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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兄弟当头

    南城葫芦巷。

    老糖头的糖人摊子就横陈在巷口一侧,白天稚子缭绕,叽叽喳喳,每一块糖稀在老糖头娴熟无比的手指间发生神乎其神的变化,又在稚子阵阵艳羡后的争相抢购里有了归处,一只挥舞铁棍的猴子,或是一个肩扛钉耙的猪妖,总能用一个引人入胜的小故事将之串联,带给稚子无穷的遐想。

    货郎张不想出摊的时候,就自带小板凳坐在糖人摊子旁边,手里拎半壶酒解闷,偶尔瞧得眼巴巴想买糖人却没银子的孩子,也会慷慨解囊,虽然多是口头赊欠老糖头,但好在老糖头也不在意。

    寒冬腊月,加上烽烟绕城,生意自不是如何好,能买糖人的稚子多半会被长辈束缚在家,南城多皇戚王公之属,银子自是不缺,但为了自家后辈平安,就算狠下心强硬打骂一通,也不是无法理解。

    做冷板凳片刻后,货郎张晃了晃手中酒壶,扫量一眼空落落的街头,笑道:“老糖头,照这么下去,你这生意铁定要黄,鬼影都么得一位,你这糖人买与谁去?”

    正捏一百零八将的老糖头置若罔闻,直到手头一个拎双斧的粗糙汉子定型,这才抬眼看天,雪天一色,淡淡回道:“先是皇戚王公,再是朝堂老臣,接下来大概会是江湖绿林,如此一个个收拾下去,你说咱这位天子殿下是不是想将这烽烟燃遍山下尘世山上仙门?”

    货郎张自是不会思量这等曲曲绕绕的东西,如他杂家一脉,算是博精百家万法,不讲究什么独善一门,在看待问题方面,也就是“随势而行”,讲究随波逐流,走的是大道坦途。

    “老糖头,我来此为何,你心里没数嘛?你觉得纯粹看热闹的和想分一杯羹的相比,这两者之间谁会心思更深远一点?”

    货郎张话里提及的纯粹看热闹和想分一杯羹的,分别各有所指,他所代表的杂家一脉便是那看热闹的,随心而为,袖手旁观,而想分一杯羹的仙门多了去,老糖头背后的阴阳家一脉就是其中之一。

    货郎张如此言语,其实也是话中有话,诸如他出门偶尔不带脑子,习惯神游物外,对于货郎张假借如此蹩脚理由搪塞酒钱,早已习惯的老糖头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常说一句“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万界无敌……”方才镇镇场子。

    “没带脑子就直说,绕这一大圈做甚,显你没脑子也能耐啊?”

    说话间,老糖头一把夺过货郎张手里的酒壶,仰头就是狠灌一大口,这一口半壶酒就抵之前的糖人钱了。

    虽是山上修士拔尖之辈,但来此天地,所受压胜之多无法言说,甚至始料不及,尤其在这大道絮乱的下界,无形压境极多,故而这副神仙躯壳算起来与一些江湖武人悬殊不大,会生老病死,自然也会感觉到天寒地冻。

    灌下几口酒水暖腹,老糖头搓了搓树皮老手,最前喷吐一团白雾,与天地同冷的话语也就吐露了出来,“不管你想没想过,总之现在也是你做个决定的时候了,要么趁天未塌近早离开,要么干脆入场暖暖身子,像你这样瞧热闹,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位阴阳家一脉的老祖,善以因果丝线拟练万事万物,在这位老祖的手里,万界发生的一些大事,皆做过旁人无法揣度的拟测,或是手下捏出的一只桀骜猴子,或是一位坐拥金山银山的疯子,万事万物都任其自由肆意而发,他无非是开个头。

    仙墟大界一事,老糖头就做过千般拟化,任一方面可能发生的因,继而产生的各种果,都在他捏出的那一个个糖人里可以看到。

    他人吃的是糖人,而他看的是一个个无形因果未来。

    “哦?”货郎张疑惑出声,下意识直了直仰躺的身子,侧目看着不似说假的老糖头,“这么说你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待老糖头回应,货郎张就莫名笑了出来,“哈哈……老糖头,你也有今天,你不是牛掰到能拟测出屠龙一脉身死道消的真正原因,怎么这会不行了,哈哈……”

