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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蠢货

    宰相门房三品官。

    在首善之地的皇都过日子,就免不了要与这其中的光明晦暗打交道,有所仰仗的门户自是过的滋润惬意,即便灾厄当头,也无非是找找人拖拖关系便可应对过去,而势单力孤的寻常门户,遭逢天灾人祸,大抵还是靠一个熬字度日,若是熬活不下去,街边无非多几具尸骸而已,谈不上什么小事。

    对于夹在其中,不上不下的那么一部分门户来说,诸如皇戚王公,尚书侍郎一类的大人物自是不认得,即便有心有途径能结识,大抵还是会败在银子一事上,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抬着猪头去打通这些大人物身边甚至再身边的某某位爷,期盼着这些收了猪头的爷能在方便时美言几句,仅此而已。

    方半城的府邸居于南城,但确切来说其实是在商贾之流攒簇的南城外围,距离那些贵不可言的皇戚王公府邸相差甚远,但这些并不重要,对于靠做皮肉生意发家的方有财而言,重要的是莫过于他手下经营的那几家销金窟。

    只要牢牢将这几家花楼攥住,他方有财即可跟在这些皇戚王公老爷身后捡骨头吃,骨头小又有何妨,架不住给的多啊,再者骨头即便再差,那也比吃不到香啊,自从走大运结识了一位据说是老相府管家的侄子的三舅,一个终日喜欢将“老相府门房可抵三品官”挂在嘴边蹭吃蹭喝的胖子,方有财就觉得是自己死了八九年的色鬼老爹显了灵,方家好日子马上就要来到了!

    月上三竿,顶着半城名头的方有财这才从一家酒晃晃悠悠走出,因为酒楼雅间炭火烧的极旺,加上灌了一肚子酒水的缘故,下楼时未曾觉得寒冷,这刚跨出门就被街上寒风冻了一个喷嚏,“阿嚏……”,方有财揉了揉不通气的鼻子,扶着门框转身想回去差人让家中下人送狐裘过来。

    “有财老弟,说好了这顿由老哥来请,怎的反倒又让你破费这一次……”

    与方有财碰头走出的胖子,活脱脱的弥勒佛,未语先笑,因为吃多酒的原因眼神有些迷离,瞅了瞅与自己撞头的方有财,笑道:“有财老弟,下次一定得让老哥掏钱,德源楼,新楼荟,随便挑……”

    “孙老哥这是没喝好,不然再让老弟安排一下……”,方有财揽过胖子孙心诚的肩膀,二人如此出了门,漫天风雪落下,猥琐的话语夹杂着肆无忌惮的坏笑就这么随风飘远……

    “我记得刚来两位未**的小娘,老哥若是身有余力……”

    “有财老弟就是太客气,你的那点事老哥心里有谱,老相爷那边虽说如今落了势,但在六部衙门里还是有分量的,要知道宰相门房三品官……”

    ……

    从会仙楼出来,夜无繁星,天地一色,雪片簌簌而落,方有财回头看眼三楼一间屋子,是缩了缩脖子嘀咕了一句:“狗日的好算吐了口……”

    “咯吱咯吱”踩雪回家,方有财心头也算吃了秤砣,先前一直未曾开口的孙心诚今日总算是吐口,应允帮他在那位老相府的管家叔叔面前美言几句,至于他想买地的心思,无非就是老相一句话的事。

    在这位孙老哥身上前前后后花了不下千两银子的方有财,此时不可谓不洋洋得意,如今这南城是什么形势,他自认看的格外分明,那些被砍了头的皇戚王公遗留下的那些地铺,就是一块块成色十足的官银,他自是无法惦念,甚至连那些流落民间的珍玩字画,他也从无嫉窥之心,他看中的东西有些不显眼,甚至有些奇僻。

    衣服。

    那些皇戚王公府邸中必然有各式衣服,新的旧的,贵的贱的,在失去主人后,珍玩珠宝最是引人瞩目,抢的人也多,就算是服侍的婢女,也会被充配官妓,绝无遗留的可能,而满地无人愿意要的衣服,就成了方有财眼中的“珍玩珠宝”。

    经营花楼起家的方有财,在这一方面极具天赋,从花楼每一间风格特异的雅室,到楼中陈列的大小饰物,皆是他花了无数心思想出来的,故而他打造的三座花楼一经问世,便赢得了南城众人山呼海啸的赞誉。

    简言之,方有财看中那些皇戚王公遗留的衣服,其实是看中衣服主人的旧身份而已,试想一下,让楼中花娘穿上这些寓意丰富的服饰,在床榻之间再做些撩人动作,只怕神仙老爷也抵不住这份冲击诱惑吧?

