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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蒋依依的父亲(一)

    刘丽请两人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张玲玲看她还要为自己两人忙活,就拦住了她。

    刘丽搓着手,满脸不好意思。

    “家里还有以前老蒋喝剩下的茶叶,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你们坐着,我找找。”

    张玲玲拉着她坐下说:“刘姐你快坐着吧,别那么客气。这是我同事王道,我们这次过来是了解一下有关你丈夫车祸的事。”

    刘丽很疑惑。

    “你们过来不是和我说我女儿的案子吗?

    我丈夫的事交警已经处理过了。

    那事儿不怪那个货车司机,他也是为了避让那个行人,谁知道那个行人又是个精神病,家里也穷,还不如我家呢。

    我和我女儿一商量,也不要他们赔偿了,要怪就怪我们自己运气不好。

    唉!还能说啥。”

    王道打量着屋子说:“刘姐,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核实一下您丈夫的那场车祸。您丈夫在家吗?我能看看他吗?”

    刘丽一直在关心女儿的事,现在却听见警察要调查自己的丈夫,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拧开了门把手。

    刘丽按开了这间卧室的灯。

    卧室面积不是很大,里面只摆着一张床,一个中年男人正仰卧着躺在床上,他应该就是蒋忠了。

    王道打量着昏迷中的蒋忠,他的脸应该是刚擦洗过,很干净,连两腮上的胡茬都刮得很干净,只是脸型惊人的瘦削,想来是长期躺在床上,每天只能靠点滴提供营养造成的。

    刘丽先一步进屋坐在了床边,拿起床头的扇子给蒋忠轻轻地扇着风。

    王道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蒋忠,又转身在屋子里寻觅了一圈儿、

    “刘姐,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放,那以前你丈夫的衣服等物是放在哪里的呀?”

    刘丽:“老蒋也没有太多的东西,春夏秋冬就是那么几件衣服,都放在客厅里的柜子里了,我给你找出来。”

    说着刘丽站起身来。

    刘丽来到客厅的一角,拉开一个小柜子的门,柜子很小就是平时存放杂物的那种。

    王道看着刘丽蹲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堆起,直到将半个柜子腾空。

    刘丽回头对她们说:“这些都是老蒋的东西,你们随便看吧。他出事儿以后,他的东西我都收拾了一遍,但是一点都没丢,我就怕等他哪天醒了还要这些。”

    刘丽说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那一堆衣服。

    张玲玲看着刘丽情绪又要不受控制,怕她太过激动,就赶紧走上前扶起刘丽,让她坐到椅子上。

    王道弯下腰一件一件地翻着蒋忠的衣服和物品,虽然翻得很慢,看的很细。

    但是他的衣服很少,除了衣服更是只有两本卧龙生的武侠小说,还是很快就翻完了。

    王道回头问刘丽:“你丈夫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他出事故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他有没有说过感觉被人跟踪?”

    刘丽听见这话本来低的很低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她转头用不敢置信地眼睛看着对方。

    刘丽终于听出了王道话语里的不对,过了很久颤声问:“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丈夫的死不是意外?他是被人害的?”

    “你不要激动,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我们想的现在还不能确定,目前只是一种怀疑而已。

    因为那场事故发生的太久,出现场的交警勘验的也比较粗糙,没有能提取到更多的痕迹物证,而且事发路段是没有监控的,所以现在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什么。”

    刘丽站起身来,竭力地控制着已经走调的声音,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着自己。

    目光直挺挺地说:“没事儿的,现在不管再发生什么,我都能挺住。

    我经历了丈夫变成植物人,又经历了我唯一的女儿被残忍地杀害,现在即使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已经不怕了。”

    她放开张玲玲安抚的手,看着丈夫房间的方向。

    “老蒋虽然本事不大,能力也一般,但是他很硬挺。

    即使是真的发生的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他也绝对不会和我还有女儿说,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你们坐着等等,我给老魏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我家。

    老蒋和老魏是好朋友,老蒋如果有什么事他肯定知道,他们也是同事,一起开出租车的,他俩一个车,出事儿的时候就是老蒋开车去和老魏交班的。”