    老糖头摆摆手,随手拿起一个捏好的江湖武人定型糖人,“咔嚓”一口咬碎半数,边吃边说:“要是事事物物都能拟测到,我这也不至于混到与你在这荒山野岭闲扯淡唉……”

    面摊。

    “掌柜的,今儿生意不错啊……”

    常来面摊吃面的何五落座后,扫量一周后笑着说了一句,他近乎每天都来此吃面,衙门里许多能说着话的衙役都打趣他兴许是瞧上女掌柜了,何五对此也没有解释过什么,一如既往,风云不坠,天天来此。

    女掌柜很快端上面,放下碗筷之际,这才施福笑道:“全托大人的福,没有何大人照顾,生意也火不起来……”

    “掌柜客气了……”

    二人如此聊叙几句,何五便开始吞面,五六十钱一碗的卤面他倒是也吃不够,每次吃都觉得味道要比上一次好一点,当这种感觉堆积到了某种程度,何五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不来此吃面就难受的地步,抓心挠肝,彻夜难眠,并且整个人神魂都仿佛被抽离一空,形如尸槁。

    吃完面撂银子时,何五压声与收拾碗筷的女掌柜低语了一句,“你认知那三位?”

    女掌柜抬眼看了一下邻桌一碗面吃了许久的三位客人,摇了摇头。

    何五在兵马司做事,虽是记写东西的无品小吏,但耳濡目染养成的谨慎细微直觉,使得他对邻桌面相凶残的三人多少产生了警惕心思,其实也不怪他,兵马司这些时日捉拿的歹人,数量要比寻常多出数倍来,看的多了,也就有了大眼一瞧便能知晓良善奸凶的本事,邻桌三人,自是属于凶徒歹人之属。。

    毫无疑问。

    因为对方三人且带了刀,何五自知不敌,便与女掌柜告辞匆匆离去,马不停蹄直奔兵马司,他怀疑这三人与先前一桩命案有关,而且其中有一位更是觉得眼熟,他需要翻看先前的宗卷,好验证心中所想真假。

    一碗面总有吃净的时候,黑小二起身活动着冻僵的腿脚,顺便撂付银子,趁女掌柜收拾碗筷之际,伸手拍了一下身后浑圆,猥琐笑道:“如何,今晚敢不敢陪大爷厮杀一晚?”

    女掌柜理了理额前被风拂乱的发丝,清冷脸庞罕见出现一丝妩媚笑意,带着三分胆怯,低着头说了一句:“简直是找死啊……”

    “你说什么?”

    嘿嘿直笑的黑小二收了收嘴角,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是抬手触了一下妇人身后浑圆,嘴里直接骂骂咧咧起来:“老子就是找死,你能奈我何?”

    一旁看热闹的两位喽啰更是肆无忌惮,一脚踢翻身前饭桌,抄起两条长凳对着另外桌凳便是一通抡砸,碗筷桌凳散落一地。

    附近商贩有与女掌柜熟识,便穿过围观人群跑去寻找巡街兵卒,这种乍看起来像是吃霸王餐的事,做生意的不可能不撞上,找官老爷帮忙自是相对好的一种法子。

    “桌凳碗筷,这些加起来三十两银子,你付过钱便可随意……”

    妇人不慌不忙将手中的碗筷放回灶火台,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根捅火用的烧火棍,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味。

    “敢威胁老子……”

    黑小二蓦然暴怒,嘴里喷吐狠话之际,更是抬腿甩出一记鞭腿,直轰妇人面门而去,照此势大力沉的势头,妇人结果非死即伤!

    两位喽啰一瞧大哥动手,更是打砸起劲,其中一人瞅准烟火腾燃的灶火台,拎着长凳就疾冲了过来,抡起长凳照着灶火台就狠砸而下!