    但毕竟这些无人关注的衣服是皇戚王公所有,即便被砍了脑壳,那也是需要收缴皇库冲资的,断然不是蝇狗鱼虾之辈所能惦念的。

    当然,这点事只看对于谁人而言,若是搁置在方有财头上,势必难于登天,仅是一个皇命难违便可将他所有的心思碾压一空,可要是放在诸如老相或者其他朝堂大员身上,这无非就是张张嘴而已,几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什么珍玩珠宝。

    一路如此想着,还因为醉醺路滑摔了两跤,不过终究心里还是高兴成分居多,摔跤这点皮外伤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府中下人开门后,方有财便唤来管家方算,是他远方子侄,为人精明能干,做事也颇为效力,方有财能将一座花楼营生全盘交给他打理,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算,你这两日准备五百两银子,我有重用……”

    这五百两银子,是方有财在回来的路上想好的数字,是打算给孙心诚用以向上“递话”的猪头,这份分寸他把握急准,初次不可太过,一来容易给人遐想,二来之后不好再维续,思来复去后,就卡在了此处。

    “老爷,我与那孙心诚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日这厮是在烟柳巷正被嫲嫲轰撵,几位花娘都在啐骂于他,说他是身无分文还骗钱骗色的大骗子云云……这五百两对老爷来说,虽是小数,但也不能轻易便宜那厮,这两日我便差人尾随与他,探探虚实……”

    方算冲好茶水端过来,给方有财递了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捻盖吹去茶水浮沫,茶香充斥这间处处可见匠心的书房。

    有些出神的方有财并未完全在听方算的小心之论,方才在他进屋的刹那间,脑海里蓦然划过一抹灵犀,是之于南城那随处可见的悬榜,南城歹人行凶,他也是听过的,先前回来时于街角摔跤,扶墙起身便恰好看到了悬榜,榜文上那一行沉甸甸的字将他一身醉意给震散了五六,“赏金千两,兵马司另有重赏……”,方有财从这一句话中嗅到了与他人不同的味道。

    “老爷……”

    方算觉察到老爷方有财并未在听,因为有叔侄这一层亲戚关系,方算平日也不会太过忌惮这位表叔,探手推了推肩膀,对方没有反应,方算就多使了气力出来,“啪”地用力一推,孰料块头极重的方有财却是应声倒地,紧接着方算也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身子仿佛被悬于半空,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一道人影从书架后走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倒是没穿夜行衣,边朝书桌方向走去,嘴里边念叨:“这蒙汗药还算可以,不过就是得借助酒水才可奏效,有点麻烦……”

    药翻方氏叔侄的来人,自然是应允二哥来此劫财的姬贝戎,在客栈与那二哥谈天说地,好是浪费一番口水,方才勉强让其相信他早年可是一位行走江湖的落难好汉,至于那一堆讲了七八十遍的好汉事迹,不过是拿出来充门面壮声势而已,哪个行走江湖的好汉没有几件自认轰轰烈烈的大事,就算没有,那也得编两件出来才行啊!

    最终,姬贝戎是被二哥驱撵了出来,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塞了一把短匕让其防身,至于能不能用的着或者说敢不敢用,那就是他姬贝戎的事了。

    走到书桌一侧,姬贝戎用脚踢了踢毫无动静的方有财,并无打算将其杀死的心思,这头人猪不用他杀,也是个将死之人,而且还是他自己千方百计上的老相府那条沉船,怪得着谁?

