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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迫近的刀锋(一)

    院落里的竹林已经被人拔去不少,稀稀疏疏,长势不算好,不知是谁在竹林空地上堆了一个雪人出来,还奢侈的披着不菲的狐裘,前来觅食的鸟雀偶尔驻足雪人头顶,叽叽喳喳,舒展羽翅,似待休息后再振翅飞走。

    “啪……”,一把晃眼的飞刀从远处飞来,扎在雪人身上,激起噗噗的雪落,同时惊走受惊飞逃而去的鸟雀。

    “……这不好玩,雪人是假的,也不会动,哪里有骑宝马玩的开心……时大头,你得应本王爷,再出去抢两匹宝马回来才行……”

    因为莫名痛失两匹珍爱宝马,李世昌便在宗王那里有了撒泼打滚的优势,在经过一天的苦苦哀求后,宗王好算答应,愿意放他出来在王府大院里散散心,这个披狐裘的雪人就是时头为了哄李世昌开心而特意堆的。

    听到小王爷如此说,时头也只能跟着答应,南城皇戚王公一堆,想找两匹宝马问题应该不大,无非是多费些口舌手段而已,对于给宗王府带来的影响而言,还不足触怒小王爷来的严重。

    “嗤……”,李世昌又扬手扔出一把飞刀,当飞刀脱手后,李世昌便迅速回旋手臂,朝着身侧的时头面门挥了出去,手中不知怎的又多出一把飞刀来,好似要趁机夺了时头的命!

    时头身为王府护卫头领,一身拳脚武艺自不是花拳绣腿,当感觉事有不对时,便施了一个可见功底的铁板桥,堪堪避开极可能夺命毁容的阴狠招式,而后趁势一个驴打滚翻出几步开外,起身站定,警惕性十足地望着因未能得手而颇为失望的小王爷。

    “时大头,不得不说呢,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就本王爷这一招夺命回首斩,江湖上那些小小匪贼想来是躲不开的,也就是你啊……”

    李世昌将滚落在脚前的雪人头颅给一脚踢开,转身负手朝不远处的假山凉亭下走去,同时嘴里说道:“时大头,本王爷这几日都没能玩美人了,听人说你倒是认识不少待字闺中的美人,不妨坦诚一点,给本王爷介绍两个耍耍,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但一定要……有趣,对,有趣才最重要……”

    凉亭四面通风,原本天寒地冻,但王府下人早已将十余炭盆围簇一周,还在石凳上垫了皮毯,李世昌对此早已习惯成自然,挑了颗山楂放进嘴里,刚坐下便被酸到跳了起来,“呸呸……”两口将山楂吐在桌面上,李世昌捂着被酸倒的腮帮子,破口大骂:“今日这水果是哪个狗东西准备的,不知本王爷不喜酸吗,时大头,你且帮本王爷记着这账目,待时来运转后,一定要砍了这些人的脑壳……”

    不久后,在李世昌重新被关进屋子,时头又陪在屋外听其念叨了片刻,方才徐徐离去,只是在回房间的路上,又拐道去了一趟府中婢女住的地方,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东西。

    极北的天下,一处万夫莫开的关隘五里外,正有一支遥遥望不到尾的队伍在路旁侧的山涧中休息,密密麻麻,少说有数万之众,原本人数如此庞多的队伍小有嘈杂并不称奇,但除却吹过山涧的冷风带起的呜咽之外,这支队伍竟然不曾有轻微的正常声音发出,就好似所有人被冻僵在此,若不是周边小高地上可见持兵巡视的兵卒,只怕会误认这一个个身披甲胄之人是山涧山石雕刻而成。

    在队伍末梢,是一匹匹同样安静的高头大马,马背上骑着不动如山的甲胄骑兵,鼻息喷出的白雾在盔甲上凝结成霜,手里极有弧度的弯刀无声告诉着它们曾经带起的血芒。

    特尔芭是这支骑兵队伍中的一员,在未曾披上这身寓意不凡的铠甲前,他还是在雪林里靠下网挖坑狩猎的老实猎户,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寒苦日子,本以为这样小有期盼的日子一直能安生过下去,但在被抓去充壮丁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他自己的甜蜜遐想而已,雪林外的天地早已不是他脑海里想的狐狸野兔,而变成了一场场见血的厮杀。

