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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劫囚

    起初秦亭还想问问是什么事,但是看到南宫冕恢复了他现在最常见的严肃的表情,就硬生生地把话给咽了下去。待秦亭把林机从禁卫军值夜室里揪到承天殿后,南宫冕才说起他的安排。

    “要几个机灵点的;并且一直都呆在禁卫军中,未曾戍守过四境的;还有,不能和江湖有来往,尤其是歧山;然后……”南宫冕细数着挑人的条件,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陛下,”林机愁眉苦脸道,“这么多条件,臣上哪儿找啊?单是第二条,就没几个人符合的,我这禁卫军里头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从四境军里挑出来的……”

    “不行,你得想。这事一定要做的细致隐秘,必须要这些条件。”

    “那陛下倒不如派我去?!”林机有些嘲弄地反问道。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谁来坐镇京师?”南宫冕竟全然不在意林机的语气,还很认真地评价了他的“提议”,倒令人难以接话。殿上一时寂静无声。

    “陛下为何要有这样多的要求?不就是两个囚犯嘛!”林机不解道。

    为何?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避开项影生?

    四境不过是个幌子,真正不能用的,是曾经在西境军和北境军中呆过的人。

    南宫冕脑海中飘过这些念头。

    项影生??!

    南宫冕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对项影生产生怀疑?

    犹如晴天霹雳。

    这个人是自己的准妹夫、东凉的顶梁柱、自己的大恩人,凭着他项氏的一腔热血,怎么可能会背叛他的国家?

    情义,不就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吗?

    南宫冕顿时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

    怀疑。

    从宁潇隐到项影生,都被他冤枉了。

    南宫冕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样的人。

    之前在北秦军中为质时,还暗地里嘲笑过北秦帝拓颜的疑心病。

    但是现在,自己竟然成了和他一色一样的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终究是没做到。

    所幸发现及时,还有的救。

    “我……”南宫冕意识到犯了过错,连忙改口道,“不……不用了……是我想多了……找机灵点的就好……扮成商队……”随即话锋一转,“但是这两个人不容小觑,不知道他们的背后是怎样的势力,居然能够经历多次的军队整饬而不留痕迹。”

    然后又转头对秦亭道:“你带着林大哥去安排一下。然后……”南宫冕顿了顿,微微思量片刻,“要不你一起去北境,把那两个人押回来。”

    秦亭稍稍吃了一惊,但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应答着。

    这两个细作身上藏有多少秘密、是否和东凉朝堂的人有来往,这些都是未知。若是中途有什么差错,这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南宫冕派出了自己身边的人。

    而且,秦亭是今年才正式跟着南宫冕的。许久不混迹朝廷,他的为人面貌许多人都不知晓,由他去做隐秘而重要的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因是私下行动,所以稍加准备后,这天傍晚,趁着城门未闭之时,秦亭一行人便装作是茶商,要去和北境战线擦肩相邻的涂岭。

    涂岭虽然毗邻北境烽火线,但是却属于南匈国,正正好是一个三国交合处。何况东凉的茶叶是出了名的上佳,一到南匈国便被抢购一空。再在当地置办了些麻椒等香料,搜罗了珍贵玉石玩意儿。

    趁着那边在繁忙地交易,找了个空闲的暗夜,秦亭带了几个人偷偷潜入了东凉军中。

    安临早已在军帐外等了,见着半载未有联络的至交好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着。

    “你们回去的时候要注意隐蔽,最好不要往菱山过,虽然菱山路途较近,但那一带很有可能已经被北秦盯上了;相反,屏粮山这边因为上一回的劫粮事件,早已没有商队来往了此路,而且因为战争,没有盗匪敢出山了,你们往这边倒是稍微安全些……安临,你这是在做什么?!”

    项影生此话罢了,还点到了安临的名字,可这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的,目不转睛地深望着秦亭的眼眸。

    “安临?!”项影生故作恼怒状,略带怒气。

    “啊啊啊啊啊?!将军您找我?!”安临惊恐地回神,朝项影生躬身道。

    “没找你!”项影生没好气的样子,一脸无奈,伸出右手敲了敲他的脑壳,“秦将军现在是御前的身份,你要尊重人家!一直死死地看着他……你……这……像什么样子?!”

    笑也不是,恼也不是,项影生脸上浮现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可下一秒,又变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赔罪!”

    偷偷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主帅怒气冲冲的双目。

    “哦……我我我……我……”安临搓着手指,目光顺势瞥向了秦亭的双脚。

    一双长筒武靴映入眼帘。但是他作为御前,鞋子却没有任何镶饰——这是为了配得上他这个“商人”的身份。

    长筒武靴?!!安临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又直了三分。

    “让你道歉呢,你在干嘛?!”项影生的声音愈发凶狠。

    但也只是限于声音而已,他的面上却快要绷不住了。

    可惜安临还在低着头,看不到主帅神情的变化。

    “我我我……安临冒犯了秦将军……还……还望秦将军责罚……”

    “扑哧!”秦亭听罢,完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安临诧异地抬起了头。

    此时秦亭早已笑趴到了项影生的身后,正倚着他的背脊;而我们的项将军呢,被秦亭这么一闹,也全然绷不住,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面上尽是笑意浮现。

    “你们……”被戏耍的安临气鼓鼓地看着他俩。

    “好了好了嘛,”最后,还是刚刚笑着喘过气来的秦亭拍了拍安临的背,“难得这样放松。天天面对这帮兵蛋子,你在北境也被闷坏了吧?”