    “嗵……哗……”

    灶火台被砸的炭火四溅,围观人众见势纷纷躲避,煮面的大锅也滚落在地,面汤倾泻一地,汤汁飞溅几位围观人众身上,烫的吱哇乱叫,台子上垒落的碗筷也摔碎大半,烧红的炭块在汤汁里滋滋冒着白烟,躲闪的人群里有一人摔滑在地,屁股堪堪坐在碎碗片上,撑地的手掌也见了红,疼得嗷嗷大叫。

    不过一个轻飘转身便躲开了黑小二鞭腿的妇人,一个跨步贴靠,手中烧火棍迅如箭矢,直接戳刺向出手不留情面的汉子裆下,打人先打鸟,也不过如此。

    招式与寻常江湖武人没什么两样的妇人,一棍戳刺而出,手腕又是一翻,好似蛟龙腾海的烧火棍划过鲜红弧线,再次直点尚未来得及哀嚎的汉子下颚。

    “砰……”,裆下吃了大亏的黑小二忍着锥心剧痛,佝偻成虾的身形借着脚下猝然发力而扭转,一个干净利索的后撤步甩开照面的烧火棍威胁,手中在转身之际便蓄势待发的钢刀一挥而出,迎着纠缠紧咬上来的烧火棍轰砍在一起!

    ……

    炭屑横飞,混杂在白雪中格外显目,狼籍的地面躺着两位哀嚎呻吟的喽啰,一人捂裆,一人捂头,各自见红。

    被炭屑迷眼的黑小二知晓自己这是撞上了硬茬子,眼前这妇人在他后退跳脱之际,一瞬功夫中,便出手如闪电,点掉了他的两名喽啰,而且这还是对方留了手的,否则这一刻他看到的就是两具尸骸。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黑小二不自觉攥了攥手里唯一可靠的钢刀,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句金玉良言来。

    “让开,让开……”

    巡街兵卒冲开人群蜂蛹而来,将面摊包围起来,带头的吏目已然不是先前的李雪梅,二话不说便拔刀出鞘,刀锋直指被围簇的黑小二,冷声呵道:“乖乖弃刀投降,否则有你好看!”

    穷途末路的黑小二自知大局已定,挣扎不过是徒劳,但又知自己身犯重罪,二三十条人命又岂是他所能逃脱的,思量之下便心一横,本着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一个踏步前冲,手中钢刀挥舞卷风,冲着新上位的吏目杀了过去!

    远远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位头戴斗笠的威猛汉子,瞧得与兵官厮杀正酣的场面,小声念叨了一句,“黑小二这厮,也是茅坑里照灯笼找死啊,在这阴沟里翻船,脑壳莫不是被花娘屁崩着了……”

    如此碎念几句,身材高大之人就挤出了人群,迎风走几步“咳咳”咳嗽起来,“得找个机会……”,如此又自言自语两句,进入客栈回到房间,方才将头上斗笠摘下,抖干净上面的落雪,显露出头顶的戒疤来。

    屋里还有一人,正躺在床上酣睡,听得名为二哥的进来,方才坐起身打个酒嗝,问道:“二哥,可是找到了什么法子?”

    这头顶戒疤的威猛汉子,正是先前在城隍庙门前与虎霸天,倒霉老道几人厮杀的二哥,那一场厮杀最终是他吃了亏,折了自家兄弟的性命,方才死里逃生,到的今天,跟随在身边的兄弟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自己还受了重伤。

    “有个屁法子,那几个腌臜货色就知道一天到晚龟缩在那城隍庙中,你我想瞅个时机敲闷棍都不行……”

    二哥气的拍桌而坐,灌口冷冰的茶水,胸口好如撕裂开来的疼痛感正一点点撕开他的心防,眼角抖了抖,二哥寒意拂面。

    “今晚得再宰两只肥羊,如若不然,这住宿钱都没有,你准备一下,晚上就去昨天踩好点的那家动手,记住要做的干净利索!”

    二哥看眼床上睡眼惺忪的汉子,如此嘱咐两句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这个名为姬贝戎的家伙,是他不久前误打误撞结识的兄弟,二人虽谈不上交情如何,但架不住对方兜里银子多,这些时日吃喝花销,皆是对方银两,但既然是兄弟,二哥也不好意思如此,再就是对方来历不明,今晚这一单除了劫财,还有试探对方之心。

    “二哥,你就瞧好吧,杀两个人算什么,简直易如反掌,手到擒来,想当年……”

    二哥听到床上的姬贝戎又开始提及自己那一段无人知晓的荣光岁月,便觉得一阵头疼,这厮自与他相识,这段岁月少说也说有七八十次,如今就算是他也能一字不差背出来了,关键这厮每次说都兴高采烈,打了鸡血一般,简直比说书先生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