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倾微念 » 第五十六章 渐岁

第五十六章 渐岁

    离了正月里的繁嚣,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上官家的钱粮日渐不足,熬过了难耐的冬日,接下来岁月里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讨生活。

    冬日里,有些准备的云深已经做了些针织玩意儿,只待开了春去集市上变卖。

    会做木制玩意儿的南宫冕也秀了一下自己的木匠活儿,那些会走路的小木猫小木马的,很是讨人喜欢。

    好在在南苑的日子里和维桢一起吃过苦,所以这些糊口用的东西,对于南宫冕来讲真的是易如反掌。

    “看来向哥哥还是很会做玩意儿的。现在家里头还有些余粮,暂时倒不急,等到下个月的市集就是了。”云深一边缝着香囊上的杏花,一边道。

    “素日你就是这样糊口的吗?”南宫冕怜惜地问道。

    “穷苦人家的孩子,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云深俏皮地反问道。

    是啊,穷苦的百姓,都是这样的。这么说来,那连年征战的年岁,苍生正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忆及此,南宫冕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现在哥哥经久不治的腿疾也好了,那以后的日子可就舒坦多了。我们可以在后山上开辟林子,我们可以种苹果树,可以种好多好多好吃的!”云深手舞足蹈地细数着那些以后的美好事情,“等到以后有钱了,就可以帮哥哥把王茗姐娶回来,哈哈哈,然后我就会有侄子……”

    南宫冕一边折腾着有些生锈的刀斧,一边静静地看着云深如何幻想。听到要给她哥哥娶媳妇的那一段,南宫冕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啊?!”云深略带不满地嘟嘴道,“有一天你也会娶媳妇的呢!”

    南宫冕听了直接笑出来,但是笑着笑着,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向哥哥啊,看你这年纪,也有二十好几了,你家里人有没有给你说过亲啊?”云深低头好奇道。

    南宫冕听罢,眼神里浮起一层雾水,略带波澜的神色所幸并没有被正在边忙碌边闲扯的云深瞧见,南宫冕下意识地擦了擦脸,顺便换了个话题。

    “你哥哥今日去哪了?”

    “哥哥啊,”云深抬起头,坏笑了一阵,“那日元夕夜,我偷偷买了个玉钗。今日王老伯不在,就王茗姐姐在家,我哥应该是去献宝了!”

    “扑哧”,南宫冕点了点调皮的小丫头,笑着道:“有你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妹妹,上官兄估计是要被气死的!”

    “我哪里气着我哥了?!我明明是帮他做好事!!”云深嘟囔着,“看灯的时候不把握机会,那只有现在去咯。人家王茗姐比我大,估计王老板近来也在物色女婿吧,那我们自然要赶紧行动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近的楼台还不抓紧呢?!!”

    南宫冕听了暗自偷笑。

    “哎对了,你还没回我话呢!你家里人有没有给你说亲啊?!”云深抬起头,好奇道。

    “我不是……”南宫冕尚未想好托辞,一时间难免语塞。迅速想好答案时,云深却稀奇古怪地问了一句。

    “你该不会是逃婚出来的吧?!”云深瞪着眼睛问。

    “不是!”南宫冕吓了一跳,但是马上淡淡地道,“我以前是定过亲,但是……那家的姑娘命不好,过世了。后来出了很多事……我也就没管那么多……”

    语气虽淡然,但是哀伤之情流露无疑。虽说是撒了个谎,那也是为了不伤云深的心。所以半真半假地说来。

    但是南宫冕也不清楚,如果那夜上官阕没有和南宫冕深聊,南宫冕会不会也不说实话。其实南宫冕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有没有私心。

    “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云深很认真地抓着脑袋道。

    南宫冕还以安慰的微笑。

    既然过往是话题被开了一个口,那不彻彻底底地“讲清楚”,估计反而是会引起怀疑,那倒不如临时圆一个谎出来,毕竟南宫冕认为反正也是要在这里度过余生的。

    “其实很多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南宫冕想着,缓缓开口道,“就算你出生在显赫的世家,也并不能代表着你就会荣耀一生。”

    云深看他这架势像是要讲故事,想着他的故事千百年才能听一回,觉着机会难得,便放下手里是活计,端端正正地坐着,洗耳恭听。

    南宫冕娓娓讲来。

    他是建邺贵富人家的出身,从小学的是诗书礼法,也会些兵马奇术,从小活得也算是安逸,本想着弱冠之年娶了那定下娃娃亲的女儿家便去赶赴科举为国出力,不料首先未婚妻病逝,然后国家动乱,东凉半壁江山尽失,待到战后重生之时,却未曾想后娘为贪图钱财竟暗中教唆父亲,使得父亲远离从小没娘的自己,最后竟暗下杀手,派人追杀,还伪造被火烧死的假象。最后流落街头,再然后,就遇见了云深。

    简简单单地编造了一个人的一生,南宫冕细细观察着云深的反应。好在,她还是相信了。

    云深听得入迷,等到故事完结,倒方觉着南宫冕甚是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起身端起炭炉里烧得“咕咕”作响的茶壶,为南宫冕小斟一杯。

    “哥哥喝水。”云深双手呈上,她是真的没想到,南宫冕的少年生活竟是那样的惨不忍睹,他光鲜亮丽的背后,竟然满是创伤。

    云深哪里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南宫冕受的伤远远胜于此。

    天真的云深只是没想到,那些大户人家里竟然也有纷争。

    “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像建邺这样的大都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云深嚅嗫着。

    果然是个天真是孩子,没有思考那么多,知道的也不多。这样看来,也或许是一种快乐,不是吗?

    “那你建邺老家还有没有人认识啊什么的?我可以帮你传话的。”云深信誓旦旦道。

    南宫冕摇了摇头,“都判了死刑,哪有什么亲人会相认啊?”

    这样的一番话,倒是愈发令云深难过。

    南宫冕也以为自己早已被所有人认了死,谁能知道,那时的承诺,也仅仅只是承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