    如今的他,已经由数度生死考量迅速成长了起来,光荣成为了这支素无败绩的骑兵队伍中的一员小小骑兵,每月可领不少的肉食,偶尔还会有散碎银两的贴补,总之,这般于马背上挣命的日子,好像是要比他先前在的雪林好过。

    因为这次突然随大部北下,骑兵队伍中大多数的骑兵都如他一般表面镇定,但甲胄下的身躯还是会因为紧张而不受控制的发抖,但这种杂糅着兴奋与紧张而产生的抖动在透过略微宽厚甲胄后就显得微不可查,外人感觉更多的还是他们身外森寒甲胄与刀锋带来的摄人压力。

    在尚未加入雪国骑兵前,特尔芭就听前去村子收动物皮毛的虎狼商贩提及过这座富饶美丽的国度,男女老少锦衣玉食,户户家家书香传家,有数之不尽的才子佳人,亦有令他最为神往的教书先生,因为打小家贫,懂事后就跟着身为猎人的父亲钻林穿山,学习如何最快最准最稳地捉到猎物,但大字却是不识一个的,在加入骑兵后,其中有与他类似情况的兄弟,但多数人还是要比他厉害,认识的字比他见过的猎物都多,大家虽然从未嗤笑过他,但基于某种渴望,他的内心还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上学塾,能认识一箩筐的字,能心安理得与这群兄弟聊叙任何他从未听过的故事甚至道理。

    “穿过这座关隘,就算踏上了虎狼皇朝的疆域,大片的富饶土地,大量的漂亮女子,大把的金银珠宝,成片的房屋宫殿,都在等着属于自己的主人,冲锋吧,雪国勇士,拿起你们手中的刀,为了心中所想的一切,冲……”

    特尔芭望向好似与天齐平的雄壮关隘方向,脑海里想起的是开拔北下前,雪国皇帝亲自写下的这一段开拔庆辞,想到这里,特尔芭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全身都在蓄力,胯下的马匹好似受到这种情愫的感染,在地面踏着马蹄,小幅度转圈。

    当浮在关隘上的云层散开,微微光亮投射下来,这支来自极北雪国的队伍也终于首次亮出了属于它的锋锐獠牙,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近在咫尺的虎狼边陲第一道关隘重地!

    北下斩虎,终于开始了!

    皇都,南书房。

    深夜子时,李姓天子坐在毛毯横陈的地上,望着炭盆里的炭火怔怔无言,身边毛毯上是一封拆开的信笺,外面鲜红血渍清晰可见。

    白日刚在朝会上当百官面犒赏了守城有功的兵将,其中特意提及到了汇海门守将陈渠,赞其忠心为国,高风亮节,还特意赏赐了一件玉如意,也算弥补了他先前因为小心思猜忌而犯下的过错。

    本来有此一事,帝王改过自新,自是美谈传千古,李姓天子心情大好,为此还吃了顿往日不怎么喜欢吃的火锅,下午又去近来没怎么疼惜的皇妃宫里坐了坐,夫妻二人说说体己话,相互温存一番,时间便悄然到了子时,从皇妃宫里出来回南书房的路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笺便掐时送到了他的手里!

    信笺是由边陲北地的拒北雄关快马传来的,信笺上染了不少的鲜红血印,兴许正是因为如此,在接手信笺的刹那间,李姓天子蓦然觉得信笺出乎意料的沉重,而当他揭开后看过,他的内心已然被插上了刀!

    “拒北关遭遇雪国大军攻袭,盼陛下速速发军援救……”

    这一封近乎压上了虎狼皇都所有重量的夺命信笺,压的李姓天子在回南书房的途中两度险些摔倒,手肘也受了些磕碰,宫奴想唤御医前来救治包扎,但被李天子挥手呵住。

    “……寡人承认自己是存了私心的,对那人众无几的极北雪国存了轻视之意,私底下虽让兵部遣派斥候多加防范,双方斥候厮杀,偶有小胜也不以为意,但终究说来还是轻敌了……”