    “我……”安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是有点儿……”

    “嗯?”项影生皱着眉朝他颇有意蕴地瞅了瞅。

    “没没没,我我我我我我好着呢!”安临赶忙改口道,“跟着项将军,能够学到很多……”

    一行人又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

    项影生虽然比他们年长几岁,但和他们趣味相投、经历相近,又是知交,也难得畅聊了一会儿。可常年在沙场的直觉告诉他,秦亭不能久留,多留一分就会多一份危险。

    老友相聚,也总会离散。

    更何况,不比其他,这是北境战场。

    “秦亭……”安临恋恋不舍地望着眼前商人打扮的青年,嚅嗫许久,“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你别老想着我了,我这一去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北境终究是北境,敌手是安合隋……你们要小心啊!”秦亭看着他俩,眼角闪烁。

    “好!”安临捏了捏秦亭的肩,又调笑道,“几个月不见,你都胖了。原先还是小身板一个,现在,这肩上都厚实不少了。”

    “净会说笑,”秦亭一甩手,笑骂道,“嘴皮子倒厉害了不少。”

    “不过……”秦亭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望着项影生,“这次领命急了些,离京前没有去看公主殿下,所以也无法传达殿下的心意……但是想来,公主的心和将军是相通的,将军您必然知晓,她无非是想要将军您平安归来……所以……”

    说到这里,秦亭也不知再怎样讲。明明知道项影生有多渴望亦憬的消息,可是出走匆匆,还是忘了。

    “没事……”项影生惨然地笑了笑,又故作轻松的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只封了口的信封,“回去的时候,麻烦把这个交给亦憬……你有空的话,替我多去看看她……”

    “好。”接过信的秦亭深深鞠躬,“秦某这就告辞了。”

    “路上小心。”说完,项影生便让安临出门相送,自己却遣散了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人呆在了营帐里。

    “唉。”秦亭叹了口气,“也真是为难这对鸳鸯了。”

    “谁没个别离的?何况还是陛下的妹妹和东凉大将军?”安临也感慨道,“若是对平凡人就好了,不必受世俗纷扰。”

    “不说了,我要走了。”秦亭苦笑着,又检查了一遍已经被绑着进大木箱子的两个北秦人,最后右手成拳,捶了捶安临的胸口。

    “路上小心啊。”安临挥挥手,看着秦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不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安将军……安将军……”安临方才在案几后坐下,门口的侍卫突然冲了进来。

    还未等安临开口询问,那侍卫便把一个小木盒子摆在了他面前,然后又鞠了一躬,出去了。

    带着满脸的困惑,安临打开了没上锁的盒子。

    里面是一双藏青色的羊皮制的长筒武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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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秦亭这一行人,驮着合在清一色大木箱子里的各色珍品和那两个活宝,最终是往菱山过的。

    因为回京的话,屏粮山略微远了些,需要绕一小段路。然而这山高路远的,谁知下一秒会有什么变数,能够尽快抵京便是。

    秦亭此时满脑子想的是这些,他已经把项影生的提议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当那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的时候,秦亭才想起项影生的忠告。

    可惜已经晚了。

    领头的那个人,身法奇幻莫变,来无影去无踪;而唯一能够和他抗衡几招的秦亭,早已被其他蒙面人围得团团转了,根本抽不出身来。

    只见那硕大却灵活的冲破众多人墙,轻飘飘飞到半空,扫视一番,便提了长刀立在了四轮货车上。

    秦亭见状,想要冲过去,却又被眼前乌压压的一片黑衣人给挡了回来。

    领头那人动作迅速,用长刀依次戳入每个木箱子。

    远处的秦亭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手中的刀刃从最初的雪白无痕到最后浸染鲜血,却毫无办法。

    只见那首领挥了挥手,这一群黑衣人便统统收了手,又悄无声息地相继离开了。

    秦亭赶忙抽身出来看了看,趁着最后一波黑衣人还未走的关头,揪住了一个看起来身手一般的,在他不备之时,从身后暗袭,反手将他趴倒在地上。

    “说,什么人派来的?!”

    那人闭口不言。

    秦亭火气一上来,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吊了起来:“你说不说?!”

    那人终究不言语。

    秦亭正要出手,却发现手上那人的嘴角边流出了一丝瑰色液体。

    “妈的!”秦亭爆了句粗口,狠命将那人扔在地上,随后像是又不服气的样子,朝那人死死踹了两脚。

    “秦将军……”从车队后方小跑来一个喘气地人,也是一色一样的商人打扮,“那箱子里被绑着的俩人……死了……”

    “我知道。”秦亭没好气道,“他妈的!真的敢来劫!敢做不敢当,跑得还挺快的!”

    “那这个人……死了?”一侍卫指着地上嘴角还留着血的那黑衣人,问道。

    “死了。”秦亭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那我们怎么办?”另一人惊恐万状,“我们奉圣命前来的,陛下……陛下还不得杀了我们?!”

    “这……”众人面面相觑。

    “吵什么吵?!”秦亭不耐烦地吼道,“我还在这儿呢!要被杀要被剐也是我先!妈的!你们好歹也是禁卫军出身,别给你们林大人丢脸!”

    一行人被吓得顿时没了声儿。

    秦亭又气又恼,想着现在也失去了跑这一趟的意义,索性倚着货轮车坐下来。

    身后人见势,也照做,一个挨着一个地坐着。

    半个时辰以后,秦亭站起了身,清点了一遍人数,却发现,一个人都没少。

    仔仔细细又查了一遍,只有个别受了轻伤的,并没有人因刚才交战而毙命。

    没人失掉性命当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对秦亭来说却是一件颇费脑子的事。

    带着那两个人的尸体,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特产”,他们又上路了。

    慢慢的,秦亭就有了点思绪。

    只是,这一行人,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兴致,如同败兵般,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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