    说着,刘丽开始全身上下的摸索,看样子是在找手机给那个人打电话。

    刘丽摸遍了身上的每个地方,又开始在客厅里四处翻找,张玲玲看着她弯腰找手机时憔悴的样子很心疼,就拿出手机想给刘丽振铃。

    但是手机提示的语音是对方已关机。

    张玲玲想起来刚才过来她家的时候本来也提前打电话给她的,当时也是提示的手机关机,所以他们才直接找上门来的。

    张玲玲揣好手机也开始帮刘丽找,两个人一同翻找,好久才在蒋依依卧室的床底下,找到刘丽的手机。

    刘丽按了几次发现手机开不开机,才知道手机没有电了。

    她舔舔已经干裂的嘴唇,不好意思地说:“现在依依走了,老蒋也这样了,我拿手机也没用,所以已经很长时间没用手机了。”

    刘丽打电话叫来的人叫魏伍德,他是蒋忠最好的朋友,也是和蒋忠在同一家出租车公司的同事。

    魏伍德接到刘丽的电话时,他还在街道上拉客,听了刘丽说有两个警察在她家等着,魏伍德就换下空车的牌子,赶紧朝刘丽家赶了过来。

    在刘丽家,魏伍德坐在窗边,点燃了一根紫云烟,神情落寞。

    “老蒋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当年他来清江县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我,他认识我还在认识刘丽之前。

    所以他对我很放心也很依赖,拿我当朋友,同时也拿我当亲人,当然我也是。

    他结婚以后也一直和我在一起工作,我们两人换过很多工作,他出事前我们是在一起跑出租。

    我俩一趟班,我们每天中午13点30分交班,他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打算过来和我交班的。

    他出事以后,有些话我也没敢和弟妹说,幸好你们今天来了。”

    魏伍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带着愧疚看了一眼刘丽,又叹了口气。

    “去年10月份吧,大概日子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在老蒋出事的前几天。

    有一天晚上我们两个都不出车,他买了卤菜和两瓶白酒来我家,以前我们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一起喝酒。

    但是那天他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跟往常不一样,我太了解他了,他心里有事儿,一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

    他喝了大半瓶酒以后,身体就不停地颤抖,到最后牙齿都颤的咔咔的响。”

    魏伍德将手里上的烟头很用力地按灭在垃圾桶里,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抖了几下手才点燃。

    猛吸了一口,似乎只有烟草的味道,才能让他的心境更加的平复。

    他继续说道:“后来他突然从凳子上滑下来,直接跪在我家地上,差一点把桌子都弄翻。

    那是20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以前生活再难的时候,他都没哭过。

    曾经他为了给依依凑学费,下班以后去码头当棒棒,给人抬行李给船上卸货。

    连续70多个小时干完活,累的摊坐在马路上猛灌凉水,吃了一袋2块钱4个的面包,最后却被船主扔给了30块钱还羞辱了一顿,他都没哭。

    可是那天他真的扛不住了,他是被吓哭的,是被折磨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哭了多久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想扶他从地上起来,但是我扶不动,他的全身一点支撑力都没有。

    一直到大半夜,他哭累了,眼神也恢复正常了。

    我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和我说有人回来找他了,找他算以前的帐。

    他说他不甘心,眼看着女儿也供出来了,马上就可以享福了,结果还是没有躲掉,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让我什么都不要问,只求我哪一天他死了,让我多帮衬帮衬他的家里。

    后来我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结果那天过后没有多久他就出车祸了,变成现在这样。

    交警队来电话通知的时候,我也跟着刘丽去了交警队了解情况,后来依依接到我们的电话也从林都赶回来了。

    我们得到的结果那确实就是一个意外,所以当时我根本也没往其他地方想。

    直到后来依依出事儿以后,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老蒋的失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人都已经出事了,再想也没什么用,我本来打算想着告诉刘丽的,让她也注意注意,但是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连我自己都没有一点头绪呢。

    刚才刘丽给我打电话说有警察来她家,还说警察想找我谈话,我就知道你们是为这件事儿来的,这也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

    魏伍德的话说完,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刘丽在一边听着,眼里的泪水早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椅面,手指都抠出了血,他不知道原来丈夫背着自己,一个人忍受了这么多。

    王道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是知情人。

    王道问:“你们是20多年的好朋友,他以前没有过这种反常的反应吗?”

    魏伍德抿着嘴唇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没有吧。”

    王道更加疑惑地问:“‘应该’没有,那也就是说你还见过他这样?”