    李天子唤来宫奴摊开疆域图,视线锁在边陲北地,心中五味杂陈间,便用笔尖点在了拒北关所在之处,而后一路沿顺官道北下,途经诸座拥兵自重的外地藩王统辖的诸侯小国,又贯穿三座近乎一马平川的平原重城后,笔尖终于停下,而此时距离虎狼皇都已经不过六百里。

    六百里地,快马加鞭,道路通遂,不过两日时间而已,换作数以万计的军队,速度相对来说会再慢上些许,但终究说来抵不过五日,一路之上甚至可以压缓速度,捎带着将沿途城池一扫而光,如此一来,辎重粮草什么的也就不足为虑,后续即便与皇都死磕,也不是不可能。

    将毛笔泄愤扔出,墨汁溅在雪白毛毯上,李天子咬牙盯着那几座迟迟未动兵围援而来的藩王封地,此刻内心的愤怒,却是不足与外人道的,更不可能被身边这些极有可能是那些朝臣眼线的宫奴觉察。

    “传来爱卿速速入宫……”

    随着李天子发下口谕,门外专门负责传信的宫奴跪地领命,匆匆而去。

    一刻钟后,来府大门被敲响,宫奴随穿错鞋的门房一路到了来俊臣居住的小院,因为下午与守将陈渠吃了酒而早早入睡的尚书大人不得不被早先一步前来的下人唤醒,匆忙穿戴好衣帽后,便跪迎了天子口谕。

    “诚公公,陛下深夜传下口谕,究竟所谓何事啊?”

    在塞了沉甸银两后,来俊臣思量间如此问道。

    “来大人,陛下也是心急如焚,才深夜让小的出宫唤人,什么事情……小的确实不知,但看意思应该是大事,还请来大人速速与小的回宫,以免误了陛下重事……”

    二人说话间,下人已经将府外车马备妥,一路匆匆出府上了马车,来俊臣坐定后,便开始思量。

    抵达南书房后,来俊臣有些诧异,除了他之外,老相以及户部尚书也赫然在列,行礼后,李天子令宫奴将两个炭盆挪移到来俊臣身侧,这才开口问道:“来爱卿,听说你已经睡下,寡人这时唤你进宫,不会误了爱卿美梦吧?”

    “……陛下召唤,自是有要事相商,微臣不敢有任何微词……”

    来俊臣诚挚说完,见得正投来视线的老相冲他撇了撇眼角,来俊臣心领神会,循着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毛毯上看到了一封血迹淋漓的信笺。

    “难不成是极北雪国……”

    当这个念头从心底生发,来俊臣就迅速将其抹杀,身为兵部尚书,对如今虎狼皇都兵将情况最是了解的他,根本不想将那座被风雪笼罩的小国提及,甚至从某种程度上,他更愿意对方因为天寒地冻,而彻底被冰封在那片雪林之中,如此这般,这座皇都才能熬过眼下。

    “来,你们先看看边陲北地的拒北雄关,说说对守将王敢当的看法,寡人想听听替寡人守了这些年雄关的王将领,是不是如一些大臣折子上所说的那般……不堪?”

    走过去疆域图前,手指在边陲雄关点了点,李天子转身回望三人一眼,探出一只一指虚点了户部尚书两下,笑道:“贾大人刚接手户部,而且也听说与拒北守将王敢当有些渊源,逢此良机,不妨说出来令众人听听?”

    户部尚书贾梁年岁近天命,在未接手户部之前,是在户部任劳任怨做了整整十五年的小吏,方才被李天子浩荡皇恩宠临,直秩尚书,成了朝堂上为数不多的重臣之一。

    “回陛下,微臣与那王敢当昔日却是好友,但自微臣从边陲调入皇都,做了户部小吏后,这份情谊便烟消云散了,所以陛下要是想让微臣讲说一下昔日的王敢当,微臣倒是能说出几句来……”

    贾梁坦诚而说,李天子听完眯了眯眼,又笑了笑,便挥手示意他坐下,“贾大人与那王敢当是昔日好友,这点寡人早已知晓,无需贾大人再多言了……”

    说完,李天子又看向正围炉取暖的老相,开口笑道:“老相,你是那王敢当的启蒙恩师,想必对其了解要比在座的各位都深,不妨说说嘛?”

    直到这一刻,唯独被空下的来俊臣终于明白过来,今夜这场促膝长谈,只怕又是一场生死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