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们终究要长大

    二000年二月十日，农历正月初六。杨远根的母亲吃过早饭带着行李就出发了。同行的有包括杨芸的母亲在内的双水村的十几个妇女。目的地是缅甸北部的果敢第一特区。每年的农闲季节，村里的人们都会到外面帮几个月的工。母亲走后杨树根很低落的对远根说：“哥，我不想去上学了！我不想看到父母因为一点学费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不去上学也帮不上父母的忙，让我们上学是父母亲的责任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操心的”杨远根的情绪也变得十分低落。“我不像你学习成绩好老师会帮助你，我成绩不好，有时候一些费用不能准时缴，我哪怕路过台球室看一下别人打球，被老师看到都会在大会上被批评，再说连一份早餐都吃不起我们能读到哪？不如早点去外国帮别人放牛。一两年后我们家也可以买电视了！说不定还可以盖砖瓦房。”听着弟弟的话远根心里很难过。弟弟本不该在这样的年纪承担这样的压力。最终，两兄弟约好把这一个学期读完就一起到缅甸帮工。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着。杨远根在学校结束了第一学年的学习后，背上行李，背上他的“红棉”牌吉它，坐上了市里开往镇康县南伞的班车。这一学期，他们宿舍装了程控电话。母亲已经和他打过电话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弟弟只有开学的时候去了一个星期就再没去。现在也已经在外国那边做小工。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傍晚时分，杨远根终于抵达边境小镇南伞。母亲已经在熟悉的旅馆开了房间。母子俩在快餐店里吃了晚餐就到旅馆里说话。母亲告诉远根弟弟的老板是广西的，在果敢种香蕉运到中国来。弟弟是帮忙带小孩的，一个月80元人民币。母亲是帮当地的华侨种大烟，虽然现在只有一个月200元，但收烟的时候会优先用种烟的人，到时候可以挣七八百一个月。远根也和母亲聊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人和事。远根坐车有些累，母亲更是早早的从山上步行下来的也很辛苦。母子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叫远根起床。在旅馆门口买了两份糯米饭和一块豆腐乳，吃过之后就朝边境方向出发。一路上，都是匆匆赶路的人。没有人说话，只有急切的脚步声。走了一个多小时，天也已经很明亮了。过了一条小溪后，母亲明显的放慢了脚步，而前面也开始有男人抽起了烟，妇女也开始聊起了天。母亲告诉远根，过了这溪流就是缅甸地面了。又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就看到有人坐在路边休息。走近了才发现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三个表舅。他们要去的村庄和远根他们去的虽不是一个，但种烟的地方却是同一座山。于是五个人就结伴而行。远根那原本不多的行李也被几个表舅舅轮着背了。快到中午，远根有些赶不上大家的步伐。还是一个舅舅说前面有个叫三岔街的地方有凉拌豆粉卖，可以到那里吃饭休息一下，才让远根步子变得轻快了些。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终于在黄昏时分到达远根母亲所帮工的村庄。东家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她看到除了远根母子外还有三个男人，就安排她的女儿再煮上饭。远根的肚子早已饿得不行了，但也只能坐在椅子上等着。大概半个小时饭也就煮好了，远根母亲招呼大家到厨房吃饭。远根却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一个表舅的掺扶下才一瘸一拐的走进厨房里。桌子上除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外只有一盆用酸笋煮的青菜和一个咸菜碟子。远根却觉得是自己长这么大吃到的最美味的菜肴了。如果不是大人们阻止，肚子已经很饱的他嘴里还想再吃。而刚刚放下筷子远根就感觉睁眼都有些困难。东家大婶告诉大家晚上没有多的床铺和被子，只能在火塘边打地铺或者到牛圈上边的稻草堆里睡。远根的母亲和东家的小女儿睡，远根和三个表舅也懒得打地铺。爬上牛圈上边的竹楼里，解开几把稻草，双腿一伸很快就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起来才发现每个人脸上，手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蚊子包。

    三个表舅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觉得在别人家吃了晚饭又住了一晚不帮忙干点活不好意思走。于是一大早就帮忙去挑水。东家大婶看着也心里喜欢，只是没有多的活请他们做了。原本三个人也是准备吃过早饭就到种烟的山上找事做。巧的是还没吃饭，东家的大儿子从泰国回来了。他是到泰国找他的父亲的。想不到他父亲在那边又有了新的家庭，还好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来建房子。东家大婶拿着儿子递过来的几百万缅钞。嘴里骂了几句挨千刀的。也乐呵呵的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吃过早饭，远根的三个表舅说要到种烟的山上。东家大婶对年长一点的表舅说道：“阿弟，能不能回中国一趟帮我请一伙木工过来，你放心，来回耽搁的工我会补工钱给你。”表舅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如果今天就回去的话你们要用骡子送我到边境”东家的儿子指着远根说：“如果用骡子送到边境怕不如送这个小兄弟回去。三个阿哥可以先到山上伐木。”然后问远根敢不敢。远根回答只要到边境了他就不怕了。最终东家大婶决定让他儿子和远根都休息一天。第二天再用骡子送远根到边境。远根则迫不急待的想去看看弟弟。当天下午，远根揣着东家大婶给的五十元钱，和东家的儿子骑着高大的骡子向树根所在的村庄出发。树根所在的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而且都是中国人在那边种香蕉和甘蔗。地势也是相对平整的坝子。远根他们到时，树根的老板和老板娘到香蕉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只有树根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煮饭。半年不见，树根一下子长高了很多，嗓音也变得空空的。兄弟俩见面别提多开心了。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树根告诉哥哥，老板对他很好，牛奶，水果都是让他随心吃，还教他说缅语和泰语。还说以后带他到泰国发展。傍晚，树根的老板和老板娘开着一辆挂着中国牌照的BJ吉普回来了。车兜里放着工具和熟透的香蕉。老板说话时口音很重，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老婆个子小小的，皮肤到是很白。老板也是上过大学的人，知道远根还在上学和他说话也是非常客气。得知明天远根要回家，竟然给树根也放了几天假，并要亲自开车送他们到南伞客运站。吃过晚饭，东家儿子骑着骡子回去了，远根兄弟俩和老板聊了一会儿天也早早的睡下，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第二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