    短匕划过,另一侧的方算人头落地。

    从姬贝戎掌握的消息,这位方府管家算得上吃里扒外的货色,名义上在为方府打理生意,实则却是将花楼所赚银两悉数挪空,以查无疏漏的假账蒙混,方有财在算账一事上草包一个,这几年竟然未曾觉察,故而使得这位子侄胆子愈大,已经将心思转移到了方氏三座花楼之上,并且这几日正要伺机动手,只是没想到自己先栽了跟头。

    姬贝戎杀他,则是因为这方算暗地里于几位江湖乱匪称兄道弟,或许是基于互相利用的心思,南城最近乱匪杀人,皆是与其有些关系。

    推开窗户,随手将割下的头颅扔出屋外,先在雪地里冻着,他还需要做些小手段,算是将这一汪祸水引致东流,嫁祸他人,如此缜密布置后,姬贝戎也就跃窗而出,特意在窗外雪地留下一连串的足迹。

    轻松出得方府,姬贝戎兜转许久,最终在衔泥巷一座院落前停下脚步,将一路带着的头颅扬手一抛,头颅划过院墙,“砰”地一声砸出闷响来。

    “送你一件小礼物,不成敬意,就算是礼尚往来吧!”

    姬贝戎说完拍拍手,从容离去,丝毫不顾这位尸家妇人会不会在背后动手。

    院子里,神色比月还清冷的女掌柜看着由她堆簇而起的雪人,被砸掉了半个头颅,清冷的脸上仿佛一池冷水瞬间结了冰。

    “好嚣张的家伙……呵呵!”

    姬贝戎回到客栈,推门进屋,将背在肩上的包裹随手搁在桌上,正在屋里等候消息的二哥迫不及待打开包裹,当看到里面明晃晃的银两后,终是轻吐一气,笑着拍了拍头脸有伤的姬贝戎,“没想到老弟有如此本事,早知如此,二哥还不如跟随老弟混江湖……”

    头脸见血的姬贝戎摆摆手,自己倒杯茶水压压惊,牙齿打颤说道:“二哥,老弟方才好像杀了人,那厮不肯将银子交出来,我一怒之下就捅了出去,那厮也就倒地不起了……我拿着包裹一路跑啊跑,绕着南城跑了半圈才回来的……”

    二哥收好袖中准备好的短刀,锤了身子还在颤颤发抖的姬贝戎一拳,笑骂道:“怕个锤子,不过是杀了人而已,又不是杀的千军万马,再说以你先前的江湖胆魄,这点小事比杀鸡也强不到哪里去,至于吓成这副鬼样子?”

    额头冒汗不止的姬贝戎看了二哥一眼,勉强挤出笑容,撑出一副气势道:“不是怕,关键是……是我回去想再看一眼那厮究竟死没死,谁知那厮的脑壳竟然……不知所踪了!”

    “这……”

    二哥顿时噤声,神色阴晴难定,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件事恐怕是自己这位老弟被人下了套,或者说下套之人一直就在暗中盯着他一举一动?

    “你可有凳过榜?”

    所谓的登榜,就是指官府悬赏重匪四处张贴的榜单,一些在山下犯了人命的山头匪寇就是因为无处可躲,只能上山落草,甚至一些匪宅中,登榜的与没登榜的,还会有交椅排次上的悬殊。

    姬贝戎之前总是吹嘘如何如何厉害,听得二哥如此问,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耷拉着脑壳落寞说道:“要是登过榜,咋可能还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城外那些乱匪哪个能是老子一刀之敌,杀他们易如反掌……”

    “既然没登过榜,那也就说明暗中盯梢之人不会是兵马司或者官府一类的人……”

    排除掉这一点后,二哥心中悬石也就落了地,身在这距离牢笼咫尺之遥的地界,若是再被官府盯梢,那他接下来势必没有什么好光景可过,至于先前一刹那萌生的那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也就算是画了句号。

    不知无形中躲过一劫的姬贝戎还在喋喋不休,“二哥,你是不知道,方府那些婆姨长的可是好看的紧,皮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好货色,要不是着急回来,好让二哥放心,说不定今晚……嘿嘿,自有一番美妙……”

    将银两收好后,二哥便躺回了床上,听着姬贝戎舌灿莲花,心里盘算着有无必要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