之整个身体腾了空,鲜血顺着钢刀扎出的血洞滋射出来,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在半空,身后还能听到“哈哈”的轻笑声!

    俯瞰街头的疯子自觉有趣,看到那谭氏独子扭头而去,似有看出这其中潜藏的杀机,便探指飞出一滴酒水,借着雪落堪堪落在对方眉心,眼前赫然铺陈一副画卷。

    “原来是绕道后门……”

    画卷中,疯子瞧得这位谭氏独子真切,皱眉自语都看的分外清楚。

    “想跑?”

    另一副画卷中,刚踏进铺子门槛的李好生躲开半截断刀,闪身之际便扭头掉胯,想溜之大吉。

    疯子一笑,随手在画卷上轻点一指,画卷中的门外却是陡然而起一股潮涌之力,当街轰然撞向桃李铺子,刚修缮好墙面瞬间坍塌,砖石横飞,木门与窗也炸碎开来!

    如此这般,疯子又点指落在后堂之中,前后两股大势压下的同时,前去搬救兵的兵卒也带着两队人马包围了桃李酒楼,疯子见此,便蓦然收手。

    后续一切发展,自然再与他没有半点瓜葛,同样,他与那位天子殿下也算是因果了结干净。

    挥袖打散悬浮空中的画卷,画卷里正是箭矢如雨落的场景……

    北城暗渠引流,已经事成八九,暗渠疏通已经大致完成,剩余不过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就连疯子听到这则消息,也不得不承认墨家一脉于工事一块,可谓是鹤立鸡群,难有敌手。

    为此,疯子特意去了一趟北城城下,拎酒酬谢那位尽心尽力的墨家主事人,言谈中对方提及一则小事,说是那火山岩浆之中似有悬棺,有墨家弟子下去查验,却被悬棺重伤,如今正躺着修养,疯子闻之自是一番感激涕零,临走前还特意撂下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说是给那位兄弟养养身子。

    告辞墨家主事人,疯子便跃城而出,直奔那座死火山之地,岩浆中有悬棺一事,他先前勘察并未发现,以防万一,他走这一趟还是很有必要。

    墨家弟子引流岩浆,不过是在山腰与岩浆齐平之地凿了个引流口,借住落差之力将岩浆引流而下,同理又在另一侧低端开口疏流,相当于将火山中的岩浆引流一大圈,最终还是物归原主。

    悬棺是在贴靠岩浆几尺近的岩壁一侧,想要靠近悬棺,就需要直面岩浆喷涌的滚滚灼热,寻常之辈遇此情况,自是束手无策,而一般山上修士,无非会用气机裹体,再踏临岩洞的法子,疯子俯瞰着脚下翻滚的赤红岩浆,心生一计,将那位城隍爷的剥落金身抖袖而出,神祗金身近乎坚不可摧,从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山头修士身上的宝衣,就算将其坠入岩浆许久,亦是皮毛不损。

    这具城隍爷金身,疯子先前蹭给过他人几块,但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他自己,除却些许部位损坏严重,大多地方还算完好,疯子只需要以气机缝补,便可勉强穿起来做一件金身宝甲。

    小心翼翼穿好后,再以气机缝补缺漏之地,疯子检查一番,确认没有疏忽之地,便轰然坠落,岩浆四溅中,一步一步走向临壁而凿的悬棺洞!

    岩洞不大,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座规模不逊大帝墓葬的墓穴赫然呈现在眼前!

    “岩浆下移,洞口显露,方才被人发现,不然就算时过千载,只怕也无人能发现这其中奥秘所在!”

    自言自语中,疯子跃下类似祭祀用的高台,台子前摆陈一口四方锈铜大鼎,鼎中列有七八具摆放齐整的尸骸,从骨迹来看,尽是些尚未及冠的幼子。

    “活人祭祀?”

    疯子微微诧异,w&#这种恶毒祭祀之法,最早出现于魔族一脉,据说那位魔主便是被此等祭祀之法从沉睡中唤醒,继而降临世间,但后来此法被除魔族之外的他族唾弃,甚至为此有过两场声势浩荡的厮杀,最终方才从世人眼前消失,至于最终结果如何,也没有谁人能说个清楚。

    “应该是魔族某位魔将的墓穴!”

    疯子心底思量着,绕着铜锈大鼎看了许久,鼎身铭刻阴文,多是祭祀所用,这一点完全符合昔年魔族墓葬规格。

    当疯子视线从铜锈大鼎挪移到祭台,也就是他先前跃下的地方,脸上神色却在一瞬间起了变化!

    “活人祭祀,那这台子上究竟陈放的是什么?”

    疯子眯了眯眼,高台空空,除却他先前留下的一行脚印,除此之外,也就剩下一行非人哉的轻浅足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